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常簡作《通鑑》),是由北宋史學家司馬光主編的一部多卷本編年體史書,共294卷,歷時十九年完成。主要以時間爲綱,事件爲目,從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公元前403年)寫起,到五代後周世宗顯德六年(公元959年)徵淮南停筆,涵蓋十六朝1362年的歷史。在這部書裏,編者總結出許多經驗教訓,供統治者借鑑,宋神宗認爲此書“鑑於往事,有資於治道”,即以歷史的得失作爲鑑誡來加強統治,所以定名爲《資治通鑑》。
起上章灘,盡昭陽大淵獻,凡四年。
高祖文皇帝中開皇二十年(庚申,公元六零零年)
春,二月,熙州人李英林反。三月,辛卯,以揚州總管司馬河內張衡爲行軍總管,帥步騎五萬討平之。
賀若弼復坐事下獄,上數之曰:“公有三太猛:嫉妒心太猛,自是、非人心太猛,無上心太猛。”既而釋之。他日,上謂侍臣曰:“弼將伐陳,謂高熲曰:‘陳叔寶可平也。不作高鳥盡、良弓藏邪?’熲雲‘必不然。’及平陳,遽索內史,又索僕射。我語熲曰:‘功臣正宜授勳官,不可預朝政。’弼後語熲:‘皇太子於己,出口入耳,無所不盡。公終久何必不得弼力,何脈脈邪!’意圖廣陵,又圖荊州,皆作亂之地,意終不改也。”
夏,四月,壬戌,突厥達頭可汗犯塞,詔命晉王廣、楊素出靈武道,漢王諒、史萬歲出馬邑道以擊之。
長孫晟帥降人爲秦州行軍總管,受晉王節度。晟以突厥飲泉,易可行毒,因取諸藥毒水上流,突厥人畜飲之多死,於是大驚曰:“天雨惡水,其亡我乎!”因夜遁。晟追之,斬首千餘級。
史萬歲出塞,至大斤山,與虜相遇。達頭遣使問:“隋將爲誰?”候騎報:“史萬歲也。”突厥復問:“得非敦煌戍卒乎?”候騎曰:“是也。”達頭懼而引去。萬歲馳追百餘裏,縱擊,大破之,斬數千級;逐北,入磧數百里,虜遠遁而還。詔遣長孫晟復還大利城,安撫新附。
達頭復遣其弟子俟利伐從磧東攻啓民,上又發兵助啓民守要路;俟利伐退走入磧。啓民上表陳謝曰:“大隋聖人可汗憐養百姓,如天無不覆,地無不載。染干如枯木更葉,枯骨更肉,千世萬世,常爲大隋典羊馬也。”帝又遣趙仲卿爲啓民築金河、定襄二城。
秦孝王俊久疾,未能起,遣使奉表陳謝。上謂其使者曰:“我戮力創茲大業,作訓垂範,庶臣下守之。汝爲吾子,而欲敗之,不知何以責汝!”俊慚怖,疾遂篤,乃復拜俊上柱國;六月,丁丑,俊薨。上哭之,數聲而止。俊所爲侈麗之物,悉命焚之。王府僚佐請立碑,上曰:“欲求名,一卷史書足矣,何用碑爲!若子孫不能保家,徒與人作鎮石耳!”俊子浩,崔妃所生也;庶子曰湛。羣臣希旨,奏稱:“漢之慄姬子榮、郭後子強皆隨母廢,今秦王二子,母皆有罪,不合承嗣。”上從之,以秦國官爲喪主。
初,上使太子勇參決軍國政事,時有損益,上皆納之。勇性寬厚,率意任情,無矯飾之行。上性節儉,勇嘗文飾蜀鎧,上見而不悅,戒之曰:“自古帝王未有好奢侈而能久長者。汝爲儲後,當以儉約爲先,乃能奉承宗廟。吾昔日衣服,各留一物,時復觀之以自警戒。恐汝以今日皇太子之心忘昔時之事,故賜汝以我舊所帶刀一枚,並菹醬一合,汝昔作上士時常所食也。若存記前事,應知我心。”
後遇冬至,百官皆詣勇,勇張樂受賀。上知之,問朝臣曰:“近聞至日內外百官相帥朝東宮,此何禮也?”太常少卿辛亶對曰:“於東宮,乃賀也,不得言朝。”上曰:“賀者正可三數十人,隨情各去,何乃有司徵召,一時普集!太子法服設樂以待之,可乎?”因下詔曰:“禮有等差,君臣不雜。皇太子雖居上嗣,義兼臣子,而諸方岳牧正冬朝賀,任土作貢,別上東宮;事非典則,宜悉停斷!”自是恩寵始衰,漸生猜阻。
勇多內寵,昭訓雲氏尤幸。其妃元氏無寵,遇心疾,二日而薨,獨孤後意有他故,其責望勇。自是雲昭訓專內政,生長寧王儼、平原王裕、安成王筠;高良娣生安平王嶷、襄城王恪;王良媛生高陽王該、建安王韶;成姬生潁川王煚;後宮生孝實、孝範。後彌不平,頗遣人伺察,求勇過惡。晉王廣,彌自矯飾,唯與蕭妃居處,後庭有子皆不育,後由是數稱廣賢。大臣用事者,廣皆傾心與交。上及後每遣左右至廣所,無貴賤,廣必與蕭妃迎門接引,爲設美饌,申以厚禮;婢僕往來者,無不稱其仁孝。上與後嘗幸其第,廣悉屏匿美姬於別室,唯留老醜者,衣以縵彩,給事左右;屏帳改用縑素;故絕樂器之弦,不令拂去塵埃。上見之,以爲不好聲色,還宮,以語侍臣,意甚喜。侍臣皆稱慶,由是愛之特異諸子。
上密令善相者來和遍視諸子,對曰:“晉王眉上雙骨隆起,貴不可言。”上又問上儀同三司韋鼎:“我諸兒誰得嗣位?”對曰:“至尊、皇后所最愛者當與之,非臣敢預知也。”上笑曰:“卿不肯顯言邪!”
