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常簡作《通鑑》),是由北宋史學家司馬光主編的一部多卷本編年體史書,共294卷,歷時十九年完成。主要以時間爲綱,事件爲目,從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公元前403年)寫起,到五代後周世宗顯德六年(公元959年)徵淮南停筆,涵蓋十六朝1362年的歷史。在這部書裏,編者總結出許多經驗教訓,供統治者借鑑,宋神宗認爲此書“鑑於往事,有資於治道”,即以歷史的得失作爲鑑誡來加強統治,所以定名爲《資治通鑑》。
起強圉協洽,盡上章涒灘,凡十四年。
世祖光武皇帝下建武二十三年(丁未,公元四七年)
春,正月,南郡蠻叛;遣武威將軍劉尚討破之。
夏,五月,丁卯,大司徒蔡茂薨。
秋,八月,丙戌,大司空杜林薨。
九月,辛未,以陳留太守王況爲大司徒。
冬,十月,丙申,以太僕張純爲大司空。
武陵蠻精夫相單程等反,遣劉尚發兵萬餘人溯沅水入武谿擊之。尚輕敵深入,蠻乘險邀之,尚一軍悉沒。
初,匈奴單于輿弟右谷蠡王知牙師,以次當爲左賢王,左賢王次即當爲單于。單于欲傳其子,遂殺知牙師。烏珠留單于有子曰比,爲右薁鞬日逐王,領南邊八部。比見知牙師死,出怨言曰:“以兄弟言之,右谷蠡王次當立;以子言之,我前單于長子,我當立。”遂內懷猜懼,庭會稀闊。單于疑之,乃遣兩骨都侯監領比所部兵。及單于蒲奴立,比益恨望,密遣漢人郭衡奉匈奴地圖,詣西河太守求內附。兩骨都侯頗覺其意,會五月龍祠,勸單于誅比。比弟漸將王在單于帳下,聞之,馳以報比。比遂聚八部兵四五萬人,待兩骨都侯還,欲殺之。骨都侯且到,知其謀,亡去。單于遣萬騎擊之,見比衆盛,不敢進而還。
是歲,鬲侯硃祜薨。祜爲人質直,尚儒學;爲將多受降,以克定城邑爲本,不存首級之功。又禁制士卒不得虜掠百姓。軍人樂放縱,多以此怨之。
世祖光武皇帝下建武二十四年(戊申,公元四八年)
春,正月,乙亥,赦天下。
匈奴八部大人共議立日逐王比爲呼韓邪單于,款五原塞,願永爲籓蔽,扦御北虜。事下公卿,議者皆以爲:“天下初定,中國空虛,夷狄情僞難知,不可許。”五官中郎將耿國獨以爲:“宜如孝宣故事,受之。令東扦鮮卑,北拒匈奴,率厲四夷,完復邊郡。”帝從之。
秋,七月,武陵蠻寇臨沅。遣謁者李嵩、中山太守馬成討之,不克。馬援請行,帝愍其老,未許,援曰:“臣尚能被甲上馬。”帝令試之。援據鞍顧眄,以示可用,帝笑曰:“矍鑠哉是翁!”遂遣授率中郎將馬武、耿舒等將四萬餘人,徵五溪。援謂友人杜愔曰:“吾受厚恩,年迫日索,常恐不得死國事。今獲所願,甘心瞑目,但畏長者家兒或在左右,或與從事,殊難得調,介介獨惡是耳!”
