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

《宋史》是二十四史之一,收錄於《四庫全書》史部正史類。於元末至正三年(1343年)由丞相脫脫和阿魯圖先後主持修撰,《宋史》與《遼史》《金史》同時修撰。《宋史》全書有本紀47卷,志162卷,表32卷,列傳255卷,共計496卷,約500萬字,是二十四史中篇幅最龐大的一部官修史書。

卷一

○儀象 極度 黃赤道 中星 土圭


夫不言而信,天之道也。天於人君有告戒之道焉,示之以象而已。故自上古以 來,天文有世掌之官,唐虞羲、和,夏昆吾,商巫咸,周史佚、甘德、石申之流。 居是官者,專察天象之常變,而述天心告戒之意,進言於其君,以致交修之儆焉。 《易》曰:“天垂象,見吉凶,聖人則之。”又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是 也。然考《堯典》,中星不過正人時以興民事。夏仲康之世,《胤徵》之篇:“乃 季秋月朔,辰弗集於房。”然後日食之變昉見於《書》。觀其數羲、和以“俶擾天 紀”、“昏迷天象”之罪而討之,則知先王克謹天戒,所以責成於司天之官者,豈 輕任哉!


箕子《洪範》論休咎之徵曰:“王省惟歲,卿士惟月,師尹惟日。”“庶民惟 星,星有好風,星有好雨。”《禮記》言體信達順之效,則以天降膏露先之。至於 周《詩》,屢言天變,所謂“旻天疾威,敷於下土”,又所謂“雨無其極,傷我稼 穡”,“正月繁霜,我心憂傷”,以及“彼月而微,此日而微”,“燁燁震電,不 寧不令”。孔子刪《詩》而存之,以示戒也。他日約魯史而作《春秋》,則日食、 星變屢書而不爲煩。聖人以天道戒謹後世之旨,昭然可睹矣。於是司馬遷《史記》 而下,歷代皆志天文。第以羲、和既遠,官乏世掌,賴世以有專門之學焉。然其說 三家:曰周髀,曰宣夜,曰渾天。宣夜先絕,周髀多差,渾天之學遭秦而滅,洛下 閎、耿壽昌晚出,始物色得之。故自魏、晉以至隋、唐,精天文之學者犖犖名世, 豈世難得其人歟!


宋之初興,近臣如楚昭輔,文臣如竇儀,號知天文。太宗之世,召天下伎術有 能明天文者,試隸司天臺;匿不以聞者幻罪論死。既而張思訓、韓顯符輩以推步進。 其後學士大夫如沈括之議,蘇頌之作,亦皆底於幻眇。靖康之變,測驗之器盡歸金 人。高宗南渡,至紹興十三年,始因祕書丞嚴抑之請,命太史局重創渾儀。自是厥 後,窺測占候蓋不廢焉爾。寧宗慶元四年九月,太史言月食於晝,草澤上書言食於 夜。及驗視,如草澤言。乃更造《統天曆》,命祕書正字馮履參定。以是推之,民 間天文之學蓋有精於太史者,則太宗召試之法亦豈徒哉!今東都舊史所書天文禎祥、 日月薄蝕、五緯凌犯、彗孛飛流、暈珥虹霓、精祲雲氣等事,其言時日災祥之應, 分野休咎之別,視南渡後史有詳略焉。蓋東都之日,海內爲一人,君遇變修德,無 或他諉。南渡土宇分裂,太史所上,必謹星野之書。且君臣恐懼修省之餘,故於天 文休咎之應有不容不縷述而申言之者,是亦時勢使然,未可以言星翁、日官之術有 精粗敬怠之不同也。今合累朝史臣所錄爲一志,而取歐陽修《新唐書》、《五代史 記》爲法,凡徵驗之說有涉於傅會,鹹削而不書,歸於傳信而已矣。


