《明史》是二十四史最后一部,共三百三十二卷,包括本纪二十四卷,志七十五卷,列传二百二十卷,表十三卷。它是一部纪传体断代史,记载了自朱元璋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至朱由检崇祯十七年(公元1644年)二百多年的历史。其卷数在二十四史中仅次于《宋史》,其修纂时间之久、用力之勤则是大大超过了以前诸史。《明史》虽有一些曲笔隐讳之处,但仍得到后世史家广泛的好评。
万士和 王之诰( 刘一儒) 吴百朋 刘应节(徐栻) 王遴 毕锵舒化 李世达 曾同享(弟乾亨)辛自修 温纯 赵世卿 李汝华
万士和,字思节,宜兴人。父吉,桐庐训导,有学术。士和成嘉靖二十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礼部主事。父丧除,乞便养母,改南京兵部。累迁江西佥事,岁裁上供瓷器千计。迁贵州提学副使,进湖广参政。抚纳叛苗二十八砦,以功赉银币。三殿工兴,采木使者旁午。士和经画备至,民赖以安。迁江西按察使,之官逾期,劾免。起山东按察使,再行广东左布政使。政事故专决于左,士和曰:“朝廷设二使,如左右手,非有轩轾。”乃约右使分日治事。召拜应天府尹,道迁右副都御史。督南京粮储,奏请便民六事。隆庆初,进户部右侍郎,总督仓场。寻改礼部,进左。引疾归。神宗立,起南京礼部侍郎,署国子监事。万历元年,礼部尚书陆树声去位。张居正用树声言,召士和代之。条上崇俭数事。又以灾祲屡见,奏乞杜幸门,容戆直,汰冗员,抑干请,多犯时忌。俺答及所部贡马,边臣请加官赏。士和言赏赉有成额,毋徇边臣额外请,从之。方士倚冯保求官,士和持不可。成国公朱希忠殁,居正许赠王,士和力争。给事中余懋学言事得罪,士和言直臣不当斥。于是积忤居正。给事中朱南雍承风劾之,遂谢病去。居正殁,起南京礼部尚书,再疏引年不赴。卒,年七十一。赠太子少保,谥文恭。
王之诰,字告若,石首人。嘉靖二十三年进士。授吉水知县。迁户部主事,改兵部员外郎,出为河南佥事。讨师尚诏有功,转参议。调大同兵备副使。以捣板升功,增俸一级,进山西右参政,擢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大兴屯田,每营垦田百五十顷,役军四百人。列上便宜八事,行之。召为兵部右侍郎。寻以左侍郎总督宣、大、山西军务。
隆庆元年,就进右都御史。俺答犯石州,之诰令山西总兵官申维岳、参将刘宝、尤月、黑云龙四营兵尾之南下,而檄大同总兵官孙吴、山西副总兵田世威等出天门关,遏其东归。巡抚王继洛驻代州不出,维岳不敢前,石州遂陷。杀人数万,所过无孑遗,大掠十有四日而去。事闻,维岳、世威、宝论死,继洛戍边,吴落职。之诰以还守南山,止贬二秩。
明年,诏之诰以左侍郎巡视蓟、辽、保定、宣、大、山西,侍郎刘焘巡陕西、延绥、宁夏、甘肃。之诰以疾辞,代以冀练。已,复因给事中张卤言,皆罢不遣。三年,起督京营。进右都御史,总督陕西三边军务。以延宁将士捣巢功,予一子官,迁南京兵部尚书。神宗嗣位,召拜刑部尚书。张居正专政,之诰与有连,每规切之。万历三年,乞假送母归,逾时不至,被劾。会之诰亦奏请终养,遂报许。后居正丧父夺情,杖言者阙下。归葬还阙,之诰以召还直臣收人心为劝。卒,赠太子太保,谥端襄。
时有夷陵刘一儒者,字孟真,亦居正姻也。嘉靖三十八年进士。屡官刑部侍郎。居正当国,尝贻书规之。居正殁,亲党皆坐斥,一儒独以高洁名。寻拜南京工部尚书。甫半岁,移疾归。初,居正女归一儒子,珠琲纨绮盈箱箧,一儒悉扃之别室。居正死,赀产尽入官,一儒乃发向所缄物还之。南京御史李一阳请还一儒于朝,以厉恬让。帝可其奏。一儒竟不赴召,卒于家。天启中,追谥庄介。
吴百朋,字维锡,义乌人。嘉靖二十六主年进士。授永丰知县。徵拜御史,历按淮、扬、湖广。擢大理寺丞,进右少卿。
四十二年夏,进右佥都御史,抚治郧阳。改提督军务,巡抚南、赣、汀、漳。与两广提督吴芳讨平河源贼李亚元、程乡贼叶丹楼,又会师破倭海丰。
