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書》是一部由我國南朝劉宋時期的歷史學家范曄編撰的記載東漢歷史的紀傳體史書。與《史記》、《漢書》、《三國志》合稱“前四史”。書中分十紀、八十列傳和八志(司馬彪續作),記載了從光武帝劉秀起至漢獻帝的195年曆史。
王昌一名郎,趙國邯鄲人也。素爲卜相工,明星曆,常以爲河北有天子氣。時趙繆王子林好奇數,任俠於趙、魏間,多通豪猾,而郎與之親善。初,王莽篡位,長安中或自稱成帝子子輿者,莽殺之。郎緣是詐稱真子輿,雲"母故成帝謳者,嘗下殿卒僵,須臾有黃氣從上下,半日乃解,遂妊身就館。趙後欲害之,僞易他人子,以故得全。子輿年十二,識命者郎中李曼卿,與俱至蜀;十七,到丹陽;二十,還長安;展轉中山,來往燕、趙,以須天時"。林等愈動疑惑,乃與趙國大豪李育、張參等通謀,規共立郎。會人間傳赤眉將度河,林等因此宣言赤眉當至,立劉子輿以觀衆心,百姓多信之。
更始元年十二月,林等遂率車騎數百,晨入邯鄲城,止於王宮,立郎爲天子。林爲丞相,李育爲大司馬,張參爲大將軍。分遣將帥,徇下幽、冀。移檄州郡曰:"制詔部刺史、郡太守:朕,孝成皇帝子子輿者也。昔遭趙氏之禍,因以王莽篡殺,賴知命者將護朕躬,解形河濱,削跡趙、魏。王莽竊位,獲罪於天,天命佑漢,故使東郡太守翟義、嚴鄉侯劉信,擁兵征討,出入胡、漢。普天率土,知朕隱在人間。南嶽諸劉,爲其先驅。朕仰觀天文,乃興於斯,以今月壬辰即位趙宮。休氣燻蒸,應時獲雨。蓋聞爲國,子之襲父,古今不易。劉聖公未知朕,故且持帝號。諸興義兵,鹹以助朕,皆當裂土享祚子孫。已詔聖公及翟太守,亟與功臣詣行在所。疑刺史、二千石皆聖公所置,未睹朕之沉滯,或不識去就,強者負力,弱者惶惑。今元元創痍,已過半矣,朕甚悼焉,故遣使者班下詔書。"郎以百姓思漢,既多言翟義不死,故祚稱之,以從人望。於是趙國以北,遼東以西,皆從風而靡。
明年,光武自薊得郎檄,南走信都,發兵徇帝縣,遂攻柏人,不下。議者以爲守柏人不如定鉅鹿,光武乃引兵東北圍鉅鹿。郎太守王饒據城,數十日連攻不克。耿純說曰:"久守王饒,士衆疲敝,不如及大兵精銳,進攻邯鄲。若王郎已誅,王饒不戰自服矣。"光武善其計,乃留將軍鄧滿守鉅鹿,而進軍邯鄲,屯其郭北門。
郎數出戰不利,乃使其諫議大夫杜威持節請降。威雅稱郎實成帝遺體。光武曰:"設使成帝復生,天下不可得,況詐子輿者乎!"威請求萬戶侯。光武曰:"顧得全身可矣。"威曰:"邯鄲雖鄙,併力固守,尚曠日月,終不君臣相率但全身而已。"遂辭而去。因急攻之,二十餘日,郎少傅李立爲反間,開門內漢兵,遂拔邯鄲。郎夜亡走,道死,追斬之。
劉永者,梁郡睢陽人,梁孝王八世孫也。傳國至父立。元始中,立與平帝外家衛氏交通,爲王莽所誅。
更始即位,永先詣洛陽,紹封爲梁王,都睢陽。永聞更始政亂,遂據國起兵,以弟防爲輔國大將軍,防弟少公御史大夫,封魯王。遂招諸豪傑沛人周建等,並署爲將帥,攻下齊陰、山陰、沛、楚、淮陽、汝南,凡得二十八城。又遣使拜西防賊帥山陽佼彊爲橫行將軍。是時,東海人董憲起兵據其郡,而張步亦定齊地。永遣使拜憲翼漢大將軍、步輔漢大將軍,與共連兵,遂專據東方。及更始敗,永自稱天子。