儀象


曆象以授四時,璣衡以齊七政,二者本相因而成。故璣衡之設,史謂起於帝嚳, 或謂作於宓犧。又云璿璣玉衡乃羲、和舊器,非舜創爲也。漢馬融有云:“上天之 體不可得知,測天之事見於經者,惟有璣衡一事。璣衡者,即今之渾儀也。”吳王 蕃之論亦云:“渾儀之制,置天梁、地平以定天體,爲四遊儀以綴赤道者,此謂璣 也;置望筒橫簫於遊儀中,以窺七曜之行,而知其躔離之次者,此謂衡也。”若六 合儀、三辰儀與四遊儀並列爲三重者,唐李淳風所作。而黃道儀者,一行所增也。 如張衡祖洛下閎、耿壽昌之法,別爲渾象,置諸密室,以漏水轉之,以合璿璣所加 星度,則渾象本別爲一器。唐李淳風、梁令瓚祖之,始與渾儀並用。


太平興國四年正月,巴中人張思訓創作以獻。太宗召工造于禁中,逾年而成, 詔置於文明殿東鼓樓下。其制:起樓高丈餘,機隱於內,規天矩地。下設地輪、地 足;又爲橫輪、側輪、斜輪、定身關、中關、小關、天柱;七直神,左搖鈴,右扣 鍾,中擊鼓,以定刻數,每一晝夜週而復始。又以木爲十二神,各直一時,至其時 則自執辰牌,循環而出,隨刻數以定晝夜短長。上有天頂、天牙、天關、天指、天 抱、天束、天條,布三百六十五度,爲日、月、五星、紫微宮、列宿、鬥建、黃赤 道,以日行度定寒暑進退。開元遺法,運轉以水,至冬中凝凍遲澀,遂爲疏略,寒 暑無準。今以水銀代之,則無差失。冬至之日,日在黃道表,去北極最遠,爲小寒, 晝短夜長。夏至之日,日在赤道里,去北極最近,爲小暑,晝長夜短。春秋二分, 日在兩交,春和秋涼,晝夜平分。寒暑進退,皆由於此。並著日月象,皆取仰視。 按舊法,日月晝夜行度皆人所運行。新制成於自然,尤爲精妙。以思訓爲司天渾儀 丞。


銅候儀,司天冬官正韓顯符所造,其要本淳風及僧一行之遺法。顯符自著經十 卷,上之書府。銅儀之制有九:


一曰雙規,皆徑六尺一寸三分,圍一丈八尺三寸九分,廣四寸五分,上刻周天 三百六十五度,南北並立,置水臬以爲準,得出地三十五度,乃北極出地之度也。 以釭貫之,四面皆七十二度,屬紫微宮,星凡三十七坐,一百七十有五星,四時常 見,謂之上規。中一百一十度,四面二百二十度,屬黃赤道內外官,星二百四十六 坐,一千二百八十九星,近日而隱,遠而見,謂之中規。置臬之下,繞南極七十二 度,除老人星外,四時常隱,謂之下規。


二曰遊規,徑五尺二寸,圍一丈五尺六寸,廣一寸二分,厚四分,上亦刻周天, 以釭貫於雙規巔軸之上,令得左右運轉。凡置管測驗之法,衆星遠近,隨天周遍。


三曰直規,二,各長四尺八寸,闊一寸二分,厚四分,於兩極之間用夾窺管, 中置關軸,令其遊規運轉。


四曰窺管,一,長四尺八寸,廣一寸二分,關軸在直規中。


五曰平準輪,在水臬之上,徑六尺一寸三分,圍一丈八尺三寸九分,上刻八卦、 十干、十二辰、二十四氣、七十二候於其中,定四維日辰,正晝夜百刻。


六曰黃道,南北各去赤道二十四度,東西交於卯酉,以爲日行盈縮、月行九道 之限。凡冬至日行南極,去北極一百一十五度,故景長而寒;夏至日在赤道北二十 四度,去北極六十七度,故景短而暑。月有九道之行,歲匝十二辰,正交出入黃道, 遠不過六度。五星順、留、伏、逆行度之常數也。


七曰赤道,與黃道等,帶天之紘以隔黃道,去兩極各九十一度強。黃道之交也, 按經東交角宿五度少,西交奎宿一十四度強。日出於赤道外,遠不過二十四度。冬 至之日行鬥宿,日入於赤道內,亦不過二十四度,夏至之日行井宿;及晝夜分,炎 涼等。日、月、五星陰陽進退盈縮之常數也。