晉王廣美姿儀,性敏慧,沉深嚴重;好學,善屬文;敬接朝士,禮極卑屈;由是聲名籍甚,冠於諸王。
廣爲揚州總管,入朝,將還鎮,入宮辭後,伏地流涕,後亦泫然泣下。廣曰:“臣性識愚下,常守平生昆弟之意,不知何罪失愛東宮,恆蓄成怒,欲加屠陷。每恐讒譖生於投杼,鴆毒遇於杯勺,是用勤憂積念,懼履危亡。”後忿然曰:“睍地伐漸不可耐,我爲之娶元氏女,竟不以夫婦禮待之。專寵阿雲,使有如許豚犬。前新婦遇毒而夭,我亦不能窮治,何故復於汝發如此意!我在尚爾,我死後,當魚肉汝乎!每思東宮竟無正嫡,至尊千秋萬歲之後,遣汝等兄弟向阿雲兒前再拜問訊,此是幾許苦痛邪!”廣又拜,嗚咽不能止,後亦悲不自勝。自是後決意欲廢勇立廣矣。
廣與安州總管宇文述素善,欲述近己,奏爲壽州刺史。廣尤親任總管司馬張衡,衡爲廣畫奪宗之策。廣問計於述,述曰:“皇太子失愛已久,令德不聞於天下。大王仁孝著稱,才能蓋世,數經將領,頻有大功;主上之與內宮,鹹所鍾愛,四海之望,實歸大王。然廢立者國家大事,處人父子骨肉之間,誠未易謀也。然能移主上意者,唯楊素耳,素所與謀者唯其弟約。述雅知約,請朝京師,與約相見,共圖之。”廣大悅,多齎金寶,資述入關。
約時爲大理少卿,素凡有所爲,皆先籌於約而後行之。述請約,盛陳器玩,與之酣暢,因而共博,每陽不勝,所齎金寶盡輸之約。約所得既多,稍以謝述。述因曰:“此晉王之賜,令述與公爲歡樂耳。”約大驚曰:“何爲爾?”述因通廣意,說之曰:“夫守正履道,固人臣之常致;反經合義,亦達者之令圖。自古賢人君子,莫不與時消息以避禍患。公之兄弟,功名蓋世,當途用事有年矣,朝臣爲足下家所屈辱者,可勝數哉!又,儲後以所欲不行,每切齒於執政;公雖自結於人主,而欲危公者固亦多矣!主上一旦棄羣臣,公亦何以取庇!今皇太子失愛於皇后,主上素有廢黜之心,此公所知也。今若請立晉王,在賢兄之口耳。誠能因此時建大功,王必永銘骨髓,斯則去累卵之危,成太山之安也。”約然之,因以白素。素聞之,大喜,撫掌曰:“吾之智思,殊不及此,賴汝啓予。”約知其計行,復謂素曰:“今皇后之言,上無不用,宜因機會早自結托,則長保榮祿,傳祚子孫。兄若遲疑,一旦有變,令太子用事,恐禍至無日矣!”素從之。
後數日,素入侍宴,微稱“晉王孝悌恭儉,有類至尊”。用此揣後意。後泣曰:“公言是也!吾兒大孝愛,每聞至尊及我遣內使到,必迎於境首;言及違離,未嘗不泣。又其新婦亦大可憐,我使婢去,常與之同寢共食。豈若睍地伐與阿雲對坐,終日酣宴,暱近小人,疑阻骨肉!我所以益憐阿{麻女}者,常恐其潛殺之。”素既知後意,因盛言太子不才。後遂遺素金,使贊上廢立。
勇頗知其謀,憂懼,計無所出,使新豐人王輔賢造諸厭勝;又於後園作庶人村,室屋卑陋,勇時於中寢息,布衣草褥,冀以當之。上知勇不自安,在仁壽宮,使楊素觀勇所爲。素至東宮,偃息未入,勇束帶待之,素故久不進,以激怒勇;勇銜之,形於言色。素還言:“勇怨望,恐有他變,願深防察!”上聞素譖毀,甚疑之。後又遣人伺覘東宮,纖介事皆聞奏,因加誣飾以成其罪。
上遂疏忌勇,乃於玄武門達至德門量置候人,以伺動靜,皆隨事奏聞。又,東宮宿衛之人,侍官以上,名籍悉令屬諸衛府,有勇健者鹹屏去之。出左衛率蘇孝慈爲淅州刺史,勇愈不悅。太史令袁充言於上曰:“臣觀天文,皇太子當廢。”上曰:“玄象久見,羣臣不敢言耳。”充,君正之子也。
晉王廣又令督王府軍事姑臧段達私賂東宮倖臣姬威,令伺太子動靜,密告楊素;於是內外喧謗,過失日聞。段達因脅姬威曰:“東宮過失,主上皆知之矣。已奉密詔,定當廢立;君能告之,則大富貴!”威許諾,即上書告之。
