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中國的二十四史之一,唐房玄齡等人合著,作者共二十一人。記載的歷史上起三國時期司馬懿早年,下至東晉恭帝元熙二年(420年)劉裕廢晉帝自立,以宋代晉。該書同時還以“載記”形式,記述了十六國政權的狀況。原有敘例、目錄各一卷,帝紀十卷,志二十卷,列傳七十卷,載記三十卷,共一百三十二卷。後來敘例、目錄失傳,今存一百三十卷。
◎宗室 安平獻王孚(子邕 邕弟義陽成王望 望子河間平王洪 洪子威洪弟隨穆王整 整弟竟陵王楙 望弟太原成王輔 輔弟翼 翼弟下邳獻王晃 晃弟太原烈王瑰 瑰弟高陽元王珪 珪弟常山孝王衡 衡弟沛順王景) 彭城穆王權(曾孫紘 紘子俊) 高密文獻王泰(子孝王略 略兄新蔡武哀王騰 范陽康王綏子虓) 濟南惠王遂(曾孫勳) 譙剛王遜(子閔王承等 高陽王睦 任城景王陵 弟順)
安平獻王孚,字叔達,宣帝次弟也。初,孚長兄朗字伯達,宣帝字仲達,孚弟馗字季達,恂字顯達,進字惠達,通字雅達,敏字幼達,俱知名,故時號爲“八達”焉。孚溫厚廉讓,博涉經史。漢末喪亂,與兄弟處危亡之中,簞食瓢飲,而披閱不倦。性通恕,以貞白自立,未嘗有怨於人。陳留殷武有名於海內,嘗罹罪譴,孚往省之,遂與同處分食,談者稱焉。
魏陳思王植有俊才,清選官屬,以孚爲文學掾。植負才陵物,孚每切諫,初不合意,後乃謝之。遷太子中庶子。魏武帝崩,太子號哭過甚,孚諫曰:“大行晏駕,天下恃殿下爲命。當上爲宗廟,下爲萬國,奈何效匹夫之孝乎!”太子良久乃止,曰:“卿言是也。”時羣臣初聞帝崩,相聚號哭,無復行列。孚厲聲於朝曰:“今大行晏駕,天下震動,當早拜嗣君,以鎮海內,而但哭邪!”孚與尚書和洽罷羣臣,備禁衛,具喪事,奉太子以即位,是爲文帝。
時當選侍中、常侍等官,太子左右舊人頗諷諭主者,便欲就用,不調餘人。孚曰:“雖有堯舜,必有稷契。今嗣君新立,當進用海內英賢,猶患不得,如何欲因際會自相薦舉邪!官失其任,得者亦不足貴。”遂更他選。轉孚爲中書郎、給事常侍,宿省內,除黃門侍郎,加騎都尉。
時孫權稱籓,請送任子,當遣前將軍于禁還,久而不至。天子以問孚,孚曰:“先王設九服之制,誠以要荒難以德懷,不以諸夏禮責也。陛下承緒,遠人率貢。權雖未送任子,于禁不至,猶宜以寬待之,畜養士馬,以觀其變。不可以嫌疑責讓,恐傷懷遠之義。自孫策至權,奕世相繼,惟強與弱,不在一禁,禁之未至,當有他故耳。”後禁至,果以疾遲留,而任子竟不至。大軍臨江,責其違言,吳遂絕不貢獻。後出爲河內典農,賜爵關內侯,轉清河太守。初,魏文帝置度支尚書,專掌軍國支計,朝議以征討未息,動須節量。及明帝嗣位,欲用孚,問左右曰:“有兄風不?”答雲:“似兄。”天子曰:“吾得司馬懿二人,復何憂哉!”轉爲度支尚書。
孚以爲擒敵制勝,宜有備預。每諸葛亮入寇關中,邊兵不能制敵,中軍奔赴,輒不及事機,宜預選步騎二萬,以爲二部,爲討賊之備。又以關中連遭賊寇,谷帛不足,遣冀州農丁五千屯於上邽,秋冬習戰陣,春夏修田桑。由是關中軍國有餘,待賊有備矣。後除尚書右僕射,進爵昌平亭侯,遷尚書令。及大將軍曹爽擅權,李勝、何晏、鄧颺等亂政,孚不視庶事,但正身遠害而已。及宣帝誅爽,孚與景帝屯司馬門,以功進爵長社縣侯,加侍中。