建武二年夏,光武遣虎牙大將軍蓋延等伐永。初,陳留人蘇茂爲更始討難將軍,與朱鮪等守洛陽。鮪既降漢,茂亦歸命,光武因使茂與蓋延俱攻永。軍中不相能,茂遂反,殺淮陽太守,掠得數縣。據廣樂而臣於永。永以茂爲大司馬、淮陽王。蓋延遂圍睢陽,數月,拔之,永將家屬走虞。虞人反,殺其母及妻子,永與麾下數十人奔譙。蘇茂。佼彊、周建合軍救永,爲蓋延所敗,茂奔還廣樂,彊、建從永走保湖陵。
三年春,永遣使立張步爲齊王,董憲爲海西王。於是遣大司馬吳漢等圍蘇茂於廣樂,周建率衆救茂,茂、建戰敗,棄城復還湖陵,而睢陽人反城迎永。吳漢與蓋延等合軍圍之,城中食盡,永與茂、建走酇。諸將追急,永將慶吾斬永首降,封吾爲列侯。蘇茂、周建奔垂惠,共立永子紆爲梁王。佼彊還保西防。
四年秋,遣捕虜將軍馬武、騎都尉王霸圍紆、建於垂惠,蘇茂將五校兵救之,紆、建亦出兵與武等戰,不克,而建兄子誦反,閉城門拒之。建、茂、紆等皆走,建於道死,茂奔下邳與董憲合,紆奔佼彊。五年,遣驃騎大將軍杜茂攻佼彊於西防,彊與劉紆奔董憲。
時,平狄將軍龐萌反叛,遂襲破蓋延,引兵與董憲連和,自號東平王,屯桃鄉之北。
龐萌,山陽人。初亡命在下江兵中。更始立,以爲冀州牧,將兵屬尚書令謝躬,共破王郎。及躬敗,萌乃歸降,光武即位,以爲侍中。萌爲人遜順,甚見信愛。帝常稱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者,龐萌是也。"拜爲平狄將軍,與蓋延共擊董憲。
時,詔書獨下延而不及萌,萌以爲延譖己,自疑,遂反。帝聞之,大怒,乃自將討萌。與諸將書曰:"吾常以龐萌社稷之臣,將軍得無笑其言乎?老賊當族。其各厲兵馬,會睢陽!"憲聞帝自討龐萌,乃與劉紆、蘇茂、佼彊去下邳,還蘭陵,使茂、彊助萌,合兵三萬,急圍桃城。
帝時幸蒙,聞之,乃留輜重,自將輕騎三千,步卒數萬,晨夜馳赴,師次任城,去桃鄉六十里。旦日,諸將請進,賊亦勒兵挑戰,帝不聽,乃休士養銳,以挫其鋒。城中聞車駕至,衆心益固。時吳漢等在東郡,馳使召之。萌等乃悉兵攻城,二十餘日,衆疲睏而不能下。及吳漢與諸將到,乃率衆軍進桃戰,而帝親自搏戰,大破之。萌、茂、彊夜棄輜重逃奔,董憲乃與劉紆悉其兵數萬人屯昌慮,自將銳卒拒新陽。帝先遣吳漢擊破之,憲走還昌慮。漢進守之,憲恐,乃招誘五校餘賊步騎數千人屯建陽,去昌慮三十里。
帝王蕃,去憲所百餘里。諸將請進,帝不聽,知五校乏食當退,敕各堅壁以待其敝。頃之,五校糧盡,果引去。帝乃親臨,四面攻憲,三日,復大破之,衆皆奔散。遣吳漢追擊之,佼彊將其衆降,蘇茂奔張步,憲及龐萌走入繒山。數日,吏士聞憲尚在,復往往相聚,得數百騎,迎憲入郯城。吳漢等復攻拔郯,憲與龐萌走保朐。劉紆不知所歸,軍士高扈斬其首降,梁地悉平。
吳漢進圍朐。明年,城中谷盡,憲、萌潛出,襲取贛榆,琅邪太守陳俊攻之,憲、萌走澤中。會吳漢下朐城,進盡獲其妻子。憲乃流涕謝其將士曰:"妻子皆已得矣。嗟乎!久苦諸卿。"乃將數十騎夜去,欲從間道歸降,而吳漢校尉韓湛追斬憲於方與,方與人黔陵亦斬萌,皆傳首洛陽。封韓湛爲列侯,黔陵關內侯。
張步字文公,琅邪不其人也。漢兵之起,步亦聚衆數千,轉攻傍縣,下數城,自爲五威將軍,遂據本郡。