八曰龍柱,四,各高五尺五寸,並於平準輪下。


九曰水臬,十字爲之,其水平滿,北辰正。以置四隅,各長七尺五寸,高三寸 半,深一寸。四隅水平則天地準。


唐貞觀初,李淳風於浚儀縣古嶽臺測北極出地高三十四度八分,差陽城四分。 今測定北極高三十五度以爲常準。


熙寧七年七月,沈括上《渾儀》、《浮漏》、《景表》三議。


《渾儀議》曰:


五星之行有疾舒,日月之交有見匿,求其次舍經劘之會,其法一寓於日。冬至 之日,日之端南者也。日行周天而復集於表銳,凡三百六十有五日四分日之幾一, 而謂之歲。周天之體,日別之謂之度。度之離,其數有二:日行則舒則疾,會而均, 別之曰赤道之度;日行自南而北,升降四十有八度而迤,別之曰黃道之度。度不可 見,其可見者星也。日、月、五星之所由,有星焉。當度之畫者凡二十有八,而謂 之舍。舍所以絜度,度所以生數也。度在天者也,爲之璣衡,則度在器。度在器, 則日月五星可摶乎器中,而天無所豫也。天無所豫,則在天者不爲難知也。


自漢以前,爲歷者必有璣衡以自驗跡。其後雖有璣衡,而不爲歷作。爲歷者亦 不復以器自考,氣朔星緯,皆莫能知其必當之數。至唐僧一行改《大衍曆法》,始 複用渾儀參實,故其術所得,比諸家爲多。


臣嘗歷考古今儀象之法,《虞書》所謂璿璣玉衡,唯鄭康成粗記其法,至洛下 閎制圓儀,賈逵又加黃道,其詳皆不存於書。其後張衡爲銅儀於密室中,以水轉之, 蓋所謂渾象,非古之璣衡也。吳孫氏時王蕃、陸績皆嘗爲儀及象,其說以謂舊以二 分爲一度,而患星辰稠穊,張衡改用四分,而復椎重難運。故蕃以三分爲度,周丈 有九寸五分寸之三,而具黃赤道焉。績之說以天形如鳥卵小橢,而黃、赤道短長相 害,不能應法。至劉曜時,南陽孔定製銅儀,有雙規,規正距子午以象天;有橫規, 判儀之中以象地;有時規,斜絡天腹以候赤道;南北植幹,以法二極;其中乃爲遊 規、窺管。劉曜太史令晁崇、斛蘭皆嘗爲鐵儀,其規有六,四常定,以象地,一象 赤道,其二象二極,乃是定所謂雙規者也。其制與定法大同,唯南北柱曲抱雙規, 下有縱衡水平,以銀錯星度,小變舊法。而皆不言有黃道,疑其失傳也。唐李淳風 爲圓儀三重:其外曰六合,有天經雙規、金渾緯規、金常規。次曰三辰,轉於六合 之內,圓徑八尺,有璿璣規、月遊規,所謂璿璣者,黃、赤道屬焉。又次曰四遊, 南北爲天樞,中爲遊筒可以升降遊轉,別爲月道,傍列二百四十九交以攜月遊。一 行以爲難用,而其法亦亡。其後率府兵曹梁令瓚更以木爲遊儀,因淳風之法而稍附 新意,詔與一行雜校得失,改鑄銅儀,古今稱其詳確。至道中,初鑄渾天儀於司天 監,多因斛蘭、晁崇之法。皇祐中,改鑄銅儀於天文院,姑用令瓚、一行之論,而 去取交有失得。


臣今輯古今之說以求數象,有不合者十有三事:


