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又稱《前漢書》,由我國東漢時期的歷史學家班固編撰,其中《漢書》八表由班固之妹班昭補寫而成,《漢書》天文志由班昭弟子馬續補寫而成。《漢書》是中國第一部紀傳體斷代史,“二十四史”之一。是繼《史記》之後我國古代又一部重要史書,與《史記》《後漢書》《三國志》並稱爲“前四史”。 《漢書》全書主要記述了上起西漢的漢高祖元年(公元前206年),下至新朝的王莽地皇四年(公元23年),共230年的史事。《漢書》包括紀十二篇,表八篇,志十篇,傳七十篇,共一百篇,後人劃分爲一百二十卷,共八十萬字。
《六經》之道同歸,而《禮》、《樂》之用爲急。治身者斯須忘禮,則暴嫚入之矣;爲國者一朝失禮,則荒亂及之矣。人函天、地、陰、陽之氣,有喜、怒、哀、樂之情。天稟其性而不能節也,聖人能爲之節而不能絕也,故象天、地而制禮、樂,所以通神明,立人倫,正情性,節萬事者也。
人性有男女之情,妒忌之別,爲制婚姻之禮;有交接長幼之序,爲制鄉飲之禮;有哀死思遠之情,爲制喪祭之禮;有尊尊敬上之心,爲制朝覲之禮。哀有哭踊之節,樂有歌舞之容,正人足以副其誠,邪人足以防其失。故婚姻之禮廢,則夫婦之道苦,而淫闢之罪多;鄉飲之禮廢,則長幼之序亂,而爭鬥之獄蕃;喪祭之禮廢,則骨肉之恩薄,而背死忘先者衆;朝聘之禮廢,則君臣之位失,而侵陵之漸起。故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於禮;移風易俗,莫善於樂。”禮節民心,樂和民聲,政以行之,刑以防之。禮、樂、政、刑四達而不誖,則王道備矣。
樂以治內而爲同,禮以修外而爲異;同則和親,異則畏敬;和親則無怨,畏敬則不爭。揖讓而天下治者,禮、樂之謂也。二者並行,合爲一體。畏敬之意難見,則著之於享獻、辭受,登降、跪拜;和親之說難形,則發之於詩歌詠言,鍾石、管絃。蓋嘉其敬意而不及其財賄,美其歡心而不流其聲音。故孔子曰:“禮雲禮雲,玉帛云乎哉?樂雲樂雲,鐘鼓云乎哉?”此禮樂之本也。故曰:“知禮樂之情者能作,識禮樂之文者能述;作者之謂聖,述者之謂明。明聖者,述作之謂也。”
王者必因前王之禮,順時施宜,有所損益,即民之心,稍稍製作,至太平而大備。周監於二代,禮文尤具,事爲之制,曲爲之防,故稱禮經三百,威儀三千。於是教化浹洽,民用和睦,災害不生,禍亂不作,囹圄空虛,四十餘年。孔子美之曰:“鬱郁乎文哉!吾從周。”及其衰也,諸侯逾越法度,惡禮制之害己,去其篇籍。遭秦滅學,遂以亂亡。
漢興,撥亂反正,日不暇給,猶命叔孫通制禮儀,以正君臣之位。高祖說而嘆曰:“吾乃今日知爲天子之貴也!”以通爲奉常,遂定儀法,未盡備而通終。
