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是二十四史最後一部,共三百三十二卷,包括本紀二十四卷,志七十五卷,列傳二百二十卷,表十三卷。它是一部紀傳體斷代史,記載了自朱元璋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至朱由檢崇禎十七年(公元1644年)二百多年的歷史。其卷數在二十四史中僅次於《宋史》,其修纂時間之久、用力之勤則是大大超過了以前諸史。《明史》雖有一些曲筆隱諱之處,但仍得到後世史家廣泛的好評。
馬世龍(楊肇基) 賀虎臣(子贊 誠) 沈有容 張可大(弟可仕)魯欽(子宗文) 秦良玉 龍在田
馬世龍,字蒼元,寧夏人。由世職舉武會試,歷宣府遊擊。
天啓二年抉永平副總兵。署兵部孫承宗奇其才,薦授署都督僉事,充三屯營總兵官。承宗出鎮,薦爲山海總兵,俾領中部,調總兵王世欽、尤世祿分領南北二部。明年正月賜尚方劍,實授府銜。承宗爲築壇拜大將,代行授鉞禮,軍馬錢穀盡屬之。尋定分地,世龍居中,駐衛城,世欽南海,世祿北山,並受世龍節制,兵各萬五千人。世龍感承宗知已,頗盡力,與承宗定計出守關外諸城。四年,偕巡撫喻安性及袁崇煥東巡廣寧,又與崇煥、世欽航海抵蓋套,相度形勢而還。敘勞,加右都督。
當是時,承宗統士馬十餘萬,用將校數百人,歲費軍儲數百萬。諸有求於承宗者,率因世龍,不得則大恚。而世龍貌偉,中實怯,忌承宗者多擊世龍以撼之。承宗抗辯於朝曰:“人謂其貪淫朘削,臣敢以百口保其必無。”帝以承宗故,不問。
五年九月,世龍誤信降人劉伯漒言、遣前鋒副將魯之甲、參將李承先率師襲取耀州,敗沒。言官交章劾奏,嚴旨切責,令戴罪圖功。時魏忠賢方以清君側疑承宗,其黨攻世龍者並及承宗。承宗不安其位去,以兵部尚書高第來代。職方主事徐日久者,先佐第撓遼事,及從第贊畫,力攻世龍。世龍陰結忠賢,反削日久籍。其冬,世龍亦謝病去。
崇禎元年,王在晉爲尚書。世龍上疏極論其罪,有詔逮世龍,久不至。在晉罷,始詣獄。二年冬,都城戒嚴。刑部尚書喬允升薦世龍才,詔圖功自贖。會祖大壽師潰,京師大震。承宗再起督師,以便宜遣世龍馳諭大壽聽命。及滿桂戰死,遂令世龍代爲總理,賜尚方劍,盡統諸鎮援師。
三年三月進左都督。時遵化、永平,遷安、灤州四城失守已三月。承宗、大壽隔關門,與世龍諸軍聲息斷絕。帝急詔四方兵勤王,昌平尤世威、薊鎮楊肇基、保定曹鳴雷、山海宋偉、山西王國樑、固原楊麒、延綏吳自勉、臨洮王承恩、寧夏尤世祿、甘肅楊嘉謨,所將皆諸邊銳卒;內地則山東、河南、南都、湖廣、浙江、江西、福建、四川諸軍,亦先後至。並壁薊門,觀望不進。給事中張第元上言:“世龍在關數載,績效無聞,非若衛、霍之儔,功名足以服人也。諸帥宿將,非世龍偏裨,欲驅策節制,誰能甘之。師老財匱,銳氣日消,延及夏秋,將有不可言者。”帝以世龍方規進取,不納其言。時大壽於五月十日薄灤州。明日,世龍等以師會。又明日復其城。十三日,遊擊靳國臣復遷安。明日,副將何可綱復永平。又二日,別將復遵化。閱五月,四城始復。論功,大壽最,世祿次之。世龍加太子少保,蔭本衛世千戶。八月復謝病歸。
