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世通言

《警世通言》是明末馮夢龍纂輯的白話短篇小說集。完成於天啓四年(1624),收錄宋、元、明時期話本、擬話本40篇。一般認爲,這些作品都經過編撰者不同程度的加工、整理。題材或來自現實生活,或取自前人筆記小說。總體而言,《警世通言》的題材主要涉及以下幾個方面:其一,婚姻愛情與女性命運。其二,功名利祿與人世滄桑。其三,奇事冤案與怪異世界。從各個角度呈現了當時生活中的社會百態。

卷二十九

宿香亭張浩遇鶯鶯


閒向書齋闡古今,生非草木豈無情。  佳人才子多奇遇,難比張生遇李鶯。


話說西洛有一才子,姓張名浩字巨源,自兒曹時清秀異衆。既長,才擒蜀錦,貌瑩寒冰,容止可觀,言詞簡當。承祖父之遺業,家藏鋇數萬,以財豪稱子鄉里。貴族中有慕其門第者,欲結婚姻,雖媒的日至,浩正色拒之。人渭浩曰:“君今冠矣。男子二十而冠,何不求名家令德女子配君?其理安在?”浩曰:“大凡百歲姻緣,必要十分美滿。某雖非才子,實慕佳人。不遇出世嬌姿,寧可終身鰥處。且俟功名到手之日,此願或可遂耳。”緣此至弱冠之年,猶未納室。浩性喜厚自奉養,所居連檐重閣,洞戶相通,華麗雄壯,與王侯之家相等。浩猶以爲隘窄,又於所居之北,創置一一園。中有:風亭月柵,杏塢桃溪,雲摟上倚晴空,水閣下臨清砒。橫塘曲岸,露慪月虹橋;朱檻雕欄,疊生雲怪石。爛漫奇花豔蕊,深沉竹洞花房。飛異域佳禽,植上林珍果,綠荷密鎖尋芳路,翠柳低籠鬥草常浩暇日多與親朋宴息其間。西都風俗,每至春時,園圃無大小,皆修荷花木,灑掃亭軒,縱遊人玩賞,以此遞相誇逞,士庶爲常。


浩間巷有名儒廖山甫者,學行俱高,可爲師範,與浩情愛至密。浩喜園館新成,花木茂盛。一日,邀山甫閒步其中。行至宿香亭共坐。時當仲春,桃李正芳,啦丹花放,嫩白妖紅,環繞亭砌。浩謂山甫曰:淑景明媚,非詩酒莫稱韶光。今日幸無俗事,先飲數杯,然後各賦一詩,脈目前景物。雖園圃消疏,不足以當君之盛作,若得…詩,可以永爲壯觀。山甫曰:“願聽指揮。浩喜,即呼小童,具飲器筆硯於前。酒三行,方欲索題,忽遙見亭下花間,有流駕驚飛而起。山甫曰:“駕語堪聽,何故驚飛?”浩曰:“此無他,料必有遊人偷折花耳。邀先生一往觀之。”遂下宿香亭,逕入花陰,躡足潛身,尋蹤而去。過太湖石畔,芍藥欄邊,見一垂鬢女子,年方十五,攜一小青衣,倚欄而立。但見:新月籠眉,春桃拂臉,意態幽花未豔,肌膚嫩玉生光。蓮步一折,著弓弓扣繡鞋兒;螺吉雙垂,插短短紫金釵子。似向東君誇豔態,倚欄笑對牡丹叢。


浩一見之,神魂飄蕩,不能自持,又恐女子驚避,引山甫退立花陰下,端詳久之,真出世色也。告山甫曰:“塵世無此佳人,想必上方花月之妖!”山甫曰:“花月之妖,豈敢晝見?天下不乏美婦人,但無緣者自不遇耳。”浩曰:“浩閱人多矣,未常見此殊麗。使浩得配之,足快平生。兄有何計,使我早遂佳期,則成我之恩,與生我等矣!”山甫曰:“以君之門第才學,欲結婚姻,易如反掌,何須如此勞神?”浩曰:“君言未當。若不遇其人,寧可終身不娶;今既遇之,即頃刻亦難捱也。媒的通問,必須歲月,將無已在枯魚之肆乎!”山甫曰:“但患不諧,苟得諧,何患晚也?請詢其蹤跡,然後圖之。”


