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長篇小說,清代吳敬梓作。五十六回。成書於1749年(乾隆十四年)或稍前,先以抄本傳世,初刻於1803年(嘉慶八年)。以寫實主義描繪各類人士對於“功名富貴”的不同表現,一方面真實的揭示人性被腐蝕的過程和原因,從而對當時吏治的腐敗、科舉的弊端禮教的虛僞等進行了深刻的批判和嘲諷;一方面熱情地歌頌了少數人物以堅持自我的方式所作的對於人性的守護,從而寄寓了作者的理想。該書代表着中國古代諷刺小說的高峯,它開創了以小說直接評價現實生活的範例。
鮑文卿南京遇舊 倪廷璽安慶招親
話說鮑文卿到城北去尋人,覓孩子學戲。走到鼓樓坡上,他才上坡,遇着一個人下坡。鮑文卿看那人時,頭戴破氈帽,身穿一件破黑紬直裰,腳下一雙爛紅鞋,花白鬍須,約有六十多歲光景;手裏拿着一張破琴,琴上貼着一條白紙,紙上寫着四個字道:“修補樂器”。鮑文卿趕上幾步,向他拱手道:“老爹是會修補樂器的麼?”那人道:“正是。”鮑文卿道:“如此,屈老爹在茶館坐坐。”當下兩人進了茶館坐下,拿了一壺茶來喫着。鮑文卿道:“老爹尊姓?”那人道:“賤姓倪。”鮑文卿道:“尊府在那裏?”那人道:“遠哩,舍下在三牌樓。”鮑文卿道:“倪老爹,你這修補樂器,三絃、琵琶,都可以修得麼?”倪老爹道:“都可以修得的。”鮑文卿道:“在下姓鮑,舍下住在水西門,原是梨園行業。因家裏有幾件樂器壞了,要借重老爹修一修。如今不知是屈老爹到舍下去修好,還是送到老爹府上去修?”倪老爹道:“長兄,你共有幾件樂器?”鮑文卿道:“只怕也有七八件。”倪老爹道:“有七八件就不好拿來,還是我到你府上來修罷。也不過一兩日功夫,我只擾你一頓早飯,晚裏還回來家。”鮑文卿道:“這就好了。只是茶水不周,老爹休要見怪。”’又道:“幾時可以屈老爹去?”倪老爹道:“明日不得閒,後日來罷。”當下說定了。門口挑了一擔茯苓糕來,鮑文卿買了半斤,同倪老爹吃了,彼此告別。鮑文卿道:“後日清晨,專候老爹。”倪老爹應諾去了。鮑文卿回來和渾家說下,把樂器都揩抹淨了,搬出來擺在客座裏。
到那日清晨,倪老爹來了,喫過茶、點心,拿這樂器修補。修了一回,家裏兩個學戲的孩子捧出一頓素飯來,鮑文卿陪着倪老爹吃了。到下午時候,鮑文卿出門回來,向倪老爹道:“卻是怠慢老爹的緊,家裏沒個好菜蔬,不恭;我而今約老爹去酒樓上坐坐,這樂器丟着,明日再補罷。”倪老爹道:“爲甚麼又要取擾?”當下兩人走出來,到一個酒樓上,揀了一個僻淨座頭坐下,堂官過來問:“可曾有客?”倪老爹道:“沒有客了。你這裏有些甚麼菜?”走堂的迭着指頭數道:“肘子、鴨子、黃悶魚、醉白魚、雜膾、單雞、白切肚子、生煼肉、京煼肉、煼肉片、煎肉圓、悶青魚、煮鰱頭,還有便碟白切肉。”倪老爹道:“長兄,我們自己人,喫個便碟罷。”鮑文卿道:“便碟不恭。”因叫堂管先拿賣鴨子來喫酒,再煼肉片帶飯來。堂官應下去了。須臾,捧着一賣鴨子,兩壺酒上來。鮑文卿起身斟倪老爹一杯,坐下喫酒,因問倪老爹道:“我看老爹像個斯文人,因甚做這修補樂器的事?”那倪老爹嘆一口氣道:“長兄,告訴不得你!我從二十歲上進學,到而今做了三十七年的秀才。就壞在讀了這幾句死書,拿不得輕,負不的重!一日窮似一日,兒女又多,只得借這手藝餬口,原是沒奈何的事。”鮑文卿驚道:“原來老爹是學校中人。我大膽的狠了。請問老爹幾位相公?老太太可是齊眉?”倪老爹道:“老妻還在。從前倒有六個小兒,而今說不得了。”鮑文卿道:“這是甚麼原故?”