時吳將諸葛恪圍新城,以孚進督諸軍二十萬防禦之。孚次壽春,遣毌丘儉、文欽等進討。諸將欲速擊之,孚曰:“夫攻者,借人之力以爲功,且當詐巧,不可力爭也。”故稽留月餘乃進軍,吳師望風而退。
魏明悼後崩,議書銘旌,或欲去姓而書魏,或欲兩書,孚以爲:“經典正義,皆不應書。凡帝王皆因本國之名以爲天下之號,而與往代相別耳,非爲擇美名以自光也。天稱皇天,則帝稱皇帝,地稱后土,則後稱皇后。此乃所以同天地之大號,流無二之尊名,不待稱國號以自表,不俟稱氏族以自彰。是以《春秋》隱公三年《經》曰‘三月庚戌天王崩’,尊而稱天,不曰周王者,所以殊乎列國之君也。‘八月庚辰宋公和卒’,書國稱名,所以異乎天王也。襄公十五年《經》曰‘劉夏逆王后於齊’,不雲逆周王后姜氏者,所以異乎列國之夫人也。至乎列國,則曰‘夫人姜氏至自齊’,又曰‘紀伯姬卒’,書國稱姓,此所以異乎天王后也。由此考之,尊稱皇帝,赫赫無二,何待魏乎?尊稱皇后,彰以諡號,何待于姓乎?議者欲書魏者,此以爲天皇之尊,同於往古列國之君也。或欲書姓者,此以爲天皇之後,同於往古之夫人也。乖經典之大義,異乎聖人之明制,非所以垂訓將來,爲萬世不易之式者也。”遂從孚議。
遷司空。代王凌太尉。及蜀將姜維寇隴右,雍州刺史王經戰敗,遣孚西鎮關中,統諸軍事。徵西將軍陳泰與安西將軍鄧艾進擊維,維退。孚還京師,轉太傅。
及高貴鄉公遭害,百官莫敢奔赴,孚枕屍於股,哭之慟,曰:“殺陛下者臣之罪。”奏推主者。會太后令以庶人禮葬,孚與羣公上表,乞以王禮葬,從之。孚性至慎。宣帝執政,常自退損。後逢廢立之際,未嘗預謀。景文二帝以孚屬尊,不敢逼。後進封長樂公。
及武帝受禪,陳留王就金墉城,孚拜辭,執王手,流涕歔欷,不能自勝。曰:“臣死之日,固大魏之純臣也。”詔曰:“太傅勳德弘茂,朕所瞻仰,以光導弘訓,鎮靜宇內,願奉以不臣之禮。其封爲安平王,邑四萬戶。進拜太宰、持節、都督中外諸軍事。”有司奏,諸王未之國者,所置官屬,權未有備。帝以孚明德屬尊,當宣化樹教,爲羣后作則,遂備置官屬焉。又以孚內有親戚,外有交遊,惠下之費,而經用不豐,奉絹二千匹。及元會,詔孚輿車上殿,帝於阼階迎拜。既坐,帝親奉觴上壽,如家人禮。帝每拜,孚跪而止之。又給以雲母輦、青蓋車。
孚雖見尊寵,不以爲榮,常有憂色。臨終,遺令曰:“有魏貞士河內溫縣司馬孚,字叔達,不伊不周,不夷不惠,立身行道,終始若一,當以素棺單槨,斂以時服。”泰始八年薨,時年九十三。帝於太極東堂舉哀三日。詔曰:“王勳德超世,尊寵無二,期頤在位,朕之所倚。庶永百齡,諮仰訓導,奄忽殂隕,哀慕感切。其以東園溫明祕器、朝服一具、衣一襲、緋練百匹、絹布各五百匹、錢百萬,谷千斛以供喪事。諸所施行,皆依漢東平獻王蒼故事。”其家遵孚遣旨,所給器物,一不施用。帝再臨喪,親拜盡哀。及葬,又幸都亭,望柩而拜,哀動左右。給鑾輅輕車,介士武賁百人,吉凶導從二千餘人,前後鼓吹,配饗太廟。九子:邕、望、輔、翼、晃、瑰、珪、衡、景。
邕字子魁。初爲世子,拜步兵校尉、侍中。先孚卒,追贈輔國將軍,諡曰貞。邕子崇爲世孫,又早夭。泰始九年,立崇弟平陽亭侯隆爲安平王。立四年,咸寧二年薨,諡曰穆,無子,國絕。