秋,九月,壬子,上至自仁壽宮。翌日,御大興殿,謂侍臣曰:“我新還京師,應開懷歡樂;不知何意翻邑然愁苦!”吏部尚書牛弘對曰:“臣等不稱職,故至尊憂勞。”上既數聞譖毀,疑朝臣悉知之,故於衆中發問,冀聞太子之過。弘對既失旨,上因作色,謂東宮官屬曰:“仁壽宮此去不遠,而令我每還京師,嚴備仗衛,如入敵國。我爲下利,不解衣臥。昨夜欲近廁,故在後房恐有警急,還移就前殿,豈非爾輩欲壞我家國邪!”於是執太子左庶子唐令則等數人付所司訊鞠;命楊素陳東宮事狀以告近臣。
素乃顯言之曰:“臣奉敕向京,令皇太子檢校劉居士餘黨。太子奉詔,作色奮厲,骨肉飛騰,語臣雲:‘居士黨盡伏法,遣我何處窮討!爾作右僕射,委寄不輕,自檢校之,何關我事!’又云:‘昔大事不遂,我先被誅,今作天子,竟乃令我不如諸弟,一事以上,不得自遂!’因長嘆回視雲:‘我大覺身妨。’”上曰:“此兒不堪承嗣久矣,皇后恆勸我廢之。我以布衣時所生,地復居長,望其漸改,隱忍至今。勇嘗指皇后侍兒謂人曰:‘是皆我物。’此言幾許異事!其婦初亡,我深疑其遇毒,嘗責之,勇即懟曰:‘會殺元孝矩。’此欲害我而遷怒耳。長寧初生,朕與皇后共抱養之,自懷彼此,連遣來索。且雲定興女,在外私合而生,想此由來,何必是其體胤!昔晉太子取屠家女,其兒即好屠割。今倘非類,便亂宗祏。我雖德慚堯、舜,終不以萬姓付不肖子!我恆畏其加害,如防大敵;今欲廢之以安天下!”
左衛大將軍五原公元旻諫曰:“廢立大事,詔旨若行,後悔無及。讒言罔極,惟陛下察之。”
上不應,命姬威悉陳太子罪惡。威對曰:“太子由來與臣語,唯意在驕奢,且雲:‘若有諫者,正當斬之,不殺百許人,自然永息。’營起臺殿,四時不輟。前蘇孝慈解左衛率,太子奮髯揚肘曰:‘大丈夫會當有一日,終不忘之,決當快意。’又宮內所須,尚書多執法不與,輒怒曰:‘僕射以下,吾會戮一二人,使知慢我之禍。’每雲:‘至尊惡我多側庶,高緯、陳叔寶豈孽子乎!”嘗令師姥卜吉兇,語臣雲:‘至尊忌在十八年,此期促矣。’”上泫然曰:“誰非父母生,乃至於此!朕近覽《齊書》,見高歡縱其兒子,不勝忿憤,安可效尤邪!”於是禁勇及諸子,部分收其黨與。楊素舞文巧詆,鍛鍊以成其獄。
居數日,有司承素意,奏元旻常曲事於勇,情存附託,在仁壽宮,勇使所親裴弘以書與旻,題雲:“勿令人見”。上曰:“朕在仁壽宮,有纖介事,東宮必知,疾於驛馬,怪之甚久,豈非此徒邪!”遣武士執旻於仗。右衛大將軍元胄時當下直,不去,因奏曰:“臣向不下直者,爲防元旻耳。”上以旻及裴弘付獄。
先是,勇見老枯槐,問:“此堪何用?”或對曰:“古槐尤宜取火。”時衛士皆佩火燧,勇命工造數千枚,欲以分賜左右;至是,獲於庫。又藥藏局貯艾數斛,索得之,大以爲怪,以問姬威,威曰:“太子此意別有所在,至尊在仁壽宮,太子常飼馬千匹,雲:‘徑往守城門,自然餓死。’”素以威言詰勇,勇不服,曰:“竊聞公家馬數萬匹,勇忝備太子,馬千匹,乃是反乎!”素又發東宮服玩,似加琱飾者,悉陳之於庭,以示文武羣官,爲太子之罪。上及皇后迭遣使責問勇,勇不服。
冬,十月,乙丑,上使人召勇,勇見使者,驚曰:“得無殺我邪?”上戎服陳兵,御武德殿,集百官立於東面,諸親立於西面,引勇及諸子列於殿庭,命內史侍郎薛道衡宣詔,廢勇及其男、女爲王、公主者,併爲庶人。勇再拜言曰:“臣當伏屍都市,爲將來鑑戒;幸蒙哀憐,得全性命!”言畢,泣下流襟,既而舞蹈而去,左右莫不閔默。長寧王儼上表乞宿衛,辭情哀切;上覽之閔然。楊素進曰:“伏望聖心同於螫手,不宜復留意。”