倪老爹說到此處,不覺悽然垂下淚來。鮑文卿又斟一杯酒,遞與倪老爹,說道:“老爹,你有甚心事,不妨和在下說,我或者可以替你分憂。”倪老爹道:“這話不說罷,說了反要惹你長兄笑。”鮑文卿道:“我是何等之人,敢笑老爹?老爹只管說。”倪老爹道:“不瞞你說,我是六個兒子,死了一個,而今只得第六個小兒子在家裏,那四個……”說着,又忍着不說了。鮑文卿道:“那四個怎的?”倪老爹被他問急了,說道:“長兄,你不是外人,料想也不笑我。我不瞞你說,那四個兒子,我都因沒有的喫用,把他們賣在他州外府去了!”鮑文卿聽見這句話,忍不住的眼裏流下淚來,說道:“這是個可憐了!”倪老爹垂淚道:“豈但那四個賣了!這一個小的,將來也留不住,也要賣與人去!”鮑文卿道:“老爹,你和你家老太太怎的捨得?”倪老爹道:“只因衣食欠缺,留他在家,跟着餓死,不如放他一條生路!”鮑文卿着實傷感了一會,說道:“這件事,我倒有個商議,只是不好在老爹跟前說。”倪老爹道:“長兄,你有甚麼話,只管說有何妨?”鮑文卿正待要說,又忍住道:“不說罷,這話說了,恐怕惹老爹怪。”倪老爹道:“豈有此理。任憑你說甚麼,我怎肯怪你?”鮑文卿道:“我大膽說了罷。”倪老爹道:“你說,你說。”鮑文卿道:“老爹,比如你要把這小相公賣與人,若是賣到他州別府,就和那幾個相公一樣不見面了。如今我在下四十多歲,生平只得一個女兒,並不曾個有兒子。你老人家若肯不棄賤行,把這小令郎過繼與我,我照樣送過二十兩銀子與老爹,我撫養他成人。平日逢時遇節,可以到老爹家裏來;後來老爹事體好了,依舊把他送還老爹。這可以使得的麼?”倪老爹道:“若得如此,就是我的小兒子恩星照命。我有甚麼不肯?但是既過繼與你,累你撫養,我那裏還收得你的銀子?”鮑文卿道:“說那裏話,我一定送過二十兩銀子來。”說罷,彼此又吃了一回,會了帳。出得店門,趁天色未黑,倪老爹回家去了。鮑文卿回來把這話向乃眷說了一遍,乃眷也歡喜。次日,倪老爹清早來補樂器,會着鮑文卿,說:“昨日商議的話,我回去和老妻說,老妻也甚是感激。如今一言爲定,擇個好日,就帶小兒來過繼便了。”鮑文卿大喜。自此,兩人呼爲親家。
過了幾日,鮑家備了一席酒請倪老爹,倪老爹帶了兒子來寫立過繼文書,憑着左鄰開絨線店張國重,右鄰開香蠟店王羽秋。兩個鄰居都到了。那文書上寫道:
“立過繼文書倪霜峯,今將第六子倪廷璽,年方一十六歲,因日食無措,夫妻商議,情願出繼與鮑文卿名下爲義子,改名鮑廷璽。此後成人婚娶,俱系鮑文卿撫養。立嗣承祧,兩無異說。如有天年不測,各聽天命。今欲有憑,立此過繼文書,永遠存照。嘉靖十六年十月初一日。立過繼文書:倪霜峯。憑中鄰:張國重、王羽秋。”
都畫了押。鮑文卿拿出二十兩銀子來付與倪老爹去了。鮑文卿又謝了衆人。自此,兩家來往不絕。
