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書》是一部由我國南朝劉宋時期的歷史學家范曄編撰的記載東漢歷史的紀傳體史書。與《史記》、《漢書》、《三國志》合稱“前四史”。書中分十紀、八十列傳和八志(司馬彪續作),記載了從光武帝劉秀起至漢獻帝的195年曆史。
世祖光武皇帝諱秀,字文叔,南陽蔡陽人,高祖九世之孫也,出自景帝生長沙定王發。發生舂陵節侯買,買生鬱林太守外,外生鉅鹿都尉回,回生南頓令欽,欽生光武。光武年九歲而孤,養於叔父良。身長七尺三寸,美鬚眉,大口,隆準,日角。性勤於稼穡,而兄伯升好俠養士,常非笑光武事田業,比之高祖兄仲。王莽天鳳中,乃之長安,受《尚書》,略通大義。
莽末,天下連歲災蝗,寇盜蜂起。地皇三年,南陽荒飢,諸家賓客多爲小盜。光武避吏新野,因賣谷於宛。宛人李通等以圖讖說光武雲:“劉氏復起,李氏爲輔。”光武初不敢當,然獨念兄伯升素結輕客,必舉大事,且王莽敗亡已兆,天下方亂,遂與定謀,於是乃市兵弩。十月,與李通從弟軼等起於宛,時年二十八。
十一月,有星孛於張。光武遂將賓客還舂陵。時伯升已會衆起兵。初,諸家子弟恐懼,皆亡逃自匿,曰“伯升殺我”。及見光武絳衣大冠,皆驚曰“謹厚者亦復爲之”,乃稍自安。伯升於是招新市、平林兵,與其帥王鳳、陳牧西擊長聚。光武初騎牛,殺新野尉乃得馬。進屠唐子鄉,又殺湖陽尉。軍中分財物不均,衆恚恨,欲反攻諸劉。光武斂宗人所得物,悉以與之,衆乃悅。進拔棘陽,與王莽前隊大夫甄阜、屬正樑丘賜戰於小長安,漢軍大敗,還保棘陽。
更始元年正月甲子朔,漢軍復與甄阜、梁丘賜戰於沘水西,大破之,斬阜、賜。伯升又破王莽納言將軍嚴尤、秩宗將軍陳茂於淯陽,進圍宛城。
二月辛巳,立劉聖公爲天子,以伯升爲大司徒,光武爲太常偏將軍。
三月,光武別與諸將徇昆陽、定陵、郾,皆下之。多得牛、馬、財物,谷數十萬斛,轉以饋宛下。莽聞阜、賜死,漢帝立,大懼,遣大司徒王尋、大司空王邑將兵百萬,其甲士四十二萬人,五月,到潁川,復與嚴尤、陳茂合。初,光武爲舂陵侯家訟逋租於尤,尤見而奇之。及是時,城中出降尤者言光武不取財物,但會兵計策。尤笑曰:“是美鬚眉者邪?何爲乃如是!”
