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志》是由西晉陳壽所著,記載中國三國時代歷史的斷代史,同時也是二十四史中評價最高的“前四史”之一。三國志最早以《魏志》、《蜀志》、《吳志》三書單獨流傳,直到北宋鹹平六年(1003年)三書已合爲一書。
和洽字陽士,汝南西平人也。舉孝廉,大將軍闢,皆不就。袁紹在冀州,遣使迎汝南士大夫。洽獨以“冀州土平民強,英桀所利,四戰之地。本初乘資,雖能強大,然雄豪方起,全未可必也。荊州劉表無他遠志,愛人樂士,土地險阻,山夷民弱,易依倚也”。遂與親舊俱南從表,表以上客待之。洽曰:“所以不從本初,闢爭地也。昏世之主,不可黷近,久而阽危,必有讒慝間其中者。”遂南度武陵。
太祖定荊州,闢爲丞相掾屬。時毛玠、崔琰並以忠清幹事,其選用先尚儉節。洽言曰:“天下大器,在位與人,不可以一節檢也。儉素過中,自以處身則可,以此節格物,所失或多。今朝廷之議,吏有著新衣、乘好車者,謂之不清;長吏過營,形容不飾,衣裘敝壞者,謂之廉潔。至令士大夫故汙辱其衣,藏其輿服;朝府大吏,或自挈壺餐以入官寺。夫立教觀俗,貴處中庸,爲可繼也。今崇一概難堪之行以檢殊塗,勉而爲之,必有疲瘁。古之大教,務在通人情而已。凡激詭之行,則容隱僞矣。”
魏國既建,爲侍中,後有白毛玠謗毀太祖,太祖見近臣,怒甚。洽陳玠素行有本,求案實其事。罷朝,太祖令曰:“今言事者白玠不但謗吾也,乃復爲崔琰觖望。此損君臣恩義,妄爲死友怨嘆,殆不可忍也。昔蕭、曹與高祖並起微賤,致功立勳。高祖每在屈笮,二相恭順,臣道益彰,所以祚及後世也。和侍中比求實之,所以不聽,欲重參之耳。”洽對曰:“如言事者言,玠罪過深重,非天地所覆載。臣非敢曲理玠以枉大倫也,以玠出羣吏之中,特見拔擢,顯在首職,歷年荷寵,剛直忠公,爲衆所憚,不宜有此。然人情難保,要宜考覈,兩驗其實。今聖恩垂含垢之仁,不忍致之於理,更使曲直之分不明,疑自近始。”太祖曰:“所以不考,欲兩全玠及言事者耳。“洽對曰:“玠信有謗上之言,當肆之巿朝;若玠無此,言事者加誣大臣以誤主聽;二者不加檢覈,臣竊不安。”太祖曰:“方有軍事,安可受人言便考之邪?狐射姑刺陽處父於朝,此爲君之誡也。”
太祖克張魯,洽陳便宜以時拔軍徙民,可省置守之費。太祖未納,其後竟徙民棄漢中。出爲郎中令。文帝踐阼,爲光祿勳,封安城亭侯。明帝即位,進封西陵鄉侯,邑二百戶。
太和中,散騎常侍高堂隆奏:“時風不至,而有休廢之氣,必有司不勤職事以失天常也。”詔書謙虛引咎,博諮異同。洽以爲“民稀耕少,浮食者多。國以民爲本,民以谷爲命。故費一時之農,則失育命之本。是以先王務蠲煩費,以專耕農。自春夏以來,民窮於役,農業有廢,百姓囂然,時風不至,未必不由此也。消復之術,莫大於節儉。太祖建立洪業,奉師徒之費,供軍賞之用,吏士豐於資食,倉府衍於谷帛,由不飾無用之宮,絕浮華之費,方今之要,固在息省勞煩之役,損除他餘之務,以爲軍戎之儲。三邊守禦,宜在備豫。料賊虛實,蓄士養衆,算廟勝之策,明攻取之謀,詳詢衆庶以求厥中。若謀不素定,輕弱小敵,軍人數舉,舉而無庸,所謂'悅武無震',古人之誡也。”
轉爲太常,清貧守約,至賣田宅以自給。明帝聞之,加賜谷帛。薨,諡曰簡侯。子離嗣。離弟逌,才爽開濟,官至廷尉書。