這倪廷璽改名鮑廷璽,甚是聰明伶俐。鮑文卿因他是正經人家兒子,不肯叫他學戲,送他讀了兩年書,幫着當家管班。到十八歲上,倪老爹去世了,鮑文卿又拿出幾十兩銀子來替他料理後事,自己去一連哭了幾場,依舊叫兒子去披麻戴孝,送倪老爹入土。自此以後,鮑廷璽着實得力。他娘說他是螟蛉之子,不疼他,只疼的是女兒、女婿。鮑文卿說他是正經人家兒女,比親生的還疼些。每日喫茶喫酒,都帶着他。在外攬生意,都同着他,讓他賺幾個錢,添衣帽鞋襪。又心裏算計,要替他娶個媳婦。
那日早上,正要帶着鮑廷璽出門,只見門口一個人,騎了一匹騾子,到門口下了騾子進來。鮑文卿認得是天長縣杜老爺的管家姓邵的,便道:“邵大爺,你幾時過江來的?”邵管家道:“特過江來尋鮑師父。”鮑文卿同他作了揖,叫兒子也作了揖,請他坐下。拿水來洗臉,拿茶來喫。喫着,問道:“我記得你家老太太該在這年把正七十歲。想是過來定戲的?你家大老爺在府安?”邵管家笑道:“正是爲此。老爺吩咐要定二十本戲。鮑師父,你家可有班子?若有。就接了你的班子過去。”鮑文卿道:“我家現有一個小班,自然該去伺候。只不知要幾時動身?”邵管家道:“就在出月動身。”說罷,邵管家叫跟騾的人把行李搬了進來,騾子打發回去。邵管家在被套內取出一封銀子來遞與鮑文卿道:“這是五十兩定銀。鮑師父,你且收了。其餘的,領班子過去再付。”文卿收了銀子,當晚整治酒席,大盤大碗,留邵管家吃了半夜。次日,邵管家上街去買東西;買了四五天,僱頭口,先過江去了。鮑文卿也就收拾,帶着鮑廷璽,領了班子,到天長杜府去做戲。做了四十多天回來,足足賺了一百幾十兩銀子。父子兩個,一路感杜府的恩德不盡。那一班十幾個小戲子,也是杜府老太太每人另外賞他一件棉襖,一雙鞋襪。各家父母知道,也着實感恩,又來謝了鮑文卿。鮑文卿仍舊領了班子在南京城裏做戲。
那一日,在上河去做夜戲,五更天散了戲,戲子和箱都先進城來了,他父子兩個在上河澡堂子裏洗了一個澡,吃了些茶點心,慢慢走回來。到了家門口,鮑文卿道:“我們不必攏家了。內橋有個人家,定了明日的戲,我和你趁早去把他的銀子秤來。”當下鮑廷璽跟着,兩個人走到坊口,只見對面來了一把黃傘,兩對紅黑帽,一柄遮陽,一頂大轎。知道是外府官過,父子兩個站在房檐下看,讓那傘和紅黑帽過去了。遮陽到了跟前,上寫着“安慶府正堂”。鮑文卿正仰臉看着遮陽,轎子已到。那轎子裏面的官看見鮑文卿,吃了一驚。鮑文卿回過臉來看那官時,原來便是安東縣向老爺,他原來升了。轎子纔過去,那官叫跟轎的青衣人到轎前說了幾句話,那青衣人飛跑到鮑文卿跟前問道:“太老爺問你可是鮑師父麼?”鮑文卿道:“我便是。太老爺可是做過安東縣升了來的?”那人道:“是,太爺公館在貢院門口張家河房裏,請鮑師父在那裏去相會。”說罷,飛跑趕着轎子去了。
