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策》(Intrigues of the Warring States),是一部國別體史書。主要記述了戰國時期的縱橫家的政治主張和策略,展示了戰國時代的歷史特點和社會風貌,是研究戰國曆史的重要典籍。作者並非一人,成書並非一時,書中文章作者大多不知是誰。西漢末劉向編定爲三十三篇,書名亦爲劉向所擬定。宋時已有缺失,由曾鞏作了訂補。有東漢高誘注,今殘缺。宋鮑彪改變原書次序,作新注。吳師道作《校注》,近代人金正煒有《補釋》,今人繆文遠有《戰國策新注》。
蘇代謂燕昭王白:“今有人於此,孝如曾參、孝己,信如尾生高,廉如鮑焦、史鰌,兼此三行以事王,奚如?”王曰:“如是足矣。”對曰:“足下以爲足,則臣不事足下矣。臣且處無爲之事,歸耕乎周之上地,耕而食之,織而衣之。”王曰:“何故也?”對曰:“孝如曾參、孝己,則不過養其親其。信如尾生高,則不過不欺人耳。廉如鮑焦、史鰌,則不過不竊人之財耳。今臣爲進取者也。臣以爲廉不與身俱達,義不與生俱立。仁義者,自完之道也,非進取之術也。”
王曰:“自憂不足乎?”對曰:“以臣憂爲足,則秦不出殽塞,齊不出營丘,楚不出疏章。三王代位,五伯改政,皆以不臣憂故也。若自憂而足,則臣亦之周負籠耳,何爲煩大王之廷耶?昔者楚取章武,諸侯北面而朝。秦取西山,諸侯西面而朝。曩者使燕毋去周室之上,則諸侯不爲別馬而朝矣。臣聞之,善爲事者,先量其國之大小,而揆其兵之強弱,故功可成,而名可立也。不能爲事者,不先量其國之大小,不揆其兵之強弱,故功不可成而名不可立也。今王有東向伐齊之心,而愚臣知之。”
王曰:“子何以知之?”對曰:“矜戟砥劍,登丘東向而嘆,是以愚臣知之。今夫烏獲舉千鈞之重,行年八十,而求扶持。故齊雖強國也,西勞於宋,南罷於楚,則齊軍可敗,而河間可取。”
燕王曰:“善。吾請拜子爲上卿,奉子車百乘,子以此爲寡人東遊於齊,何如?”對曰:“足下以愛之故與,則何不與愛子與諸舅、叔父,負牀之孫,不得,而乃以與無能之臣,何也?王之論臣,何如人哉?今臣之所以事足下者,忠信也。恐以忠信之故,見罪於左右。”
王曰:“安有爲人臣盡其力,竭其能,而得罪者乎?”對曰:“臣請爲王譬。昔周之上地嘗有之。其丈夫官三年不歸,其妻愛人。其所愛者曰:‘子之丈夫來,則且奈何乎?’其妻曰:‘勿憂也,吾已爲藥酒而待其來矣。’已而其丈夫果來,於是因令其妾酌藥酒而進之。其妾知之,半道而立。慮曰:‘吾以此飲吾主父,則殺吾主父;以此事告吾主父,則逐吾主母。與殺吾父、逐吾主母者,寧佯躓而覆之。’於是因佯僵而僕之。其妻曰:‘爲子之遠行來之,故爲美酒,今妾奉而僕之。’其丈夫不知,縛其妾而笞之。故妾所以笞者,忠信也。今臣爲足下使於齊,恐忠信不諭於左右也。臣聞之曰:“萬乘之主,不制於人臣。十乘之家,不制於衆人。疋夫徒步之士,不制於妻妾。而又況於當世之賢主乎?臣請行矣,願足下之無制於羣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