冬,十月,匈奴日逐王比自立爲南單于,遣使詣闕奉籓稱臣。上以問朗陵侯臧宮。宮曰:“匈奴飢疫分爭,臣願得五千騎以立功。”帝笑曰:“常勝之家,難與慮敵,吾方自思之。”
世祖光武皇帝下建武二十五年(己酉,公元四九年)
春,正月,遼東徼外貊人寇邊,太守祭肜招降之。肜又以財利撫納鮮卑大都護偏何,使招致異種,駱驛款塞。肜曰:“審欲立功,當歸擊匈奴,斬送頭首,乃信耳。”偏何等即擊匈奴,斬首二千餘級,持頭詣郡。其後歲歲相攻,輒送首級,受賞賜。自是匈奴衰弱,邊無寇警,鮮卑、烏桓併入朝貢。肜爲人質厚重毅,撫夷狄以恩信,故皆畏而愛之,得其死力。
南單于遣其弟左賢王莫將兵萬餘人擊北單于弟薁鞬左賢王,生獲之;北單于震怖,卻地千餘裏。北部薁鞬骨都候與右骨都侯率衆三萬餘人歸南單于。三月,南單于復遣使詣闕貢獻,求使者監護,遣侍子,修舊約。
戊申晦,日有食之。馬援軍至臨鄉,擊破蠻兵,斬獲二千餘人。
初,援嘗有疾,虎賁中郎將梁鬆來候之,獨拜牀下,援不答。鬆去後,諸子問曰:“梁伯孫,帝婿,貴重朝庭,公卿已下莫不憚之,大人奈何獨不爲禮?”援曰:“我乃鬆父友也,雖貴,何得失其序乎!”援兄子嚴、敦並喜譏議,通輕俠,援前在交趾,還書誡之曰:“吾欲汝曹聞人過失,如聞父母之名,耳可得聞,口不可得言也。好論議人長短,妄是非政法,此吾所大惡也,寧死,不願聞子孫有此行也。龍伯高敦厚周慎,口無擇言,謙約節儉,廉公有威,吾愛之重之,願汝曹效之。杜季良豪俠好義,憂人之憂,樂人之樂,父喪致客,數郡畢至,吾愛之重之,不願汝曹效也。效伯高不得,猶爲謹敕之士,所謂‘刻鵠不成尚類鶩’者也;效季良不得,陷爲天下輕薄子,所謂‘畫虎不成反類狗’者也。”伯高者,山都長龍述也,季良者,越騎司馬杜保也,皆京兆人。會保仇人上書,訟“保爲行浮薄,亂羣惑衆,伏波將軍萬望還書以誡兄子,而梁鬆、竇固與之交結,將扇其輕僞,敗亂諸夏。”
書奏,帝召責鬆、固,以訟書及援誡書示之,鬆、固叩頭流血,而得不罪。詔免保官,擢拜龍述爲零陵太守。鬆由是恨援。
及援討武陵蠻,軍次下雋,有兩道可入:從壺頭則路近而水險,從充則塗夷而運遠。耿舒欲從充道,援以爲棄日費糧,不如進壺頭,扼其喉咽,充賊自破。以事上之,帝從援策。進營壺頭,賊乘高守隘,水疾,船不得上。會暑甚,士卒多疫死,援亦中病,乃穿岸爲室以避炎氣。賊每升險鼓譟,援輒曳足以觀之,左右哀其壯意,莫不爲之流涕。耿舒與兄好畤侯弇書曰:“前舒上書當先擊充,糧雖難運而兵馬得用,軍人數萬,爭欲先奮。今壺頭竟不得進,大衆怫鬱行死,誠可痛惜!前到臨鄉,賊無故自致,若夜擊之,即可殄滅。伏波類西域賈胡,到一處輒止,以是失利。今果疾疫,皆如舒言。”弇得書奏之,帝乃使梁鬆乘驛責問援,因代監軍。會援卒,鬆因是構陷援。帝大怒,追收援新息侯印綬。初,援在交趾,常餌薏苡實,能輕身,勝障氣,軍還,載之一車。及卒後,有上書譖之者,以爲前所載還皆明珠文犀。帝益怒。援妻孥惶懼,不敢以喪還舊塋,稿葬城西,賓客故人,莫敢吊會。嚴與援妻子草索相連,詣闕請罪。帝乃出鬆書以示之,方知所坐,上書訴冤,前後六上,辭甚哀切。
前雲陽令扶風硃勃詣闕上書曰:“竊見故伏波將軍馬援,拔自西州,欽慕聖義,聞關險難,觸冒萬死,經營隴、冀,謀如涌泉,勢如轉規,兵動有功,師進輒克。誅鋤先零,飛矢貫脛,出征交趾,與妻子生訣。間復南討,立陷臨鄉,師已有業,未竟而死。吏士雖疫,援不獨存。夫戰或以久而立功,或以速而致敗,深入未必爲得,不進未必爲非,人情豈樂久屯絕地不生歸哉!惟援得事朝廷二十二年,北出塞漠,南度江海,觸冒害氣,僵死軍事,名滅爵絕,國土不傳,海內不知其過,衆遮未聞其毀,家屬杜門,葬不歸墓,怨隙並興,宗親怖慄,死者不能自列,生者莫爲之訟,臣竊傷之!夫明主醲於用賞,約於用刑,高祖嘗與陳平金四萬斤以間楚軍,不問出入所爲,豈復疑以錢穀間哉!願下公卿,平援功罪,宜絕宜續,以厭海內之望。”帝意稍解。