浩此時情不自禁,遂整中正衣,向前而揖。女子斂袂答禮。浩啓女子曰:“貴族誰家?何因至此?”女子笑曰:“妾乃君家東鄰也。今日長幼赴親族家會,惟妾不行,聞君家牡丹盛開,故與青衣潛啓隙戶至此。”浩聞此語,乃知李氏之女茸鶯也,與浩童稚時曾共扶欄之戲。再告女子曰:“敝園荒蕪,不足寓目,幸有小館,欲備淆酒,盡主人接鄰里之歡,如何?”女曰:“妾之此來,本欲見君。若欲開材,決不敢領。願無及亂,略訴此情。”浩拱手鞠躬而言曰:“願聞所諭!”女曰:“妾自幼年慕君清德,緣家有嚴親,禮法所拘,無因與君聚會。今君猶未娶,妾亦垂署,若不以醜陋見疏,爲通媒的,使妾異日奉箕帚之未。立祭把之列,奉恃翁姑,和睦親族,成兩姓之好,無七出之砧,此妾之素心也。不知君心還肯從否?


浩聞此言,喜出望外,告女曰:“若得與麗人情老,平生之樂事足矣!但未知緣分何如耳?”女曰:“兩心既堅,緣分自定。君果見許,願求一物爲定,使妾藏之異時,表今日相見之情。浩倉卒中無物表意,遂取繫腰紫羅繡帶,謂女曰:“取此以待定議。”女亦取擁項香羅,謂浩曰:“請君作詩一篇,親筆題於羅上,庶幾他時可以取信。”浩心轉喜,呼童取筆硯,指欄中未開牡丹爲題,賦詩一絕於香羅之上。詩曰:


沉香亭畔露凝枝,斂豔含嬌未放時。  自是名花待名手,風流學士獨題詩。


女見詩大喜,取香羅在手,謂浩曰:“君詩句清妙,中有深意,真才子也。此事切宜緘口,勿使人知。無忘今日之言,必遂他時之樂。父母恐回,妾且歸去。”道罷,蓮步卻轉,與青衣緩緩而去。


浩時酒興方濃,春心淫蕩,不能自遏,自言:“下坡不趕,次後難逢,爭忍棄人歸去?雜花影下,細草如茵,略效鴛鴦,死亦無恨!”遂奮步趕上,雙手抱持。女子顧戀恩情,不忍移步絕據而去。正欲啓口致辭,含羞告免,忽自後有人言曰調:“相見已非正禮,此事決然不可!若能用我一言,可以永諧百歲。”浩舍女回視,乃山甫也。女子已去。山甫曰:“但凡讀書,蓋欲知禮別嫌。今君誦孔聖之書,何故習小人之態?若使女於去遲,父母先回,必詢究其所往,則女禍延及於君。豈可戀一時之樂,損終身之德?請君三思,恐成後悔!”浩不得已,快快復回宿香亭上,與山甫盡醉散去。


