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傳

《左傳》,相傳爲左丘明著,原名爲《左氏春秋》,漢代改稱《春秋左氏傳》,簡稱《左傳》,是中國古代第一部敘事完備的編年體史書,更是先秦散文著作的代表,它標誌着我國敘事散文的成熟。漢朝時又名《春秋左氏》《左氏》。漢朝以後纔多稱《左傳》。它與《公羊傳》《穀梁傳》合稱“春秋三傳”。舊時相傳是春秋末年左丘明爲解釋孔子的《春秋》而作。《左傳》實質上是一部獨立撰寫的史書。它起自魯隱公元年(公元前722年),迄於魯哀公二十七年(公元前468年),以《春秋》爲本,通過記述春秋時期的具體史實來說明《春秋》的綱目,是儒家重要經典之一。

襄公十年

【經】


十年春,公會晉侯、宋公、衛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齊世子光會吳於柤。


夏五月甲午,遂滅偪陽。


公至自會。


楚公子貞、鄭公孫輒帥師伐宋。


晉師伐秦。


秋,莒人伐我東鄙。


公會晉侯、宋公、衛侯、曹伯、莒子、邾子、齊世子光、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鄭。


冬,盜殺鄭公子斐、公子發、公孫輒。


戍鄭虎牢。


楚公子貞帥師救鄭。公至自伐鄭。


【傳】


十年春,會於柤,會吳子壽夢也。三月癸丑,齊高厚相大子光以先會諸侯於鍾離,不敬。士莊子曰:“高子相大子以會諸侯,將社稷是衛,而皆不敬,棄社稷也,其將不免乎?”


夏四月戊午,會於柤。


晉荀偃、士匄請伐偪陽,而封宋向戌焉。荀罃曰:“城小而固,勝之不武,弗勝爲笑。”固請。丙寅,圍之,弗克。孟氏之臣秦堇父輦重如役。偪陽人啓門,諸侯之士門焉。縣門發,郰人紇抉之以出門者。狄虒彌建大車之輪而蒙之以甲以爲櫓,左執之,右拔戟,以成一隊。孟獻子曰:“《詩》所謂‘有力如虎’者也。”主人縣布,堇父登之,及堞而絕之。隊則又縣之,蘇而覆上者三。主人辭焉,乃退,帶其斷以徇于軍三日。


諸侯之師久於偪陽,荀偃、士匄請於荀曰:“水潦將降,懼不能歸,請班師!”知伯怒,投之以機,出於其間,曰:“女成二事而後告餘。餘恐亂命,以不女違。女既勤君而興諸侯,牽帥老夫以至於此,既無武守,而又欲易餘罪,曰:‘是實班師,不然克矣。’餘羸老也,可重任乎?七日不克,必爾乎取之!”


五月庚寅,荀偃、士匄帥卒攻偪陽,親受矢石。甲午,滅之。書曰“遂滅偪陽”,言自會也。以與向戌,向戌辭曰:“君若猶辱鎮撫宋國,而以偪陽光啓寡君,羣臣安矣,其何貺如之?若惠賜臣,是臣興諸侯以自封也,其何罪大焉?敢以死請。”乃予宋公。


宋公享晉侯於楚丘,請以《桑林》。荀辭。荀偃、士匄曰:“諸侯,宋、魯於是觀禮。魯有禘樂,賓祭用之。宋以《桑林》享君,不亦可乎?”舞師題以旌夏,晉侯懼,而退入於房。去旌,卒享而還。及著雍,疾。卜,《桑林》見。荀偃、士匄欲奔請禱焉。荀不可,曰:“我辭禮矣,彼則以之。猶有鬼神,於彼加之。”晉侯有間,以偪陽子歸,獻於武宮,謂之夷俘。偪陽,妘姓也。使周內史選其族嗣,納諸霍人,禮也。


師歸,孟獻子以秦堇父爲右。生秦丕茲,事仲尼。


六月,楚子囊、鄭子耳伐宋,師於訾毋。庚午,圍宋,門於桐門。


晉荀罃伐秦,報其侵也。


衛侯救宋,師於襄牛。鄭子展曰:“必伐衛,不然,是不與楚也。得罪於晉,又得罪於楚,國將若之何?”子駟曰:“國病矣!”子展曰:“得罪於二大國,必亡。病不猶愈於亡乎?”諸大夫皆以爲然。故鄭皇耳帥師侵衛,楚令也。孫文子卜追之,獻兆於定姜。姜氏問《繇》。曰:“兆如山陵,有夫出征,而喪其雄。”姜氏曰:“徵者喪雄,禦寇之利也。大夫圖之!”衛人追之,孫蒯獲鄭皇耳於大丘。


秋七月,楚子囊、鄭子耳伐我西鄙。還,圍蕭,八月丙寅,克之。九月,子耳侵宋北鄙。孟獻子曰:“鄭其有災乎!師競已甚。周猶不堪競,況鄭乎?有災,其執政之三士乎!”