至文帝時,賈誼以爲:“漢承秦之敗俗,廢禮義,捐廉恥,今其甚者殺父兄,盜者取廟器,而大臣特以簿書不報,期會爲故,至於風俗流溢,恬而不怪,以爲是適然耳。夫移風易俗,使天下回心而鄉道,類非俗吏之所能爲也。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綱紀有序,六親和睦,此非天之所爲,人之所設也。人之所設,不爲不立,不修則壞。漢興至今二十餘年,宜定製度,興禮樂,然後諸侯軌道,百姓素樸,獄訟衰息。”乃草具其儀,天子說焉。而大臣絳、灌之屬害之,故其議遂寢。
至武帝即位,進用英雋,議立明堂,制禮服,以興太平。會竇太后好黃老言,不說儒術,其事又廢。後董仲舒對策言:“王者欲有所爲,宜求其端於天。天道大者,在於陰陽。陽爲德,陰爲刑。天使陽常居大夏,而以生育長養爲事;陰常居大冬,而積於空虛不用之處,以此見天之任德不任刑也。陽出佈施於上而主歲功,陰入伏藏於下而時出佐陽。陽不得陰之助,亦不能獨成歲功。王者承天意以從事,故務德教而省刑罰。刑罰不可任以治世,猶陰之不可任以成歲也。今廢先王之德教,獨用執法之吏治民,而欲德化被四海,故難成也。是故古之王者,莫不以教化爲大務,立大學以教於國,設庠序以化於邑。教化以明,習俗以成,天下嘗無一人之獄矣。至週末世,大爲無道,以失天下。秦繼其後,又益甚之。自古以來,未嘗以亂濟亂,大敗天下如秦者也。習俗薄惡,民人抵冒。今漢繼秦之後,雖欲治之,無可奈何。法出而奸生,令下而詐起,一歲之獄以萬千數,如以湯止沸,沸俞甚而無益。闢之琴瑟不調,甚者必解而更張之,乃可鼓也。爲政而不行,甚者必變而更化之,乃可理也。故漢得天下以來,常欲善治,而至今不能勝殘去殺者,失之當更化而不能更化也。古人有言:‘臨淵羨魚,不如歸而結網。’今臨政而願治七十餘歲矣,不如退而更化。更化則可善治,而災害日去,福祿日來矣。”是時,上方征討四夷,銳志武功,不暇留意禮文之事。
至宣帝時,琅邪王吉爲諫大夫,又上疏言:“欲治之主不世出,公卿幸得遭遇其時,未有建萬世之長策,舉明主於三代之隆者也。其務在於簿書、斷獄、聽訟而已,此非太平之基也。今俗吏所以牧民者,非有禮義科指可世世通行者也,以意穿鑿,各取一切。是以詐僞萌生,刑罰無極,質樸日消,恩愛浸薄。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於禮’,非空言也。願與大臣延及儒生,述舊禮,明王制,驅一世之民,濟之仁壽之域,則俗何以不若成、康?壽何以不若高宗?”上不納其言,吉以病去。
至成帝時,犍爲郡於水濱得古磐十六枚,議者以爲善祥。劉向因是說上:“宜興辟雍,設庠序,陳禮樂,隆雅頌之聲,盛揖攘之容,以風化天下。如此而不治者,未之有也。或曰,不能具禮。禮以養人爲本,如有過差,是過而養人也。刑罰之過,或至死傷。今之刑,非皋陶之法也,而有司請定法,削則削,筆則筆,救時務也。至於禮樂,則曰不敢,是敢於殺人不敢於養人也。爲其俎豆、管絃之間小不備,因是絕而不爲,是去小不備而就大不備,或莫甚焉。夫教化之比於刑法,刑法輕,是舍所重而急所輕也。且教化,所恃以爲治也,刑法所以助治也。今廢所恃而獨立其所助,非所以致太平也。自京師有誖逆不順之子孫,至於陷大辟受刑戮者不絕,繇不習五常之道也。夫承千歲之衰周,繼暴秦之餘敝,民漸漬惡俗,貪饕險詖,不閒義理,不示以大化,而獨驅以刑罰,終已不改。故曰:‘導之以禮樂,而民和睦。’初,叔孫通將制定禮儀,見非於齊、魯之士,然卒爲漢儒宗,業垂後嗣,斯成法也。”成帝以向言下公卿議,會向病卒,丞相大司空奏請立辟雍。案行長安城南,營表未作,遭成帝崩,羣臣引以定諡。