義陽成王望,字子初,出繼伯父朗,寬厚有父風。仕郡上計吏,舉孝廉,闢司徒掾,歷平陽太守、洛陽典農中郎將。從宣帝討王凌,以功封永安亭侯。遷護軍將軍,改封安樂鄉侯,加散騎常侍。時魏高貴鄉公好才愛士,望與裴秀、王沈、鍾會並見親待,數侍宴筵。公性急,秀等居內職,急有召便至。以望外官,特給追鋒車一乘,武賁五人。時景文相繼輔政,未嘗朝覲,權歸晉室。望雖見寵待,每不自安,由是求出,爲徵西將軍、持節、都督雍涼二州諸軍事。在任八年,威化明肅。先是蜀將姜維屢寇關中,及望至,廣設方略,維不得爲寇,關中賴之。進封順陽侯。徵拜衛將軍,領中領軍,典禁兵。尋加驃騎將軍、開府。頃之,代何曾爲司徒。
武帝受禪,封義陽王,邑萬戶,給兵二千人。泰始三年,詔曰:“夫尚賢庸勳,尊宗茂親,所以體國經化,式是百辟也。且臺司之重,存乎天官,故周建六職,政典爲首。司徒、中領軍,以明德近屬,世濟其美;祖考創業,翼佐大命,出典方任,入贊朝政,文德既著,武功宣暢。逮朕嗣位,弼道惟明,宜登上司,兼統軍戎,內輔帝室,外隆威重,其進位太尉,中領軍如故。置太尉軍司一人,參軍事六人,騎司馬五人。又增置官騎十人,並前三十,假羽葆鼓吹。”
吳將施績寇江夏,邊境騷動。以望統中軍步騎二萬,出屯龍陂,爲二方重鎮,假節,加大都督諸軍事。會荊州刺史胡烈距績,破之,望乃班師。俄而吳將丁奉寇芍陂,望又率諸軍以赴之,未至而奉退。拜大司馬。孫皓率衆向壽春,詔望統中軍二萬,騎三千,據淮北。皓退,軍罷。泰始七年薨,時年六十七,賻贈有加,望性儉吝而好聚斂,身亡之後,金帛盈溢,以此獲譏。四子:弈、洪、整、楙。
弈至黃門郎,先望卒。整亦早亡。以弈子奇襲爵。奇亦好畜聚,不知紀極,遣三部使到交廣商貨,爲有司所奏,太康九年,詔貶爲三縱亭侯。更以章武王威爲望嗣。後威誅,復立奇爲棘陽王以嗣望。
河間平王洪,字孔業,出繼叔父昌武亭侯遺。仕魏,歷位典農中郎將、原武太守,封襄賁男。武帝受禪,封河間王。立十二年,咸寧二年薨。二子:威、混。威嗣,徙封章武。其後威既繼義陽王望,更立混爲洪嗣。混歷位散常侍,薨。
及洛陽陷,混諸子皆沒於胡。而小子滔初嗣新蔡王確,亦與其兄俱沒。後得南還,與新蔡太妃不協。太興二年上疏,以兄弟並沒在遼東,章武國絕,宜還所生。太妃訟之,事下太常。太常賀循議:“章武、新蔡俱承一國不絕之統,義不得替其本宗而先後傍親。按滔既已被命爲人後矣,必須無復兄弟,本國永絕,然後得還所生。今兄弟在遠,不得言無,道里雖阻,復非絕域。且鮮卑恭命,信使不絕。自宜詔下遼東,依劉羣、盧諶等例,發遣令還,繼嗣本封。謂滔今未得便委離所後也。”元帝詔曰:“滔雖出養,自有所生母。新蔡太妃相待甚薄,滔執意如此。如其不聽,終當紛紜,更爲不可。今便順其所執,還襲章武。”
滔歷位散騎常侍,薨,子休嗣。休與彭城王雄俱奔蘇峻。峻平,休已戰死。弟珍年八歲,以小弗坐。咸和六年襲爵,位至大宗正。薨,無嗣,河間王欽以子範之繼,位至遊擊將軍。薨,子秀嗣。義熙元年,爲桂陽太守。秀妻桓振之妹,振作逆,秀不自安,謀反,伏誅,國除。
威字景曜,初嗣洪。咸寧三年,徙封章武。太康九年,嗣義陽王望。威兇暴無操行,諂附趙王倫。元康末,爲散騎常侍,倫將篡,使威與黃門郎駱休逼帝奪璽綬,倫以威爲中書令。倫敗,惠帝反正,曰:“阿皮捩吾指,奪吾璽綬,不可不殺。”阿皮,威小字也。於是誅威。