鮑文卿領着兒子走到貢院前香蠟店裏買了一個手本,上寫:“門下鮑文卿叩”,走到張家河房門口,知道向太爺已經回寓了,把手本遞與管門的,說道:“有勞大爺稟聲,我是鮑文卿,來叩見太老爺。”門上人接了手本,說道:“你且伺候着。”鮑文卿同兒子坐在板凳上。坐了一會,裏面打發小廝出來問道:“門上的,太爺問有個鮑文卿可曾來?”門上人道:“來了,有手本在這裏。”慌忙傳進手本去。只聽得裏面道:“快請。”鮑文卿叫兒子在外面侯着,自己跟了管門的進去。進到河房來,向知府已是紗帽便服,迎了出來,笑着說道:“我的老友到了!”鮑文卿跪下磕頭請安。向知府雙手扶住,說道:“老友,你若只管這樣拘禮,我們就難相與了。”再三再四拉他坐,他又跪下告了坐,方敢在底下一個凳子上坐了。向知府坐下,說道:“文卿,自同你別後,不覺已是十餘年。我如今老了。你的鬍子卻也白了許多。”鮑文卿立起來道:“太老爺高升,小的多不知道,不曾叩得大喜。”向知府道:“請坐下,我告訴你。我在安東做了兩年,又到四川做了一任知州,轉了個二府,今年才升到這裏。你自從崔大人死後,回家來做些什麼事?”鮑文卿道:“小的本是戲子出身,回家沒有甚事,依舊教一小班子過日。”向知府道:“你方纔同走的那少年是誰?”鮑文卿道:“那就是小的兒子,帶在公館門口,不敢進來。”向知府道:“爲甚麼不進來?”叫人快出去請鮑相公進來!”當下一個小廝,領了鮑廷璽進來。他父親叫他磕太老爺的頭。向知府親手扶起,問:“你今年十幾歲了?”鮑廷璽道:“小的今年十七歲了。”向知府道:“好個氣質!像正經人家的兒女!”叫他坐在他父親傍邊。向知府道:“文卿,你這令郎也學戲行的營業麼?”鮑文卿道:“小的不曾教他學戲。他念了兩年書,而今跟在班裏記帳。”向知府道:“這個也好。我如今還要到各上司衙門走走。你不要去,同令郎在我這裏吃了飯,我回來還有話替你說。”說罷,換了衣服,起身上轎去了。鮑文卿同兒子走到管家們房裏,管宅門的王老爹本來認得,彼此作了揖,叫兒子也作了揖。看見王老爹的兒子小王已經長到三十多歲,滿嘴有鬍子了。王老爹極其歡喜鮑廷璽,拿出一個大紅緞子訂金線的鈔袋來,裏頭裝着一錠銀子,送與他。鮑廷璽作揖謝了,坐着說些閒話,喫過了飯。
向知府直到下午纔回來,換去了大衣服,仍舊坐在河房裏,請鮑文卿父子兩個進來坐下,說道:“我明日就要回衙門去,不得和你細談。”因叫小廝在房裏取出一封銀子來遞與他,道:“這是二十兩銀子,你且收着。我去之後,你在家收拾收拾,把班子託與人領着,你在半個月內,同令郎到我衙門裏來,我還有話和你說。”鮑文卿接着銀子,謝了太老爺的賞,說道:“小的總在半個月內,領了兒子到太老爺衙門裏來請安。”當下又留他吃了酒。鮑文卿同兒子回家歇息。次早又到公館裏去送了向太爺的行;回家同渾家商議,把班子暫託與他女婿歸姑爺同教師金次福領着。他自己收拾行李衣服,又買了幾件南京的人事,──頭繩,肥皂之類,──帶與衙門裏各位管家。