初,王莽徵天下能爲兵法者六十三家數百人,並以爲軍吏;選練武衛,招募猛士,旌旗輜重,千里不絕。時有長人巨無霸,長一丈,大十圍,以爲壘尉;又驅諸猛獸虎豹犀象之屬,以助威武。自秦、漢出師之盛,未嘗有也。光武將數千兵,徼之於陽關。諸將見尋、邑兵盛,反走,馳入昆陽,皆惶怖,憂念妻孥,欲散歸諸城。光武議曰:“今兵谷既少,而外寇強大,併力御之,功庶可立;如欲分散,勢無俱全。且宛城未拔,不能相救,昆陽即破,一日之間,諸部亦滅矣。今不同心膽共舉功名,反欲守妻子財物邪?”諸將怒曰:“劉將軍何敢如是!”光武笑而起。會候騎還,言大兵且至城北,軍陳數百里,不見其後。諸將遽相謂曰:“更請劉將軍計之。”光武復爲圖畫成敗。諸將憂迫,皆曰:“諾”。時城中唯有八九千人,光武乃使成國上公王鳳、廷尉大將軍王常留守,夜自與驃騎大將軍宗佻、五威將軍李軼等十三騎,出城南門,於外收兵。時莽軍到城下者且十萬,光武幾不得出。既至郾、定陵,悉發諸營兵,而諸將貪惜財貨,欲分留守之。光武曰:“今若破敵,珍珤萬倍,大功可成;如爲所敗,首領無餘,何財物之有!”衆乃從。
嚴尤說王邑曰:“昆陽城小而堅,今假號者在宛,亟進大兵,彼必奔走;宛敗,昆陽自服。”邑曰:“吾昔以虎牙將軍圍翟義,坐不生得,以見責讓。今將百萬之衆,遇城而不能下,何謂邪?”遂圍之數十重,列營百數,雲車十餘丈,瞰臨城中,旗幟蔽野,埃塵連天,鉦鼓之聲聞數百里。或爲地道,衝輣橦城。積弩亂髮,矢下如雨,城中負戶而汲。王鳳等乞降,不許。尋、邑自以爲功在漏刻,意氣甚逸。夜有流星墜營中,晝有云如壞山,當營而隕,不及地尺而散,吏士皆厭伏。
六月己卯,光武遂與營部俱進,自將步騎千餘,前去大軍四五里而陳。尋、邑亦遣兵數千合戰。光武奔之,斬首數十級。諸部喜曰:“劉將軍平生見小敵怯,今見大敵勇,甚可怪也,且復居前。請助將軍!”光武復進,尋、邑兵卻,諸部共乘之,斬首數百千級。連勝,遂前。時,伯升拔宛已三日,而光武尚未知,乃僞使持書報城中,雲“宛下兵到”,而陽墮其書。尋、邑得之,不憙。諸將既經累捷,膽氣益壯,無不一當百。光武乃與敢死者三千人,從城西水上衝其中堅,尋、邑陳亂,乘銳崩之,遂殺王尋。城中亦鼓譟而出,中外合勢,震呼動天地,莽兵大潰,走者相騰踐,奔殪百餘里間。會大雷風,屋瓦皆飛,雨下如注,滍川盛溢,虎豹皆股戰,士卒爭赴,溺死者以萬數,水爲不流。王邑、嚴尤、陳茂輕騎乘死人度水逃去。盡獲其軍實輜重,車甲珍寶,不可勝算,舉之連月不盡,或燔燒其餘。
光武因復徇下潁陽。會伯升爲更始所害,光武自父城馳詣宛謝。司徒官屬迎吊光武,光武難交私語,深引過而已。未嘗自伐昆陽之功,又不敢爲伯升服喪,飲食言笑如平常。更始以是慚,拜光武爲破虜大將軍,封武信侯。
九月庚戌,三輔豪傑共誅王莽,傳首詣宛。