隨穆王整,兄弈卒,以整爲世子。歷南中郎將,封清泉侯,先父望薨,追贈冠軍將軍。武帝以義陽國一縣追封爲隨縣王。子邁嗣。太康九年,以義陽之平林益邁爲隨郡王。
竟陵王楙,字孔偉,初封樂陵亭侯,起家參相國軍事。武帝受禪,封東平王,邑三千九十七戶。入爲散騎常侍、尚書。
楙善諂諛,曲事楊駿。及駿誅,依法當死,東安公繇與楙善,故得不坐。尋遷大鴻臚,加侍中。繇欲擅朝政,與汝南王亮不平。帝託以繇討駿顧望,免繇、楙等官,遣楙就國。楙殖財貨,奢僭逾制。趙王倫篡位,召還。及義兵起,倫以楙爲衛將軍、都督諸軍事。倫敗,楙免官。齊王冏輔政,繇復爲僕射,舉楙爲平東將軍、都督徐州諸軍事,鎮下邳。成都王穎輔政,進楙爲衛將軍。
會惠帝北征,即以楙爲車騎將軍,都督如故,使率衆赴鄴。蕩陰之役,東海王越奔於下邳,楙不納,越乃還國。帝既西幸,越總兵謀迎大駕,楙甚懼。長史王修說曰:“東海宗室重望,今將興義,公宜舉徐州以授之,此克讓之美也。”楙從之,乃自承製都督兗州刺史、車騎將軍,表於天子。時帝在長安,遣使者劉虔即拜焉。
楙慮兗州刺史苟晞不避己,乃給虔兵,使稱詔誅晞。晞時已避位,楙在州徵求不已,郡縣不堪命。范陽王虓遣晞還兗州,徙楙都督青州諸軍事。楙不受命,背山東諸侯,與豫州刺史劉喬相結。虓遣將田徽擊楙,破之,楙走還國。帝還洛陽,楙乃詣闕。
及懷帝踐阼,改封竟陵王,拜光祿大夫。越出牧豫州,留世子毗及其黨何倫訪察宮省。楙白帝討越,乃合衆襲倫,不克。帝委罪於楙,楙奔竄獲免。越薨,乃出。及洛陽傾覆,爲亂兵所害。
太原成王輔,魏末爲野王太守。武帝受禪,封渤海王,邑五千三百七十九戶,泰始二年之國。後爲衛尉,出爲東中郎將,轉南中郎將,咸寧三年,徙爲太原王,監幷州諸軍事。太康四年入朝,五年薨,追贈鎮北將軍。永平元年,更贈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子弘立,元康中爲散騎常侍,後徙封中丘王。三年薨,子鑠立。
翼字子世,少歷顯位,官至武賁中郎將。武帝未受禪而卒,以兄邕之支子承爲嗣,封南宮縣王。薨,子祐嗣立,承遂無後。
下邳獻王晃字子明,魏封武始亭侯,拜黃門侍郎,改封西安男,出爲東莞太守。武帝受禪,封下邳王,邑五千一百七十六戶,泰始二年就國。
晃孝友貞廉,謙虛下士,甚得宗室之稱。後爲長水校尉、南中郎將。九年,詔曰:“南中郎將、下邳王晃清亮中正,體行明潔,才周政理,有文武策識。其以晃爲使持節,都督寧益二州諸軍事、安西將軍,領益州刺史。”晃以疾不行,更拜尚書,遷右僕射。久之,出爲鎮東將軍、都督青徐二州諸軍事。惠帝即位,入爲車騎將軍,加散騎常侍。將誅楊駿,以晃領護軍,屯東掖門,尋守尚書令。遷司空,加侍中,令如故。,元康六年薨,追贈太傅。
二子:裒、綽。裒早卒,綽有篤疾,別封良城縣王,以太原王輔第三子韡爲嗣。官至侍中、尚書,早薨,子韶立。
太原烈王瑰,字子泉,魏長樂亭侯,改封貴壽鄉侯。歷振威將軍,祕書監,封固始子。武帝受禪,封太原王,邑五千四百九十六戶,泰始二年就國。四年入朝,賜袞冕之服,遷東中郎將。十年薨,詔曰:“瑰乃心忠篤,智器雅亮。歷位文武,有幹事之績。出臨封土,夷夏懷附,鎮守許都,思謀可紀。不幸早薨,朕甚悼之。今安厝在近,其追贈前將軍。”子顒立,徙封河間王,別有傳。