初,勃年十二,能誦《詩》、《書》,常候援兄況,辭言嫺雅,援裁知書,見之自失。況知其意,乃自酌酒慰援曰:“硃勃小器速成,智盡此耳,卒當從汝稟學,勿畏也。”勃未二十,右扶風清試守渭城宰。及援爲將軍封侯,而勃位不過縣令。援後雖貴,常待以舊恩而卑侮之,勃愈身自親。及援遇讒,唯勃能終焉。
謁者南陽宗均監援軍,援既卒,軍士疫死者太半,蠻亦飢困。均乃與諸將議曰:“今道遠士病,不可以戰,欲權承製降之,何如?”諸將皆伏地莫敢應。均曰:“夫忠臣出竟,有可以安國家,專之可也。”乃矯制調伏波司馬呂種守沅陵長,命種奉詔書入虜營,告以恩信,因勒兵隨其後。蠻夷震怖,冬十月,共斬其大帥而降。於是均入賊營,散其衆,遣歸本郡,爲置長吏而還,羣蠻遂平。均未至,先自劾矯制之罪。上嘉其功,迎,賜以金帛,令過家上冢。
是歲,遼西烏桓大人郝旦等率衆內屬,詔封烏桓渠帥爲侯、王、君長者八十一人,使居塞內,佈於緣邊諸郡,令招來種人,給其衣食,遂爲漢偵候,助擊匈奴、鮮卑。時司徒掾班彪上言:“烏桓天性輕黠,好爲寇賊,若久放縱而無總領者,必復掠居人,但委主降掾吏,恐非所能制。臣愚以爲宜復置烏桓校尉,誠有益於附集,省國家之邊慮。”帝從之,於是始復置校尉於上谷寧城,開營府,並領鮮卑賞賜、質子,歲時互市焉。
世祖光武皇帝下建武二十六年(庚戌,公元五零年)
正月,詔增百官奉,其千石已上,減於西京舊制,六百石已下,增於舊秩。
初作壽陵。帝曰:“古者帝王之葬,皆陶人、瓦器、木車、茅馬,使後世之人不知其處。太宗識終始之義,景帝能述遵孝道,遭天下反覆,而霸陵獨完受其福,豈不美哉!今所制地不過二三頃,無爲山陵陂池,裁令流水而已。使迭興之後,與丘隴同體。”
詔遣中郎將段郴、副校尉王鬱使南匈奴,立其庭,去五原西部塞八十里。使者令單于伏拜受詔,單于顧望有頃,乃伏稱臣。拜訖,令譯曉使者曰:“單于新立,誠慚於左右,願使者衆中無相屈折也。”詔聽南單于入居雲中,始置使匈奴中郎將,將兵衛護之。
夏,南單于所獲北虜薁建左賢王,將其衆及南部五骨都侯合三萬餘人畔歸,去北庭三百餘裏,自立爲單于。月餘,日更相攻擊,五骨都侯皆死,左賢王自殺,諸骨都侯子各擁兵自守。秋,南單于遣子入侍。詔賜單于冠帶、璽綬、車馬、金帛、甲兵、什器。又轉河東米Я二萬五千斛,牛羊三萬六千頭以贍給之。令中郎將將弛刑五十人,隨單于所處,參辭訟,察動靜。單于歲盡輒遣奉奏,送侍子入朝,漢遣謁者送前侍子還單于庭,賜單于及閼氏、左、右賢王以下繒彩合萬匹,歲以爲常。於是雲中、五原、朔方、北地、定襄、雁門、上谷、代八郡民歸於本土。遣謁者分將弛刑,補治城郭,發遣邊民在中國者布還諸縣,皆賜以裝錢,轉給糧食。時城郭丘墟,掃地更爲,上乃悔前徙之。
冬,南匈奴五骨都侯子復將其衆三千人歸南部,北單于使騎追擊,悉獲其衆。南單于遣兵拒之,逆戰不利,於是復詔單于徙居西河美稷,因使段郴、王鬱留西河擁護之,令西河長史歲將騎二千、弛刑五百人助中郎將衛護單于,冬屯夏罷,自後以爲常。南單于既居西河,亦列置諸部王,助漢扞戍北地、朔方、五原、雲中、定襄、雁門、代郡,皆領部衆,爲郡縣偵邏耳目。北單于惶恐,頗還所略漢民以示善意,鈔兵每到南部下,還過亭候,輒謝曰:“自擊亡虜薁建日逐耳,非敢犯漢民也。”