更始將北都洛陽,以光武行司隸校尉,使前整修宮府。於是置僚屬,作文移,從事司察,一如舊章。時三輔吏士東迎更始,見諸將過,皆冠幘,而服婦人衣,諸於繡镼,莫不笑之,或有畏而走者。及見司隸僚屬,皆歡喜不自勝。老吏或垂涕曰:“不圖今日復見漢官威儀!”由是識者皆屬心焉。及更始至洛陽,乃遣光武以破虜將軍行大司馬事。十月,持節北度河,鎮慰州郡。所到部縣,輒見二千石、長吏、三老、官屬,下至佐史,考察黜陟,如州牧行部事。輒平遣囚徒,除王莽苛政,復漢官名。吏人喜悅,爭持牛、酒迎勞。
進至邯鄲,故趙繆王子林說光武曰:“赤眉今在河東,但決水灌之,百萬之衆可使爲魚。”光武不答,去之真定。林於是乃詐以卜者王郎爲成帝子子輿,十二月,立郎爲天子,都邯鄲,遂遣使者降下郡國。
二年正月,光武以王郎新盛,乃北徇薊。王郎移檄購光武十萬戶,而故廣陽王子劉接起兵薊中以應郎,城內擾亂,轉相驚恐,言邯鄲使者方到,二千石以下皆出迎。於是光武趣駕南轅,晨夜不敢入城邑,舍食道傍。至饒陽,官屬皆乏食。光武乃自稱邯鄲使者,入傳舍。傳吏方進食,從者飢,爭奪之。傳吏疑其僞,乃椎鼓數十通,紿言邯鄲將軍至,官屬皆失色。光武升車欲馳;既而懼不免,徐還坐,曰:“請邯鄲將軍入。”久乃駕去。傳中人遙語門者閉之。門長曰:“天下詎可知,而閉長者乎?”遂得南出。晨夜兼行,蒙犯霜雪,天時寒,面皆破裂。至呼沱河,無船,適遇冰合,得過,未畢數車而陷。進至下博城西,遑惑不知所之。有白衣老父在道旁,指曰:“努力!信都郡爲長安守,去此八十里。”光武即馳赴之,信都太守任光開門出迎。世祖因發旁縣,得四千人,先擊堂陽、貰縣,皆降之。王莽和(戎)〔成〕卒正邳彤亦舉郡降。又昌城人劉植,宋子人耿純,各率宗親子弟,據其縣邑,以奉光武。於是北降下曲陽,衆稍合,樂附者至有數萬人。
復北擊中山,拔盧奴。所過發奔命兵,移檄邊部,共擊邯鄲,郡縣還復響應。南擊新市、真定、元氏、防子,皆下之,因入趙界。
時,王郎大將李育屯柏人,漢兵不知而進,前部偏將朱浮、鄧禹爲育所破,亡失輜重。光武在後聞之,收浮、禹散卒,與育戰於郭門,大破之,盡得其所獲。育還保城,攻之不下,於是引兵拔廣阿。會上谷太守耿況、漁陽太守彭寵各遣其將吳漢、寇恂等將突騎來助擊王郎,更始亦遣尚書僕射謝躬討郎,光武因大饗士卒,遂東圍鉅鹿。王郎守將王饒堅守,月餘不下。郎遣將倪宏、劉奉率數萬人救鉅鹿,光武逆戰於南龻,斬首數千級。四月,進圍邯鄲,連戰破之。五月甲辰,拔其城,誅王郎。收文書,得吏人與郎交關謗毀者數千章。光武不省,會諸將軍燒之,曰:“令反側子自安。”
更始遣侍御史持節立光武爲蕭王,悉令罷兵詣行在所。光武辭以河北未平,不就徵。自是始貳於更始。
是時,長安政亂,四方背叛。梁王劉永擅命睢陽,公孫述稱王巴蜀,李憲自立爲淮南王,秦豐自號楚黎王,張步起琅邪,董憲起東海,延岑起漢中,田戎起夷陵,並置將帥,侵略郡縣。又別號諸賊銅馬、大肜、高湖、重連、鐵脛、大搶、尤來、上江、青犢、五校、檀鄉、五幡、五樓、富平、獲索等,各領部曲,衆合數百萬人,所在寇掠。