高陽元王珪,字子璋,少有才望,魏高陽鄉侯。歷河南令,進封湞陽子,拜給事黃門侍郎。武帝受禪,封高陽王,邑五千五百七十戶。歷北中郎將、督鄴城守諸軍事。泰始六年入朝,以父孚年高,乞留供養。拜尚書,遷右僕射。十年薨,詔遣兼大鴻臚持節監護喪事,贈車騎將軍、儀同三司。
珪有美譽於世,而帝甚悼惜之。無子,詔以太原王輔子緝襲爵。緝立五年,咸寧四年薨,諡曰哀。無子,太康二年詔以太原王瑰世子顒子訟爲緝後,封真定縣侯。
常山孝王衡,字子平,魏封德陽鄉侯。進封汝陽子,爲駙馬都尉。武帝受禪,封常山王,邑三千七百九十戶。二年薨,無子,以安平世子邕第四子敦爲嗣。
沛順王景,字子文,魏樂安亭侯。歷諫議大夫。武帝受禪,封沛王,邑三千四百戶。立十一年,咸寧元年薨,子韜立。
彭城穆王權,字子輿,宣帝弟魏魯相東武城侯馗之子也。初襲封,拜冗從僕射。武帝受禪,封彭城王,邑二千九百戶。出爲北中郎將、都督鄴城守諸軍事。泰始中入朝,賜袞冕之服。咸寧元年薨,子元王植立。歷位後將軍,尋拜國子祭酒、太僕卿、侍中、尚書。出爲安東將軍、都督揚州諸軍事,代淮南王允鎮壽春,未發。或雲植助允攻趙王倫,遂以憂薨。贈車騎將軍,增封萬五千戶。子康王釋立,官至南中郎將、持節、平南將軍,分魯國蕃、薛二縣以益其國,心二萬三千戶。薨,子雄立,坐奔蘇峻伏誅,更以釋子紘嗣。
紘字偉德,初封堂邑縣公。建興末,元帝承製,以紘繼高密王據。及帝即位,拜散騎侍郎,遷翊軍校尉、前將軍。雄之誅也,紘入繼本宗。拜國子祭酒,加散騎常侍,尋遷大宗正、祕書監。有風疾,性理不恆。或欲上疏陳事,歷示公卿。又杜門讓還章印貂蟬,著《杜門賦》以顯其志。由是更拜光祿大夫,領大宗師,常侍如故。後疾甚,馳騁無度,或攻劫軍寺,或扞傷官屬,醜言悖詈,誹謗上下。又乘車突入端門,至太極殿前。於是御史中丞車灌奏劾,請免紘官,下其國嚴加防錄。成帝詔曰:“王以明德茂親,居宗師之重,宜敷道養德,靜一其操。而頃遊行煩數,冒履風塵。宜令官屬已下,各以職奉衛,不得令王復有此勞。內外職司,各慎其局。王可解常侍、光祿、宗師,先所給車牛可錄取,賜米布牀帳以養疾。”鹹康八年薨,贈散騎常侍、金紫光祿大夫。二子:玄、俊。
玄嗣立。會庚戌制不得藏戶,玄匿五戶,桓溫表玄犯禁,收付廷尉。既而宥之,位至中書侍郎。薨,子弘之立,位至散騎常侍。薨,子邵之立。薨,子崇之立。薨,子緝之立。宋受禪,國除。
恭王俊字道度,出嗣高密王略,官至散騎常侍。薨,子敬王純之立,歷臨川內史、司農少府卿、太宰右長史。薨,子恢之立。義熙末,以給事中兼太尉,修謁洛陽園陵。宋受禪,國除。
高密文獻王泰,字子舒,彭城穆王權之弟,魏陽亭侯,補陽翟令,遷扶風太守。武帝受禪,封隴西王,邑三千二百戶,拜遊擊將軍。出爲兗州刺史,加鷹揚將軍。遷使持節、都督寧益二州諸軍事、安西將軍,領益州刺史,稱疾不行。轉安北將軍,代兄權督鄴城守事。安西將軍、都督關中事。太康初,入爲散騎常侍、前將軍,領鄴城門校尉,以疾去官。後代下邳王晃爲尚書左僕射。出爲鎮西將軍,領護西戎校尉、假節,代扶風王駿都督關中軍事,以疾還京師。永熙初,代石鑑爲司空,尋領太子太保。及楊駿誅,泰領駿營,加侍中,給步兵二千五百人,騎五百匹。泰固辭,乃給千兵百騎。