洽同郡許混者,許劭子也。清醇有鑑識,明帝時爲尚書。
常林字伯槐,河內溫人也。年七歲,有父黨造門,問林:“伯先在否?汝何不拜!”林曰:“雖當下客,臨子字父,何拜之有?”於是鹹共嘉之。太守王匡起兵討董卓,遣諸生於屬縣微伺吏民罪負,便收之,考責錢穀贖罪, 稽遲則夷滅宗族,以崇威嚴。林叔父撾客,爲諸生所白,匡怒收治。舉宗惶怖,不知所責多少,懼系者不救。林往見匡同縣胡母彪曰:“王府君以文武高才,臨吾鄙郡。鄙郡表裏山河,土廣民殷,又多賢能,惟所擇用。今主上幼衝,賊臣虎據,華夏震慄,雄才奮用之秋也。若欲誅天下之賊,扶王室之微,智者望風,應之若響,克亂在和,何徵不捷。苟無恩德,任失其人,覆亡將至,何暇匡翼朝廷,崇立功名乎?君其藏之!”因說叔父見拘之意。彪即書責匡,匡原林叔父。林乃避地上黨,耕種山阿。當時旱蝗,林獨豐收,盡呼比鄰,升斗分之。依故河間太守陳延壁。陳、馮二姓,舊族冠冕。張楊利其婦女,貪其資貨。林率其宗族,爲之策謀。見圍六十餘日,卒全堡壁。
幷州刺史高幹表爲騎都尉,林辭不受。後刺史梁習薦州界名士林及楊俊、王凌、王象、荀緯,太祖皆以爲縣長。林宰南和,治化有成,超遷博陵太守、幽州刺史,所在有績。文帝爲五官將,林爲功曹。太祖西征,田銀、蘇伯反,幽、冀扇動。文帝欲親自討之,林曰:“昔忝博陵,又在幽州,賊之形勢,可料度也。北方吏民,樂安厭亂,服化已久,守善者多。銀、伯犬羊相聚,智小謀大,不能爲害。方今大軍在遠,外有強敵,將軍爲天下之鎮也,輕動遠舉,雖克不武。”文帝從之,遣將往伐,應時克滅。
出爲平原太守、魏郡東部都尉,入爲丞相東曹屬。魏國既建,拜尚書。文帝踐阼,遷少府,封樂陽亭侯,轉大司農。明帝即位,進封高陽鄉侯,徙光祿勳太常。晉宣王以林鄉邑耆德,每爲之拜。或謂林曰:“司馬公貴重,君宜止之。”林曰:“司馬公自欲敦長幼之敘,爲後生之法。貴非吾之所畏,拜非吾之所制也。”言者踧而退。時論以林節操清峻,欲致之公輔,而林遂稱疾篤。拜光祿大夫。年八十三,薨,追贈驃騎將軍,葬如公禮,諡曰貞侯。子峕嗣,爲泰山太守,坐法誅。峕弟靜紹封。
楊俊字季才,河內獲嘉人也。受學陳留邊讓,讓器異之。俊以兵亂方起,而河內處四達之衢,必爲戰場,乃扶持老弱詣京、密山間,同行者百餘家。俊振濟貧乏,通共有無。宗族知故爲人所略作奴僕者凡六家,俊皆傾財贖之。司馬宣王年十六七,與俊相遇,俊曰:“此非常之人也。”又司馬朗早有聲名,其族兄芝,衆未之知,惟俊言曰:“芝雖夙望不及朗,實理但有優耳。”俊轉避地幷州。本郡王象,少孤特,爲人僕隸,年十七八,見使牧羊而私讀書,因被箠楚。俊嘉其才質,即贖象著家,聘娶立屋,然後與別。
太祖除俊曲梁長,入爲丞相掾屬,舉茂才,安陵令,遷南陽太守。宣德教,立學校,吏民稱之。徙爲徵南軍師。魏國既建,遷中尉。太祖徵漢中,魏諷反於鄴。俊自劾詣行在所。俊以身方罪免,箋辭太子。太子不悅,曰:“楊中尉便去,何太高遠邪!”遂被書左遷平原太守。文帝踐阼,覆在南陽。時王象爲散騎常侍,薦俊曰:“伏見南陽太守楊俊,秉純粹之茂質,履忠肅之弘量,體仁足以育物,篤實足以動衆,克長後進,惠訓不倦,外寬內直,仁而有斷。自初彈冠,所歷垂化,再守南陽,恩德流著,殊鄰異黨,襁負而至。今境守清靜,無所展其智能,宜還本朝,宣力輦轂,熙帝之載。”