及王莽爲宰衡,欲耀衆庶,遂興辟雍,因以篡位,海內畔之。世祖受命中興,撥亂反正,改定京師於土中。即位三十年,四夷賓服,百姓家給,政教清明,乃營立明堂、辟雍。顯宗即位,躬行其禮,宗祀光武皇帝於明堂,養三老、五更於辟雍,威儀既盛美矣。然德化未流洽者,禮樂未具,羣下無所誦說,而庠序尚未設之故也。孔子曰:“闢如爲山,未成一匱,止,吾止也。”今叔孫通所撰禮儀,與律令同錄,臧於理官,法家又復不傳。漢典寢而不著,民臣莫有言者。又通沒之後,河間獻王採禮樂古事,稍稍增輯,至五百餘篇。今學者不能昭見,但推士禮以及天子,說義又頗謬異,故君臣長幼交接之道浸以不章。
樂者,聖人之所樂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移風易俗,故先王著其教焉。
夫民有血、氣、心、知之性,而無哀、樂、喜、怒之常,應感而動,然後心術形焉。是以纖微憔瘁之音作,而民思憂;闡諧嫚易之音作,而民康樂;粗厲猛奮之音作,而民剛毅;廉直正誠之音作,而民肅敬;寬裕和順之音作,而民慈愛;流辟邪散之音作,而民淫亂。先王恥其亂也,故制雅頌之聲,本之情性,稽之度數,制之禮儀,合生氣之和,異五常之行,使之陽而不散,陰而不集,剛氣不怒,柔氣不懾,四暢交於中,而發作於外,皆安其位而不相奪,足以感動人之善心也,不使邪氣得接焉,是先王立樂之方也。
王者未作樂之時,因先王之樂以教化百姓,說樂其俗,然後改作,以章功德。《易》曰:“先王以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昔黃帝作《咸池》,顓頊作《六莖》,帝嚳作《五英》,堯作《大章》,舜作《招》,禹作《夏》,湯作《濩》,武王作《武》,周公作《勺》。《勺》,言能勺先祖之道也。《武》,言以功定天下也。《B324》言救民也。《夏》,大承二帝也。《招》,繼堯也。《大章》,章之也。《五英》,英茂也。《六莖》,及根莖也。《咸池》,備矣。自夏以往,其流不可聞已,殷《頌》猶有存者。周《詩》既備,而其器用張陳,《周官》具焉。典者自卿大夫、師瞽以下,皆選有道德之人,朝夕習業,以教國子。國子者,卿大夫之子弟也,皆學歌九德,誦六詩,習六舞,五聲、八音之和。故帝舜命夔曰:“女典樂,教胄子,直而溫,寬而慄,剛而無虐,簡而無敖。詩言志,歌詠言,聲依詠,律和聲,八音克諧。”此之謂也。又以外賞諸侯德盛而教尊者。其威儀足以充目,音聲足以動耳,詩語足以感心,故聞其音而德和,省其詩而志正,論其數而法立。是以薦之郊廟則鬼神饗,作之朝廷則羣臣和,立之學官則萬民協。聽者無不虛己竦神,說而承流,是以海內遍知上德,被服其風,光輝日新,化上遷善,而不知所以然,至於萬物不夭,天地順而嘉應降。