楚王瑋之被收,泰嚴兵將救之,祭酒丁綏諫曰:“公爲宰相,不可輕動。且夜中倉卒,宜遣人蔘審定問。”泰從之。瑋既誅,乃以泰錄尚書事,遷太尉,守尚書令,改封高密王,邑萬戶。元康九年薨,追贈太傅。
泰性廉靜,不近聲色。雖爲宰輔,食大國之租,服飾餚膳如布衣寒士。任真簡率,每朝會,不識者不知其王公也。事視恭謹,居喪哀慼,謙虛下物,爲宗室儀表。當時諸王,惟泰及下邳王晃以節制見稱。雖並不能振施,其餘莫得比焉。泰四子:越、騰、略、模。越自有傳。騰出後叔父,弟略立。
孝王略,字元簡,孝敬慈順,小心下士,少有父風。元康初,愍懷太子在東宮,選大臣子弟有名稱者以爲賓友,略與華恆等並侍左右。歷散騎黃門侍郎、散騎騎常侍、祕書監,出爲安南將軍、持節、都督沔南諸軍事,遷安北將軍、都督青州諸軍事。略逼青州刺史程牧,牧避之,略自領州。永興初,弦令劉根起兵東萊,誑惑百姓,衆以萬數,攻略於臨淄,略不能距,走保聊城。懷帝即位,遷使持節、都督荊州諸軍事、徵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京兆流人王逌與叟人郝洛聚衆數千,屯於冠軍。略遣參軍崔曠率將軍皮初、張洛等討逌,爲逌所譎,戰敗。略更遣左司馬曹攄統曠等進逼逌。將大戰,曠在後密自退走,攄軍無繼,戰敗,死之。略乃赦曠罪,復遣部將韓鬆又督曠攻逌,逌降。尋進開府,加散騎常侍。永嘉三年薨,追贈侍中、太尉,子據立。薨,無子,以彭城康王子紘爲嗣。其後紘歸本宗,立紘子俊以奉其祀。
新蔡武哀王騰,字元邁,少拜冗從僕射,封東嬴公,歷南陽、魏郡太守,所在稱職,徵爲宗正,遷太常,轉持節、寧北將軍、都督幷州諸軍事、幷州刺史。惠帝討成都王穎,六軍敗績。騰與安北將軍王浚共殺穎所署幽州刺史和演,率衆討穎。穎遣北中郎將王斌距戰,浚率鮮卑騎擊斌,騰爲後系,大破之。穎懼,挾帝歸洛陽,進騰位安將軍。永嘉初,遷車騎將軍,都督鄴城守諸軍事,鎮鄴。又以迎駕之勳,改封新蔡王。
初,騰發幷州,次於真定。值大雪,平地數尺,營門前方數丈雪融不積,騰怪而掘之,得玉馬,高尺許,表獻之。其後公師籓與平陽人汲桑等爲羣盜,起於清河鄃縣,衆千餘人,寇頓丘,以葬成都王穎爲辭,載穎主而行,與張泓故將李豐等將攻鄴。騰曰:“孤在幷州七年,胡圍城不能克。汲桑小賊,何足憂也。”及豐等至,騰不能守,率輕騎而走,爲豐所害。四子:虞、矯、紹、確。虞有勇力,騰之被害,虞逐豐,豐投水而死。是日,虞及矯、紹並鉅鹿太守崔曼、車騎長史羊恆、從事中郎蔡克等又爲豐餘黨所害,及諸名家流移依鄴者,死亡並盡。初,鄴中雖府庫虛竭,而騰資用甚饒。性儉嗇,無所振惠,臨急,乃賜將士米可數升,帛各丈尺,是以人不爲用,遂致於禍。及苟晞救鄴,桑還平陽。於時盛夏,屍爛壞不可復識,騰及三子骸骨不獲。庶子確立。
莊王確,字嗣安,歷東中郎將、都督豫州諸軍事,鎮許昌。永嘉末,爲石勒所害。無子,初以章武王混子滔奉其祀,其後復以汝南威王祐子弼爲確後。太興元年薨,無子,又以弼弟邈嗣確,位至侍中。薨,子晃立,拜散騎侍郎。桓溫廢武陵王,免晃爲庶人,徙衡陽。孝武帝立晃弟崇繼邈後,爲奴所害,子惠立。宋受禪,國除。