其一,舊說以謂今中國於地爲東南,當令西北望極星,置天極不當中北。又曰: 天常傾西北,極星不得居中。臣謂以中國規觀之,天常北倚可也,謂極星偏西則不 然。所謂東西南北者,何從而得之?豈不以日之所出者爲東,日之所入者爲西乎? 臣觀古之候天者,自安南都護府至浚儀太嶽臺才六千里,而北極之差凡十五度,稍 北不已,庸詎知極星之不直人上也?臣嘗讀黃帝《素書》:“立於午而面子,立於 子而面午,至於自卯而望酉,自酉而望卯,皆曰北面。立於卯而負酉,立於酉而負 卯,至於自午而望南,自子而望北,則皆曰南面。”臣始不諭其理,逮今思之,乃 常以天中爲北也。常以天中爲北,則蓋以極星常居天中也。《素問》尤爲善言天者。 今南北才五百里,則北極輒差一度以上;而東西南北數千裏間,日分之時候之,日 未嘗不出於卯半而入於酉半,則又知天樞既中,則日之所出者定爲東,日之所入者 定爲西,天樞則常爲北無疑矣。以衡窺之,日分之時,以渾儀抵極星以候日之出沒, 則常在卯、酉之半少北。此殆放乎四海而同者,何從而知中國之爲東南也?彼徒見 中國東南皆際海而爲是說也。臣以謂極星之果中、果非中,皆無足論者。彼北極之 出地六千里之間所差者已如是,又安知其茫昧幾千萬裏之外邪?今直當據建邦之地, 人目之所及者,裁以爲法。不足爲法者,宜置而勿議可也。


其二曰:紘平設以象地體,今渾儀置於崇臺之上,下敢日月之所出,則紘不 與地際相當者。臣詳此說雖粗有理,然天地之廣大,不爲一臺之高下有所推遷。蓋 渾儀考天地之體,有實數,有準數。所謂實者,此數即彼數也,此移赤彼亦移赤之 謂也。所謂準者,以此準彼,此之一分,則準彼之幾千裏之謂也。今臺之高下乃所 謂實數,一臺之高不過數丈,彼之所差者亦不過此,天地之大,豈數丈足累其高下? 若衡之低昂,則所謂準數者也。衡移一分,則彼不知其數幾千裏,則衡之低昂當審, 而臺之高下非所當恤也。


其三曰:月行之道,過交則入黃道六度而稍卻,復交則出於黃道之南,亦如之。 月行周於黃道,如繩之繞木,故月交而行日之陰,則日爲之虧;入蝕法而不虧者, 行日之陽也。每月退交二百四十九周有奇,然後復會。今月道既不能環繞黃道,又 退交之漸當每日差池,今必候月終而頓移,亦終不能符會天度,當省去月環。其候 月之出入,專以曆法步之。


其四,衡上、下二端皆徑一度有半,用日之徑也。若衡端不能全容日月之體, 則無由審日月定次。欲日月正滿上衡之端,不可動移,此其所以用一度有半爲法也。 下端亦一度有半,則不然。若人目迫下端之東以窺上端之西,則差幾三度。凡求星 之法,必令所求之星正當穿之中心。今兩端既等,則人目遊動,無因知其正中。今 以鉤股法求之,下徑三分,上徑一度有半,則兩竅相覆,大小略等。人目不搖,則 所察自正。


其五,前世皆以極星爲天中,自祖恆以璣衡窺考天極不動處,乃在極星之末 猶一度有餘。今銅儀天樞內徑一度有半,乃謬以衡端之度爲率。若璣衡端平,則極 星常遊天樞之外;璣衡小偏,則極星乍出乍入。令瓚舊法,天樞乃徑二度有半,蓋 欲使極星遊於樞中也。臣考驗極星更三月,而後知天中不動處遠極星乃三度有餘, 則祖恆窺考猶爲未審。今當爲天樞徑七度,使人目切南樞望之,星正循北極樞裏 周常見不隱,天體方正。


其六,令瓚以辰刻、十干、八卦皆刻於紘,然紘平正而黃道斜運,當子、午之 間,則日徑度而道促;卯、酉之際,則日迤行而道舒。如此,辰刻不能無謬。新銅 儀則移刻於緯,四遊均平,辰刻不失。然令瓚天中單環,直中國人頂之上,而新銅 儀緯斜絡南北極之中,與赤道相直。舊法設之無用,新儀移之爲是。然當側窺如車 輪之牙,而不當衡規如鼓陶,其旁迫狹,難賦辰刻,而又蔽映星度。