己巳,詔:“元旻、唐令則及太子家令鄒文騰、左衛率司馬夏侯福、典膳監元淹、前吏部侍郎蕭子寶、前主璽下士何竦並處斬,妻妾子孫皆沒官。車騎將軍榆林閻毘、東郡公崔君綽、遊騎尉沈福寶、瀛州術士章仇太翼,特免死,各杖一百,身及妻子、資財、田宅皆沒官。副作大匠高龍叉、率更令晉文建、通直散騎侍郎元衡皆處盡。”於是集羣官於廣陽門外,宣詔戮之。乃移勇於內史省,給五品料食。賜楊素物三千段,元胄、楊約並千段,賞鞫勇之功也。
文林郎楊孝政上書諫曰:“皇太子爲小人所誤,宜加訓誨,不宜廢黜。”上怒,撻其胸。
初,雲昭訓父定興,出入東宮無節,數進奇服異器以求悅媚;左庶子裴屢諫,勇不聽。政謂定興曰:“公所爲不合法度。又,元妃暴薨,道路籍籍,此於太子,非令名也。公宜自引退,不然,將及禍。”定興以告勇,勇益疏政,由是出爲襄州總管。唐令則爲勇所暱狎,每令以絃歌教內人,右庶子劉行本責之曰:“庶子當輔太子以正道,何有取媚於房帷之間哉!”令則甚慚而不能改。時沛國劉臻、平原明克讓、魏郡陸爽,並以文學爲勇所親;行本怒其不能調護,每謂三人曰:“卿等正解讀書耳!”夏侯福嘗於閣內與勇戲,福大笑,聲聞於外。行本聞之,待其出,數之曰:“殿下寬容,賜汝顏色。汝何物小人,敢爲褻慢!”因付執法者治之。數日,勇爲福致請,乃釋之。勇嘗得良馬,欲令行本乘而觀之,行本正色曰:“至尊置臣於庶子,欲令輔導殿下,非爲殿下作弄臣也。”勇慚而止。及勇敗,二人已卒,上嘆曰:“向使裴政、劉行本在,勇不至此。”
勇嘗宴宮臣,唐令則自彈琵琶,歌《娬媚娘》。洗馬李綱起白勇曰:“令則身爲宮卿,職當調護;乃於廣座自比倡優,進淫聲,穢視聽。事若上聞,令則罪在不測,豈不爲殿下之累邪!臣請速治其罪!”勇曰:“我欲爲樂耳,君勿多事!”綱遂趨出。及勇廢,上召東宮官屬切責之,皆惶懼無敢對者。綱獨曰:“廢立大事,今文武大臣皆知其不可,而莫肯發言,臣何敢畏死,不一爲陛下別白言之乎!太子性本中人,可與爲善,可與爲惡。向使陛下擇正人輔之,足以嗣守鴻基。今乃以唐令則爲左庶子,鄒文騰爲家令,二人唯知以絃歌鷹犬娛悅太子,安得不至於是邪!此乃陛下之過,非太子之罪也。”因伏地流涕嗚咽。上慘然良久曰:“李綱責我,非爲無理,然徒知其一,未知其二。我擇汝爲宮臣,而勇不親任,雖更得正人,何益哉!”對曰:“臣所以不被親任者,良由奸臣在側故也。陛下但斬令則、文騰,更選賢才以輔太子,安知臣之終見疏棄也!自古廢立冢嫡,鮮不傾危,願陛下深留聖思,無貽後悔。”上不悅,罷朝,左右皆爲之股慄。會尚書右丞缺,有司請人,上指綱曰:“此佳右丞也!”即用之。
太平公史萬歲還自大斤山,楊素害其功,言於上曰:“突厥本降,初不爲寇,來塞上畜牧耳。”遂寢之。萬歲數抗表陳狀,上未之悟。上廢太子,方窮東宮黨與。上問萬歲所在,萬歲實在朝堂,楊素曰:“萬歲謁東宮矣!”以激怒上。上謂爲信然,令召萬歲。時所將士在朝堂稱冤者數百人,萬歲謂之曰:“吾今日爲汝極言於上,事當決矣。”既見上,言“將士有功,爲朝廷所抑!”詞氣憤厲。上大怒,令左右Ξ殺之。既而追之,不及,因下詔陳其罪狀,天下共冤惜之。
十一月,戊子,立晉王廣爲皇太子。天下地震,太子請降章服,宮官不稱臣。十二月,戊午,詔從之。以宇文述爲左衛率。始,太子之謀奪宗也,洪州總管郭衍預焉,由是徵衍爲左監門率。