光武將擊之,先遣吳漢北發十郡兵。幽州牧苗曾不從,漢遂斬曾而發其衆。秋,光武擊銅馬於鄡,吳漢將突騎來會清陽。賊數挑戰,光武堅營自守;有出滷掠者,輒擊取之,絕其糧道。積月餘日,賊食盡,夜遁去,追至館陶,大破之。受降未盡,而高湖、重連從東南來,與銅馬餘衆合,光武復與大戰於蒲陽,悉破降之,封其渠帥爲列侯。降者猶不自安,光武知其意,敕令各歸營勒兵,乃自乘輕騎按行部陳。降者更相語曰:“蕭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由是皆服。悉將降人分配諸將,衆遂數十萬,故關西號光武爲“銅馬帝”。
赤眉別帥與大肜、青犢十餘萬衆在射犬,光武進擊,大破之,衆皆散走。使吳漢、岑彭襲殺謝躬於鄴。青犢、赤眉賊入函谷關,攻更始。光武乃遣鄧禹率六裨將引兵而西,以乘更始、赤眉之亂。時,更始使大司馬朱鮪、舞陰王李軼等屯洛陽,光武亦令馮異守孟津以拒之。
建武元年春正月,平陵人方望立前孺子劉嬰爲天子,更始遣丞相李鬆擊斬之。
光武北擊尤來、大搶、五幡於元氏,追至右北平,連破之。又戰於順水北,乘勝輕進,反爲所敗。賊追急,短兵接,光武自投高岸,遇突騎王豐,下馬授光武,光武撫其肩而上,顧笑謂耿弇曰:“幾爲虜嗤。”弇頻射卻賊,得免。士卒死者數千人,散兵歸保范陽。軍中不見光武,或雲已歿,諸將不知所爲。吳漢曰:“卿曹努力!王兄子在南陽,何憂無主?”衆恐懼,數日乃定。賊雖戰勝,而素懾大威,客主不相知,夜遂引去。大軍復進至安次,與戰,破之,斬首三千餘級。賊入漁陽,乃遣吳漢率耿弇、陳俊、馬武等十二將軍追戰於潞東,及平谷,大破滅之。
朱鮪遣討難將軍蘇茂攻溫,馮異、寇恂與戰,大破之,斬其將賈彊。於是諸將議上尊號。馬武先進曰:“天下無主。如有聖人承敝而起,雖仲尼爲相,孫子爲將,猶恐無能有益。反水不收,後悔無及。大王雖執謙退,奈宗廟社稷何!宜且還薊即尊位,乃議征伐。今此誰賊而馳騖擊之乎?”光武驚曰:“何將軍出是言?可斬也!”武曰:“諸將盡然。”光武使出曉之,乃引軍還至薊。
夏四月,公孫述自稱天子。
光武從薊還,過范陽,命收葬吏士。至中山,諸將覆上奏曰:“漢遭王莽,宗廟廢絕,豪傑憤怒,兆人塗炭。王與伯升首舉義兵,更始因其資以據帝位,而不能奉承大統,敗亂綱紀,盜賊日多,羣生危蹙。大王初征昆陽,王莽自潰;後拔邯鄲,北州弭定;參分天下而有其二,跨州據土,帶甲百萬。言武力則莫之敢抗,論文德則無所與辭。臣聞帝王不可以久曠,天命不可以謙拒,惟大王以社稷爲計,萬姓爲心。”光武又不聽。
行到南平棘,諸將復固請之。光武曰:“寇賊未平,四面受敵,何遽欲正號位乎?諸將且出。”耿純進曰:“天下士大夫捐親戚,棄土壤,從大王於矢石之間者,其計固望其攀龍鱗,附鳳翼,以成其所志耳。今功業即定,天人亦應,而大王留時逆衆,不正號位,純恐士大夫望絕計窮,則有去歸之思,無爲久自苦也。大衆一散,難可複合。時不可留,衆不可逆。”純言甚誠切,光武深感,曰:“吾將思之。”
行至鄗,光武先在長安時同舍生彊華自關中奉《赤伏符》,曰:“劉秀髮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鬥野,四七之際火爲主。”羣臣因復奏曰:“受命之符,人應爲大,萬里合信,不議同情,周之白魚,曷足比焉?今上無天子,海內淆亂,符瑞之應,昭然著聞,宜答天神,以塞羣望。”光武於是命有司設壇場於鄗南千秋亭五成陌。