世祖光武皇帝下建武二十七年(辛亥,公元五一年)
夏,四月,戊午,大司徒王況薨。
五月,丁丑,詔司徒、司空並去“大”名,改大司馬爲太尉。驃騎大將軍行大司馬劉隆即日罷,以太僕趙熹爲太尉,大司農馮勤爲司徒。
北匈奴遣使詣武威求和親,帝召公卿廷議,不決。皇太子言曰:“南單于新附,北虜懼於見伐,故傾耳而聽,爭欲歸義耳。今未能出兵而反交通北虜,臣恐南單于將有二心,北虜降者且不復來矣。”帝然之,告武威太守勿受其使。
朗陵侯臧宮、揚虛侯馬武上書曰:“匈奴貪利,無有禮信,窮則稽首,安則侵盜。虜今人畜疫死,旱蝗赤地,疲睏乏力,不當中國一郡,萬里死命,縣在陛下。福不再來,時或易失,豈宜固守文德而墮武事乎!今命將臨塞,厚縣購賞,喻告高句驪、烏桓、鮮卑攻其左,發河西四郡、天水、隴西羌、胡擊其右,如此,北虜之滅,不過數年。臣恐陛下仁恩不忍,謀臣狐疑,令萬世刻石之功不立於聖世!”詔報曰:“《黃石公記》曰:‘柔能制剛,弱能制強。捨近謀遠者,勞而無功;舍遠謀近者,逸而有終。故曰:務廣地者荒,務廣德者強,有其有者安,貪人有者殘。殘滅之政,雖成必敗。’今國無善政,災變不息,百姓驚惶,人不自保,而復欲遠事邊外乎!孔子曰:‘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且北狄尚強,而屯田警備,傳聞之事,恆多失實。誠能舉下下之半以滅大寇,豈非至願!苟非其時,不如息民。”自是諸將莫敢復言兵事者。
上問趙熹以久長之計,熹請遣諸王就國。冬,上始遣魯王興、齊王石就國。是歲,帝舅壽張恭侯樊宏薨。宏爲人謙柔畏慎,每當朝會,輒迎期先到,俯伏待事;所上便宜,手自書寫,毀削草本;公朝訪逮,不敢衆對。宗族染其化,未嘗犯法。帝甚重之。及病困,遺令薄葬,一無所用。以爲棺柩一藏,不宜復見,如有腐敗,傷孝子之心,使與夫人同墳異藏。帝善其令,以書示百官,因曰:“今不順壽張侯意,無以彰其德;且吾萬歲之後,欲以爲式。”
世祖光武皇帝下建武二十八年(壬子,公元五二年)
春,正月,己巳,徙魯王興爲北海王;以魯益東海。帝以東海王強去就有禮,故優以大封,食二十九縣,賜虎賁、旄頭,設鍾虡之樂,擬於乘輿。
夏,六月,丁卯,沛太后郭後薨。
初,馬援兄子婿王磐,平阿侯仁之子也。王莽敗,磐擁富貲爲遊俠,有名江、淮間。後遊京師,與諸貴戚友善,援謂姊子曹訓曰:“王氏,廢姓也,子石當屏居自守,而反遊京師長者,用氣自行,多所陵折,其敗必也。”後歲餘,磐坐事死;磐子肅復出入王侯邸第。時禁罔尚疏,諸王皆在京師,競脩名譽,招遊士。馬援謂司馬呂種曰:“建武之元,名爲天下重開,自今以往,海內日當安耳。但憂國家諸子並壯而舊防未立,若多通賓客,則大獄起矣。卿曹戒慎之!”至是,有上書告肅等受誅之家,爲諸王賓客,慮因事生亂。會更始之子壽光侯鯉得幸於沛王,怨劉盆子,結客殺故式侯恭。帝怒,沛王坐系詔獄,三日乃得出。因詔郡縣收捕諸王賓客,更相牽引,死者以千數;呂種亦與其禍,臨命嘆曰:“馬將軍誠神人也!”
秋,八月,戊寅,東海王強、沛王輔、楚王英、濟南王康、淮陽王延始就國。
上大會羣臣,問:“誰可傅太子者?”羣臣承望上意,皆言太子舅執金吾原鹿侯陰識可。博士張佚正色曰:“今陛下立太子,爲陰氏乎,爲天下乎?即爲陰氏,則陰侯可;爲天下,則固宜用天下之賢才!”帝稱善,曰:“欲置傅者,以輔太子也;今博士不難正朕,況太子乎!”即拜佚爲太子太傅,以博士桓榮爲少傅,賜以輜車、乘馬。榮大會諸生,陳其車馬、印綬,曰:“今日所蒙,稽古之力也,可不勉哉!”