故《詩》曰:“鐘鼓鍠鍠,磐管鏘鏘,降福穰穰。”《書》雲:“擊石拊石,百獸率舞。”鳥獸且猶感應,而況於人乎?況於鬼神乎?故樂者,聖人之所以感天地,通神明,安萬民,成性類者也。然自《雅》、《頌》之興,而所承衰亂之音猶在,是謂淫過兇嫚之聲,爲設禁焉。世衰民散,小人乘君子,心耳淺薄,則邪勝正。故《書》序:“殷紂斷棄先祖之樂,乃作淫聲,用變亂正聲,以說婦人。”樂官師瞽抱其器而奔散,或適諸侯,或入河海。夫樂本情性,浹肌膚而臧骨髓,雖經乎千載,其遺風餘烈尚猶不絕。至春秋時,陳公子完奔齊。陳,舜之後,《招》樂存焉。故孔子適齊聞《招》,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爲樂之至於斯!”美之甚也。
周道始缺,怨刺之詩起。王澤既竭,而詩不能作。王官失業,《雅》、《頌》相錯,孔子論而定之,故曰:“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是時,周室大壞,諸侯恣行,設兩觀,乘大路。陪臣管仲、季氏之屬,三歸《雍》徹,八佾舞廷。制度遂壞,陵夷而不反,桑間、濮上,鄭、衛、宋、趙之聲並出。內則致疾損壽,外則亂政傷民。巧僞因而飾之,以營亂富貴之耳目。庶人以求利,列國以相間。故秦穆遺戎而由余去,齊人饋魯而孔子行。至於六國,魏文侯最爲好古,而謂子夏曰:“寡人聽古樂則欲寐,及聞鄭、衛,餘不知倦焉。”子夏辭而辨之,終不見納,自此禮樂喪矣。
漢興,樂家有制氏,以雅樂聲律世世在大樂官,但能紀其鏗鎗鼓舞,而不能言其義。高祖時,叔孫通因秦樂人制宗廟樂。大祝迎神於廟門,奏《嘉至》,猶古降神之樂也。皇帝入廟門,奏《永至》,以爲行步之節,猶古《採薺》、《肆夏》也。乾豆上,奏《登歌》,獨上歌,不以管絃亂人聲,欲在位者遍聞之,猶古《清廟》之歌也。《登歌》再終,下奏《休成》之樂,美神明既饗也。皇帝就酒東廂,坐定,奏《永安》之樂,美禮已成也。又有《房中祠樂》,高祖唐山夫人所作也。周有《房中樂》,至秦名曰《壽人》。凡樂,樂其所生,禮不忘本。高祖樂楚聲,故《房中樂》楚聲也。孝惠二年,使樂府令夏侯寬備其簫管,更名曰《安世樂》。
高廟奏《武德》、《文始》、《五行》之舞;孝文廟奏《昭德》、《文始》、《四時》、《五行》之舞;孝武廟奏《盛德》、《文始》、《四時》、《五行》之舞。《武德舞》者,高祖四年作,以象天下樂己行武以除亂也。《文始舞》者,曰本舜《招舞》也,高祖六年更名曰《文始》,以示不相襲也。《五行舞》者,本週舞也,秦始皇二十六年更名曰《五行》也。《四時舞》者,孝文所作,以示天下之安和也。蓋樂己所自作,明有制也;樂先王之樂,明有法也。孝景採《武德舞》以爲《昭德》,以尊大宗廟。至孝宣,採《昭德舞》爲《盛德》,以尊世宗廟。諸帝廟皆常奏《文始》、《四時》、《五行舞》雲。高祖六年又作《昭容樂》、《禮容樂》。《昭容》者,猶古之《昭夏》也,主出《武德舞》。《禮容》者,主出《文始》、《五行舞》。舞人無樂者,將至至尊之前不敢以樂也;出用樂者,言舞不失節,能以樂終也。大氐皆因秦舊事焉。