六年五月,插漢虎墩兔合套寇犯寧夏,總兵賀虎臣戰歿,詔起世龍代之。世龍生長寧夏,習其形勢,大修戰備。明年正月,二部入犯,遣參將卜應第大破之,斬首二百有奇。逾月,套寇犯賀蘭山。世龍遣降丁潛入其營,馘其長撒兒甲,斬級如前。未幾,插部大舉入寇。世龍遣副將婁光先等分五道伏要害,而己中道待之,夾擊,斬首八百有奇。巡撫王振奇亦斬三百餘級。寇復犯河西玉泉宮,世龍復邀斬五百餘。其年七月犯棗園堡,世龍又大敗之,俘斬一千有奇。世龍半歲中屢奏大捷,威名震西塞。無何,卒於官,年四十餘。後論功,贈太子太傅,世錦衣僉事,賜卹如制。
楊肇基,沂州衛人。起家世職,積官至大同總兵。天啓二年,妖賊徐鴻儒反山東,連陷鄆、鉅野、鄒、滕、嶧,衆至數萬。巡撫趙彥任都司楊國棟、廖棟檄所部練民兵,增諸要地守卒。時肇基方家居,彥因即家薦起之,爲山東總兵官討賊。未至,棟及國棟等攻鄒,兵潰,遊擊張榜戰死。彥方視師兗州,遇賊。肇基至,急迎戰,而令國棟及棟夾擊,大敗之橫河。時賊精銳聚鄒、滕中道,肇基令遊兵綴賊鄒城,而以大軍擊賊黃陰、紀王城,大敗賊,蹙而殪之嶧山,遂圍鄒。國棟等亦先後收復鄆、鉅野、嶧、滕諸縣,又大破之於沙河。乃築長圍攻鄒。圍三月,賊食盡,其黨出降,遂擒鴻儒。獻俘,磔於市,賊平。肇基由署都督僉事進右都督,蔭本衛世千戶。尋代沈有容鎮登、萊。改延綏,以擊套寇功,進左都督,蔭錦衣千戶,屢加太子太保。崇禎元年移薊鎮西協。二年冬,大清兵克三屯營。肇基乘間收復,困守數月,卒全孤城。蔭錦衣世千戶。已,錄恢復四城功,加太子太師,改蔭錦衣僉事。明年卒官。子御蕃,見《徐從治傳》。
賀虎臣,保定人。天啓初,歷天津海防遊擊,登萊參將,移兗州。六年遷延綏副總兵。河套寇大舉入犯,從帥楊肇基協擊,大破之。加署都督僉事。崇禎二年,捕誅階州叛卒周大旺等。擢總兵官,鎮守寧夏。關中賊大起,王嘉胤陷清水營,殺遊擊李顯宗,遂陷府谷。其黨李老柴應之,嘯聚三千餘人,攻合水。總督楊鶴檄虎臣往討,擊之盤谷,俘馘六百有奇。已,擊斬慶陽賊渠劉六。四年,神一元陷保安。延安告急,延綏撫鎮皆東援陝西。巡撫練國事檄虎臣及副將李卑援剿。虎臣等遂進圍保安,賊引河套數千騎挫虎臣軍。會張應昌擊敗之,賊衆棄城去。虎臣等前後獲首功一千九百。明年,可天飛、郝臨庵、劉道江、李都司再圍合水。虎臣偕臨洮曹文詔、甘肅楊嘉謨、固原楊麒合擊,大破賊甘泉之虎兕凹,斬首七百有奇,賊大困。
六年五月,插漢虎墩兔合套寇五萬騎自清水、橫城分道入。守備姚之夔等不能御,沙井驛副將史開先、臨河堡參將張問政、岳家樓守備趙訪皆潰逃。寇遂進薄靈州,虎臣急領千騎入守。旋盡勒城中兵出擊,次大沙井。寇從漢伯堡突至,虎臣軍未及布陳,且衆寡不敵,遂戰死。子贊挾五十騎突重圍出。事聞,贈虎臣都督僉事,賜祭葬,世蔭指揮僉事。尋錄先後剿寇功,再贈都督同知,世蔭錦衣副千戶。