北匈奴遣使貢馬及裘,更乞和親,並請音樂,又求率西域諸國胡客俱獻見。帝下三府議酬答之宜,司徒掾班彪曰:“臣聞孝宣皇帝敕邊守尉曰:‘匈奴大國,多變詐,交接得其情,則卻敵折衝;應對入其數,則反爲輕欺。’今北匈奴見南單于來附,懼謀其國,故數乞和親,又遠驅牛馬與漢合市,重遣名王,多所貢獻,斯皆外示富強以相欺誕也。臣見其獻益重,知其國益虛;歸親愈數,爲懼愈多。然今既未獲助南,則亦不宜絕北,羈縻之義,禮無不答。謂可頗加賞賜,略與所獻相當,報答之辭,令必有適。今立稿草並上,曰:‘單于不忘漢恩,追念先祖舊約,欲修和親以輔身安國,計議甚高,爲單于嘉之!往者匈奴數有乖亂,呼韓邪、郅支自相仇隙,並蒙孝宣帝垂恩救護,故各遣侍子稱藩保塞。後郅支忿戾,自絕皇澤,而呼韓附親,忠孝彌著。及漢滅郅支,遂保國傳嗣,子孫相繼。今南單于攜衆向南,款塞歸命,自以呼韓嫡長,次第當立,而侵奪失職,猜疑相背,數請兵將,歸掃北庭,策謀紛紜,無所不至。惟念斯言不可獨聽,又以北單于比年貢獻,欲修和親,故拒而未許,將以成單于忠孝之義。漢秉威信,總率萬國,日月所照,皆爲臣妾,殊俗百蠻,義無親疏,服順者褒賞,畔逆者誅罰,善惡之效,呼韓、郅支是也。今單于欲修和親,款誠已達,何嫌而欲率西域諸國俱來獻見!西域國屬匈奴與屬漢何異!單于數連兵亂,國內虛耗,貢物裁以通禮,何必獻馬裘!今齎雜繒五百匹,弓鞬韣丸一,矢四發,遺單于;又賜獻馬左骨都侯、右谷蠡王雜繒各四百匹,斬馬劍各一。單于前言“先帝時所賜呼韓邪竽、瑟、空侯皆敗,願復裁賜。”念單于國尚未安,方厲武節,以戰攻爲務,竽瑟之用,不如良弓利劍,故未以齎。朕不愛小物,於單于便宜所欲,遣驛以聞。’”聞悉納從之。
世祖光武皇帝下建武二十九年(癸丑,公元五三年)
春,二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世祖光武皇帝下建武三十年(甲寅,公元五四年)
春,二月,車駕東巡。羣臣上言:“即位三十年,宜封禪泰山。”詔曰:“即位三十年,百姓怨氣滿腹,‘吾誰欺,欺天乎!’‘曾謂泰山不如林放乎!’何事污七十二代之編錄!若郡縣遠遣吏上壽,盛稱虛美,必髡,令屯田。”於是羣臣不敢復言。
甲子,上幸魯濟南;閏月,癸丑,還宮。
有星孛於紫宮。
夏,四月,戊子,徙左翊王焉爲中山王。
五月,大水。
秋,七月,丁酉,上行幸魯;冬,十一月,丁酉,還宮。
膠東剛侯賈復薨。復從征伐,未嘗喪敗,數與諸將潰圍解急,身被十二創。帝以復敢深入,希令遠征,而壯其勇節,常自從之,故復少方面之勳。諸將每論功伐,復未嘗有言,帝輒曰:“賈君之功,我自知之。”
世祖光武皇帝下建武三十一年(乙卯,公元五五年)
夏,五月,大水。
癸酉晦,日有食之。
蝗。京兆掾第五倫領長安市,公平廉介,市無奸枉。每讀詔書,常嘆息曰:“此聖主也,一見決矣。”等輩笑之曰:“爾說將尚不能下,安能動萬乘乎!”倫曰:“未遇知己,道不同故耳。”後舉孝廉,補淮陽王醫工長。
世祖光武皇帝下中元元年(丙辰,公元五六年)
春,正月,淮陽王入朝,倫隨官屬得會見。帝問以政事,倫因此酬對,帝大悅;明日,復特召入,與語至夕。帝謂倫曰:“聞卿爲吏,篣婦公,不過從兄飯,寧有之邪?”對曰:“臣三娶妻,皆無父。少遭飢亂,實不敢妄過人食。衆人以臣愚蔽,故生是語耳。”帝大笑。以倫爲扶夷長,未到官,追拜會稽太守;爲政清而有惠,百姓愛之。
