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策》(Intrigues of the Warring States),是一部國別體史書。主要記述了戰國時期的縱橫家的政治主張和策略,展示了戰國時代的歷史特點和社會風貌,是研究戰國曆史的重要典籍。作者並非一人,成書並非一時,書中文章作者大多不知是誰。西漢末劉向編定爲三十三篇,書名亦爲劉向所擬定。宋時已有缺失,由曾鞏作了訂補。有東漢高誘注,今殘缺。宋鮑彪改變原書次序,作新注。吳師道作《校注》,近代人金正煒有《補釋》,今人繆文遠有《戰國策新注》。
謂鄭王曰:“昭釐侯,一世之明君也;申不害,一世之賢士也。韓與魏敵侔之國也,申不害與昭釐侯執珪而見梁君,非好卑而惡尊也,非慮過而議失也。申不害之計事,曰:‘我執珪於魏,魏君必得志於韓,必外靡於天下矣,是魏弊矣。諸侯惡魏必事韓,是我免於一人之下,而信於萬人之上也。夫弱魏之兵,而重韓之權,莫如朝魏。’昭釐侯聽而行之,明君也;申不害慮事而言之,忠臣也。今之韓弱於始之韓,而今之秦強於始之秦。今秦有梁君之心矣,而王與諸臣不事爲尊秦以定韓者,臣竊以爲王之明爲不如昭釐侯,而王之諸臣忠莫如申不害也。
“昔者,穆公一勝於韓原而霸西州,晉文公一勝於城濮而定天下,此以一勝立尊令,成功名於天下。今秦數世強矣,大勝以千數,小勝以百數,大之不王,小之不霸,名尊無所立,制令無所行,然而春秋用兵者,非以求主尊成名於天下也。昔先王之攻,有爲名者,有爲實者。爲名者攻其心,爲實者攻其形。昔者吳與越戰,越人大敗,保於會稽之上。吳人人越而戶撫之。越王使大夫種行成於吳,請男爲臣,女爲妾,身執禽而隨諸御。吳人果聽其辭,與成而不盟,此攻其心者也。其後越與吳戰,吳人大敗,亦請男爲臣,女爲妾,反以越事吳之禮事越。越人不聽也,遂殘吳國而禽夫差,此攻其形者也。今將攻其心乎,宜使如吳;攻其形乎,宜使如越。夫攻形不如越,而攻心不如吳,而君臣、上下、少長、貴賤,畢呼霸王,臣竊以爲猶之井中而謂曰:‘我將爲爾求火也。’
“東孟之會,聶政、陽堅刺相兼君。許異蹴哀侯而殪之,立以爲鄭君。韓氏之衆無不聽令者,則許異爲之先也。是故哀侯爲君,而許異終身相焉。而韓氏之尊許異也,猶其尊哀侯也。今日鄭君不可得而爲也,雖終身相之焉,然而吾弗爲雲者,豈不爲過謀哉?昔齊桓公九合諸侯,未嘗不以周襄王之命。然則雖尊襄王,桓公亦定霸矣。九合之尊桓公也,猶其尊襄王也。今日天子不可得而爲也,雖爲桓公吾弗爲雲者,豈不爲過謀而不知尊哉!韓氏之士數十萬,皆戴哀侯以爲君,而許異獨取相焉者,無他;諸侯之君,無不任事於周室也,而桓公獨取霸者,亦無他也。今強國將有帝王之亹,而以國先者,此桓公、許異之類也。豈可不謂善謀哉?夫先與強國之利,強國能王,則我必爲之霸;強國不能王,則可以闢其兵,使之無伐我。然則強國事成,則我立帝而霸;強國之事不成,猶之厚德我也。今與強國,強國之事成則有福,不成則無患,然則先與強國者,聖人之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