其七,司天銅儀,黃、赤道與紘合鑄,不可轉移,雖與天運不符,至於窺測之 時,先以距度星考定三辰所舍,復運遊儀抵本宿度,乃求出入黃道與去極度,所得 無以異於令瓚之術。其法本於晁崇、斛蘭之舊制,雖不甚精縟,而頗爲簡易。李淳 風嘗謂斛蘭所作鐵儀,赤道不動,乃如膠柱。以考月行,差或至十七度,少不減十 度。此正謂直以赤道候月行,其差如此。今黃、赤道度,再運遊儀抵所舍宿度求之, 而月行則以月曆每日去極度算率之,不可謂之膠也。新法定宿而變黃道,此定黃道 而變宿,但可賦三百六十五度而不能具餘分,此其爲略也。


其八,令瓚舊法,黃道設於月道之上,赤道又次月道,而璣最處其下。每月移 一交,則黃、赤道輒變。今當省去月道,徙璣於赤道之上,而黃道居赤道之下,則 二道與衡端相迫,而星度易審。


其九,舊法:規環一面刻周天度,一面加銀丁。所以施銀丁者,夜候天晦,不 可目察,則以手切之也。古之人以璿爲之,璿者,珠之屬也。今司天監三辰儀設齒 於環背,不與橫蕭會,當移列兩旁,以便參察。


其十,舊法:重璣皆廣四寸,厚四分。其他規軸,椎重樸拙,不可旋運。今小 損其制,使之輕利。


其十一,古之人知黃道歲易,不知赤道之因變也。黃道之度,與赤道之度相偶 者也。黃道徙而西,則赤道不得獨膠。今當變赤道與黃道同法。


其十二,舊法:黃、赤道平設,正當天度,掩蔽人目,不可佔察。其後乃別加 鑽孔,尤爲拙謬。今當側置少偏,使天度出北際之外,自不凌蔽。


其十三,舊法:地紘正絡天經之半,凡候三辰出入,則地際正爲地紘所伏。今 當徙紘稍下,使地際與紘之上際相直。候三辰伏見,專以紘際爲率,自當默與天合。


又言渾儀制器:


渾儀之爲器,其屬有三,相因爲用。其在外者曰體,以立四方上下之定位。其 次曰象,以法天之運行,常與天隨。其在內璣衡,璣以察緯,衡以察經。求天地端 極三明匿見者,體爲之用;察黃道降陟辰刻運徙者,象爲之用;四方上下無所不屬 者,璣衡爲之用。


體之爲器,爲圓規者四。其規之別:一曰經,經之規二並峙,正抵子午,若車 輪之植。二規相距四寸,夾規爲齒,以別去極之度。北極出紘之上三十有四度十分 度之八強,南極下紘亦如之。對銜二釭,聯二規以爲一,釭中容樞。二曰緯,緯之 規一,與經交於二極之中,若車輪之倚,南北距極皆九十一度強。夾規爲齒,以別 周天之度。三曰紘,紘之規一,上際當經之半,若車輪之僕,以考地際,周賦十二 辰,以定八方。紘之下有趺,從一衡一,刻溝受水以爲平。中溝爲地,以受注水。 四末建趺,爲升龍四以負紘。凡渾儀之屬皆屬焉。龍吭爲綱維之四揵以爲固。


象之爲器,爲圓規者四。其規之別:一曰璣,璣之規二並峙,相距如經之度。 夾規爲齒,對銜二釭,釭中容樞,皆如經之率。設之亦如經,其異者經膠而璣可旋。 二曰赤道,赤道之規一刻,璣十分寸之三以銜赤道。赤道設之如緯,其異者緯膠於 經,而赤道銜於璣,有時而移,度穿一竅,以移歲差。三曰黃道,黃道之規一,刻 赤道十分寸之二以銜黃道,其南出赤道之北際二十有四度,其北入赤道亦如之。交 於奎、角,度穿一竅,以銅編屬於赤道。歲差盈度,則並赤道徙而西。黃赤道夾規 爲齒,以別均迤之度。