上讀《河圖會昌符》曰;“赤劉之九,會命岱宗。”上感此文,乃詔虎賁中郎將梁鬆等按索《河》、《雒》讖文,言九世當封禪者凡三十六事。於是張純等復奏請封禪,上乃許焉。詔有司求元封故事,當用方石再累,玉檢、金泥。上以石功難就,欲因孝武故封石,置玉牒其中。梁鬆爭以爲不可,乃命石工取完青石,無必五色。丁卯,車駕東巡。二月,己卯,幸魯,進幸泰山。辛卯,晨,燎,祭天於泰山下南方,羣神皆從,用樂如南郊。事畢,至食時,天子御輦登山,日中後,到山上,更衣。晡時,升壇北面,尚書令奉玉牒檢,天子以寸二分璽親封之,訖,太常命騶騎二千餘人發壇上方石,尚書令藏玉牒已,復石覆訖,尚書令以五寸印封石檢。事畢,天子再拜。羣臣稱萬歲,乃複道下。夜半後,上乃到山下,百官明旦乃訖。甲午,禪祭地於梁陰,以高後配,山川羣神從,如元始中北郊故事。
三月,戊辰,司空張純薨。
夏,四月,癸酉,車駕還宮;己卯,赦天下,改元。
上行幸長安;五月,乙丑,還宮。
六月,辛卯,以太僕馮魴爲司空。
乙未,司徒馮勤薨。
京師醴泉涌出,又有赤草生於水崖,郡國頻上甘露。羣臣奏言:“靈物仍降,宜令太史撰集,以傳來世。”帝不納。常自謙無德,每郡國所上,輒抑而不當,故史官罕得記焉。
秋,郡國三蝗。
冬,十月,辛未,以司隸校尉東萊李訢爲司徒。
甲申,使司空告祠高廟,上薄太后尊號曰高皇后,配食地祇。遷呂太后廟主於園,四時上祭。十一月,甲子晦,日有食之。
是歲,起明堂、靈臺、辟雍,宣佈圖讖於天下。初,上以《赤伏符》即帝位,由是信用讖文,多以決定嫌疑。給事中桓譚上疏諫曰:“凡人情忽於見事而貴於異聞。觀先王之所記述,鹹以仁義正道爲本,非有奇怪虛誕之事。蓋天道性命,聖人所難言也,自子貢以下,不得而聞,況後世淺儒,能通之乎!今諸巧慧小才、伎數之人,增益圖書,矯稱讖記,以欺惑貪邪,詿誤人主,焉可不抑遠之哉!臣譚伏聞陛下窮折方士黃白之術,甚爲明矣;而乃欲聽納讖記,又何誤也!其事雖有時合,譬猶卜數只偶之類。陛下宜垂明聽,發聖意,屏君小之曲說,述《五經》之正義。”疏奏,帝不悅。會議靈臺所處,帝謂譚曰:“吾以讖決之,何如?”譚默然,良久曰:“臣不讀讖。”帝問其故,譚復極言讖之非經。帝大怒曰:“桓譚非聖無法,將下,斬之!”譚叩頭流血,良久,乃得解。出爲六安郡丞,道病卒。
范曄論曰:桓譚以不善讖流亡,鄭興以遜辭僅免;賈逵能附會文致,最差貴顯;世主以此論學,悲哉!
逵,扶風人也。
南單于比死,弟左賢王莫立,爲丘浮尤鞮單于。帝遣使齎璽書拜授璽綬,賜以衣冠及繒彩,是後遂以爲常。
世祖光武皇帝下中元二年(丁巳,公元五七年)
春,正月,辛未,初立北郊,祀后土。
二月,戊戌,帝崩於南宮前殿,年六十二。帝每旦視朝,日昃乃罷,數引公卿、郎將講論經理,夜分乃寐。皇太子見帝勤勞不怠,承間諫曰:“陛下有禹、湯之明,而失黃、老養性之福,願頤愛精神,優遊自寧。”帝曰:“我自樂此,不爲疲也!”雖以征伐濟大業,及天下既定,乃退功臣而進文吏,明慎政體,總攬權綱,量時度力,舉無過事,故能恢復前烈,身致太平。
太尉趙熹典喪事。時經王莽之亂,舊典不存,皇太子與諸王雜止同席,籓國官屬出入宮省,與百僚無別。熹正色,橫劍殿階,扶下諸王以明尊卑;奏遣謁者將護官屬分止它縣,諸王並令就邸,唯得朝晡入臨;整禮儀,嚴門衛,內外肅然。
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后曰皇太后。
山陽王荊哭臨不哀,而作飛書,令蒼頭詐稱大鴻臚郭況書與東海王強,言其無罪被廢,及郭後黜辱,勸令東歸舉兵以取天下,且曰:“高祖起亭長,陛下興白水,何況於王,陛下長子、故副主哉!當爲秋霜,無爲檻羊。人主崩亡,閭閻之伍尚爲盜賊,欲有所望,何況王邪!”強得書惶怖,即執其使,封書上之。明帝以荊母弟,祕其事,遣荊出止河南宮。
三月,丁卯,葬光武皇帝於原陵。
夏,四月,丙辰,詔曰:“方今上無天子,下無方伯,若涉淵水而無舟楫。夫萬乘至重而壯者慮輕,實賴有德左右小子。高密侯禹,元功之首;東平王蒼,寬博有謀。有以禹爲太傅,蒼爲驃騎將軍。”蒼懇辭,帝不許。又詔驃騎將軍置長史、掾史員四十人,位在三公上。蒼嘗薦西曹掾齊國吳良,帝曰:“薦賢助國,宰相之職也。蕭何舉韓信,設壇而拜,不復考試,今以良爲議郎。”