帝囚故太子勇於東宮,付太子廣掌之。勇自以廢非其罪,頻請見上申冤,而廣遏之不得聞。勇於是升樹大叫,聲聞帝所,冀得引見。楊素因言勇情志昏亂,爲癲鬼所著,不可復收。帝以爲然,卒不得見。
初,帝之克陳也,天下皆以爲將太平,監察御史房彥謙私謂所親曰:“主上忌刻而苛酷,太子卑弱,諸王擅權,天下雖安,方憂危亂。”其子玄齡亦密言於彥謙曰:“主上本無功德,以詐取天下,諸子皆驕奢不仁,必自相誅夷,今雖承平,其亡可翹足待。”彥謙,法壽之玄孫也。
玄齡與杜果之兄孫如晦皆預選,吏部侍郎高孝基名知人,見玄齡,嘆曰:“僕閱人多矣,未見如此郎者,異日必爲偉器,恨不見其大成耳!”見如晦,謂曰:“君有應變之才,必任棟樑之重。”俱以子孫託之。
帝晚年深信佛道鬼神,辛巳,始詔“有盜毀佛及天尊、嶽、鎮、海、瀆神像者,以不道論;沙門毀佛像,道士毀天尊像者,以惡逆論。”
是歲,徵同州刺史蔡王智積入朝。智積,帝之弟子也。性修謹,門無私謁,自奉簡素,帝甚憐之。智積有五男,止教讀《論語》、《孝經》,不令交通賓客。或問其故,智積曰:“卿非知我者!”其意蓋恐諸子有才能以致禍也。
齊州行參軍章武王伽送流囚李參等七十餘人詣京師,行至滎陽,哀其辛苦,悉呼謂曰:“卿輩自犯國刑,身嬰縲紲,固其職也;重勞援卒,豈不愧心哉!”參等辭謝。伽乃悉脫其枷鎖,停援卒,與約曰:“某日當至京師,如致前卻,吾當爲汝受死。”遂舍之而去。流人感悅,如期而至,一無離叛。上聞而驚異,召見與語,稱善久之。於是悉召流人,令攜負妻子俱入,賜宴於殿庭而赦之。因下詔曰:“凡在有生,含靈稟性,鹹知善惡,並識是非。若臨以至誠,明加勸導,則俗必從化,人皆遷善。往以海內亂離,德教廢絕,吏無慈愛之心,民懷奸詐之意。朕思遵聖法,以德化民,而伽深識朕意,誠心宣導,參等感悟,自赴憲司:明是率土之人,非爲難教。若使官盡王伽之儔,民皆李參之輩,刑厝不用,其何遠哉!”乃擢伽爲雍令。
太史令袁充表稱:“隋興已後,晝日漸長,開皇元年,冬至之景長一丈二尺七寸二分;自爾漸短,至十七年,短於舊三寸七分。日去極近則景短而日長,去極遠則景長而日短;行內道則去極近,行外道則去極遠。謹按《元命包》雲:‘日月出內道,璇璣得其常。’《京房別對》曰:‘太平,日行上道;昇平,行次道;霸代,行下道。’伏惟大隋啓運,上感乾元,景短日長,振古希有。”上臨朝,謂百官曰:“景長之慶,天之祐也。今太子新立,當須改元,宜取日長之意以爲年號。”是後百工作役,並加程課,以日長故也。丁匠苦之。
高祖文皇帝中仁壽元年(辛酉,公元六零一年)
春,正月,乙酉朔,赦天下,改元。
以尚書右僕射楊素爲左僕射,納言蘇威爲右僕射。
丁酉,徙河南王昭爲晉王。
突厥步迦可汗犯塞,敗代州總管韓弘於恆安。
以晉王昭爲內史令。
二月,乙卯朔,日有食之。
夏,五月,己丑,突厥男女九萬口來降。
六月,乙卯,遣十六使巡省風俗。
乙丑,詔以天下學校生徒多而不精,唯簡留國子學生七十人,太學、四門及州縣學並廢。前殿內將軍河間劉炫上表切諫,不聽。秋,七月,戊戌,改國子學爲太學。
初,帝受周禪,恐民心未服,故多稱符瑞以耀之,其僞造而獻者,不可勝計。冬,十一月,己丑,有事於南郊,如封禪禮,板文備述前後符瑞以報謝雲。
山獠作亂,以衛尉少卿洛陽衛文昇爲資州刺史鎮撫之。文昇名玄,以字行。初到官,獠方攻大牢鎮,文昇單騎造其營,謂曰:“我是刺史,銜天子詔,安養汝等,勿驚懼也!”羣獠莫敢動。於是說以利害,渠帥感悅,解兵而去,前後歸附者十餘萬口。帝大悅,賜縑二千匹。壬辰,以文昇爲遂州總管。