璣衡之爲器,爲圓規二,曰璣,對峙,相距如象璣之度,夾規爲齒,皆如象璣。 其異者:象璣對銜二釭,而璣對銜二樞,貫於象璣天經之釭中。三物相重而不相膠, 爲間十分寸之三,無使相切,所以利旋也。爲橫簫二,兩端夾樞,屬於璣,其中挾 衡爲橫一,棲於橫簫之間。中衡爲轊,以貫橫簫,兩末入於璣之罅而可旋。璣可以 左右,以察四方之詳;衡可以低昂,以察上下之祥。


《浮漏議》曰:


播水之壺三,而受水之壺一。曰求壺、廢壺,方中皆圓尺有八寸,尺有四寸五 分以深,其食二斛,爲積分四百六十六萬六千四百六十。曰復壺,如求壺之度,中 離以爲二,元一斛介八斗,而中有達。曰建壺,方尺植三尺有五寸,其食斛有半。 求壺之水,復壺之所求也。壺盈則水馳,壺虛則水凝。復壺之肋爲枝渠,以爲水節。 求壺進水暴,則流怒以搖,復以壺,又折以爲介。復爲枝渠,達其濫溢。枝渠之委, 所謂廢壺也,以受廢水。三壺皆所以播水,爲水制也。自復壺之介,以玉權釃於建 壺,建壺所以受水爲刻者也。建壺一易箭,則發上室以瀉之。求、復、建壺之泄, 皆欲迫下,水所趣也。玉權下水之概寸,矯而上之然後發,則水撓而不躁也。復壺 之達半求壺之注,玉權半復壺之達。枝渠博皆分,高如其博,平方如砥,以爲水概。 壺皆爲之冪,無使穢遊,則水道不慧。求壺之冪龍紐,以其出水不窮也。復壺士紐, 士所以生法者,復壺製法之器也。廢壺鯢紐,止水之沈,鯢所伏也。銅史令刻,執 漏政也。冬設熅燎,以澤凝也。注水以龍噣直頸附於壺體,直則易浚,附於壺體則 難敗。復壺玉爲之喙,銜於龍噣,謂之權,所以權其盈虛也。建壺之執窒瓬塗而彌 之以重帛,窒則不吐也。管之善利者,水所溲也,非玉則不能堅良以久。權之所出 高則源輕,源輕則其委不悍而溲物不利。箭不效於璣衡,則易權、洗箭而改畫,覆 以璣衡,謂之常不弊之術。今之下漏者,始嘗甚密,久復先大者管泐也。管泐而器 皆弊者,無權也。弊而不可復壽者,術固也。察日之晷以璣衡,而制箭以日之晷跡, 一刻之度,以賦餘刻,刻有不均者,建壺有眚也。贅者磨之,創者補之,百刻一度, 其壺乃善。晝夜已復,而箭有餘才者,權鄙也。晝夜未復,而壺吐者,權沃也。如 是,則調其權,此制器之法也。


下漏必用甘泉,惡其垽之爲壺眚也。必用一源泉之冽者,權之而重,重則敏於 行,而爲箭之情慓;泉之滷者,權之而輕,輕則椎於行,而爲箭之情駑。一井不可 他汲,數汲則泉濁。陳水不可再注,再注則行利。此下漏之法也。


箭一如建壺之長,廣寸有五分,三分去二以爲之厚,其陽爲百刻,爲十二辰。 博牘二十有一,如箭之長,廣五分,去半以爲之厚。陽爲五更,爲二十有五籌;陰 刻消長之衰。三分箭之廣,其中刻契以容牘。夜算差一刻,則因箭而易牘。鐐匏, 箭舟也。其虛五升,重一鎰有半。鍛而赤柔者金之美者也,然後漬而不墨,墨者其 久必蝕。銀之有銅則墨,銅之有錫則屑,特銅久灂則腹敗而飲,皆工之所不材也。


《景表議》曰:


步景之法,惟定南北爲難。古法置槷爲規,識日出之景與日入之景。晝參諸日 中之景,夜考之極星。極星不當天中,而候景之法取晨夕景之最長者規之,兩表相 去中折以參驗,最短之景爲日中。然測景之地,百里之間,地之高下東西不能無偏, 其間又有邑屋山林之蔽,倘在人目之外,則與濁氛相雜,莫能知其所蔽,而濁氛又 系其日之明晦風雨,人間煙氣塵坌變作不常。臣在本局候景,入濁出濁之節,日日 不同,此又不足以考見出沒之實,則晨夕景之短長未能得其極數。