初,燒當羌豪滇良擊破先零,奪居其地;滇良卒,子滇吾立,附落轉盛。秋,滇吾與弟滇岸率衆寇隴西,敗太守劉盱於允街,於是守寨諸羌皆叛。詔謁者張鴻領諸郡兵擊之,戰於允吾,鴻軍敗沒。冬,十一月,復遣中郎將竇固監捕虜將軍馬武第二將軍、四萬人討之。
是歲,南單于莫死,弟汗立,爲伊伐於慮鞮單于。
顯宗孝明皇帝上
顯宗孝明皇帝上(戊午,公元五八年)
春,正月,帝率公卿已下朝於原陵,如元會儀。乘輿拜神坐,退,坐東廂;侍衛官皆在神坐後,太官上食,太常奏樂;郡國上計吏以次前,當神軒佔其郡谷價及民所疾苦。是後遂以爲常。
夏,五月,高密元侯鄧禹薨。
東海恭王強病,上遣使者太醫乘驛視疾,駱驛不絕。詔沛王輔、濟南王康、淮陽王延詣魯省疾。戊寅,強薨,臨終,上疏謝恩,言:“身既夭命,孤弱復爲皇太后、陛下憂慮,誠悲誠慚!息政,小人也,猥當襲臣後,必非所以全利之也,願還東海郡。今天下新罹大憂,惟陛下加供養皇太后,數進御餐。臣強困劣,言不能盡意,願並謝諸王,不意永不復相見也!”帝覽書悲慟,從太后出幸津門亭發哀,使大司空持節護喪事,贈送以殊禮,詔楚王英、趙王栩、北海王興及京師親戚皆會葬。帝追惟強深執謙儉,不欲厚葬以違其意,於是特詔:“遺送之物,務從約省,衣足斂形,茅車瓦器,物減於制,以彰王卓爾獨行之志。”將作大匠留起陵廟。
秋,七月,馬武等擊燒當羌,大破之,餘皆降散。
山陽王荊私迎能爲星者,與謀議,冀天下有變。帝聞之,徙封荊廣陵王,遣之國。遼東太守祭肜使偏何討赤山烏桓,大破之,斬其魁帥。塞外震讋,西自武威,東盡玄菟,皆來內附,野無風塵,乃悉罷緣邊屯兵。
東平王蒼以爲中興三十餘年,四方無虞,宜修禮樂,乃與公卿共議定南北郊冠冕、車服制度及光武廟登歌、八佾舞數,上之。
好畦愍侯耿弇薨。
顯宗孝明皇帝上永平二年(己未,公元五九年)
春,正月,辛未,宗祀光武皇帝於明堂,帝及公卿列侯,始服冠冕、玉佩以行事。禮畢,登靈臺,望雲物。赦天下。
三月,臨辟雍,初行大射禮。
冬,十月,壬子,上幸辟雍,初行養老禮;以李躬爲三老,桓榮爲五更。三老服都紵大袍,冠進賢,扶玉杖;五更亦如之,不杖。乘輿到壁雍禮殿,御坐東廂,遣使者安車迎三老、五更於太學講堂,天子迎於門屏,交禮;道自阼階,三老升自賓階;至階,天子揖如禮。三老升,東面,三公設幾,九卿正履,天子親袒割牲,執醬而饋,執爵而酳,祝鯁在前,祝饐在後。五更南面,三公進供,禮亦如之。禮畢,引桓榮及弟子升堂,上自爲下說,諸儒執經問難於前,冠帶搢紳之人圜橋門而觀聽者,蓋億萬計。於是下詔賜榮爵關內侯;三老、五更皆以二千石祿養終厥身。賜天下三老酒,人一石,肉四十斤。上自爲太子,受《尚書》於桓榮,及即帝位,猶尊榮以師禮。嘗幸太常府,令榮坐東面,設几杖,會百官及榮門生數百人,上親自執業;諸生或避位發難,上謙曰:“太師在是。”既罷,悉以太官供具賜太常家。榮每疾病,帝輒遣使者存問,太官、太醫相望於道。及篤,上疏謝恩,讓還爵士。帝幸其家問起居,入街,下車,擁經而前,撫榮垂涕,賜以牀茵、帷帳、刀劍、衣被,良久乃去。自是諸侯、將軍、大夫問疾者,不敢復乘車到門,皆拜牀下。榮卒,帝親自變服臨喪送葬,賜冢塋於首山之陽。子鬱當嗣,讓其兄子泛;帝不許,鬱乃受封,而悉以租入與之。帝以鬱爲侍中。
上以中山王焉,郭太后少子,太后尤愛之,故獨留京師,至是始與諸王俱就國,賜以虎賁、官騎,恩寵尤厚,獨得往來京師。帝禮待陰、郭,每事必均,數受賞賜,恩寵俱渥。
甲子,上行幸長安。十一月,甲申,遣使者以中牢祠蕭何、霍光。帝過,式其墓。進幸河東;癸卯,還宮。
十二月,護羌校尉竇林坐欺罔及臧罪,下獄死。林者,融之從兄子也。於是竇氏一公、兩侯、三公主、四二千石相與並時,自祖及孫,官府邸第相望京邑,於親戚功臣中莫與爲比。及林誅,帝數幹詔切責融,融惶恐乞骸骨,詔令歸第養病。