初,高祖既定天下,過沛,與故人父老相樂,醉酒歡哀,作“風起”之詩,令沛中僮兒百二十人習而歌之。至孝惠時,以沛宮爲原廟,皆令歌兒習吹以相和,常以百二十人爲員。文、景之間,禮官肄業而已。至武帝定郊祀之禮,祠太一於甘泉,就乾位也;祭后土於汾陰,澤中方丘也。乃立樂府,采詩夜誦,有趙、代、秦、楚之謳。以李延年爲協律都尉,多舉司馬相如等數十人造爲詩賦,略論律呂,以合八音之調,作十九章之歌。以正月上辛用事甘泉圜丘,使童男女七十人俱歌,昏祠至明。夜常有神光如流星止集於祠壇,天子自竹宮而望拜,百官侍祠者數百人皆肅然動心焉。
《安世房中歌》十七章,其詩曰:
大孝備矣,休德昭清。高張四縣,樂充官庭。芬樹羽林,雲景杳冥,金支秀華,庶旄翠旌。
《七始》、《華始》,肅倡和聲。神來宴娭,庶幾是聽。鬻鬻音送,細齊人情。忽乘青玄,熙事備成。清思眑々,經緯冥冥。
我定歷數,人告其心。敕身齊戒,施教申申。乃立祖廟,敬明尊親。大矣孝熙,四極爰轃。
王侯秉德,其鄰翼翼,顯明昭式。清明DBCB矣,皇帝孝德。竟全大功,撫安四極。
海內有奸,紛亂東北。詔撫成師,武臣承德。行樂交逆,《簫》、《勺》羣慝。肅爲濟哉,蓋定燕國。
大海蕩蕩水所歸,高賢愉愉民所懷。大山崔,百卉殖。民何貴?貴有德。
安其所,樂終產。樂終產,世繼緒。飛龍秋,游上天。高賢愉,樂民人。
豐草葽,女羅施。善何如,誰能回!大莫大,成教德;長莫長,被無極。
雷震震,電耀耀。明德鄉,治本約。治本約,澤弘大。加被寵,鹹相保。德施大,世曼壽。
都荔遂芳,窅寙桂華。孝奏天儀,若日月光。乘玄四龍,回馳北行。羽旄殷盛,芬哉芒芒。孝道隨世,我署文章。
《桂華》
馮馮翼翼,承天之則。吾易久遠,燭明四極。慈惠所愛,美若休德。杳杳冥冥,克綽永福。
《美若》
磑磑即即,師象山則。烏呼孝哉,案撫戎國。蠻夷竭歡,象來致福。兼臨是愛,終無兵革。
嘉薦芳矣,告靈饗矣。告靈既饗,德音孔臧。惟德之臧,建侯之常。承保天休,令問不忘。
皇皇鴻明,蕩侯休德。嘉承天和,伊樂厥福。在樂不荒,惟民之則。
浚則師德,下民鹹殖。令問在舊,孔容翼翼。
孔容之常,承帝之明。下民之樂,子孫保光。承順溫良,受帝之光。嘉薦令芳,壽考不忘。
承帝明德,師象山則。雲施稱民,永受厥福。承容之常,承帝之明。下民安樂,受福無疆。
《郊祀歌》十九章,其詩曰:
練時日,侯有望,爇膋蕭,延四方。九重開,靈之斿,垂惠恩,鴻祜休。靈之車,結玄雲,駕飛龍,羽旄紛。靈之下,若風馬,左倉龍,右白虎。靈之來,神哉沛,先以雨,般裔裔。靈之至,慶陰陰,相放怫,震澹心。靈已坐,五音飭,虞至旦,承靈億。牲繭栗,粢盛香,尊桂酒,賓八鄉。靈安留,吟青黃,遍觀此,眺瑤堂。衆嫭並,綽奇麗,顏如荼,兆逐靡。被華文,廁霧縠,曳阿錫,佩珠玉。俠嘉夜,茝蘭芳,淡容與,獻嘉觴。
《練時日》一
帝臨中壇,四方承宇,繩繩意變,備得其所。清和六合,制數以五。海內安寧,興文武。后土富媼,昭明三光。穆穆優遊,嘉服上黃。