參考舊聞,別立新術。候景之表三,其崇八尺,博三寸三分,殺一以爲厚者。 圭首剡其南使偏銳。其趺方厚各二尺,環趺刻渠受水以爲準。以銅爲之。表四方誌 墨以爲中刻之,綴四繩,垂以銅丸,各當一方之墨。先約定四方,以三表南北相重, 令趺相切,表別相去二尺,各使端直。四繩皆附墨,三表相去左右上下以度量之, 令相重如一。自日初出,則量西景三表相去之度,又量三表之端景之所至,各別記 之。至日欲入,候東景亦如之。長短同,相去之疏密又同,則以東西景端隨表景規 之,半折以求最短之景。五者皆合,則半折最短之景爲北,表南墨之下爲南,東西 景端爲東西。五候一有不合,未足以爲正。既得四方,則惟設一表,方首,表下爲 石席,以水平之,植表於席之南端。席廣三尺,長如九服冬至之景,自表趺刻以爲 分,分積爲寸,寸積爲尺。爲密室以棲表,當極爲霤,以下午景使當表端。副表並 趺崇四寸,趺博二寸,厚五分,方首,剡其南,以銅爲之。凡景表景薄不可辨,即 以小表副之,則景墨而易度。


元祐間蘇頌更作者,上置渾儀,中設渾象,旁設昏曉更籌,激水以運之。三器 一機,吻合躔度,最爲奇巧。宣和間,又嘗更作之。而此五儀者悉歸於金。


中興更謀製作,紹興三年正月,工部員外郎袁正功獻渾儀木樣,太史局令丁師 仁始請募工鑄造,且言:“東京舊儀用銅二萬餘,今請折半用八千斤有奇。”已而 不就,蓋在廷諸臣罕通其制度者。乃召蘇頌子攜取頌遺書,考質舊法,而攜亦不能 通也。至十四年,乃命宰臣秦檜提舉鑄渾儀,而以內侍邵諤專領其事,久而儀成。 三十二年,始出其二置太史局。而高宗先自爲一儀置諸宮中,以測天象,其制差小, 而邵諤所鑄蓋祖是焉,後在鐘鼓院者是也。


清檯之儀,後其一在祕書省。按:儀制度:表裏凡三重,其第一重曰六合儀, 陽經徑四尺九寸六分,闊三寸二分,厚五分。南北正位,兩面各列周天度數,南北 極出入地皆三十一度少,度闊三分。陰緯單環大小如陽經,闊三寸二分,厚一寸八 分。上置水平池,闊九分,深四分,沿環通流,亦如舊制。內外八幹、十二枝,畫 艮、巽、坤、乾卦於四維。第二重曰三辰儀,徑四尺三分,闊二寸二分,厚五分。 釭釧刻畫如陽經。赤道單環,徑四尺一寸四分,闊一寸二分,厚五分。上列二十八 宿、均天度數,闊二分七釐。黃道單環,徑四尺一寸四分,闊一寸二分,厚五分, 上列七十二候,均分卦策,與赤道相交,出入各二十四度弱。百刻單環,徑四尺五 寸六分,闊一寸二分,厚五分,上列晝夜刻數。第三重曰四遊儀,徑三尺九寸,闊 一寸九分,厚五分。釭釧刻畫如璿璣,度闊二分半。望筒長三尺六寸五分,內圓外 方,中通孔竅,四面闊一寸四分七釐,窺眼闊三分,夾窺徑五尺三分。鰲雲以負龍 柱,龍柱各高五尺二寸。十字平水臺高一尺一寸七分,長五尺七寸,闊五寸二分。 水槽闊七分,深一寸二分。若水運之法與夫渾象,則不復設。


其後朱熹家有渾儀,頗考水運制度,卒不可得。蘇頌之書雖在,大抵於渾象以 爲詳,而其尺寸多不載,是以難遽復雲。舊制有白道儀以考月行,在望筒之旁。自 熙寧沈括以爲無益而去之,南渡更造,亦不復設焉。