潮、成等五州獠反,高州酋長馮盎馳詣京師,請討之。帝敕楊素與盎論賊形勢,素嘆曰:“不意蠻夷中有如是人!”即遣盎發江、嶺兵擊之。事平,除盎漢陽太守。
詔以楊素爲雲州道行軍元帥,長孫晟爲受降使者,挾啓民可汗北擊步迦。
高祖文皇帝中仁壽二年(壬戌,公元六零二年)
春,三月,己亥,上幸仁壽宮。
突厥思力俟斤等南渡河,掠啓民男女六千口、雜畜二十餘萬而去。楊素帥諸軍追擊,轉戰六十餘裏,大破之,突厥北走。素復進追,夜,及之,恐其越逸,令其騎稍後,親引兩騎並降突厥二人與虜並行,虜不之覺;候其頓舍未定,趣後騎掩擊,大破之,悉得人畜以歸啓民。自是突厥遠遁,磧南無復寇抄。素以功進子玄感柱國,賜玄縱爵淮南公。
兵部尚書柳述,慶之孫也,尚蘭陵公主,怙寵使氣,自楊素之屬皆下之。帝問符璽直長萬年韋雲起:“外間有不便事,可言之。。”述時侍側,雲起奏曰:“柳述驕豪,未嘗經事,兵機要重,非其所堪。徒以主婿,遂居要職。臣恐物議以陛下爲‘官不擇賢,專私所愛’,斯亦不便之大者。”帝甚然其言,顧謂述曰:“雲起之言,汝藥石也,可師友之。”秋,七月,丙戌,詔內外官各舉所知。柳述舉雲起,除通事舍人。
益州總管蜀王秀,容貌瑰偉,有膽氣,好武藝。帝每謂獨孤後曰:“秀必以惡終,我在當無慮,至兄弟,必反矣。”大將軍劉噲之討西爨也,帝令上開府儀同三司楊武通將兵繼進。秀以嬖人萬智光爲武通行軍司馬。帝以秀任非其人,譴責之,因謂羣臣曰:“壞我法者,子孫也。譬如猛虎,物不能害,反爲毛間蟲所損食耳。”遂分秀所統。
自長史元巖卒後,秀漸奢僭,造渾天儀,多捕山獠充宦者,車馬被服,擬於乘輿。
及太子勇以讒廢,晉王廣爲太子,秀意甚不平。太子恐秀終爲後患,陰令楊素求其罪而譖之。上遂徵秀,秀猶豫,欲謝病不行。總管司馬源師諫,秀作色曰:“此自我家事,何預卿也!”師垂涕對曰:“師忝參府幕,敢不盡心!聖上有敕追王,以淹時月,今乃遷延未去。百姓不識王心,倘生異議,內外疑駭,發雷霆之詔,降一介之使,王何以自明?願王熟計之!”朝廷恐秀生變,戊子,以原州總管獨子瓜楷爲益州總管,馳傳代之。楷至,秀猶未肯行;楷諷諭久之,乃就路。楷察秀有悔色,因勒兵爲備;秀行四十餘裏,將還襲楷,覘知有備,乃止。
八月,甲子,皇后獨孤氏崩。太子對上及宮人哀慟絕氣,若不勝喪者;其處私室,飲食言笑如平常。又,每朝令進二溢米,而私令外取肥肉脯鮓,置竹桶中,以蠟閉口,衣袱裹而納之。
著作郎王劭上言:“佛說:‘人應生天上及生無量壽國之時,天佛放大光明,以香花妓樂來迎。’伏惟大行皇后福善禎符,備諸祕記,皆雲是妙善菩薩。臣謹案八月二十二日,仁壽官內再雨金銀花;二十三日,大寶殿後夜有神光;二十四日卯時,永安宮北有自然種種音樂,震滿虛空;至夜五更,奄然如寐,遂即升遐,與經文所說,事皆符驗。”上覽之悲喜。
九月,丙戌,上至自仁壽宮。
冬,十月,癸丑,以工部尚書楊達爲納言。達,雄之弟也。
閏月,甲申,詔楊素、蘇威與吏部尚書牛弘等修定五禮。
上令上儀同三司蕭吉爲皇后擇葬地,得吉處,雲:“卜年二千,卜世二百。”上曰:“吉凶由人,不在於地。高緯葬父,豈不卜乎!俄而國亡。正如我家墓田,若雲不吉,朕不當爲天子;若雲不兇,我弟不當戰沒。”然竟從吉言。吉退,告族人蕭平仲曰:“皇太子遣宇文左率深謝餘雲:‘公前稱我當爲太子,竟有其驗,終不忘也。今卜山陵,務令我早立。我立之後,當以富貴相報。’吾語之曰:‘後四載,太子御天下。’若太子得政,隋其亡乎!吾前紿雲‘卜年二千’者,三十字也;‘卜世二百’者,取世二傳也。汝其識之!”