六月己未,即皇帝位。燔燎告天,禋於六宗,望於羣神。其祝文曰:“皇天上帝,后土神祇,眷顧降命,屬秀黎元,爲人父母,秀不敢當。羣下百辟,不謀同辭,鹹曰:‘王莽篡位,秀髮憤興兵,破王尋、王邑於昆陽,誅王郎、銅馬於河北,平定天下,海內蒙恩。上當天地之心,下爲元元所歸。’讖記曰:‘劉秀髮兵捕不道,卯金修德爲天子。’秀猶固辭,至於再,至於三。羣下僉曰:‘皇天大命,不可稽留。’敢不敬承。”於是建元爲建武,大赦天下,改鄗爲高邑。
是月,赤眉立劉盆子爲天子。
甲子,前將軍鄧禹擊更始定國公王匡於安邑,大破之,斬其將劉均。
秋七月辛未,拜前將軍鄧禹爲大司徒。丁丑,以野王令王梁爲大司空。壬午,以大將軍吳漢爲大司馬,偏將軍景丹爲驃騎大將軍,大將軍耿弇爲建威大將軍,偏將軍蓋延爲虎牙大將軍,偏將軍朱祐爲建義大將軍,中堅將軍杜茂爲大將軍。
時,宗室劉茂自號“厭新將軍”,率衆降,封爲中山王。
己亥,幸懷。遣耿弇率強弩將軍陳俊軍五社津,備滎陽以東。使吳漢率朱祐及廷尉岑彭、執金吾賈復、揚化將軍堅鐔等十一將軍圍朱鮪於洛陽。
八月壬子,祭社稷。癸丑,祠高祖、太宗、世宗於懷宮。進幸河陽。更始廩丘王田立降。
九月,赤眉入長安,更始奔高陵。辛未,詔曰:“更始破敗,棄城逃走,妻子裸袒,流冗道路。朕甚愍之。今封更始爲淮陽王。吏人敢有賊害者,罪同大逆。”
甲申,以前(高)密令卓茂爲太傅。
辛卯,朱鮪舉城降。
冬十月癸丑,車駕入洛陽,幸南宮卻非殿,遂定都焉。
遣岑彭擊荊州羣賊。
十一月甲午,幸懷。
劉永自稱天子。
十二月丙戌,至自懷。
赤眉殺更始,而隗囂據隴右,盧芳起安定。破虜大將軍叔壽擊五校賊於曲梁,戰歿。
二年春正月甲子朔,日有食之。大司馬吳漢率九將軍擊檀鄉賊於鄴東,大破降之。庚辰,封功臣皆爲列侯,大國四縣,餘各有差。下詔曰:“人情得足,苦於放縱,快須臾之慾,忘慎罰之義。惟諸將業遠功大,誠欲傳於無窮,宜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戰戰慄慄,日慎一日。其顯效未酬,名籍未立者,大鴻臚趣上,朕將差而錄之。”博士丁恭議曰:“古帝王封諸侯不過百里,故利以建侯,取法於雷,強幹弱枝,所以爲治也。今封諸侯四縣,不合法制。”帝曰:“古之亡國,皆以無道,未嘗聞功臣地多而滅亡者。”乃遣謁者即授印綬,策曰:“在上不驕,高而不危;制節謹度,滿而不溢。敬之戒之。傳爾子孫,長爲漢藩。”
壬午,更始復漢將軍鄧曄、輔漢將軍於匡降,皆復爵位。
壬子,起高廟,建社稷於洛陽,立郊兆於城南,始正火德,色尚赤。
是月,赤眉焚西京宮室,發掘園陵,寇掠關中。大司徒鄧禹入長安,遣府掾奉十一帝神主,納於高廟。
真定王楊、臨邑侯讓謀反,遣前將軍耿純誅之。
二月己酉,幸修武。
大司空王梁免。壬子,以太中大夫宋弘爲大司空。
遣驃騎大將軍景丹率徵虜將軍祭遵等二將軍擊弘農賊,破之,因遣祭遵圍蠻中賊張滿。
漁陽太守彭寵反,攻幽州牧朱浮於薊。