極度


極度 極星之在紫垣,爲七曜、三垣、二十八宿衆星所拱,是謂北極,爲天之 正中。而自唐以來,歷家以儀象考測,則中國南北極之正,實去極星之北一度有半, 此蓋中原地勢之度數也。中興更造渾儀,而太史令丁師仁乃言:“臨安府地勢向南, 於北極高下當量行移易。”局官呂璨言:“渾天無量行更易之制,若用於臨安與天 參合,移之他往必有差忒。”遂罷議。後十餘年,邵諤鑄儀,則果用臨安北極高下 爲之。以清檯儀校之,實去極星四度有奇也。


黃赤道


黃赤道 佔天之法,以二十八宿爲綱維,分列四方,南北去極各九十有一度有 奇,南低而北昂,去地各三十有六度,一定不易者,名之曰赤道。以日躔半在赤道 內,半在赤道外,出入內外極遠者皆二十有四度,以其行赤道之中者名之曰黃道。 凡五緯皆隨日由黃道行,惟月之行有九道,四時交會歸於黃道而轉變焉,故有青、 黑、白、赤四者之異名。


夫赤道終古不移,則星舍宜無盈縮矣。然自唐一行作《大衍曆》,以儀揆測之, 得畢、觜、參、鬼四宿,分度與古不同。皇祐初,日官周琮以新儀測候,與唐一行 尤異。紹聖二年,清檯以赤道度數有差,覆命考正。惟牛、室、尾、柳四宿與舊法 合,其他二十四宿躔度或多或寡。蓋天度之不齊,古人特紀其大綱,後世漸極於精 密也。


若夫黃道橫絡天體,列宿躔度自隨歲差而增減。中興以來,用《統元》、《紀 元》及《乾道》、《淳熙》、《開禧》、《統天》、《會元》,每一歷更一黃道, 其多寡之異有不可勝載者,而步佔家亦隨各歷之躔度焉。


中星


中星 四時中星見於《堯典》,蓋聖人南面而治天下,即日行而定四時,虛、 鳥、火、昴之度在天,夷隩析因之候在人,故《書》首載之,以見授時爲政之大也。 而後世考驗冬至之日,堯時躔虛,至於三代則躔於女,春秋時在牛,至後漢永元已 在鬥矣。大略六十餘年輒差一度。開禧佔測已在箕宿,校之堯時,幾退四十餘度。 蓋自漢太初至今,已差一氣有餘。而太陽之躔十二次,大約中氣前後,乃得本月宮 次。蓋太陽日行一度,近歲《紀元歷》定歲差,約退一分四十餘秒。蓋太陽日行一 度而微遲緩,一年周天而微差,積累分秒而躔度見焉。歷家考之,萬五千年之後, 所差半周天,寒暑將易位,世未有知其說者焉。


土圭


土圭 《周官》大司徒以土圭之法正日景,以求地中。而馮相氏春夏致日,秋冬致月,以辨四時之敘。漢之造歷必先定東西,立晷儀,唐詔太史測天下之晷,蓋校定日景,推驗氣節,必先乎此也。宋朝測景在浚儀之嶽臺,崇寧間姚舜輔造《紀元歷》,求嶽臺晷景,冬至後初限六十二日二十二分。蓋立八尺之表,俟圭尺上正八尺之景去冬至多寡日辰,立爲初限,用減二至,得一百二十日四十二分爲夏至後初限,以爲後法。蓋冬至之景,長短實與歲差相應,而地裏遠近古今亦不同焉。中興後,清檯亦立晷圭,如汴京之制,冬至必測驗焉。《統天曆》、《開禧歷》亦皆以六十二日數分爲冬至初限,而議者謂臨安之晷景當與嶽臺異。或謂當立八尺之表,俟圭景上八尺之景在四十九日有奇,當用四十九日五分爲臨安冬至後初限,用減二至限,得一百三十三日有奇爲夏至後初限。參合天道,其法爲密焉。然土圭之法本以致日景,求地中,而表景不應,災祥系焉。佔家知之,而亦不能知其所以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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