又過了幾日,在水西門搭船。到了池口,只見又有兩個人搭船,艙內坐着。彼此談及,鮑文卿說要到向太爺衙門裏去的。那兩人就是安慶府裏的書辦,一路就奉承鮑家父子兩個,買酒買肉,請他喫着。晚上候別的客人睡着了,便悄悄向鮑文卿說:“有一件事,只求太爺批一個‘準’字,就可以送你二百兩銀子。又有一件事,縣裏詳上來,只求太爺駁下去,這件事竟可以送三百兩。你鮑太爺在我們太老爺跟前懇個情罷!”鮑文卿道:“不瞞二位老爹說,我是個老戲子,乃下賤之人。蒙太老爺擡舉,叫到衙門裏來,我是何等之人,敢在太老爺跟前說情?”那兩個書辦道:“鮑太爺,你疑惑我這話是說謊麼?只要你肯說這情,上岸先兌五百兩銀子與你。”鮑文卿笑道:“我若是歡喜銀子,當年在安東縣曾賞過我五百兩銀子,我不敢受。自己知道是個窮命,須是骨頭裏掙出來的錢纔做得肉。我怎肯瞞着太老爺拿這項錢?況且他若有理,斷不肯拿出幾百兩銀子來尋人情。若是準了這一邊的情,就要叫那邊受屈,豈不喪了陰德?依我的意思,不但我不敢管,連二位老爹也不必管他。自古道:‘公門裏好修行。’你們伏侍太老爺,凡事不可壞了太老爺清名,也要各人保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幾句說的兩個書辦毛骨悚然,一場沒趣,扯了一個淡,罷了。次日早辰,到了安慶,宅門上投進手本去。向知府叫將他父子兩人行李搬在書房裏面住,每日同自己親戚一桌喫飯,又拿出許多紬和布來,替他父子兩個裏裏外外做衣裳。
一日,向知府走來書房坐着,問道:“文卿,你令郎可曾做過親事麼?”鮑文卿道:“小的是窮人,這件事還做不起。”向知府道:“我倒有一句話,若說出來,恐怕得罪你。這事你若肯相就,倒了我一個心願。”鮑文卿道:“太老爺有甚麼話吩咐,小的怎敢不依?”向知府道:“就是我家總管姓王的,他有一個小女兒,生得甚是乖巧,老妻着實疼愛他,帶在房裏,梳頭、裹腳,都是老妻親手打扮。今年十七歲了,和你令郎是同年。這姓王的在我家已經三代,我把投身紙都查了賞他,已不算我家的管家了。他兒子小王,我又替他買了一個部裏書辦名字,五年考滿,便選一個典史雜職。你若不棄嫌,便把你這令郎招給他做個女婿。將來這做官的便是你令郎的阿舅了。這個你可肯麼?”鮑文卿道:“太老爺莫大之恩,小的知感不盡!只是小的兒子不知人事,不知王老爹可肯要他做女婿?”向知府道:“我替他說了,他極歡喜你令郎的。這事不要你費一個錢。你只明日拿一個帖子同姓王的拜一拜。一切牀帳、被褥、衣服、首飾、酒席之費,都是我備辦齊了,替他兩口子完成好事,你只做個現成公公罷了。”鮑文卿跪下謝太老爺。向知府雙手扶起來,說道:“這是甚麼要緊的事?將來我還要爲你的情哩。”
次日,鮑文卿拿了帖子拜王老爹,王老爹也回拜了。到晚上三更時分,忽然撫院一個差官,一匹馬,同了一位二府,擡了轎子,一直走上堂來,叫請向太爺出來。滿衙門的人都慌了,說道:“不好了,來摘印了!”只因這一番,有分教:
榮華富貴,享受不過片時;潦倒摧頹,波瀾又興多少。
不知這來的官果然摘印與否,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