俊自少及長,以人倫自任。同郡審固、陳留衛恂本皆出自兵伍,俊資拔獎致,鹹作佳士;後固歷位郡守,恂御史、縣令,其明鑑行義多此類也。初,臨菑侯與俊善,太祖適嗣未定,密訪羣司。俊雖並論文帝、臨菑才分所長,不適有所據當,然稱臨菑猶美,文帝常以恨之。黃初三年,車駕至宛,以巿不豐樂,發怒收俊。尚書僕射司馬宣王、常侍王象、荀緯請俊,叩頭流血,帝不許。俊曰:“吾知罪矣。”遂自殺。衆冤痛之。
杜襲字子緒,潁川定陵人也。曾祖父安,祖父根,著名前世。襲避亂荊州,劉表待以賓禮。同郡繁欽數見奇於表,襲喻之曰:“吾所以與子俱來者,徒欲龍蟠幽藪,待時鳳翔。豈謂劉牧當爲撥亂之主,而規長者委身哉?子若見能不已,非吾徒也。吾其與子絕矣!”欽慨然曰:“請敬受命。”襲遂南適長沙。
建安初,太祖迎天子都許。襲逃還鄉里,太祖以爲西鄂長。縣濱南境,寇賊縱橫。時長吏皆斂民保城郭,不得農業。野荒民困,倉庾空虛。襲自知恩結於民,乃遣老弱各分散就田業,留丁強備守,吏民歡悅。會荊州出步騎萬人來攻城,襲乃悉召縣吏民任拒守者五十餘人,與之要誓。其親戚在外慾自營護者,恣聽遣出;皆叩頭願致死。於是身執矢石,率與戮力。吏民感恩,鹹爲用命。臨陳斬數百級,而襲衆死者三十餘人,其餘十八人盡被創,賊得入城。襲帥傷痍吏民決圍得出,死喪略盡,而無反背者。遂收散民,徙至摩陂營,吏民慕而從之如歸。
司隸鍾繇表拜議郎參軍事。荀彧又薦襲,太祖以爲丞相軍祭酒。魏國既建,爲侍中,與王粲、和洽並用。粲強識博聞,故太祖遊觀出入,多得驂乘,至其見敬不及洽、襲。襲嘗獨見,至於夜半。粲性躁競,起坐曰:“不知公對杜襲道何等也?”洽笑答曰:“天下事豈有盡邪?卿晝侍可矣,悒悒於此,欲兼之乎!”後襲領丞相長史,隨太祖到漢中討張魯。太祖還,拜襲駙馬都尉,留督漢中軍事。綏懷開導,百姓自樂出徙洛、鄴者,八萬餘口。夏侯淵爲劉備所沒,軍喪元帥,將士失色。襲與張郃、郭淮糾攝諸軍事,權宜以郃爲督,以一衆心,三軍遂定。太祖東還,當選留府長史,鎮守長安,主者所選多不當,太祖令曰:“釋騏驥而不乘,焉皇皇而更索?”遂以襲爲留府長史,駐關中。
時將軍許攸擁部曲,不附太祖而有慢言。太祖大怒,先欲伐之。羣臣多諫:“可招懷攸,共討強敵。”太祖橫刀於膝,作色不聽。襲入欲諫,太祖逆謂之曰:“吾計以定,卿勿復言。”襲曰:“若殿下計是邪,臣方助殿下成之;若殿下計非邪,雖成宜改之。殿下逆臣,令勿言之,何待下之不闡乎?“太祖曰:“許攸慢吾,如何可置乎?”襲曰:“殿下謂許攸何如人邪?”太祖曰:“凡人也。”襲曰:“夫惟賢知賢,惟聖知聖,凡人安能知非凡人邪?方今豺狼當路而狐狸是先,人將謂殿下避強攻弱,進不爲勇,退不爲仁。臣聞千鈞之弩不爲鼷鼠發機,萬石之鍾不以莛撞起音,今區區之許攸,何足以勞神武哉?”太祖曰:“善。”遂厚撫攸,攸即歸服。時夏侯尚暱於太子,情好至密。襲謂尚非益友,不足殊待,以聞太祖。文帝初甚不悅,後乃追思。語在尚傳。其柔而不犯,皆此類也。
文帝即王位,賜爵關內侯。及踐阼,爲督軍糧御史,封武平亭侯,更爲督軍糧執法,入爲尚書。明帝即位,進封平陽鄉侯。諸葛亮出秦川,大將軍曹真督諸軍拒亮,徙襲爲大將軍軍師,分邑百戶賜兄基爵關內侯。真薨,司馬宣王代之,襲復爲軍師,增邑三百,並前五百五十戶。以疾徵還,拜太中大夫。薨,追贈少府,諡曰定侯。子會嗣。