贊,勇敢有父風。既承蔭,尋舉武進士。積官至京營副將。崇禎十七年三月,李自成薄京師,京軍六大營分列城外,皆不敢戰,或棄甲降。贊獨率部卒迎擊,中矢死。
弟誠,身長七尺,美鬚髯,爲諸生,以忠義自許。兄誡襲副千戶,早卒,無子,誠當襲,以讓其弟詮。及賊陷保定,家人勸易衣遁。叱曰:“吾忠臣子,偷生而逃,何以見先將軍地下!”遂偕妻女投井死。
沈有容,字士弘,宣城入。僉事寵之孫也。幼走馬擊劍,好兵略。舉萬曆七年武鄉試。薊遼總督梁夢龍見而異之,用爲昌平千總。復受知總督張佳胤,調薊鎮東路,轄南兵後營。十二年秋,朵顏長昂以三千騎犯劉家口。有容夜半率健卒二十九人迎擊,身中二矢,斬首六級,寇退乃還,由是知名。遼東巡撫顧養謙召隸麾下,俾練火器。十四年從李成梁出塞,抵可可毋林,斬馘多。明年再出,亦有功。成梁攻北關,有容陷陣,馬再易再斃,卒拔其城。錄功,世蔭千戶。遷都司僉書,守浮屠谷。
從宋應昌援朝鮮,乞歸。日本封事壞,福建巡撫金學曾欲用奇搗其穴,起有容守浯嶼、銅山。二十九年,倭掠諸寨,有容擊敗之。逾月,與銅山把總張萬紀敗倭彭山洋。倭據東番。有容守石湖,謀盡殲之,以二十一舟出海,遇風,存十四舟。過彭湖,與倭遇,格殺數人,縱火沈其六舟,斬首十五級,奪還男婦三百七十餘人。倭遂去東番,海上息肩者十年。捷聞,文武將吏悉敘功,有容賚白金而已。
三十二年七月,西洋紅毛番長韋麻郎駕三大艘至彭湖,求互市,稅使高寀召之也。有容白當事,自請往諭。見麻郎,指陳利害。麻郎悟,呼寀使者,索還所賂寀金,揚帆去。改僉書浙江都司。由浙江遊擊調天津,遷溫處參將,罷歸。四十四年,倭犯福建。巡撫黃承元請特設水師,起有容統之,擒倭東沙。尋招降巨寇袁進、李忠,散遣其衆。
泰昌元年,遼事棘,始設山東副總兵,駐登州,以命有容。天啓改元,遼、沈相繼覆。熊廷弼建三方佈置之議,以陶朗先巡撫登、萊,而擢有容都督僉事,充總兵官,登、萊遂爲重鎮。八月,毛文龍有鎮江之捷。詔有容統水師萬,偕天津水師直抵鎮江策應。有容嘆曰:“率一旅之師,當方張之敵,吾知其不克濟也。”無何,鎮江果失,水師遂不進。明年,廣寧覆,遼民走避諸島,日望登師救援。朗先下令,敢渡一人者斬。有容爭之,立命數十艘往,獲濟者數萬人。時金、復、蓋三衛俱空無人,有欲據守金州者。有容言金州孤懸海外,登州、皮島俱遠隔大洋,聲援不及,不可守。迨文龍取金州,未幾復失。四年,有容以年老乞骸骨,歸,卒。贈都督同知,賜祭葬。
張可大,字觀甫,應天人。世襲南京羽林左衛千戶,舉萬曆二十九年武會試,授建昌守備。遷浙江都司僉書,分守瓜洲、儀真,江洋大盜斂跡。稅監魯保死,淮撫李三才令可大錄其貲。保家饋重賄,卻不受。葉向高赴召過儀,見而異之,曰:“此不特良將,且良吏也。”遷劉河遊擊,改廣東高肇參將。調浙江舟山。奉命徵黎,與總兵王鳴鶴用黑番爲導,搗其巢,黎乃滅。