更始遣魏郡王閎爲琅邪太守,步拒之,不得進。閎爲檄,曉喻吏人降,得贛榆等六縣,收兵數千人,與步戰,不勝。時梁王劉永自以更始所立,貪步兵強,承製拜步輔漢大將軍、忠節侯,督青、徐二州,使徵不從命者。步貪其爵號,遂受之。乃理兵於劇,以弟弘爲衛將軍,弘弟藍玄武大將軍,藍弟壽高密太守。遣將徇太山、東萊、城陽、膠東、北海、濟南、齊諸郡,皆下之。
步拓地浸廣,兵甲日盛。王閎懼其衆散,乃詣步相見,欲誘以義方。步大陳兵引閎,怒曰:"步有何過,君前見攻之甚乎!"閎按劍曰:"太守奉朝命,而文公擁兵相距,閎攻賊耳,何謂甚邪!"步嘿然,良久,離席跪謝,乃陳樂獻酒,待以上賓之禮,令閎關掌郡事。
建武三年,光武遣光祿大夫伏隆持節使齊,拜步爲東萊太守。劉永聞隆至劇,乃馳遣立步爲齊王,步即殺隆而受永命。
是時,帝方北憂漁陽,南事梁、楚,故步得專集齊地,據郡十二,及劉永死,步等欲立永子紆爲天子,自爲定漢公,置百官。王閎諫曰:"梁王以奉本朝之故,是以山東頗能歸之。今尊立其子,將疑衆心。且齊人多詐,宜且詳之。"步乃止。五年,步聞帝將攻之,以其將費邑爲濟南王,屯歷下。冬,建威大將軍耿弇破斬費邑,進拔臨淄。步以弇兵少遠客,可一舉而取,乃悉將其衆攻弇於臨淄。步兵大敗,還奔劇。帝自幸劇。步退保平壽,蘇茂將萬餘人來救之。茂讓步曰:"以南陽兵精,延岑善戰,而耿弇走之。大王奈何就攻其營?既呼茂,不能待邪?"步曰:"負負,無可言者。"帝乃遣使告步、茂,能相斬降者,封爲列侯。步遂斬茂,使使奉其首降。步三弟各自系所在獄,皆赦之。封步爲安丘侯,後與家屬居洛陽。王閎亦詣劇降。
八年夏,步將妻子逃奔臨淮,與弟弘、藍欲招其故衆,乘船入海,琅邪太守陳俊追擊斬之。
王閎者,王莽叔父平阿侯譚之子也,哀帝時爲中常侍。時倖臣董賢爲大司馬,寵愛貴盛,閎屢諫,忤旨。哀帝臨崩,以璽綬付賢曰:"無妄以與人。"時國無嗣主,內外恇懼,閎白元后,請奪之;即帶劍至宣德後闥,舉手叱賢曰:"宮車晏駕,國嗣未立,公受恩深重,當俯伏號泣,何事久持璽綬以待禍至邪!"賢知閎必死,不敢拒之,乃跪授璽綬。閎持上太后,朝廷壯之。及王莽篡位,僣忌閎,乃出爲東郡太守。閎懼誅,常系藥手內。莽敗,漢兵起,閎獨完全東郡三十餘萬戶,歸降更始。
李憲者,潁川許昌人也。王莽時爲廬江屬令。莽末,江賊王州公等起衆十餘萬,攻掠郡縣,莽以憲爲偏將軍、廬江連率,擊破州公。莽敗,憲據郡自守。更始元年,自稱淮南王。建武三年,遂自立爲天子,置公卿百官,擁九城,衆十餘萬。
四年秋,光武幸壽春,遣揚武將軍馬成等擊憲,圍舒。至六年正月,拔之。憲亡走,其軍士帛意,追斬憲而降,憲妻子皆伏誅。封帛意漁侯。
後憲餘黨淳于臨等猶聚衆數千人,屯灊山,攻殺安風令。楊州牧歐陽歙遣兵不能克,帝議欲討之。廬江人陳衆爲從事,白歙請得喻降臨;於是乘單車,駕白馬,往說而降之。灊山人共生爲立祠,號"白馬陳從事"雲。
彭寵字伯通,南陽宛人也。父宏,哀帝時爲漁陽太守,偉容貌,能飲飯,有威於邊。王莽居攝,誅不附己者,宏與何武、鮑宣並遇害。