初,广东大埔民蓝松山、余大眷倡乱,流劫潼、延、兴、泉间。官军击败之,奔永春。与香寮盗苏阿普、范继祖连兵犯德化,为都指挥耿宗元所败,伪请抚。百朋亦阳罢兵,而诱贼党为内应,先后悉擒之,惟三巢未下。三巢者,和平李文彪据岑冈,龙南谢允樟据高沙,赖清规据下历。朝廷以倭患棘,不讨且十年。文彪死,子珍及江月照继之,益猖獗。四十四年秋,百朋进右副都御史,巡抚如故。上疏曰:“三巢僣号称王,旋抚旋叛。广东和平、龙川、兴宁,江西龙南、信丰、安远,蚕食过半。不亟讨,祸不可言。三巢中惟清规跨江、赓六县,最逆命,用兵必自下历始。”帝采部义,从之。百朋乃命守备蔡汝兰讨擒清规于苦竹嶂,群贼震慑。
隆庆初,吏部以百朋积苦兵间,稍迁大理卿。给事中欧阳一敬等请留百朋剿贼,诏进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巡抚如故。百朋奏,春夏用兵妨耕作,宜且听抚,帝从之。寻擢南京兵部右侍郎。乞终养,不许。改刑部右侍郎。父丧归,起改兵部。万历初,奉命阅视宣、大、山西三镇。百朋以粮饷、险隘、兵马、器械、屯田、盐法、番马、逆党八事核边臣,督抚王崇古、吴兑、总兵郭琥以下,升赏黜革有差。又进边图,凡关塞险隘,番族部落,士马强弱,亭障远近,历历如指掌。以省母归。起南京右都御史,召拜刑部尚书。逾年卒。
刘应节,字子和,濰人。嘉靖二十六年进士。授户部主事。历井陉兵备副使,兼辖三关。三关属井陉道自此始。四十三年,以山西右参政擢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母丧归。隆庆元年,起抚河南。俺答寇石州,山西骚动,诏应节赴援。已,寇退。会顺天巡抚耿随卿坐杀平民充首功逮治,改应节代之。建议永平西门抵海口距天津止五百里,可通漕,请募民习海道者赴天津领运,同运官出海达永平。部议以漕卒冒险不便,发山东、河南粟十万石储天津,令永平官民自运焉。
四年秋,进右副都御史,巡抚如故。旋进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代谭纶总督蓟、辽、保定军务。奏罢永平、密云、霸州采矿。又因御史傅孟春言,议诸镇积贮,当计岁丰歉。常时以折色便军,可以积粟;凶岁以本色济荒,可以积银。又明年建议通漕密云,上疏曰:“密云环控潮、白二水,天设之以便漕者也。向二水分流,到牛栏山始合。通州运艘至牛栏山,以上陆运至龙庆仓,输挽甚苦。今白水徙流城西,去潮水不二百武,近且疏渠植坝,合为一流,水深漕便。旧昌平运额共十八万石有奇,今止十四万,密云仅得十万,惟赖召商一法,而地瘠民贫,势难长恃。闻通仓粟多红朽。若漕五万石于密云,而以本镇折色三万五千两留给京军,则通仓无腐粟,京军沾实惠,密云免佥商,一举而三善备矣。”报可。
给事中陈渠以蓟镇多虚伍,请核兵省饷。应节上疏曰:“国初设立大宁,蓟门犹称内地。既大宁内徙,三卫反覆,一切防御之计,与宣、大相埒,而额兵不满三万。仓卒召外兵,疲于奔命,又半孱弱。于是议减客兵,募土著,而游食之徒,饥聚饱飏。请清勾逃军,而所勾皆老稚,又未必安于其伍。本镇西起镇边,东抵山海,因地制兵,非三十万不可。今主、客兵不过十三万而已。且宣府地方六百里,额兵十五万;大同地方千余里,额兵十三万五千;今蓟、昌地兼二镇,而兵力独不足。援彼例此,何以能守?以今上计,发精兵二十余万,恢复大宁,控制外边,俾畿辅肩背益厚,宣、辽声援相通,国有重关,庭无近寇,此万年之利也。如其不然,集兵三十万,分屯列戍,使首尾相应,此百年之利也。又不然,则选主、客兵十七万,训练有成,不必仰藉邻镇,亦目前苟安之计。今皆不然,征兵如弈棋,请饷如乞籴,操练如抟沙,教战如谈虎。边长兵寡,掣襟肘见。今为不得已之计,姑勾新军补主兵旧额十一万,与入卫客兵分番休息,庶军不告劳,稍定边计。”部议行所司清军,而补兵之说卒不行。