自此之後,浩但當歌不語,對酒無歡,月下長吁,花前偷淚。俄而綠暗紅稀,春光將暮。浩一日獨步閒齋,反覆思念。一段離愁,方恨無人可訴,忽有老尼惠寂自外而來,乃浩家香火院之尼也。浩禮畢,問曰:“吾師何來?寂曰:“專來傳達一信。”浩問:“何人致意於我?”寂移坐促席謂浩曰:“君東鄰李家女子鶯鶯,再三申意。”浩大驚,告寂曰:“寧有是事?吾師勿言!”寂曰:“此事何必自隱?聽寂拜聞:李氏爲寂門徒二十餘年,其家長幼相信。今日因往李氏誦經,知其女鶯染病,寂遂勸令勤服湯藥。鶯屏去侍妾,私告寂曰:『此病豈藥所能愈那?』寂再三詢其仔細,鶯遂說及園中與君相見之事。又出羅中上詩,向寂言:『此即君所作也。』令我致意於君,幸勿相忘,以圖後會。蓋鶯與寂所言也,君何用隱諱那?”浩曰:“事實有之,非敢自隱,但慮傳揚假選,取笑裏間。今日吾師既知,使浩如何而可?”寂曰:“早來既知此事,遂與鶯父母說及茸親事。答雲:『女兒尚幼,未能乾家。』觀其意在二三年後,方始議親,更看君緣分如何?”言罷,起身謂浩曰:“小庵事冗,不及款話,如日後欲寄音信,但請垂諭。”遂相別去。自此香閨密意,書幌②幽懷,皆託寂私傳。


光陰迅速,倏忽之間,已經一載。節過清明,桃李飄零,牡丹半折。浩倚欄凝視,睹物思人,情緒轉添。久之,自思去歲此時,相逢花畔,今歲花又重開,工人難見。沉吟半晌,不若折花數枝,託惠寂寄鶯鶯同賞。遂召寂至,告曰:“今折得花數枝,煩吾師持往李氏,但云吾師所獻。若見鶯鶯,作浩起居:去歲花開時,相見於西欄畔;今花又開,人猶間阻。相憶之心,言不可盡!願似葉如花,年年長得相見。”寂曰:“此事易爲,君可少待。”遂持花去。逾時復來,浩迎問:“如何?”


寂於袖中取彩箋小柬,告浩曰:“鶯鶯寄君,切勿外啓!”寂乃辭去。浩啓封視之,曰:“妾鶯鶯拜啓:相別經年,無日不懷思憶。前令乳母以親事白於父母,堅意不可。事須後圖,不可倉卒。願君無忘妄,妾必不負君!姻若不成,誓不他適。其他心事,詢寂可知。昨夜宴花前,衆皆歡笑,獨妾悲傷。偶成小詞,略訴心事,君讀之,可以見妾之意。讀畢毀之,切勿外泄!詞曰:


紅疏綠密時暄,還是困人天。相思極處,凝睛月下,灑淚花前。誓約己知俱有願,奈目前兩處懸懸。駕鳳未偶,清宵最苦,月甚先圓?”


浩覽畢,斂眉長嘆,曰:“好事多磨,信非虛也!”展放案上,反覆把玩,不忍釋手,感刻寸心,淚下如雨。又恐家人見疑,詢其所因,遂伏案掩面,偷聲潛位。


良久,舉首起視,見日影下窗,瞑色已至,浩思適來書中言“心事詢寂可知”,今抱愁獨坐,不若詢訪惠寂,究其仔細,庶幾少解情懷。遂徐步出門,路過李氏之家,時夜色已闌,門戶皆閉。浩至此,想像鶯鶯,心懷愛慕,步不能移,指李氏之門曰:“非插翅步雲,安能入此?”方徘徊未進,忽見旁有隙戶半開,左右寂無一人。浩大喜曰:“天賜此便,成我佳期!遠託惠寂,不如潛入其中,探間鶯鶯消息。”浩爲情愛所重,不顧禮法,躡足而入。既到中堂,匿身迴廊之下,左右顧盼,見:


閩庭悄悄,深院沉沉。靜中聞風響叮瑪,暗裏見流螢聚散。更籌漸急,窗中風弄殘燈;夜色已闌,階下月移花影。香閨想在屏山後,遠似巫陽千萬重。


浩至此,茫然不知所往。獨立久之,心中頓剩自思設若敗露,爲之奈何?不惟身受苦楚,抑且砧辱祖宗,此事當款曲圖之。不期隙戶已閉,返轉回廊,方欲尋路復歸,忽聞室中有低低而唱者。浩思深院淨夜,何人獨歌?遂隱住側身,靜聽所唱之詞,乃《行香子》詞:


雨後風微,綠暗紅希燕巢成、蝶繞殘枝。楊花,點點,永日遲遲。動離懷,牽 別恨,鶴塢啼。辜負佳期,虛度芳時,爲甚褪盡羅衣?宿香亭下,紅芍欄西。當時情,今日恨,有誰知!