莒人間諸侯之有事也,故伐我東鄙。


諸侯伐鄭。齊崔杼使大子光先至於師,故長於滕。己酉,師於牛首。


初,子駟與尉止有爭,將御諸侯之師而黜其車。尉止獲,又與之爭。子駟抑尉止曰:“爾車,非禮也。”遂弗使獻。初,子駟爲田洫,司氏、堵氏、侯氏、子師氏皆喪田焉。故五族聚羣不逞之人,因公子之徒以作亂。於是子駟當國,子國爲司馬,子耳爲司空,子孔爲司徒。


冬十月戊辰,尉止、司臣、侯晉、堵女父、子師僕帥賊以入,晨攻執政於西宮之朝,殺子駟、子國、子耳,劫鄭伯以如北宮。子孔知之,故不死。書曰“盜”,言無大夫焉。


子西聞盜,不儆而出,屍而追盜,盜入於北宮,乃歸授甲。臣妾多逃,器用多喪。子產聞盜,爲門者,庀羣司,閉府庫,慎閉藏,完守備,成列而後出,兵車十七乘,屍而攻盜於北宮。子蟜帥國人助之,殺尉止、子師僕,盜衆盡死。侯晉奔晉。堵女父、司臣、尉翩、司齊奔宋。


子孔當國,爲載書,以位序,聽政闢。大夫、諸司、門子弗順,將誅之。子產止之,請爲之焚書。子孔不可,曰:“爲書以定國,衆怒而焚之,是衆爲政也,國不亦難乎?”子產曰:“衆怒難犯,專欲難成,合二難以安國,危之道也。不如焚書以安衆,子得所欲,衆亦得安,不亦可乎?專欲無成,犯衆興禍,子必從之。”乃焚書於倉門之外,衆而後定。


諸侯之師城虎牢而戍之。晉師城梧及制,士魴、魏絳戍之。書曰“戍鄭虎牢”,非鄭地也,言將歸焉。


鄭及晉平。楚子囊救鄭。十一月,諸侯之師還鄭而南,至於陽陵,楚師不退。知武子欲退,曰:“今我逃楚,楚必驕,驕則可與戰矣。”欒黶曰:“逃楚,晉之恥也。合諸侯以益恥,不如死!我將獨進。”師遂進。己亥,與楚師夾潁而軍。子曰:“諸侯既有成行,必不戰矣。從之將退,不從亦退。退,楚必圍我。猶將退也。不如從楚,亦以退之。”宵涉潁,與楚人盟。欒黶欲伐鄭師,荀不可,曰:“我實不能御楚,又不能庇鄭,鄭何罪?不如致怨焉而還。今伐其師,楚必救之,戰而不克,爲諸侯笑。克不可命,不如還也!”丁未,諸侯之師還,侵鄭北鄙而歸。楚人亦還。


王叔陳生與伯輿爭政。王右伯輿,王叔陳生怒而出奔。及河,王復之,殺史狡以說焉。不入,遂處之。晉侯使士匄平王室,王叔與伯輿訟焉。王叔之宰與伯輿之大夫瑕禽,坐獄於王庭,士匄聽之。王叔之宰曰:“篳門閨竇之人而皆陵其上,其難爲上矣!”瑕禽曰:“昔平王東遷,吾七姓從王,牲用備具。王賴之,而賜之騂旄之盟,曰:‘世世無失職。’若篳門閨竇,其能來東底乎?且王何賴焉?今自王叔之相也,政以賄成,而刑放於寵,官之師旅,不勝其富。吾能無篳門閨竇乎?唯大國圖之!下而無直,則何謂正矣?”範宣子曰:“天子所右,寡君亦右之。所左,亦左之。”使王叔氏與伯輿合要,王叔氏不能舉其契。王叔奔晉。不書,不告也。單靖公爲卿士,以相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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