万历元年,进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总督如故。进南京工部尚书,召为戎政尚书,改刑部。锦衣冯邦宁者,太监保从子,道遇不引避,应节叱下之,保不悦。会云南参政罗汝芳奉表至京,应节出郭与谈禅,给事中周良寅疏论之,遂偕汝芳劾罢。卒,赠太子少保。
初,王宗沐建议海运,应节与工部侍郎徐栻请开胶莱河,张居正力主之。用栻样兼佥都御史以往,议凿山引泉,计费百万。议者争驳之。召式还,罢其役。栻,常熟人,累官南京工部尚书。
王遴,字继津,霸州人。嘉靖二十六年进士。除绍兴推官。入为兵部主事,历员外郎。峭直矜节概,不妄交。同官杨继盛劾严嵩及其孙效忠冒功事,下部覆。世蕃自为稿,以属武选郎中周冕。冕发之,反得罪。尚书聂豹惧,趣所司以世蕃稿上。遴直前争,豹怒,竟覆如世蕃言。继盛论死,遴为资粥饘,且以女字其子应箕。嵩父子大恚,摭他事下之诏狱。事白复官。及继盛死,收葬之。迁山东佥事,再迁岢岚兵备副使。有威名,为巡抚所忌,劾去。官民相率讼冤,诏许起用。
四十五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延绥。寇大入定边、固原,总兵官郭江战殁。总督陈其学、陕西巡抚戴才坐免,遴贬俸一秩。隆庆改元,寇六入塞,皆失利去。而御史温如玉论遴不已,解官候勘。后御史杨鉁勘上其功,遂以故官巡抚宣府。总兵官马芳骁勇,寇不敢深入。遴乃大兴屯田,边储赖之。秩满,进右副都御史。寻召拜兵部右侍郎。省亲归,起协理戎政。
神宗立,张居正秉政。遴其同年生,然雅不相能。会议阅边,遴请行。命往陕西四镇。峻绝馈遗。事竣,遽移疾归。居正殁,始起南京工部尚书。寻改兵部,参赞机务。守备中官丘得用滥役营军,遴奏禁之,因奏行计安留都十二事。召拜户部尚书。先奉诏蠲除及织造议留共银百七十六万余两,命于太仓库补进,遴言:“陛下历十余年之储积,仅三百余万,今因一载蠲除,即收补于库。计十余年之积,不足偿二年取补之资。矧金花额进岁当百万,自六年以后增进二十万,今合六年计之,不啻百万矣。库积非源泉,岁进不已,后将何继?”因言京、通二仓粮积八百万石,足供九年之需,请量改折百五十万石,三年而止。诏许一年。
时尚宝丞徐贞明、御史徐待开京东水田,遴力赞之,议遂决。故事,户部银专供军国,不给他用。帝大婚,暂取济边银九万两为织造费,至是复欲行之,遴执争。未几,诏取金四千两为慈宁宫用,遴又力持。皆不纳。已,陈理财七事,请崇节俭、重农务、督逋负、惩贪墨、广储蓄、饬贡市。帝报曰:“事关朕躬者已知之。馀饬所司议行。”时释教大盛,遴请汰其庄者归农,聚众修斋者坐左道罪。礼部尚书沈鲤请如遴言。诏已许,后妃宦官多言不便,事中止。
改兵部尚书。辽东总兵官李成梁赂遗遍辇毂,不敢至遴门。遴在户部频执争,已为中官所嫉。会帝阅寿宫,中官持御批索马。遴以为题本当钤印,司礼传奉由科发部,无径下部者,援故事执奏。帝不悦。大学士申时行尝以管事指挥罗秀属遴补锦衣佥书,遴格不许。时行乃调旨责遴擅留御批,失敬上体。御史因交章劾遴,遴乞休去,张佳胤代之。给事中张养蒙言:“罗秀本太监滕祥奴,贿入禁卫。往岁营佥书,尚书遴持正,为所中伤去。未几秀即躐用,物议沸腾。”于是黜秀,佳胤亦罢。遴虽退,声望愈重,以年高存问者再三。三十六年卒。赠太子太保。天启中,追谥恭肃。
毕锵,字廷鸣,石埭人。嘉靖三十二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历郎中,擢浙江提学副使,迁广西右参政,进按察使,再迁湖广左布政使。召为太仆卿,未至,改应天尹。海瑞抚江南,移檄京府,等于属吏,锵却不受。瑞察锵政,更与善。进南京户部右侍郎,督理粮储。