寵少爲郡吏,地皇中,爲大司空士,從王邑東拒漢軍。到洛陽,聞同產弟在漢兵中,懼誅,即與鄉人吳漢亡至漁陽,抵父時吏。更始立,使謁者韓鴻持節徇北州,承製得專拜二千石已下。鴻至薊,以寵、漢並鄉閭故人,相見歡甚,即拜寵偏將軍,行漁陽太守事,漢安樂令。
及光武鎮慰河北,至薊,以書招寵。寵具牛、酒,將上謁。會王郎詐立,傳檄燕、趙,遣將徇漁陽、上谷,急發其兵,北州衆多疑惑,欲從之。吳漢說寵從光武,語在《漢傳》。會上谷太守耿況亦使功曹寇恂詣寵,結謀共歸光武。寵乃發步騎三千人,以吳漢行長史,及都尉嚴宣、護軍蓋延、狐奴令王梁,與上谷軍合而南,及光武於廣阿。光武承製封寵建忠侯,賜號大將軍。遂圍邯鄲,寵轉糧食,前後不絕。
及王郎死,光武追銅馬,北至薊。寵上謁,自負其功,意望甚高,光武接之不能滿,以此懷不平。光武知之,以問幽州牧朱浮。浮對曰:"前吳漢北發兵時,大王遺寵以所服劍,又倚以爲北道主人。寵謂至當迎閤握手,交歡並坐。今既不然,所以失望。"浮因曰:"王莽爲宰衡時,甄豐旦夕入謀議,時人語曰:'夜半客,甄長伯。'及莽篡位後,豐意不平,卒以誅死。"光武大笑,以爲不至於此。及即位,吳漢、王梁,寵之所遣,併爲三公,而寵獨無所加,愈怏怏不得志。嘆曰:"我功當爲王;但爾者,陛下忘我邪?"
是時,北州破散,而漁陽差完,有舊鹽鐵官,寵轉以貿谷,積珍寶,益富強,朱浮與寵不相能,浮數譖構之。建武二年春,詔徵寵,寵意浮賣己,上疏願與浮俱徵。又與吳漢、蓋延等書,盛言浮枉狀,固求同徵。帝不許,益以自疑。而其妻素剛,不堪抑屈,固勸無受召。寵又與常所親信吏計議,皆懷怨於浮,莫有勸行者。帝遣寵從弟子後蘭卿喻之,寵因留子後蘭卿,遂發兵反,拜署將帥,自將二萬餘人攻朱浮於薊,分兵徇廣陽、上谷、右北平。又自與耿況俱有重功,而恩賞並薄,數遣使要誘況。況不受,輒斬其使。
秋,帝使遊擊將軍鄧隆救薊。隆軍潞南,浮軍雍奴,遣吏奏狀。帝讀檄,怒謂使吏曰:"營相去百里,其勢豈可得相及?比若還,北軍必敗矣。"寵果盛兵臨河以拒隆,又別發輕騎三千襲其後,大破隆軍。浮遠,遂不能救,引而去。明年春,寵遂拔右北平、上谷數縣。遣使以美女繒彩賂遺匈奴,要結和親。單于使左南將軍七八千騎,往來爲遊兵以助寵。又南結張步及富平獲索諸豪傑,皆與交質連衡。遂攻拔薊城,自立爲燕王。
其妻數惡夢,又多見怪變,卜筮及望氣者皆言兵當從中起。寵疑子後蘭卿質漢歸,故不信之,使將兵居外,無親於中。五年春,寵齋,獨在便室。蒼頭子密等三人因寵臥寐,共縛着牀,告外吏雲:"大王齋禁,皆使吏休。"僞稱寵命教,收縛奴婢,各置一處。又以寵命呼其妻。妻入,大驚。寵急呼曰:"趣爲諸將軍辦裝。"於是兩奴將妻入取寶物,留一奴守寵。寵謂守奴曰:"若小兒,我素愛也,今爲子密所迫劫耳。解我縛,當以女珠妻汝,家中財物皆與若。"小奴意欲解之,視戶外,見子密聽其語,遂不敢解。於是收金玉衣物,至寵所裝之,被馬六匹,使妻縫兩縑囊。昏夜後,解寵手,令作記告城門將軍雲:"今遣子密等至子後蘭卿所,速開門出,勿稽留之。"書成,即斬寵及妻頭,置囊中,便持記馳出城,因以詣闕。封爲不義侯。明旦,閤門不開,官屬逾牆而入,見寵屍,驚怖。其尚書韓立等共立寵子午爲王,以子後蘭卿爲將軍。國師韓利斬午首,詣徵虜將軍祭遵降。夷其宗族。