壬寅,葬文獻皇后於太陵。詔以“楊素經營葬事,勤求吉地,論素此心,事極誠孝,豈與夫平戎定寇比其功業!可別封一子義康公,邑萬戶。”並賜田三十頃,絹萬段,米萬石,金珠綾錦稱是。
蜀王秀至長安,上見之,不與語;明日,使使切讓之。秀謝罪,太子諸王流涕庭謝。上曰:“頃者秦王糜費財物,我以父道訓之。今秀蠹害生民,當以君道繩之。”於是付執法者。開府儀同三司慶整諫曰:“庶人勇既廢,秦王已薨,陛下見子無多,何至如是!蜀王性甚耿介,今被重責,恐不自全。”上大怒,欲斷其舌,因謂羣臣曰:“當斬秀於市以謝百姓。”乃令楊素等推治之。
太子陰作偶人,縛手釘心,枷鎖杻械,書上及漢王姓名,仍雲“請西嶽慈父聖母神兵收楊堅、楊諒神魂,如此形狀,勿令散蕩。”密埋之華山下,楊素髮之;又云秀妄述圖讖,稱京師妖異,造蜀地徵祥;並作檄文,雲“指期問罪”,置秀集中,俱以聞奏。上曰:“天下寧有是邪!”十二月,癸巳,廢秀爲庶人,幽之內侍省,不聽與妻子相見,唯獠婢二人驅使,連坐者百餘人。秀上表摧謝曰:“伏願慈恩,賜垂矜愍,殘息未盡之間,希與瓜子相見;請賜一穴,令骸骨有所。”瓜子,其愛子也。上因下詔數其十罪,且曰:“我今不知楊堅、楊諒是汝何親?”後乃聽與其子同處。
初,楊素嘗以少譴敕送南臺,命治書侍御史柳彧治之。素恃貴,坐彧牀。彧從外來見之,於階下端笏整容謂素曰:“奉敕治公之罪!”素遽下。彧據案而坐,立素於庭,辨詰事狀。素由是銜之。蜀王秀嘗從彧求李文博所撰《治道集》,彧與之;秀遺彧奴婢十口。及秀得罪,素奏彧以內臣交通諸侯,除名爲民,配戍懷遠鎮。
帝使司農卿趙仲卿往益州窮案秀事,秀之賓客經過之處,仲卿必深文致法,州縣長吏坐者太半。上以爲能,賞賜甚厚。
久之,貝州長史裴肅遣使上書,稱:“高熲以天挺良才,元勳佐命,爲衆所疾,以至廢棄;願陛下錄其大功,忘其小過。又二庶人得罪已久,寧無革心!願陛下弘君父之慈,顧天性之義,各封小國,觀其所爲:若能遷善,漸更增益;如或不悛,貶削非晚。今者自新之路永絕,愧悔之心莫見,豈不哀哉!”書奏,上謂楊素曰:“裴肅憂我家事,此亦至誠也。”於是徵肅入朝。太子聞之,謂左庶子張衡曰:“使勇自新,欲何爲也?”衡曰:“觀肅之意,欲令如吳太伯、漢東海王耳。”肅至,上面諭以勇不可復收之意而罷遣之。肅,俠之子也。
楊素弟約及從父文思、文紀、族父忌併爲尚書、列卿,諸子無汗馬之勞,位至柱國、刺史;廣營資產,自京師及諸方都會處,邸店、碾磑、便利田宅,不可勝數;家僮數千,後庭妓妾曳綺羅者以千數;第宅華侈,制擬宮禁;親故吏佈列清顯。既廢一太子及一王,威權愈盛。朝臣有違忤者,或至誅夷;有附會及親戚,雖無才用,必加進擢,朝廷靡然,莫不畏附。敢與素抗而不橈者,獨柳彧及尚書右丞李綱、大理卿梁毘而已。
始,毘爲西寧州刺史,凡十一年,蠻夷酋長皆以金多者爲豪雋,遞相攻奪,略無寧歲,毘患之。後因諸酋長相帥以金遺毘,毘置金坐側,對之慟哭,而謂之曰:“此物飢不可食,寒不可衣,汝等以此相滅,不可勝數,今將此來,欲殺我邪!”一無所納。於是蠻夷感悟,遂不相攻擊。上聞而善之,徵爲大理卿,處法平允。