万历二年,入为刑部右侍郎。改户部,总督仓场。擢南京户部尚书,谢病去。起南京工部尚书,就改吏部,征为户部尚书。帝以风霾谕所司陈时政,锵以九事上。中言:“锦衣旗校至万七千四百余人,内府诸监局匠役数亦称是。此冗食之尤,宜屏除冒滥。州县丈田滋弊,云南鼓铸不酬工直,官已裁而复置,田欲垦而再停。请酌土俗人情,毋率意更改。至袍服锦绮,岁有积余,何烦频织。天灯费巨万,尤不经。滥予不可不裁,淫巧不可不革。”他所奏,并多切要。近幸从中挠之,不尽行。锵乃引年乞罢。予驰驿归。锵遇事守正,有物望。年及八十,赐存问,加太子少保。后凡存问者再。其孙汝楩奉表入谢,诏以为太学生。年九十三而卒。赠太子太保,谥恭介。舒化,字汝德,临川人。嘉靖三十八年进士。授衡州推官。改补凤阳,擢户科给事中。
隆庆初,三迁刑科给事中。帝任宦官,旨多从中下。化言:“法者天下之公,大小罪犯宜悉付法司。不当,则臣等论劾。若竟自敕行,则喜怒未必当,而法司与臣等俱虚设。”诏是其言。冬至郊天,闻帝咳声,推论阴阳姤复之渐,请法天养微阳,词甚切直。有诏言灾眚洊至,由部院政事不修,令厂卫密察。化偕同列言:“厂卫徼巡辇下,惟诘奸宄、禁盗贼耳。驾驭百官,乃天子权,而纠察非法,则责在台谏,岂厂卫所得干。今命之刺访,将必开罗织之门,逞机阱之术,祸贻善类,使人人重足累息,何以为治。且厂卫非能自廉察,必属之番校。陛下不信大臣,反信若属耶?”御史刘思贤等亦极陈其害。帝并不从。已而事竟寝。校尉负尸出北安门,兵马指挥孙承芳见之,疑有奸,系狱鞫讯,词连内官李阳春。阳春惧,诉于帝。言尉所负非死者,出外乃死,承芳妄生事,刑校尉。帝信之,杖承芳六十,斥为民。化请以阳春所奏下法司勘问,不纳。
四年热审,请释累臣郑履淳、李芳,及朝审,又请释李已,皆得宥。时高拱当国,路楷、杨顺以构杀沈炼论死。拱欲为楷地,谓顺首祸,顺死,楷可勿坐。化取狱牍示拱曰:“狱故无炼名。有之,自楷始。楷诚罪首。”拱又议宥方士王金等罪,化言:“此遗诏意,即欲勿罪,宜何辞?”忤拱,出为陕西参政。再疏致仕归。
万历初,累擢太仆少卿。复以疾归。由南京大理卿召拜刑部左侍郎。云南缅贼平,帝御午门楼受俘。化读奏词,音吐洪亮,进止有仪,帝目属之。会刑部缺尚书,手诏用化。化言:“陛下仁心出天性。知府钱若赓、知州方复乾以残酷死戍。请饬大小臣僚各遵律例,毋淫刑。《大明律》一书,高皇帝揭之两庑,手加更定。今未经详断者或命从重拟议,已经定议者又诏加等处斩,是谓律不足用也。去冬雨雪不时,灾异频见,咎当在此。”帝优诏答之。会续修《会典》,因辑嘉靖三十四年以后事例与刑名相关者三百八十二条,奏之。诏颁示中外。
十四年,应诏陈言。请信诏令,清狱讼,速讯谳,严检验,禁冤滥,而以格天安民归本圣心。帝嘉纳焉。帝虑群下欺罔,间有讦发,辄遣官逮捕,牵引证佐,文案累积。化言:“主术贵执要,不当侵有司;徒使人归过于上,而下得缘以饰非。”潞王府小校以事为兵马司吏目所笞,帝怒,逮吏目下诏狱,掠死,又罪其捕卒七人。化争之。诏罪为首一人,余并获宥。明年,京察拾遗,南京科道论及化。遂三疏乞归。帝不许。会当虑囚,复起视事。中贵传帝意宥重辟三十余人,化争不可。诏卒从其议。寻称病笃,乃听归。卒,赠太子少保,谥庄僖。李世达,字子成,泾阳人。嘉靖三十五年进士。授户部主事。改吏部,历考功、文选郎中,与陆光祖并为尚书所倚。隆庆初,丁曾祖忧。起右通政,历南京太仆卿。
万历二年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寻进右副都御史,总理河道。未上,改抚浙江。旋移疾归,起督漕运兼巡抚凤阳。黄河南侵,淮安告警,世达请修石堤捍城;宝应氾光湖风涛险恶,岁漂溺,请开越河杀水势。俱报可。迁南京兵部右侍郎。召改户部,复改吏部,进左侍郎。擢南京吏部尚书,就改兵部,参赞机务。