《帝臨》二
青陽開動,根荄以遂,膏潤並愛,跂行畢逮。霆聲發榮,壧處頃聽,枯槁復產,乃成厥命。衆庶熙熙,施及夭胎,羣生啿噬,惟春之祺。
《青陽》三 鄒子樂
朱明盛長,敷與萬物,桐生茂豫,靡有所詘。敷華就實,既阜既昌,登成甫田,百鬼迪嘗。廣大建祀,肅雍不忘,神若宥之,傳世無疆。
《朱明》四 鄒子樂
西顥沆碭,秋氣肅殺,含秀垂穎,續舊不廢。奸僞不萌,襖孽伏息,隅闢越遠,四貉鹹服。既畏茲威,惟慕純德,附而不驕,正心翊翊。
《西顥》五 鄒子樂
玄冥陵陰,蟄蟲蓋臧,草木零落,抵冬降霜。易亂除邪,革正異俗,兆民反本,抱素懷樸。條理信義,望禮五嶽。籍斂之時,掩收嘉穀。
《玄冥》六 鄒子樂
惟泰元尊,媼神蕃釐,經緯天地,作成四時。精建日月,星辰度理,陰陽五行,週而復始。雲風雷電,降甘露雨,百姓蕃滋,鹹循厥緒。繼統共勤,順皇之德,鸞路龍鱗,罔不肸飾。嘉籩列陳,庶幾宴享,滅除兇災,烈騰八荒。鐘鼓竽笙,雲舞翔翔,招搖靈旗,九夷賓將。
《惟泰元》七 建始元年,丞相匡衡奏罷“鸞路龍鱗”,更定詩曰“涓選休成”。
天地並況,惟予有慕,爰熙紫壇,思求厥路。恭承禋祀,豫爲紛,黼繡周張,承神至尊。千童羅舞成八溢,合好效歡虞泰一。九歌畢奏斐然殊,鳴琴竽瑟會軒朱。璆磬金鼓,靈其有喜,百官濟濟,各敬厥事。盛勝實俎進聞膏,神奄留,臨須搖。長麗前掞光耀明,寒暑不忒況皇章。展詩應律鋗玉鳴,函宮吐角激徵清。發梁揚羽申以商,造茲新音永久長。聲氣遠條鳳鳥鴹,神夕奄虞蓋孔享。
《天地》八
丞相匡衡奏罷“黼繡周張”,更定詩曰“肅若舊典”。
日出入安窮?時世不與人同。故春非我春,夏非我夏,秋非我秋,冬非我冬。泊如四海之池,遍觀是邪謂何?吾知所樂,獨樂六龍,六龍之調,使我心若。訾黃其何不徠下?
《日出入》九
太一況,天馬下,沾赤汗,沫流赭。志俶儻,精權奇,浮雲,晻上馳。體容與,萬里,今安匹,龍爲友。
元狩三年馬生渥窪水中作。
天馬徠,從西極,涉流沙,九夷服。天馬徠,出泉水,虎脊兩,化若鬼。天馬徠,歷無草,徑千里,循東道。天馬徠,執徐時,將搖舉,誰與期?天馬徠,開遠門,竦予身,逝崑崙。天馬徠,龍之媒,遊閶闔,觀玉臺。
太初四年誅宛王獲宛馬作。《天馬》十
天門開,詄蕩蕩,穆並聘,以臨饗。光夜燭,德信著,靈浸鴻,長生豫。大朱塗廣,夷石爲堂,飾玉梢以舞歌,體招搖若永望。星留俞,塞隕光,照紫幄,珠熉黃。幡比翅回集,貳雙飛常羊。月穆穆以金波,日華耀以宣明。假清風軋忽,激長至重觴。神裴回若留放,殣冀親以肆章。函蒙祉福常若期,寂謬上天知厥時。泛泛滇滇從高斿,殷勤此路臚所求。佻正嘉吉弘以昌,休嘉砰隱溢四方。專精厲意逝九閡,紛雲六幕浮大海。
《天門》十一
景星顯見,信星彪列,象載昭庭,日親以察。參侔開闔,爰推本紀,汾脽出鼎,皇祜元始。五音六律,依韋饗昭,雜變並會,雅聲遠姚。空桑琴瑟結信成,四興遞代八風生。殷殷鍾石羽龠鳴。河龍供鯉醇犧牲。百末旨酒布蘭生。泰尊柘漿析朝酲。微感心攸通脩名,周流常羊思所並。穰穰復正直往寧,馮蠵切和疏寫平。上天佈施后土成,穰穰豐年四時榮。