舟山,宋昌國城也,居海中,有七十二墺,爲浙東要害。可大條上八議,皆碩畫。倭犯五罩湖、白沙港、茶山,潭頭,連敗之,加副總兵。城久圮,可大與副使蔡獻臣築之,兩月工竣。城內外田數千畝,海潮害稼。可大築碶蓄淡水,遂爲膏腴。民稱曰:“張公碶”。天啓元年以都指揮使掌南京錦衣衛。六年擢都督僉事,僉書南京右府。崇禎元年出爲登萊總兵官。會議裁登、萊撫鎮,乃命以總兵官視登州副總兵事,而巡撫遂罷不設。可大盡心海防,親歷巡視,圖沿海地形、兵力強弱,爲《海防圖說》上之。二年冬,白蓮賊餘黨圍萊陽,可大擊破之,焚其六砦,斬僞國公二人,圍遂解。京師被兵,可大入衛,守西直、廣寧諸門。明年,以勤王功,升都督同知。
劉興治反東江,遂奉詔還鎮。已而四城並復,朝議復設登萊巡撫,以孫元化爲之。元化率關外八千人至,強半皆遼人。可大慮有變,屢言於元化,不聽。
四年七月,錄前守城功,進右都督。十月,僉書南京左府,兼督池河、浦口二軍,登人泣留之。未行而孔有德反吳橋,東陷六城。可大急往剿,元化檄止之,不聽。次萊州,遇元化,復爲所阻,乃還鎮。歲將晏,有德暮薄城。可大請擊之,元化持撫議,不許。可大陳利害甚切,元化期明歲元日發兵合擊。至期,元化兵不發。明日,合兵戰城東,可大兵屢勝。元化部卒皆遼人,親黨多,無鬥志。其將張燾先走,可大兵亦敗。中軍管維城,遊擊陳良謨,守備盛洛、姚士良皆戰死。燾兵半降有德,遣歸爲內應。元化開門納之,可大諫,不聽。夜半賊至,城遂陷。可大時守水城,撫膺大慟。解所佩印付旗鼓,間道走濟南上之。還家辭母,令弟可度、子鹿徵奉母航海趨天津。而以佩劍付部將,盡斬諸婢妾,遂投繯死。事聞,贈特進榮祿大夫、太子少傅,諡莊節,賜祭葬,予世蔭,建祠曰:“旌忠”。
可大好學能詩,敦節行,有儒將風。爲南京錦衣時,歐陽暉由刑部主事謫本衛知事,嘗賦詩有“陰霾國事非”句,揚州知府劉鐸書之扇,贈一僧。惡鐸者譖之魏忠賢,暉、鐸俱被逮。可大約束旗尉,捐奉助之,卜室處其妻子。其尚義類如此。
弟可仕,字文峙,以字行。隱居博學,嘗輯明布衣詩一百卷。
魯欽,長清人。萬曆中,歷山西副總兵。天啓元年遷神機營左副將。尋擢署都督僉事,充保定總兵官。奢崇明、安邦彥並反,貴州總兵張彥方在圍中,而總理杜文煥稱病。明年十月用欽代文煥,命總川、忠、湖廣漢土軍刻期解圍。未至,圍已解,欽馳赴貴陽。三年正月,巡撫王三善大敗於陸廣,羣苗宋萬化、何中尉等蜂起。欽佐三善防剿,率諸將擒中尉、萬化,遂進營紅崖。紅崖者,崇明敗走處也。三善謀大舉深入,欽及總兵官馬炯、張彥方,諸道監司尹伸、嶽具仰、向日升、楊世賞各以兵從,五戰,斬首萬八千,直抵大方。四年正月,三善敗歿於內莊,欽等以殘卒還。命戴罪辦賊。
都勻凱里土司者,運道咽喉也,邦彥結諸蠻困其城,長官楊世蔚不能守。總督蔡復一遣欽及總兵官劉超救之,拔賊巖頭寨,遂移師克平茶。已而邦彥盡驅羅鬼,結四十營於斑鳩灣後寨,互二十餘里,分犯普定。復一令欽與總兵官黃鉞分道御之。欽率部將張雲鵬、劉志敏、鄧玘等大敗賊汪家衝。鉞及參政陸夢龍、副使楊世賞亦大敗賊蔣義寨。合追至河,斬首千五百餘級。搜山,復斬六百餘級。尹伸守普定,亦敗賊兵,與大軍會,共剪水外逆苗。邦彥勢窘,渡河西奔。欽、鉞督諸將窮追,夢龍等分駐三岔河岸爲後勁。前鋒雲鵬、玘等深入織金,先後斬首千餘級。