俄召为刑部尚书。中官张德殴人死,世达请置于理,刑科唐尧钦亦言之,德遂属吏。大兴知县王阶坐挞乐舞生下吏,帝密遣两校尉侦之,谳日为巡风主事孙承荣所拒。校尉还奏,帝怒诘世达。世达言侦伺非大体。承荣竟夺俸。东厂太监张鲸有罪,言官交劾,帝曲贷之。世达执奏,帝乃屏鲸于外。驸马都尉侯拱宸仆毙平民抵法,世达请并坐拱宸。乃革其任,命国学肄礼。罪人焦文粲法不当死,帝怒入之。会朝审,命户部尚书宋纁主笔。世达言于纁,薄文粲罪。忤旨,诘问,复据法以对。帝卒不从。时帝燕居多暴怒,近侍屡以非罪死,世达因灾异上书以讽。浙江饥,或请令罪人出粟除罪。世达言:“法不可废,宁赦毋赎。赦则恩出于上,法犹存。赎则力出于下,人滋玩。”识者韪之。改左都御史。兵马指挥何价虐死三人,御史刘思瑜庇之。世达劾奏,帝镌思秩。复劾罢御史韩介等数人。帝深恶言官,下诏申饬,责以挟私报复。世达言:“效忠持正者,语虽过激,心实无他。即或心未可知,而言不可废,并宜容纳。惟缄默依阿,然后加黜罚。则谠言日进,邪说渐消。”报闻。二十一年,与吏部尚书孙鑨同主京察,斥政府私人殆尽。考功郎中赵南星被劾贬官,世达力争之,反除南星等名,遂求去,不许。其秋,吏部侍郎赵用贤以绝婚事被讦,世达白其无罪。郎中杨应宿、郑材疏诋世达,遂连章乞休去。归七年卒。赠太子太保,谥敏肃。
曾同亨,字于野,吉水人。父存仁,云南布政使。同亨举嘉靖三十八年进士。授刑部主事。改礼部,迁吏部文选主事。故事,丞簿以下官,听胥吏铨注,同亨悉躬亲之。与陆光祖、李世达齐名。隆庆初,为文选郎中,荐用遗佚几尽。进太常少卿,请急去。万历初,起大理少卿。历顺天府尹,以右副都御史巡抚贵州。御史刘台得罪张居正,同亨,台姊夫也,给事中陈三谟欲并逐之,奏同亨羸不任职。诏调南京,遂移疾归。九年,京察拾遗,给事中奏翟、御史钱岱等复希居正指,列同亨名。勒休致。
居正卒,起南京太常卿。召为大理卿,迁工部右侍郎。督治寿宫,节浮费三十余万。由左侍郎进尚书。军器自外输,率不中程,奏请半收其直,又请减织造之半。皆报可。汝安王妃乞桥税,同亨拒之。帝竟如妃请。内府工匠,隆庆初数至万五千八百人,寻汰二千五百人,而中官滥增不已。同亨疏请清厘。已得旨,中官复奏寝之。给事中杨其休疏争,弗纳。同亨弟乾亨请裁冗员以裕经费,京卫诸武臣谓减己月俸也,大哗,伺同亨出朝,围而噪之。同亨再乞休,不得请。九门工成,加太子少保。力乞去,诏乘传归。起南京吏部尚书,辞不拜。久之,再起故官,累辞乃就职。税使所在虐民,同亨极谏。三十三年,大计京官,与考功郎徐必达持正不挠。是年,北察失执政意,中旨留给事中钱梦皋等;南察及同亨自陈疏,亦久不下。同亨适给由入都,遂引疾。诏加太子太保致仕。
同亨初入吏部,严嵩其乡人,尚书吴鹏则父同年也,同亨无私谒。尝止宿署舍,弥月不归。雅与罗汝芳、耿定向善。尚书杨博痛诋伪儒,同亨曰:“此中多暗修,非可概斥。即使阳假名义,视呈身进取、恬不知耻者,孰愈哉?”卒年七十有五。赠少保,谥恭端。
弟乾亨,字于健。从罗洪先学。登万历五年进士,除合肥知县,调休宁。擢御史。给事中冯景劾李成梁被谪,乾亨以尚书张学颜右成梁也,并劾之。帝怒,黜为海州判官。稍迁大名推官,历光禄少卿。十八年冬,敕兼监察御史,阅视大同边务。劾罢总兵官以下十余人。大同士兵岁饷万二千石,兵自征之,民不胜扰。乾亨议留兵二百,余尽汰之。屡奏边备事宜,辄中机要。诸武弁之诟同亨也,大学士王家屏遣谕之曰:“天下有叛军,宁有叛臣?若曹于禁地辱大臣,罪且死。”诸人乃散去。尚书石星言贵臣被辱,大伤国体,给事中钟羽正亦言之。不报。家屏密揭力争,乃夺掌后府定国公徐文璧禄半岁,而治首事者以法。乾亨寻进大理丞,迁少卿。考功郎赵南星以考察事被斥,乾亨论救,侵执政,复移书辨之。廷推巡抚者三,俱不用。遂引疾归,未几卒。乾亨言行不苟,与其兄并以名德称。
辛自修,字子吉,襄城人。嘉靖三十五年进士。除海宁知县。擢吏科给事中,奏言:“吏部铨注,遴才要矣,量地尤急。迩京府属吏以大计去者十之五,岂畿辇下独多不肖哉?地艰而事猥也。请量地剧易以除官,量事繁简以注考。”吏部善其言,请令抚按举劾如自修议。巡视京营,劾典营务镇远侯顾寰、协理佥都御史李燧,请戒寰罢燧。从之。历迁礼科都给事中。诚意伯刘世延不法,自修极论其奸。诏革任禁锢。隆庆元年,给事中胡应嘉言事斥,自修疏救。未几,论夺尚书顾可学、徐可成,侍郎朱隆禧、郭文英赠谥;以可成由黄冠,文英由工匠,可学、隆禧俱以方药进也。擢太仆少卿,引疾归。