《景星》十二 元鼎五年得鼎汾陰作。
齊房產草,九莖連葉,宮童效異,披圖案諜。玄氣之精,回覆此都,蔓蔓日茂,芝成靈華。
《齊房》十三 元封二年芝生甘泉齊房作。
后皇嘉壇,立玄黃服,物發冀州,兆蒙祉福。四塞,假狄合處,經營萬億,鹹遂厥宇。
《后皇》十四
華燁燁,固靈根。神之斿,過天門,車千乘,敦崑崙。神之出,排玉房,周流雜,拔蘭堂。神之行,旌容容,騎沓沓,般縱縱。神之徠,泛翊翊,甘露降,慶雲集。神之揄,臨壇宇,九疑賓,夔龍舞。神安坐,鴹吉時,共翊翊,合所思。神嘉虞,申貳觴,福滂洋,邁延長。沛施晁,汾之阿,揚金光,橫泰河,莽若雲,增陽波。遍臚歡,騰天歌。
《華燁燁》十五
五神相,包四鄰,土地廣,揚浮雲。嘉壇,椒蘭芳,璧玉精,垂華光。益億年,美始興,交於神,若有承。廣宣延,鹹畢觴,靈輿位,偃蹇驤。卉汩臚,析奚遺?淫淥澤,汪然歸。
《五神》十六
朝隴首,覽西垠,雷電,獲白麟。爰五止,顯黃德,圖匈虐,薰鬻殛。闢流離,抑不詳,賓百僚,山河饗。掩回轅,F063長馳,騰雨師,灑路陂。流星隕,感惟風,籋歸雲,撫懷心。
《朝隴首》十七 元狩元年行幸雍獲白麟作。
象載瑜,白集西,食甘露,飲榮泉。赤雁集,六紛員,殊翁雜,五采文。神所見,施祉福,登蓬萊,結無極。
《象載瑜》十八 太始三年行幸東海獲赤雁作。
赤蛟綏,黃華蓋,露夜零,晝掩。百君禮,六龍位,勺椒漿,靈已醉。靈既享,錫吉祥,芒芒極,降嘉觴。靈殷殷,爛揚光,延壽命,永未央。杳冥冥,塞六合,澤汪濊,輯萬國。靈禗禗,象輿轙,票然逝,旗逶蛇。禮樂成,靈將歸,託玄德,長無衰。
《赤蛟》十九
其餘巡狩福應之事,不序郊廟,故弗論。
是時,河間獻王有雅材,亦以爲治道非禮樂不成,因獻所集雅樂。天子下大樂官,常存肄之,歲時以備數,然不常御,常御及郊廟皆非雅聲。然詩樂施於後嗣,猶得有所祖述。昔殷、周之《雅》、《頌》,乃上本有娀、姜原,卨、稷始生,玄王、公劉、古公、大伯、王季、姜女、大任、太姒之德,乃及成湯、文、武受命,武丁、成、康、宣王中興,下及輔佐阿衡、周、召、太公、申伯、召虎、仲山甫之屬,君臣男女有功德者,靡不褒揚。功德既信美矣,褒揚之聲盈乎天地之間,是以光名著於當世,遺譽垂於無窮也。今漢郊廟詩歌,未有祖宗之事,八音調均,又不協於鐘律,而內有掖庭材人,外有上林樂府,皆以鄭聲施於朝廷。
至成帝時,謁者常山王禹世受河間樂,能說其義,其弟子宋曄等上書言之,下大夫博士平當等考試。當以爲:“漢承秦滅道之後,賴先帝聖德,博受兼聽,修廢官,立大學,河間獻王聘求幽隱,修興雅樂以助化。時,大儒公孫弘、董仲舒等皆以爲音中正雅,立之大樂。春秋鄉射,作於學官,希闊不講。故自公卿大夫觀聽者,但聞鏗鎗,不曉其意,而欲以風諭衆庶,其道無由。是以行之百有餘年,德化至今未成。今曄等守習孤學,大指歸於興助教化。衰微之學,興廢在人。宜領屬雅樂,以繼絕表微。孔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河間區區,小國籓臣,以好學修古,能有所存,民到於今稱之,況於聖主廣被之資,修起舊文,放鄭近雅,述而不作,信而好古,於以風示海內,揚名後世,誠非小功小美也。”事下公卿,以爲久遠難分明,當議復寢。