趙儼字伯然,潁川陽翟人也。避亂荊州,與杜襲、繁欽通財同計,合爲一家。太祖始迎獻帝都許,儼謂欽曰:“曹鎮東應期命世,必能匡濟華夏,吾知歸矣。“建安二年,年二十七,遂扶持老弱詣太祖,太祖以儼爲朗陵長。縣多豪猾,無所畏忌。儼取其尤甚者,收縛案驗,皆得死罪。儼既囚之,乃表府解放,自是威恩並著。時袁紹舉兵南侵,遣使招誘豫州諸郡,諸郡多受其命。惟陽安郡不動,而都尉李通急錄戶調。儼見通曰:“方今天下未集,諸郡並叛,懷附者復收其綿絹,小人樂亂,能無遺恨!且遠近多虞,不可不詳也。”通曰:“紹與大將軍相持甚急,左右郡縣背叛乃爾。若綿絹不調送,觀聽者必謂我顧望,有所須待也。”儼曰:“誠亦如君慮;然當權其輕重,小緩調,當爲君釋此患。”乃書與荀彧曰:“今陽安郡當送綿絹,道路艱阻,必致寇害。百姓困窮,鄰城並叛,易用傾蕩,乃一方安危之機也。且此郡人執守忠節,在險不貳。微善必賞,則爲義者勸。善爲國者,藏之於民。以爲國家宜垂慰撫,所斂綿絹,皆俾還之。”彧報曰:“輒白曹公,公文下郡,綿絹悉以還民。”上下歡喜,郡內遂安。
入爲司空掾屬主簿。時于禁屯潁陰,樂進屯陽翟,張遼屯長社,諸將任氣,多共不協;使儼並參三軍,每事訓喻,遂相親睦。太祖徵荊州,以儼領章陵太守,徙都督護軍,護于禁、張遼、張郃、朱靈、李典、路招、馮楷七軍。復爲丞相主簿,遷扶風太守。太祖徙出故韓遂、馬超等兵五千餘人,使平難將軍殷署等督領,以儼爲關中護軍,盡統諸軍。羌虜數來寇害,儼率署等追到新平,大破之。屯田客呂並自稱將軍,聚黨據陳倉,儼復率署等攻之,賊即破滅。
時被書差千二百兵往助漢中守,署督送之。行者卒與室家別,皆有憂色。署發後一日,儼慮其有變,乃自追至斜谷口,人人慰勞,又深戒署。還宿雍州刺史張既舍。署軍復前四十里,兵果叛亂,未知署吉凶。而儼自隨步騎百五十人,皆與叛者同部曲,或婚姻,得此問,各驚,被甲持兵,不復自安。儼欲還,既等以爲“今本營黨已擾亂,一身赴之無益,可須定問”。儼曰:“雖疑本營與叛者同謀,要當聞行者變,乃發之。又有欲善不能自定,宜及猶豫,促撫寧之。且爲之元帥,既不能安輯,身受禍難,命也。“遂去。行三十里止,放馬息,盡呼所從人,喻以成敗,慰勵懇切。皆慷慨曰:“死生當隨護軍,不敢有二。”前到諸營,各召料簡諸奸結叛者八百餘人,散在原野,惟取其造謀魁率治之,餘一不問。郡縣所收送,皆放遣,乃即相率還降。儼密白:“宜遣將詣大營,請舊兵鎮守關中。“太祖遣將軍劉柱將二千人,當須到乃發遣,而事露,諸營大駭,不可安喻。儼謂諸將曰:“舊兵既少,東兵未到,是以諸營圖爲邪謀。若或成變,爲難不測。因其狐疑,當令早決。”遂宣言當差留新兵之溫厚者千人鎮守關中,其餘悉遣東。便見主者,內諸營兵名籍,案累重,立差別之。留者意定,與儼同心。其當去者亦不敢動,儼一日盡遣上道,因使所留千人,分佈羅落之。東兵尋至,乃復脅喻,並徙千人,令相及共東,凡所全致二萬餘口。