万历六年,起应天府丞,再迁光禄卿。以右佥都御史巡抚保定六府。奏减均徭里甲银六万两,增筑雄、任丘二县堤,以御滹沱水患。每岁防秋,巡抚移驻易州,征所部供费,防秋已罢,征如故,自修奏已之。入历大理卿,兵部左、右侍郎,擢南京右都御史。御史沈汝梁者,巡视下江,用馈遗为名,尽括所部赎鍰,自修劾奏之。帝方欲惩贪吏,乃命逮治汝梁,而召自修为左都御史。
十五年,大计京官,政府欲庇私人,去异己。吏部尚书杨巍承意指惟谨,自修患之,先期上奏,请勿以爱憎为喜怒,排抑孤立之人。帝善其言,而政府不悦。有贪竞者十余辈,皆政府所厚,自修欲去之。给事中陈与郊自度不免,遂言宪臣将以一眚弃人,一举空国。于是自修所欲斥者悉获免。已而御史张鸣冈等拾遗,首工部尚书何起鸣。起鸣故以督工与中官张诚厚,而雅不善自修,遂讦自修仇主使。与郊及给事中吴之佳助之。御史高维崧、赵卿、张鸣冈、左之宜不平,劾起鸣饰非诡辨。帝先入张诚言,颇疑自修。得疏益不悦,曰:“朝廷每用一人,言官辄纷纷排击。今起鸣去,尔等举堪此任者。”维崧等具疏引罪,无他举。帝怒,悉出之外。给事中张养蒙申救,亦夺俸。刑部主事王德新复疏争,语侵嬖幸。帝下之诏狱,酷刑究主者。无所承,乃削其籍。自修不自安,亟引疾归。
自修之进也,非执政意,故不为所容。久之,起南京刑部尚书。复以工部尚书召。未上,卒。赠太子太保,谥肃敏。
德新,安福人,后起官至光禄丞。
温纯,字景文,三原人。嘉靖四十四年进士。由寿光知县征为户科给事中。隆庆三年,穆宗既禫除,犹不与大臣接。纯请遵祖制延访群工,亲决章奏,报闻。屡迁兵科都给事中。倭陷广东广海卫,大杀掠而去。总兵刘焘以战却闻,纯劾焘欺罔。时方召焘督京营,遂置不问。黔国公沐朝弼有罪,诏许其子袭爵。纯言事未竟,不当遽袭。中官陈洪请封其父母,纯执不可。言官李已、石星获谴,疏救之。初,赵贞吉更营制,三营各统一大将。以恭顺侯吴继爵典五军,而都督袁正、焦泽典神枢、神机。继爵耻与同列,固辞。帝为罢二人,尽易以勋臣。纯请广求将才,毋拘世爵,不纳。已,复命文臣三人分督之,时号“六提督”。纯以政令多门,极陈不便,遂复旧制。俺答请贡市,高拱定议许之。纯以为弛边备,非中国利。出为湖广参政,引疾归。
万历初,用荐起河南参议。十二年,以大理卿改兵部右侍郎兼右副都御史,巡抚浙江。入为户部左侍郎,进右副都御史,督仓场。母忧去。进南京吏部尚书。召拜工部尚书。父老,乞养归。终丧,召为左都御史。
矿税使四出,有司逮系累累,纯极论其害,请尽释之,不报。已,诸阉益横,所至剽夺,污人妇女。四方无赖奸人蜂起言利:有请开云南塞外宝井者;或又言海外吕宋国有机易山,素产金银,岁可得金十万、银三十万;或言淮、扬饶盐利,用其策,岁可得银五十万。帝并欣然纳之,远近骇震。纯言:“缅人方伺隙,宝井一开,兵端必起。余元俊一盐犯,数千赃不能输,而欲得五十万金,将安取之?机易山在海外,必无遍地金银,任人往取;不过假借诏旨,阑出禁物与番人市易,利归群小,害贻国家。乞尽捕诸奸人,付臣等行法,而亟撤税监之害民者。”亦不报。当是时,中外争请罢矿税,帝悉置不省。纯等忧惧不知所出,乃倡诸大臣伏阙泣请。帝震怒,问谁倡者,对曰:“都御史臣纯。”帝为霁威,遣人慰谕曰:“疏且下。”乃退。已而卒不行。广东李凤、陕西梁永、云南杨荣并以矿税激民变,纯又抗言:“税使窃弄陛下威福以十计,参随凭藉税使声势以百计,地方奸民窜身为参随爪牙以万计。宇内生灵困于水旱,困于采办、营运、转输,既嚣然丧其乐生之心,安能复胜此千万虎狼耶!愿即日罢矿税,逮凤等置于理。”亦不报。