復一上其功,言:“欽廉勇。雖名總理,權力不當一偏裨。舊撫臣三善及諸監軍,人人爲大帥,內莊失律,欽不當獨任大帥罪。臣至黔,以諸道監軍兵盡屬欽,每戰身先士卒。欽敗可原,勝足錄。當免其戴罪,仍以功論。”從之。明年正月,欽等渡河還,中伏,敗死者數千人。充爲事官,立功自贖。
自平越至興隆、清平二衛,苗二百餘寨盤踞其間,以長田之天保、阿秧爲魁。邦彥初反,授二酋都督,使通下六衛聲息。是年春,寇石阡、餘慶。監軍按察使來斯行啖阿秧,使圖天保,阿秧反以情告。斯行乃誘斬阿秧,議討天保,會以疾去。復一令貴陽同知周鴻圖代爲監軍,阿秧弟阿買與天保請兵邦彥,復兄仇。復一以兵事屬鴻圖及欽,而遣參將胡從儀、楊明楷等佐之。欽等三道進,大戰米墩山,生擒天保及阿買,先後斬賊魁五十四人,獲首功二千三百五十,破焚百七十四寨。盛夏興師,將士冒暑雨,衝嵐瘴。劇寇盡除,土人謂二百年所未有。復一既奏功,未報而卒。監軍御史傅宗龍復以爲言,乃命欽總理如故,鴻圖授平越知府。
六年三月,邦彥復大舉入寇。欽御之河上,連戰數日,殺傷相當。夜半,賊直逼欽壘。將十逃竄,欽遂自刎。諸營盡潰,賊勢復張。
欽勇敢善戰,爲西南大將之冠。莊烈帝嗣位,贈少保、左都督,世蔭指揮僉事,賜祭葬,建祠曰:“旌忠”。
子宗文承蔭。崇禎中,以薊鎮副總兵爲總督吳阿衡中軍。十一年冬,牆子嶺失事,與阿衡併力戰死。
秦良玉,忠州人,嫁石砫宣撫使馬千乘。萬曆二十七年,千乘以三千人從徵播州,良玉別統精卒五百裹糧自隨,與副將周國柱扼賊鄧坎。明年正月二日,賊乘官軍宴,夜襲。良玉夫婦首擊敗之,追入賊境,連破金築等七寨。已,偕酉陽諸軍直取桑木關,大敗賊衆,爲南川路戰功第一。賊平,良玉不言功。其後,千乘爲部民所訟,瘐死雲陽獄,良玉代領其職。良玉爲人饒膽智,善騎射,兼通詞翰,儀度嫺雅。而馭下嚴峻,每行軍發令,戎伍肅然。所部號白桿兵,爲遠近所憚。
泰昌時,徵其兵援遼。良玉遣兄邦屏、弟民屏先以數千人往。朝命賜良玉三品服,授邦屏都司僉書,民屏守備。天啓元年,邦屏渡渾河戰死,民屏突圍出。良玉自統精卒三千赴之,所過秋毫無犯。詔加二品服,即予封誥。子祥麟授指揮使。良玉陳邦屏死狀,請優恤。因言:“臣自徵播以來,所建之功,不滿讒妒口,貝錦高張,忠誠孰表。”帝優詔報之。兵部尚書張鶴鳴言:“渾河血戰,首功數千,實石砫、酉陽二土司功。邦屏既歿,良玉即遣使入都,制冬衣一千五百,分給殘卒,而身督精兵三千抵榆關。上急公家難,下復私門仇,氣甚壯。宜錄邦屏子,進民屏官。”乃贈邦屏都督僉事,錫世蔭,與陳策等合祠;民屏進都司僉書。
部議再徵兵二千。良玉與民屏馳還,抵家甫一日,而奢崇明黨樊龍反重慶,齎金帛結援。良玉斬其使,即發兵率民屏及邦屏子翼明、拱明溯流西上,度渝城,奄至重慶南坪關,扼賊歸路。伏兵襲兩河,焚其舟。分兵守忠州,馳檄夔州,令急防翟塘上下。賊出戰,即敗歸。良玉上其狀,擢民屏參將,翼明、拱明守備。”