是時,鄭聲尤甚。黃門名倡丙強、景武之屬富顯於世,貴戚五侯定陵、富平外戚之家淫侈過度,至與人主爭女樂。哀帝自爲定陶王時疾之,又性不好音,及即位,下詔曰:“惟世俗奢泰文巧,而鄭、衛之聲興。夫奢泰則下不孫而國貧,文巧則趨末背本者衆,鄭、衛之聲興則淫闢之化流,而欲黎庶敦樸家給,猶濁其源而求其清流,豈不難哉!孔子不云乎?‘放鄭聲,鄭聲淫。’其罷樂府官。郊祭樂及古兵法武樂,在經非鄭、衛之樂者,條奏,別屬他官。”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奏:“郊祭樂人員六十二人,給祠南北郊。大樂鼓員六人,《嘉至》鼓員十人,邯鄲鼓員二人,騎吹鼓員三人,江南鼓員二人,淮南鼓員四人,巴俞鼓員三十六人,歌鼓員二十四人,楚嚴鼓員一人,梁皇鼓員四人,臨淮鼓員二十五人,茲邡鼓員三人,凡鼓十二,員百二十八人,朝賀置酒陳殿下,應古兵法。外郊祭員十三人,諸族樂人兼《雲招》給祠南郊用六十七人,兼給事雅樂用四人,夜誦員五人,剛、別柎員二人,給《盛德》主調篪員二人,聽工以律知日冬、夏至一人,鍾工、磬工、簫工員各一人,僕射二人主領諸樂人,皆不可罷。竽工員三人,一人可罷。琴工員五人,三人可罷。柱工員二人,一人可罷。繩弦工員六人,四人可罷。鄭四會員六十二人,一人給事雅樂,六十一人可罷。張瑟員八人,七人可罷。《安世樂》鼓員二十人,十九人可罷。沛吹鼓員十二人,族歌鼓員二十七人,陳吹鼓員十三人,商樂鼓員十四人,東海鼓員十六人,長樂鼓員十三人,縵樂鼓員十三人,凡鼓八,員百二十八人,朝賀置酒,陳前殿房中,不應經法,治竽員五人,楚鼓員六人,常從倡三十人,常從象人四人,詔隨常從倡十六人,秦倡員二十九人,秦倡象人員三人,詔隨秦倡一人,雅大人員九人,朝賀置酒爲樂。楚四會員十七人,巴四會員十二人,銚四會員十二人,齊四會員十九人,蔡謳員三人,齊謳員六人,竽、瑟、鍾、磬員五人,皆鄭聲,可罷。師學百四十二人,其七十二人給大官挏馬酒,其七十人可罷。大凡八百二十九人,其三百八十八人不可罷,可領屬大樂,其四百四十一人不應經法,或鄭、衛之聲,皆可罷。”奏可。然百姓漸漬日久,又不制雅樂有以相變,豪富吏民湛沔自若,陵夷壞於王莽。
今海內更始,民人歸本,戶口歲息,平其刑辟,牧以賢良,至於家給,既庶且富,則須庠序、禮樂之教化矣。今幸有前聖遺制之威儀,誠可法象而補備之,經紀可因緣而存著也。孔子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今大漢繼周,久曠大儀,未有立禮成樂,此賈誼、仲舒、王吉、劉向之徒所爲發憤而增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