盧芳字君期,安定三水人入,居左谷中。王莽時,天下鹹思漢德,芳由是詐自稱武帝曾孫劉文伯。曾祖母匈奴谷蠡渾邪王之姊爲武帝皇后,生三子。遭江充之亂,太子誅,皇后坐死,中子次卿亡之長陵,小子回卿逃於左谷。霍將軍立次卿,迎回卿。回卿不出,因居左谷,生子孫卿,孫卿生文伯。常以是言誑惑安定間。王莽末,乃與三水屬國羌胡起兵。更始至長安,徵芳爲騎都尉,使鎮撫安定以西。
更始敗,三水豪傑共計議,以芳劉氏子孫,宜承宗廟,乃共立芳爲上將軍、西平王,使使與西羌、匈奴結和親。單于曰:"匈怒本與漢約爲兄弟。後匈奴中衰,呼韓邪單于歸漢,漢爲發兵擁護,世世稱臣。今漢亦中絕,劉氏來歸我,亦當立之,令尊事我。"乃使句林王將數千騎迎芳,芳與兄禽、弟程俱入匈奴。單于遂立芳爲漢帝。以程爲中郎將,將胡騎還入安定。
初,五原人李興、隨昱,朔方人田颯,代郡人石鮪、閔堪,各起兵自稱將軍。建武四年,單于遣無樓且渠王入五原塞,與李興等和親,告興欲令芳還漢地爲帝。五年,李興、閔堪引兵至單于庭迎芳,與俱入塞,都九原縣。掠有五原、朔方、雲中、定襄、雁門五郡,並置守令,與胡通兵,侵苦北邊。
六年,芳將軍賈覽將胡騎擊殺代郡太守劉興。芳後以事誅其五原太守李興兄弟,而其朔方太守田颯、雲中太守橋扈恐懼,叛芳,舉郡降,光武令領職如故。後大司馬吳漢、驃騎大將軍杜茂數擊芳,並不克。十二年,芳與賈覽共攻雲中,久不下,其將隨昱留守九原,欲脅芳降。芳知羽翼外附,心膂內離,遂棄輜重,與十餘騎亡入匈奴,其衆盡歸隨昱。昱乃隨使者程恂詣闕。拜昱爲五原太守,封鐫胡侯,昱弟憲武進侯。
十六年,芳復入居高柳,與閔堪兄林使使請降。乃立芳爲代王,堪爲代相,林爲代太傅,賜繒二萬匹,因使和集匈奴。芳上疏謝曰:"臣芳過託先帝遺體,棄在邊陲。社稷遭王莽廢絕,以是子孫之憂,所宜共誅,故遂西連羌戎,北懷匈奴。單于不忘舊德,權立救助,是時兵革並起,往往而在。臣非敢有所貪覬,期於奉承宗廟,興立社稷,是以久僣號位,十有餘年,罪宜萬死。陛下聖德高明,躬率衆賢,海內賓服,惠及殊俗。以胏附之故,赦臣芳罪,加以仁恩,封爲代王,使備北藩。無以報塞重責,冀必欲和輯匈奴,不敢遺餘力,負恩貸。謹奉天子玉璽,思望闕庭。"詔報芳朝明年正月。其冬,芳入朝,南及昌平,有詔止,令更朝明歲。芳自道還,憂恐,乃復背叛,遂反,與閔堪、閔林相攻連月。匈媽遣數百騎迎芳及妻子出塞。芳留匈奴中十餘年,病死。
初,安定屬國胡與芳爲寇,及芳敗,胡人還鄉里,積苦縣官徭役。其中有駁馬少伯者,素剛壯;二十一年,遂率種人反叛,與匈奴連和,屯聚青山。乃遺將兵長史陳訁斤,率三千騎擊之,少伯乃降。徙於冀縣。
論曰:傳稱"盛德必百世祀",孔子曰"寬則得衆"。夫能得衆心,則百世不忘矣。觀更始之際,劉氏之遺恩餘烈,英雄豈能抗之哉!然則知高祖、孝文之寬仁,結於人心深矣。周人之思邵公,愛其甘棠,又況其子孫哉!劉氏之再受命,蓋以此乎!若數子者,豈有國之遠圖哉!因時擾攘,苟瓷縱而已耳,然猶以附假宗室,能掘強歲月之間。觀其智略,固無足以憚漢祖,發其英靈者也。
贊曰:天地閉革,野戰羣龍。昌、芳僣詐,梁、齊連鋒。寵負強地,憲縈深江。實惟非律,代委神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