南陽王模,字元表,少好學,與元帝及范陽王虓俱有稱於宗室。初封平昌公。惠帝末,拜冗從僕射,累遷太子庶子、員外散騎常侍。成都王穎奔長安,東海王越以模爲北中郎將,鎮鄴。永興初,成都王穎故帳下督公師籓、樓權、郝昌等攻鄴,模左右謀應之。廣平太守丁邵率衆救模,范陽王虓又遣兗州刺史苟晞援之,籓等散走。遷鎮東大將軍,鎮許昌。進爵南陽王。永嘉初,轉徵西大將軍、開府、都督秦雍梁益諸軍事,代河間王顒鎮關中。模感丁邵之德,敕國人爲邵生立碑。
時關中饑荒,百姓相敢,加以疾癘,盜賊公行。模力不能制,乃鑄銅人鐘鼎爲釜器以易谷,議者非之。東海王越表徵模爲司空,遣中書監傅祗代之。模謀臣淳于定說模曰:“關中天府之國,霸王之地。今以不能綏撫而還,既於聲望有虧,又公兄弟唱起大事,而並在朝廷,若自強則有專權之罪,弱則受制於人,非公之利也。”模納其言,不就徵。表遣世子保爲西中郎將、東羌校尉,鎮上邽,秦州刺史裴苞距之。模使帳下都尉陳安率衆攻苞,苞奔安定。太守賈疋以郡迎苞,模遣軍司謝班伐疋,疋退盧水。其年,進位太尉、大都督。
洛京傾覆,模使牙門趙染戍蒲阪,染求馮翊太守不得,怒,率衆降於劉聰。聰使其子粲及染攻長安,模使淳于定距之,爲染所敗。士衆離叛,倉庫虛竭,軍祭酒韋輔曰:“事急矣,早降可以免。”模從之,遂降於染。染箕踞攘袂數模之罪,送詣粲。粲殺之,以模妃劉氏賜胡張本爲妻。子保立。
保字景度,少有文義,好述作。初拜南陽國世子。模遇害,保在邽上。其後賈疋死,裴苞又爲張軌所殺,保全有秦州之地,自號大司馬,承製置百官。隴右氐羌並從之,涼州刺史張寔遣使貢獻。及愍帝即位,以保爲右丞相,加侍中、都督陝西諸軍事。尋進位相國。
模之敗也,都尉陳安歸於保,保命統精勇千餘人以討羌,寵遇甚厚。保將張春等疾之,譖安有異志,請除之,保不許。春等輒伏客以刺安,安被創,馳還隴城,遣使詣保,貢獻不絕。
愍帝之蒙塵也,保自稱晉王。時上邽大飢,士衆窘困,張春奉保之南安。陳安自號秦州刺史,稱籓於劉曜。春復奉保奔桑城,將投於張寔。寔使兵迎保,實御之也。是歲,保病薨,時年二十七。保體質豐偉,嘗自稱重八百斤。喜睡,痿疾,不能御婦人。無子,張春立宗室司馬瞻奉保後。陳安舉兵攻春,春走,瞻降於安,安送詣劉曜,曜殺之。安迎保喪,以天子禮葬於上邽,諡曰元。
范陽康王綏,字子都,彭城王權季弟也,初爲諫議大夫。泰始元年受封,在位十五年。咸寧五年薨,子虓立焉。
虓字武會,少好學,馳譽,研考經記,清辯,能言論。以宗室選拜散騎常侍,累遷尚書。出爲安南將軍、都督豫州諸軍事、持節,鎮許昌,進位徵南將軍。
河間王顒表立成都王穎爲太弟,爲王浚所破,挾天子還洛陽。虓與東平王楙、鎮東將軍周馥等上言曰:“自愍懷被害,皇儲不建,委重前相,輒失臣節。是以前年太宰與臣,永惟社稷之貳,不可久空,所以共啓成都王穎,以爲國副。受重之後,而弗克負荷。‘小人勿用’,而以爲腹心。骨肉宜敦,而猜佻薦至,險訁皮宜遠,而讒說殄行。此皆臣等不聰不明,失所宗賴。遂令陛下謬於降授,雖戮臣等,不足以謝天下。今大駕還宮,文武空曠,制度荒破,靡有孑遺,臣等雖劣,足匡王室。而道路之言,謂張方與臣等不同。既惜所在興異,又以太宰惇德允元,著於具瞻,每當義節,輒爲社稷宗盟之先。張方受其指教,爲國效節。昔年之舉,有死無貳。此即太宰之良將,陛下之忠臣。但以受性強毅,不達變通,遂守前志,已致紛紜。然退思惟,既是其不易之節,且慮事翻之後,爲天下所罪,故不即西還耳。