延岑自稱武安王於漢中。
辛卯,至自修武。
三月乙未,大赦天下,詔曰:“頃獄多冤人,用刑深刻,朕甚愍之。孔子云:‘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其與中二千石、諸大夫、博士、議郎議省刑法。”
遣執金吾賈復率二將軍擊更始郾王尹遵,破降之。
驍騎將軍劉植擊密賊,戰歿。
遣虎牙大將軍蓋延率四將軍伐劉永。夏四月,圍永於睢陽。更始將蘇茂殺淮陽太守潘蹇而附劉永。
甲午,封叔父良爲廣陽王,兄子章爲太原王,章弟興爲魯王,舂陵侯嫡子祉爲城陽王。
五月庚辰,封更始元氏王歙爲泗水王,故真定王楊子得爲真定王,周後姬常爲周承休公。癸未,詔曰:“民有嫁妻賣子欲歸父母者,恣聽之。敢拘執,論如律。”
六月戊戌,立貴人郭氏爲皇后,子彊爲皇太子,大赦天下。增郎、謁者、從官秩各一等。丙午,封宗子劉終爲淄川王。
秋八月,帝自將徵五校。丙辰,幸內黃,大破五校於羛陽,降之。
遣遊擊將軍鄧隆救朱浮,與彭寵戰於潞,隆軍敗績。
蓋延拔睢陽,劉永奔譙。
破虜將軍鄧奉據淯陽反。
九月壬戌,至自內黃。
驃騎大將軍景丹薨。
延岑大破赤眉於杜陵。
關中飢,民相食。
冬十一月,以廷尉岑彭爲徵南大將軍,率八將軍討鄧奉於堵鄉。銅馬、青犢、尤來餘賊共立孫登爲天子於上郡。登將樂玄殺登,以其衆五萬餘人降。遣偏將軍馮異代鄧禹伐赤眉。使太中大夫伏隆持節安輯青、徐二州,招張步降之。
十二月戊午,詔曰:“惟宗室列侯爲王莽所廢,先靈無所依歸,朕甚愍之。其並復故國。若侯身已歿,屬所上其子孫見名尚書,封拜。”
是歲,蓋延等大破劉永於沛西。初,王莽末,天下旱蝗,黃金一斤易粟一斛;至是野谷旅生,麻尗尤盛,野蠶成繭,被于山阜,人收其利焉。
三年春正月甲子,以偏將軍馮異爲徵西大將軍,杜茂爲驃騎大將軍。大司徒鄧禹及馮異與赤眉戰於回溪,禹、異敗績。
徵虜將軍祭遵破蠻中,斬張滿。辛巳,立皇考南頓君已上四廟。壬午,大赦天下。
閏月乙巳,大司徒鄧禹免。
馮異與赤眉戰於崤底,大破之,餘衆南向宜陽,帝自將徵之。己亥,幸宜陽。甲辰,親勒六軍,大陳戎馬,大司馬吳漢精卒當前,中軍次之,驍騎、武衛分陳左右。赤眉望見震怖,遣使乞降。丙午,赤眉君臣面縛,奉高皇帝璽綬,詔以屬城門校尉。戊申,至自宜陽。己酉,詔曰:“羣盜縱橫,賊害元元,盆子竊尊號,亂惑天下。朕奮兵討擊,應時崩解,十餘萬衆束手降服,先帝璽綬歸之王府。斯皆祖宗之靈,士人之力,朕曷足以享斯哉!其擇吉日祠高廟,賜天下長子當爲父後者爵,人一級。”
二月己未,祠高廟,受傳國璽。
劉永立董憲爲海西王,張步爲齊王。步殺光祿大夫伏隆而反。幸懷。遣吳漢率二將軍擊青犢於軹西,大破降之。
三月壬寅,以大司徒司直伏湛爲大司徒。
彭寵陷薊城,寵自立爲燕王。帝自將徵鄧奉,幸堵陽。
夏四月,大破鄧奉於小長安,斬之。馮異與延岑戰於上林,破之。吳漢率七將軍與劉永將蘇茂戰於廣樂,大破之。虎牙大將軍蓋延圍劉永於睢陽。
五月己酉,車駕還宮。乙卯晦,日有食之。
六月壬戌,大赦天下。耿弇與延岑戰於穰,大破之。