已而奢崇明圍成都急,巡撫朱燮元檄良玉討。時諸土司皆貪賊賂,逗遛不進。獨良玉鼓行而西,收新都,長驅抵成都,賊遂解圍去。良玉乃還軍攻二郎關,民屏先登,已,克佛圖關,復重慶。良玉初舉兵,即以疏聞。命封夫人,錫誥命,至是復授都督僉事,充總兵官。命祥麟爲宣慰使,民屏進副總兵,翼明、拱明進參將。良玉益感奮,先後攻克紅崖墩、觀音寺、青山墩諸大巢,蜀賊底定。復以援貴州功,數賚金幣。
三年六月,良玉上言:“臣率翼明、拱明提兵裹糧,累奏紅崖墩諸捷。乃行間諸將,未睹賊面,攘臂誇張,及乎對壘,聞風先遁。敗於賊者,唯恐人之勝;怯於賊者,唯恐人之強。如總兵李維新,渡河一戰,敗衄歸營,反閉門拒臣,不容一見。以六尺軀鬚眉男子,忌一巾幗婦人,靜夜思之,亦當愧死。”帝優詔報之,命文武大吏皆以禮待,不得疑忌。
是年,民屏從巡撫王三善抵陸廣,兵敗先遁。其冬,從戰大方,屢捷。明年正月,退師。賊來襲,戰死。二子佐明、祚明得脫,皆重傷。良玉請恤,贈都督同知,立祠賜祭,官二子。而是時翼明、拱明皆進官至副總兵。
崇禎三年,永平四城失守。良玉與翼明奉詔勤王,出家財濟餉。莊烈帝優詔褒美,召見平臺,賜良玉彩幣羊酒,賦四詩旌其功。會四城復,乃命良玉歸,而翼明駐近畿。明年築大淩河城。翼明以萬人護築,城成,命撤兵還鎮。七年,流賊陷河南,加翼明總兵官,督軍赴討。明年,鄧玘死,以所部皆蜀人,命翼明將之,連破賊於青崖河、吳家堰、袁家坪,扼賊走鄖西路。翼明性恇怯,部將連敗,不以實聞,革都督銜,貶二秩辦賊。已,從盧象升逐賊谷城。賊走均州,翼明敗之青石鋪。賊入山自保,翼明攻破之。連破賊界山、三道河、花園溝,擒黑煞神、飛山虎。賊出沒鄖、襄間,撫治鄖陽苗胙土遣使招降,翼明贊其事,爲賊所紿,卒不絳。翼明、胙土皆被劾。已而賊犯襄陽,翼明連戰得利,屯兵廟灘,以扼漢江之淺。而羅汝才、劉國能自深水以渡,遂大擾蘄、黃間。帝以鄖、襄屬邑盡殘,罷胙土,切責翼明,尋亦被劾解官。而良玉自京師還,不復援剿,專辦蜀賊。
七年二月,賊陷夔州,圍太平,良玉至乃走。十三年扼羅汝才於巫山。汝才犯夔州,良玉師至乃去。已,邀之馬家寨,斬首六百,追敗之留馬埡,斬其魁東山虎。複合他將大敗之譚家坪北山,又破之仙寺嶺。良玉奪汝才大纛,擒其渠副塌天,賊勢漸衰。
當是時,督師楊嗣昌盡驅賊入川。川撫邵捷春提弱卒二萬守重慶,所倚惟良玉及張令二軍。綿州知州陸遜之罷官歸,捷春使按營壘。見良玉軍整,心異之。良玉爲置酒。語遜之曰:“邵公不知兵。吾一婦人,受國恩,誼應死,獨恨與邵公同死耳。”遜之問故,良玉曰:“邵公移我自近,去所駐重慶僅三四十里,而遣張令守黃泥窪,殊失地利。賊據歸、巫萬山巔,俯瞰吾營。鐵騎建瓴下,張令必破。令破及我,我敗尚能救重慶急乎?且督師以蜀爲壑,無愚智知之。邵公不以此時爭山奪險,令賊無敢即我,而坐以設防,此敗道也。”遜之深然之。已而捷春移營大昌,監軍萬元吉亦進屯巫山,與相應援。其年十月,張獻忠連破官軍於觀音巖、三黃嶺,遂從上馬渡過軍。良玉偕張令急扼之竹{囷}坪,挫其鋒。會令爲賊所殪,良玉趨救不克,轉鬥覆敗,所部三萬人略盡。乃單騎見捷春請曰:“事急矣,盡發吾溪峒卒,可得二萬。我自廩其半,半餼之官,猶足辦賊。”捷春見嗣昌與己左,而倉無見糧,謝其計不用。良玉乃嘆息歸。時搖、黃十三家賊橫蜀中。有秦纘勳者,良玉族人也,爲賊耳目,被擒,殺獄卒遁去。良玉捕執以獻,無脫者。