是歲,初迎氣於五郊。
新陽侯陰就子豐尚酈邑公主。公主驕妒,豐殺之,被誅,父母皆自殺。
南單于汗死,單于比之子適立,爲盆僮屍逐侯鞮單于。
顯宗孝明皇帝上永平三年(庚申,公元六零年)
春,二月,甲寅,太尉趙、司徒李訢免。
丙辰,以左馮翊郭丹爲司徒。
己未,以南陽太守虞延爲太尉。
甲子,立貴人馬氏爲皇后,皇子炟爲太子。後,援之女也,光武時,以選入太子宮,能奉承陰後,傍接同列,禮則修備,上下安之,遂見寵異;及帝即位,爲貴人。時後前母姊女賈氏亦以選入,生皇子炟。帝以後無子,命養之,謂曰:“人未必當自生子,但患愛養不至耳!”後於是盡心撫育,勞悴過於所生。太子亦孝性淳篤,母子慈愛,始終無纖介之間。後常以皇嗣未廣,薦達左右,若恐不及。後宮有進見者,每加慰納;若數所寵引,輒加隆遇。及有司奏立長秋宮,帝未有所言,皇太后曰:“馬貴人德冠後宮,即其人也。”後既正位宮闈,愈自謙肅,好讀書。常衣大練,裙不加緣;朔望諸姬主朝請,望見後袍衣疏粗,以爲綺縠,就視,乃笑。後曰:“此繒特宜染色,故用之耳。”羣臣奏事有難平者,帝數以試後,後輒分解趣理,各得其情,然未嘗以傢俬干政事。帝由是寵敬,始終無衰焉。
帝思中興功臣,乃圖畫二十八將於南宮雲臺,以鄧禹爲首,次馬成、吳漢、王梁、賈復、陳俊、耿弇、杜茂、寇恂、傅俊、岑彭、堅鐔、馮異、王霸、硃祜、任光、祭遵、李忠、景丹、萬修、蓋延、邳肜、銚期、劉植、耿純、臧宮、馬武、劉隆,又益以王常、李通、竇融、卓茂,合三十二人。馬援以椒房之親,獨不與焉。
夏,四月,辛酉,封皇子建爲千乘王,羨爲廣平王。
六月,丁卯,有星孛於天船北。
帝大起北宮。時天旱,尚書僕射會稽鍾離意詣闕,免冠,上疏曰:“昔成湯遭旱,以六事自責曰:‘政不節邪?使民疾邪?宮室榮邪?女謁盛邪?苞苴行邪?讒夫昌邪?’竊見北宮大作,民失農時;自古非苦宮室小狹,但患民不安寧,宜且罷止,以應天心。”帝策詔報曰:“湯引六事,咎在一人,其冠、履,勿謝!”又敕大匠止作諸宮,減省不急。詔因謝公卿百僚,遂慶時澍雨。意薦全椒長劉平,詔徵拜議郎。平在全椒,政有恩惠,民或增貲就賦,或減年從役。剌史、太守行部,獄無繫囚,人自以得所,不知所問,唯班詔書而去。帝性褊察,好以耳目隱發爲明,公卿大臣數被詆譭,近臣尚書以下至見提曳。常以事怒郎藥崧,以杖撞之;崧走入牀下,帝怒甚,疾言曰:“郎出!”崧乃曰:“天子穆穆,諸侯皇皇,未聞人君,自起撞郎。”帝乃赦之。是時朝庭莫不悚慄,爭爲嚴切以避誅責,唯鍾離意獨敢諫爭,數封還詔書,臣下過失,輒救解之。會連有變異,上疏曰:“陛下敬畏鬼神,憂恤黎元,而天氣未和,寒暑違節者,咎在羣臣不能宣化治職,而以苛刻爲俗,百官無相親之心,吏民無雍雍之志,至於感逆和氣,以致天災。百姓可以德勝,難以力服,《鹿鳴》之詩必言宴樂者,以人神之心洽,然後天氣和也。願陛下垂聖德,緩刑罰,順時氣以調陰陽。”帝雖不能用,然知其至誠,終愛厚之。
秋,八月,戊辰,詔改太樂官曰太予,用讖文也。
壬申晦,日有食之。詔曰:“昔楚莊無災,以致戒懼,魯哀禍大,天不降譴。今之動變,倘尚可救,有司勉思厥職,以匡無德。”
冬,十月,甲子,車駕從皇太后幸章陵。荊州剌史郭賀,官有殊政,上賜以三公之服,黼黻,冕旒;敕行部去襜帷,使百姓見其容服,以章有德,戊辰,還自章陵。
是歲,京師及郡國七大水。
莎車王賢以兵威逼奪於窴、大宛、嬀塞王國,使其將守之。於窴人殺其將君德,立大人休莫霸爲王。賢率諸國兵數萬擊之,大爲休莫霸所敗,脫身走還。休莫霸進圍莎車,中流矢死,於窴人復立其兄子廣德爲王,廣德使其弟仁攻賢。廣德父先拘在莎車,賢乃歸其父,以女妻之,與之和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