秋七月,徵南大將軍岑彭率三將軍伐秦豐,戰於黎丘,大破之,獲其將蔡宏。庚辰,詔曰:“吏不滿六百石,下至墨綬長、相,有罪先請。男子八十以上,十歲以下,及婦人從坐者,自非不道、詔所名捕,皆不得系。當驗問者即就驗。女徒僱山歸家。”蓋延拔睢陽,獲劉永,而蘇茂、周建立永子紆爲梁王。
冬十月壬申,幸舂陵,祠園廟,因置酒舊宅,大會故人父老。
十一月乙未,至自舂陵。涿郡太守張豐反。
是歲,李憲自稱天子。西州大將軍隗囂奉奏。建義大將軍朱祐率祭遵與延岑戰於東陽,斬其將張成。
四年春正月甲申,大赦天下。
二月壬子,幸懷。壬申,至自懷。
遣右將軍鄧禹率二將軍與延岑戰於武當,破之。
夏四月丁巳,幸鄴。己巳,進幸臨平。
遣大司馬吳漢擊五校賊於箕山,大破之。
五月,進幸元氏。辛巳,進幸盧奴。遣徵虜將軍祭遵率四將軍討張豐於涿郡,斬豐。
六月辛亥,車駕還宮。
七月丁亥,幸譙。遣捕虜將軍馬武、偏將軍王霸圍劉紆於垂惠。
董憲將賁休以蘭陵城降,憲圍之。虎牙大將軍蓋延率平狄將軍龐萌救賁休,不克,蘭陵爲憲所陷。
秋八月戊午,進幸壽春。
太中大夫徐惲擅殺臨淮太守劉度,惲坐誅。遣揚武將軍馬成率三將軍伐李憲。
九月,圍憲於舒。
冬十月甲寅,車駕還宮。
太傅卓茂薨。
十一月丙申,幸宛。遣建義大將軍朱祐率二將軍圍秦豐於黎丘。
十二月丙寅,進幸黎丘。
是歲,徵西大將軍馮異與公孫述將程焉戰於陳倉,破之。
五年春正月癸巳,車駕還宮。
二月丙午,大赦天下。
捕虜將軍馬武、偏將軍王霸拔垂惠。乙丑,幸魏郡。壬申,封殷後孔安爲殷紹嘉公。
彭寵爲其蒼頭所殺,漁陽平。大司馬吳漢率建威大將軍耿弇擊富平、獲索賊於平原,大破降之。夏遣耿弇率二將軍討張步。
三月癸未,徙廣陽王良爲趙王,始就國。
平狄將軍龐萌反,殺楚郡太守孫萌而東附董憲。遣徵南大將軍岑彭率二將軍伐田戎於津鄉,大破之。
夏四月,旱,蝗。河西大將軍竇融始遣使貢獻。
五月丙子,詔曰:“久旱傷麥,秋種未下,朕甚憂之。將殘吏未勝,獄多冤結,元元愁恨,感動天氣乎?其令中都官、三輔、郡、國出繫囚,罪非犯殊死一切勿案,見徒免爲庶人。務進柔良,退貪酷,各正厥事焉。”
六月,建義大將軍朱祐拔黎丘,獲秦豐;而龐蔭、蘇茂圍桃城。帝時幸蒙,因自將徵之。先理兵任城,乃進救桃城,大破萌等。
秋七月丁丑,幸沛,祠高原廟。詔修復西京園陵。進幸湖陵,徵董憲。又幸蕃,遂攻董憲於昌慮,大破之。
八月己酉,進幸郯,留吳漢攻劉紆、董憲等,車駕轉徇彭城、下邳。吳漢拔郯,獲劉紆;漢進圍董憲、龐萌於朐。
冬十月,還,幸魯,使大司空祠孔子。耿弇等與張步戰於臨淄,大破之。帝幸臨淄,進幸劇。張步斬蘇茂以降,齊地平。初起太學。車駕還宮,幸太學,賜博士弟子各有差。
十一月壬寅,大司徒伏湛免,尚書令侯霸爲大司徒。
十二月,盧芳自稱天子於九原。西州大將軍隗囂遣子恂入侍。交阯牧鄧讓率七郡太守遣使奉貢。詔復濟陽二年徭役。
是歲,野谷漸少,田畝益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