先是,御史顾龙桢巡按广东,与布政使王泮语不合,起殴之,泮即弃官去。纯劾罢龙桢。御史于永清按陕西贪,惧纯举奏,倡同列救龙桢,显与纯异,以胁制纯,又与都给事中姚文蔚比而倾纯。纯不胜愤,上疏尽发永清交构状,并及文蔚,语颇侵首辅沈一贯。一贯等疏辨。帝为下永清、文蔚二疏,而纯劾疏留不下。纯益愤,三疏论之,因力丐罢,乃谪永清。纯遂与一贯忤。给事中陈治则、钟兆斗皆一贯私人,先后劾纯。御史汤兆京不平,疏斥其妄。纯求去,章二十上,杜门者九阅月。帝雅重纯,谕留之。纯不得已,强起视事。及妖书事起,力为沈鲤、郭正域辨诬。楚宗人戕杀抚臣,纯复言无反状。一贯怨益深。三十二年,大计京朝官。纯与吏部侍郎杨时乔主之,一贯所欲庇者兆斗及钱梦皋等皆在谪中。疏入久之,忽降旨切责,尽留被察科道官,而察疏仍不下。纯求去益力。梦皋、兆斗既得留,则连章讦纯楚事。言纯曲庇叛人,且诬以纳贿。廷臣大骇,争劾梦皋等。梦皋等亦再疏劾纯求胜。俱留中。已,南京给事中陈嘉训等极论二人阴有所恃,朋比作奸,当亟斥之,而听纯归,以全大臣之体。帝竟批梦皋等前疏,予纯致仕,梦皋、兆斗亦罢归。
纯清白奉公。五主南北考察,澄汰悉当。肃百僚,振风纪,时称名臣。卒,赠少保。天启初,追谥恭毅。
赵世卿,字象贤,历城人。隆庆五年进士。授南京兵部主事。张居正当国,政尚严。州县学取士不得过十五人;布按二司以下官,虽公事毋许乘驿马;大辟之刑,岁有定额;征赋以九分为率,有司不及格者罚;又数重谴言事者。世卿奏匡时五要。请广取士之额,宽驿传之禁,省大辟,缓催科,而末极论言路当开,言:“近者台谏习为脂韦,以希世取宠。事关军国,卷舌无声。徒摭不急之务,姑塞言责。延及数年,居然高踞卿贰,夸耀士林矣。然此诸人岂尽矩诟无节,忍负陛下哉,亦有所惩而不敢耳。如往岁傅应祯、艾穆、沈思孝、邹元标皆以建言远窜,至今与戍卒伍。此中才之士,所以内自顾恤,宁自同于寒蝉也。宜特发德音,放还诸人,使天下晓然知圣天子无恶直言之意,则士皆慕义输诚,效忠于陛下矣。”居正欲重罪之。吏部尚书王国光曰:“罪之适成其名,请为公任怨。”遂出为楚府右长史。明年京察,复坐以不谨,落职归。
居正死,起户部郎中,出为陕西副使。累迁户部右侍郎,督理仓场。世卿饶心计。凡所条奏,酌剂赢缩,军国赖焉。户部尚书陈垞有疾,侍郎张养蒙避不署事,帝怒,并罢之,而进世卿为尚书。时矿税使四出为害,江西税监潘相至擅捕系宗室。曩时关税所入岁四十余万,自为税使所夺,商贾不行,数年间减三之一,四方杂课亦如之。岁入益寡,国用不支,边储告匮,而内供日繁。岁增金花银二十万,宫帑日充羡。世卿请复金花银百万故额,罢续增数,不许。乞发内库银百万及太仆马价五十万以济边储,复忤旨切责。世卿又请正潘相罪,且偕九卿数陈其害,皆不纳。世卿复言脂膏已竭,闾井萧然,丧乱可虞,揭竿非远,不及今罢之,恐后将无及。帝亦不省。
三十二年,苏、松税监刘成以水灾请暂停米税。帝以岁额六万,米税居半,不当尽停,今以四万为额。世卿上言:“乡者既免米税,旋复再征,已失大信于天下。今成欲免税额之半,而陛下不尽从,岂恻隐一念,貂榼尚存,而陛下反漠然不动心乎?”不报。
其夏,雷火毁祖陵明楼,妖虫蚀树,又大雨坏神道桥梁。帝下诏咨实政。世卿上疏曰:
今日实政,孰有切于罢矿税者!古明主不贵异物,今也聚悖入之财,敛苍生之怨,节俭之谓何?是为君德计,不可不罢者一。多取所以招尤,慢藏必将诲盗。鹿台、钜桥,足致倒戈之祸。是为宗社计,不可不罢者二。古者国家无事则预桑土之谋,有事则议金汤之策。安有凿四海之山,榷三家之市,操弓挟矢,戕及良民,毁室逾垣,祸延鸡犬,经十数年而不休者!是为国体计,不可不罢者三。貂榼渔猎,翼虎咆哮。毁掘冢墓,则枯骨蒙殃,奸虐子女,而良家饮恨。人与为怨,讙噪屡闻,此而不已,后将何极!是为民困计,不可不罢者四。国家财赋不在民则在官,今尽括入奸人之室。故督逋租而逋租绌,稽关税而关税亏,搜库藏而库藏绝,课盐策而盐策薄,征赎鍰而赎鍰消。外府一空,司农若埽。是为国课计,不可不罢者五。天子之令,信如四时。三载前尝曰“朕心仁爱,自有停止之时”,今年复一年,更待何日?天子有戏言,王命委草莽。是为诏令计,不可不罢者六。