張獻忠盡陷楚地,將復入蜀。良玉圖全蜀形勢上之巡撫陳士奇,請益兵守十三隘,士奇不能用。覆上之巡按劉之勃,之勃許之,而無兵可發。十七年春,獻忠遂長驅犯夔州。良玉馳援,衆寡不敵,潰。及全蜀盡陷,良玉慷慨語其衆曰:“吾兄弟二人皆死王事,吾以一孱婦蒙國恩二十年,今不幸至此,其敢以餘年事逆賊哉!”悉召所部約曰:“有從賊者,族無赦!”乃分兵守四境。賊遍招土司,獨無敢至石砫者。後獻忠死,良玉竟以壽終。
翼明既罷,崇禎十六年冬,起四川總兵官。道梗,命不達。而拱明值普名聲之亂,與賊鬥死,贈恤如制。
龍在田,石屏州土官舍人也。天啓二年,雲南賊安效良、張世臣等爲亂。在田與阿迷普名聲、武定吾必奎等征討,數有功,得爲土守備。新平賊剽石屏,安效良攻沾益,在田俱破走之。巡撫閔洪學上其功,擢坐營都司。
崇禎二年與必奎收復烏撒。八年,流賊犯鳳陽,詔徵雲南土兵。在田率所部應詔,擊賊湖廣、河南,頻有功,擢副總兵。總理盧象升檄討襄陽賊,至則象升已奉詔勤王,命屬熊文燦。十年三月擊擒大盜郭三海。十一年九月大破賀一龍、李萬慶於雙溝,進都督同知。明年三月大破賊固始,斬首三千五百有奇。張獻忠之叛也,文燦命在田駐谷城,遏賊東突。諸將多忌在田,讒言日興。及文燦被逮,在田亦罷歸,還至貴州,擊平叛賊安隴壁。
十五年夏,中原盜益熾。在田上疏曰:“臣以石屏世弁,因流氛震陵,奮激國難,捐貲募精卒九千五百,戰象四,戰馬二千,入楚、豫破賊。賊不敢窺江北陵寢,滇兵有力焉。五載捷二十有八,忌口中阻,逼臣病歸。自臣罷,親藩辱,名城屢陷。臣妄謂討寇必須南兵。蓋諸將所統多烏合,遇寇即逃,乏餉即噪。滇兵萬里長驅,家人父子同志,非若他軍易潰也。且一歲中,秋冬氣涼,賊得馳騁。春夏即入山避暑,養銳而出,故其氣益盛。夫平原戰既不勝,山蹊又莫敢攖,師老財殫,蕩平何日。滇兵輕走遠跳,善搜山。臣願整萬衆,力掃秦、楚、豫、皖諸寇,不滅不止。望速給行糧,沿途接濟。臣誓捐軀報國,言而不效,甘伏斧釒質。”帝壯之,下兵部議,寢不行。
逾二載,乙酉八月,吾必奎叛。黔國公沐天波檄在田及寧州土知州祿永命協討,擊擒之。未幾,沙定洲作亂,據云南府,在田不敢擊。明年,定州攻在田不下,移攻寧州,尋陷嶍峨,在田走大理。又明年,孫可望等至貴州,在田說令攻定洲,定洲迄破滅。在田歸,卒於家。
贊曰:馬世龍等值邊陲多事,奮其勇略,著績戎行,或捐軀力戰,身膏原野,可謂無忝爪牙之任矣。夫摧鋒陷敵,宿將猶難,而秦良玉一土舍婦人,提兵裹糧,崎嶇轉鬥,其急公赴義有足多者。彼仗鉞臨戎,縮朒觀望者,視此能無愧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