毘見楊素專權,恐爲國患,乃上封事曰:“臣聞臣無有作威作福,其害於而家,兇於而國。竊見左僕射越國公素,幸遇愈重,權勢日隆,搢紳之徒,屬其視聽。忤旨者嚴霜夏零,阿旨者甘雨冬澍;榮枯由其脣吻,廢興候其指麾;所私皆非忠讜,所進鹹是親戚,子弟佈列,兼州連縣。天下無事,容息異圖;四海有虞,必爲禍始。夫奸臣擅命,有漸而來,王莽資之於積年,桓玄基之於易世,而卒殄漢祀,終傾晉祚。陛下若以素爲阿衡,臣恐其心未必伊尹也。伏願揆鑑古今,量爲處置,俾洪基永固,率土幸甚!”書奏,上大怒,收毘繫獄,親詰之。毘極言“素擅寵弄權,將領之處,殺戮無道。又太子、蜀王罪廢之日,百僚無不震竦,唯素揚眉奮肘,喜見容色,利國家有事以爲身幸。”上無以屈,乃釋之。
其後上亦浸疏忌素,乃下敕曰:“僕射國之宰輔,不可躬親細務,但三五日一向省,評論大事。”外示優崇,實奪之權也。素由是終仁壽之末,不復通判省事。出楊約爲伊州刺史。
素既被疏,吏部尚書柳述益用事,攝兵部尚書,參掌機密;素由是惡之。
太子問於賀若弼曰:“楊素、韓擒虎、史萬歲皆稱良將,其優劣何如?”弼曰:“楊素猛將,非謀將;韓擒虎鬥將,非領將;史萬歲騎將,非大將。”太子曰:“然則大將誰也?”弼拜曰:“唯殿下所擇!”弼意自許也。
交州俚帥李佛子作亂,據越王故城,遣其兄子大權據龍編城,其別帥李普鼎據烏延城。楊素薦瓜州刺史長安劉方有將帥之略,詔以方爲交州道行軍總管,統二十七營而進。方軍令嚴肅,有犯必斬;然仁愛士卒,有疾病者親臨撫親,士卒亦以此懷之。至都隆嶺,遇賊,擊破之。進軍臨佛子營,先諭以禍福。佛子懼,請降,送之長安。
高祖文皇帝中仁壽三年(癸亥,公元六零三年)
秋,八月,壬申,賜幽州總管燕榮死。榮性嚴酷,鞭撻左右,動至千數。嘗見道次叢荊,以爲堪作杖,命取之,輒以試人。人或自陳無罪,榮曰:“後有罪,當免汝。”既而有犯,將杖之,人曰:“前日被杖,使君許以有罪宥之。”榮曰:“無罪尚爾,況有罪邪!”杖之自若。
觀州長史元弘嗣遷幽州長史,懼爲榮所辱,固辭。上敕榮曰:“弘嗣杖十已上罪,皆須奏聞。”榮忿曰:“豎子何敢玩我!”於是遣弘嗣監納倉粟,揚得一糠一秕,皆罰之。每笞雖不滿十,然一日之中,或至三數。如是歷年,怨隙日構。榮遂收弘嗣付獄,禁絕其糧,弘嗣抽衣絮雜水咽之。其妻詣闕稱冤,上遣使按驗,奏榮暴虐,贓穢狼籍;徵還,賜死。元弘嗣代榮爲政。酷又甚之。
九月,壬戌,置常平官。
是歲,龍門王通詣闕獻《太平十二策》,上不能用,罷歸。通遂教授於河、汾之間,弟子自遠至者甚衆,累徵不起。楊素甚重之,勸之仕,通曰:“通有先人之弊廬足以蔽風雨,薄田足以具{衍食}粥,讀書談道足以自樂。願明公正身以治天下,使時和歲豐,通也受賜多矣,不願仕也。”或譖通於素曰:“彼實慢公,公何敬焉?”素以問通,通曰:“使公可慢,則僕得矣;不可慢,則僕失矣:得失在僕,公何預焉!”素待之如初。弟子賈瓊問息謗,通曰:“無辯。”問止怨,曰:“不爭。”通嘗稱:“無赦之國,其刑必平;重斂之國,其財必削。”又曰:“聞謗而怒者,讒之囮也;見譽而喜者,佞之媒也;絕囮去媒,讒佞遠矣。”大業末,卒於家,門人諡曰文中子。
突厥步迦可汗所部大亂,鐵勒僕骨等十餘部,皆叛步迦降於啓民。步迦衆潰,西奔吐谷渾;長孫晟送啓民置磧口,啓民於是盡有步迦之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