陛下试思:服食宫室,以至营造征讨,上何事不取之民,民何事不供之上?嗟此赤子,曾无负于国,乃民方欢呼以供九重之欲,而陛下不少遂其欲;民方奔走以供九重之劳,而陛下不少慰其劳;民方竭蹶以赴九重之难,而陛下不少恤其难。返之于心,必有不自安者矣。陛下勿谓蠢蠢小民可驾驭自我,生杀自我,而不足介意也。民之心既天之心,今天谴频仍,雷火妖虫,淫雨叠至,变不虚生,其应非远。故今日欲回天意在恤民心,欲恤民心在罢矿税,无烦再计而决者。
帝优答之,而不行。至三十四年三月,始诏罢矿使,税亦稍减。然辽东、云南、四川税使自若,吏民尤苦之。云南遂变作,杨荣被戕。而西北水旱时时见告,世卿屡请减租发振,国用益不支。逾月复奏请捐内帑百万佐军用,不从。世卿遂连章求去,至十五上,竟不许。先是,福王将婚,进部帑二十七万,帝犹以为少,数遣中使趣之。中使出谇语,且劾世卿抗命。世卿以为辱国,疏闻于朝,帝置不问。至三十六年,七公主下嫁,宣索至数十万。世卿引故事力争,诏减三之一。世卿复言:“陛下大婚止七万,长公主下嫁止十二万,乞陛下再裁损,一仿长公主例。”帝不得已从之。福王新出府第,设崇文税店,争民利,世卿亦谏阻。
世卿素励清操,当官尽职。帝雅重之。吏部缺尚书,尝使兼署,推举无所私。惟楚宗人与王相讦,世卿力言王非伪,与沈一贯议合。李廷机辅政,世卿力推之。廷臣遂疑世卿党比。于是给事中杜士全、邓去霄、何士晋、胡忻,御史苏为霖、马孟祯等先后劾之,世卿遂杜门乞去。章复十余上,不报。三十八年秋,世卿乃拜疏出城候命。明年十月,乘柴车径去。廷臣以闻,帝亦不罪也。家居七年卒,赠太子少保。
李汝华,字茂夫,睢州人。万历八年进士。授兖州推官。征授工科给事中,尝劾戎政尚书郑洛不职。及出阅甘肃边务,洛方经略西事,主和戎。汝华疏洛畏敌贻患,且劾诸将吏侵军资,复请尽垦甘肃闲田。还朝,历吏科都给事中,多所纠擿。
寻迁太常少卿,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南、赣。税使四出,议括关津诸税输内府。汝华以税本饷军,力争止之。既而诏四方税务尽领于有司,以其半输税监,进内府,半输户部。独江西潘相勒有司悉由己输。汝华极论相违诏,帝竟如相议,且推行之四方。
汝华在赣十四年,威惠甚著,进秩兵部右侍郎,召拜户部左侍郎。尚书赵世卿去位,遂掌部事。福王庄田四万顷,诏旨屡趣,不能及额。汝华数偕廷臣执争,仅减四之一。及王既之国,诏许自遣使督租,所在驿骚。内使阎时诣汝州,杖二人死。汝华请遵祖制隶有司,尽撤还使者,不纳。畿辅、山东大饥,因汝华言,出仓米平粜,且发银以振。汝华复奏行救荒数事,两地赖之。先是,山东饥,蠲岁赋七十万。是年尽蠲又百七十余万。汝华以边饷不继,请天下税课未入内藏者,暂留一年补其缺,辅臣亦助为言。疏三上,不报。已,进尚书。
四十六年,郑继之去,兼摄吏部事。畿辅、陕西大饥,汝华请振,皆不报。辽东兵事兴,骤增饷三百万。汝华累请发内帑不得,则借支南京部帑,括天下库藏余积,征宿逋,裁工食,开事例。而辽东巡抚周永春请益兵加赋,汝华议:天下田赋,自贵州外,亩增银三厘五毫,得饷二百万。明年,复议益兵增赋如前。又明年四月,兵部以募兵市马,工部以制器,再议增赋。于是亩增二厘,为银百二十万。先后三增赋,凡五百二十万有奇,遂为岁额。当是时,内帑山积,廷臣请发,率不应。计臣无如何,遂为一切苟且之计,苛敛百姓。而枢臣征兵,乃远及蛮方,致奢崇明、安邦彦相继反,用师连年。又割四川、云南、广西、湖广、广东所加之赋以饷之,而辽饷仍不充,天下已不可支矣。
汝华练达勤敏,立朝无党阿。官户部久,于国计赢缩,边储虚实,与盐漕屯牧诸大政,皆殚心裁剂。岁比不登,意常主宽恤,独加赋之议不能力持,驯致万方虚耗,内外交讧。天启元年得疾乞休,加太子太保致仕。卒,谥恭敏。从子梦辰,自有传。
赞曰:古称文昌政本,七卿之任,盖其重矣。万士和诸人奉职勤虑,异夫依阿保位之流;刘应节、王遴、舒化、李世达尤其卓然者哉。李汝华司邦计,值兵兴饷绌,请帑不应,乃不能以去就争,而权宜取济,遂与裒刻聚敛者同讥。时事至此,其可叹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