關羽圍徵南將軍曹仁於樊。儼以議郎參仁軍事南行,輿平寇將軍徐晃俱前。既到,羽圍仁遂堅,餘救兵未到。晃所督不足解圍,而諸將呵責晃促救。儼謂諸將曰:“今賊圍素固,水潦猶盛。我徒卒單少,而仁隔絕不得同力,此舉適所以弊內外耳。當今不若前軍偪圍,遣諜通仁,使知外救,以勵將士。計北軍不過十日,尚足堅守。然後表裏俱發,破賊必矣。如有緩救之戮,餘爲諸軍當之。”諸將皆喜,便作地道,箭飛書與仁,消息數通,北軍亦至,並勢大戰。羽軍既退,舟船猶據沔水,襄陽隔絕不通,而孫權襲取羽輜重,羽聞之,即走南還。仁會諸將議,鹹曰:“今因羽危懼,必可追禽也。”儼曰:“權邀羽連兵之難,欲掩制其後,顧羽還救,恐我承其兩疲,故順辭求效,乘釁因變,以觀利鈍耳。今羽已孤迸,更宜存之以爲權害。若深入追北,權則改虞於彼,將生患於我矣。王必以此爲深慮。”仁乃解嚴。太祖聞羽走,恐諸將追之,果疾敕仁,如儼所策。
文帝即王位,爲侍中。頃之,拜駙馬都尉,領河東太守,典農中郎將。黃初三年,賜爵關內侯。孫權寇邊,徵東大將軍曹休統五州軍御之,徵儼爲軍師。權衆退,軍還,封宜土亭侯,轉爲度支中郎將,遷尚書。從徵吳,到廣陵,復留爲徵東軍師。明帝即位,進封都鄉侯,邑六百戶,監荊州諸軍事,假節。會疾,不行,復爲尚書,出監豫州諸軍事,轉大司馬軍師,入爲大司農。齊王即位,以儼監雍、涼諸軍事,假節,轉徵蜀將軍,又遷徵西將軍,都督雍、涼。正始四年,老疾求還,徵爲驃騎將軍,遷司空。薨,諡曰穆侯。子亭嗣。初,儼與同郡辛毗、陳羣、杜襲並知名,號曰辛、陳、杜、趙雲。
裴潛字文行,河東聞喜人也。避亂荊州,劉表待以賓禮。潛私謂所親王粲、司馬芝曰:“劉牧非霸王之才,乃欲西伯自處,其敗無日矣。”遂南適長沙。太祖定荊州,以潛參丞相軍事,出歷三縣令,入爲倉曹屬。太祖問潛曰:“卿前與劉備俱在荊州,卿以備才略何如?“潛曰:“使居中國,能亂人而不能爲治也。若乘間守險,足以爲一方主。”
時代郡大亂,以潛爲代郡太守。烏丸王及其大人,凡三人,各自稱單于,專制郡事。前太守莫能治正,太祖欲授潛精兵以鎮討之。潛辭曰:“代郡戶口殷衆,士馬控弦,動有萬數。單于自知放橫日久,內不自安。今多將兵往,必懼而拒境,少將則不見憚。宜以計謀圖之,不可以兵威迫也。”遂單車之郡。單于驚喜。潛撫之以靜,單于以下脫帽稽顙,悉還前後所掠婦女、器械、財物。潛案誅郡中大吏與單于爲表裏者郝溫、郭端等十餘人,北邊大震,百姓歸心。在代三年,還爲丞相理曹掾,太祖褒稱治代之功,潛曰:“潛於百姓雖寬,於諸胡爲峻。今計者必以潛爲理過嚴,而事加寬惠;彼素驕恣,過寬必弛,既弛又將攝之以法,此訟爭所由生也。以勢料之,代必復叛。”於是太祖深悔還潛之速。後數十日,三單于反問至,乃遣鄢陵侯彰爲驍騎將軍徵之。
潛出爲沛國相,遷兗州刺史。太祖次摩陂,嘆其軍陳齊整,特加賞賜。文帝踐阼,入爲散騎常侍。出爲魏郡、潁川典農中郎將,奏通貢舉,比之郡國,由是農官進仕路泰。遷荊州刺史,賜爵關內侯。明帝即位,入爲尚書。出爲河南尹,轉太尉軍師、大司農,封清陽亭侯,邑二百戶。入爲尚書令,奏正分職,料簡名實,出事使斷官府者百五十餘條。喪父去官,拜光祿大夫。正始五年薨,追贈太常,諡曰貞侯。子秀嗣。遺令儉葬,墓中惟置一坐,瓦器數枚,其餘一無所設。秀,鹹熙中爲尚書僕射。
評曰:和洽清和幹理,常林素業純固,楊俊人倫行義,杜襲溫粹識統,趙儼剛毅有度,裴潛平恆貞幹,皆一世之美士也。至林能不繫心於三司,以大夫告老,美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