但覺如雛駕咯翠柳陰中,綵鳳鳴碧梧枝上。想是清夜無人,調韻轉美。浩審詞察意,若非鶯鶯,誰知宿香亭之約?但得一見其面,死亦無悔。方欲以指擊窗,詢問仔細,忽有人叱浩曰:“良士非媒不聘,女子無故不婚。今女按板於窗中,小子逾牆到廳下,皆非善行,玷辱人倫。執詣有司,永作淫奔之戒。”浩大驚退步,失腳墮於砌下。久之方醒,開目視之,乃伏案晝寢於書窗之下,時日將哺矣。


浩曰:“異哉夢也!何顯然如是?莫非有相見之期,故先垂吉兆告我?”方心緒擾擾未定,惠寂復來。浩訊其意。寂曰:“適來只奉小柬而去,有一事偶忘告君。鶯鶯傳語,他家所居房後,乃君家之東牆也,高無數尺。其家初夏二十日,親皎中有婚姻事,是夕舉家皆往,鶯託病不行。令君至期,於牆下相待,欲逾牆與君相見,君切記之。”惠寂且去,浩欣喜之心,言不能盡。屈指數日,已至所約之期。浩遂張帷幄,具飲撰、器用玩好之物,皆列於宿香亭中。日既晚,悉逐憧僕出外,惟留一小層。反閉園門,倚梯近牆,屏立以待。


未久,夕陽消柳外,瞑色暗花間,斗柄指南,夜傳初鼓。浩曰:“惠寂之言豈非諺我乎?”語猶未絕,粉面新妝,半出短牆之上。浩舉目仰視,乃鶯鶯也。急升梯扶臂而下,攜手偕行,至宿香亭上。明燭並坐,細視鶯鶯,欣喜轉盛,告鶯曰:“不謂麗人果肯來此!”鶯曰:“妾之此身,異時欲作閨門之事,今日寧肯班語!”浩曰:“肯飲少酒,共慶今宵佳會可乎?”鶯曰:“難禁酒力,恐來朝獲罪於父母。”浩曰:“酒既不飲,略歇如何?”鶯笑倚浩懷,嬌羞不語。浩遂與解帶脫秩,入鶯柿共寢。只見:


寶炬搖紅,厲捆吐早。金縷繡屏深掩,甜紗斗帳低垂。並連鴛枕,如雙雙比目同波;共展香食,似對對春蠶作繭。向人尤躥春情事,一撰纖腰怯未禁。


須臾,香汗流酥,相偎微喘,雖楚王夢神女,劉、阮入桃源,相得之歡,皆不能比。少頃,鶯告浩曰:“夜色已闌,妾且歸去。浩亦不敢相留,遂各整衣而起。浩告鶯曰:“後會未期,切宜保愛!”鶯曰:“去歲偶然相遇,猶作新詩相贈。今夕得侍枕蓆,何故無一言見惠?豈非狠賤之軀,不足當君佳句?”浩笑謝鶯曰:“豈有此理!謹賦一絕:


華青佳夢徒聞說,解佩江臯浪得聲。一夕東軒多少事,韓生虛負竊香名。”


鶯得詩,謂浩曰:“妾之此身,今已爲君所有,幸終始成之。”遂攜手下亭,轉柳穿花,至牆下,浩扶策駕升梯而去。


自此之後,雖音耗時通,而會遇無便。經數日,忽惠寂來告曰:“鶯鶯致意:其父守官河朔,來日摹家登程,願君莫忘盯好。候回日,當議秦、晉之禮。”惠寂辭去,浩神悲意慘,度日如年,抱恨懷愁。


俄經二載,一日,浩季父召浩語曰:“吾聞不孝以無嗣爲大,今汝將及當立之年,猶未納室,雖未至絕嗣,而內政亦不可缺。此中有孫氏者,累世仕宦,家業富盛,其女年已及棄,幼奉家訓,習知婦道。我欲與汝主婚,結親孫氏。今若失之,後無令族。”浩素畏季父賦性刨暴,不敢抗拒,又不敢明言李氏之事,遂通媒的,與孫氏議姻。擇日將成,而營駕之父任滿方歸。浩不能忘舊情,乃遣惠寂密告鶯曰:“浩非負心,實被季父所逼,復與孫氏結親。負心違願,痛徹心髓!”鶯謂寂曰:“我知其叔父所爲,我必能自成其事。”寂曰:“善爲之!”遂去。


鶯啓父母曰:“兒有過惡,砧辱家門,願先啓一言,然後請死。”父母驚駭,詢問:“我兒何自苦如此?”茸曰:“妾自幼歲慕西鄰張浩才名,曾以此身私許偕老。曾令乳母白父母欲與浩議姻,當日尊嚴不蒙允許。今聞浩與孫氏結婚,棄妾此身,將歸何地?然女行已失,不可復嫁他人,此願若違,含笑自絕。”父母驚謂鶯曰:“我只有一女,所恨未能選擇佳婿。若早知,可以商議。今浩既已結婚,爲之奈何?”鶯曰:“父母許以兒歸浩,則妾自能措置。”父曰:“但願親成,一切不問。”


鶯曰:“果如是,容妾訴於官府。”遂取紙作狀,更服;日妝,逕至河南府訟庭之下。


龍圖閣待制陳公方據案治事,見一女子執狀向前。公停筆問曰:“何事?”鶯鶯斂身跪告曰:“妾誠詛妄,上讀高明,有狀上呈。”公令左右取狀展視雲:


告狀妾李氏:


切聞語云:“女非媒不嫁。”此雖至論,亦有未然。何也?昔文君心喜司馬,賈午志慕韓壽,此二女皆有私奔之名。而不受無媒之謗。蓋所歸得人,青史標其令德,注在篇章。使後人繼其所爲,免委身於庸俗。妄於前歲慕西鄰張浩才名,已私許之偕老。言約已定,誓不變更。今張浩忽背前約,使妾呼天叩地,無所告投。切聞律設大法,禮順人情。若非判府龍圖明斷,孤寡終身何恃!爲此冒恥讀尊,幸望臺慈,特賜予決!謹狀。


陳公讀畢,謂鶯鶯曰:“汝言私約已定,有何爲據?”駕取懷中香羅並花箋上二詩,皆浩筆也。陳公命迫浩至公庭,責浩與李氏既已約婚,安可再婚孫氏?浩倉卒但以叔父所逼爲辭,實非本心。再訊鶯曰:“爾意如何?”鶯曰:“張浩才名,實爲佳婿。使妾得之,當克勤婦道。實龍圖主盟之大德。”陳公曰:“天生才子佳人,不當使之孤零。我今曲與汝等成之。”遂於狀尾判雲:


花下相逢,已有終身之約;中道而止,竟乖偕老之心。在人情既出至誠,論律文亦有所禁。宜從先約,可斷後婚。


判畢,謂浩曰:“吾今判合與李氏爲婚。”二人大喜,拜謝相公恩德,遂成夫婦,偕老百年。後生二子,俱招高科。話名《宿香亭張浩遇鶯鶯》。


當年崔氏賴張生,今日張生仗李鶯。  同是風流千古話,西廂不及宿香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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