原其本事,實無深責。臣聞先代明主,未嘗不全護功臣,令福流子孫。自中間以來,陛下功臣初無全者,非獨人才皆劣,其於取禍,實由朝廷策之失宜,不相容恕。以一旦之咎,喪其積年之勳,既違《周禮》議功之典,且使天下之人莫敢復爲陛下致節者。臣等此言,豈獨爲一張方,實爲社稷遠計,欲令功臣長守富貴。臣愚以爲宜委太宰以關右之任,一方事重,及自州郡已下,選舉授任,一皆仰成。若朝之大事,廢興損益,每輒疇諮。此則二伯述職,周召分陝之義,陛下復行於今時。遣方還郡,令羣后申志,時定王室。所加方官,請悉如舊。此則忠臣義士有勸,功臣必全矣。司徒戎,異姓之賢;司空越,公族之望,並忠國愛主,小心翼翼,宜幹機事,委以朝政。安北將軍王浚佐命之胤,率身履道,忠亮清正,遠近所推。如今日之大舉,實有定社稷之勳,此是臣等所以嘆息歸高也。浚宜特崇重之,以副羣望,遂撫幽朔,長爲北籓。臣等竭力扞城,籓屏皇家,陛下垂拱,而四海自正。則四祖之業,必隆於今,日月之暉,昧而復曜。乞垂三思,察臣所言。又可以臣表西示太宰。”
又表曰:“成都王失道,爲奸邪所誤,論王之身,不宜深責。且先帝遺體,陛下羣弟,自元康以來,罪戮相等,實海內所爲匈匈,而臣等所以痛心。今廢成都,更封一邑,宜其必許。若廢黜尋有禍害,既傷陛下矜慈之恩,又令遠近恆謂公族無復骨肉之情,此實臣等內省悲慚,無顏於四海也。乞陛下察臣忠款。”於是虓先率衆自許屯於滎陽。
會惠帝西遷,虓與從兄平昌公模、長史馮嵩等刑白馬臿血而盟,推東海王越爲盟主,虓都督河北諸軍事、驃騎將軍、持節,領豫州刺史。劉喬不受越等節度,乘虛破許。虓自拔渡河,王浚表虓領翼州刺史,資以兵馬。虓入翼州發兵,又南濟河,破喬等。河間王顒聞喬敗,斬張方,傳首于越。越與虓西迎帝,而顒出奔。於是奉天子還都,拜虓爲司徒。永興三年暴疾薨,時年三十七。無子,養模子黎爲嗣,黎隨模就國,於長安遇害。
濟南惠王遂,字子伯,宣帝弟魏鴻臚丞恂之子也。仕魏關內侯,進封平昌亭侯,歷典軍郎將。景元二年,轉封武城鄉侯、督鄴城守諸軍事、北中郎將。五等建,封祝阿伯,累遷冠軍將軍。武帝受禪,封濟南王。泰始二年薨。二子:耽、緝。耽嗣立,咸寧三年徙爲中山王。是年薨,無子,緝繼。成都王穎以緝爲建威將軍,與石熙等率衆距王浚,沒於陣,薨。無子,國除。
後遂之曾孫勳字偉長,年十餘歲,愍帝末,長安陷,劉曜將令狐泥養爲子。及壯,便弓馬,能左右射,咸和六年,自關右還,自列雲“是大長秋恂之玄孫,冠軍將軍濟南惠王遂之曾孫,略陽太守瓘之子”,遂拜謁者僕射,以勇聞。
庾翼之鎮襄陽,以梁州刺史援桓宣卒,請勳代之。初屯西城,退守武當。時石季龍死,中國亂,雍州諸豪帥馳告勳。勳率衆出駱谷,壁於懸鉤,去長安二百里,遣部將劉煥攻長安,又拔賀城。於是關中皆殺季龍太守令長以應勳。勳兵少,未能自固,復還梁州。永和中,張琚據隴東,遣使召勳,勳復入長安。初,京兆人杜洪以豪族陵琚,琚以勇俠侮洪,洪知勳憚琚兵強,因說勳曰;“不殺張琚,關中非國家有也。”勳乃僞請琚,於坐殺之。琚弟走池陽,合衆攻勳,頻戰不利,請和,歸梁州。後桓溫伐關中,命勳出子午道,而爲苻雄所敗,退屯於女媧堡。
俄遷徵虜將軍,監關中軍事,領西戎校尉,賜爵通吉亭侯。爲政暴酷,至於治中別駕及州之豪右,言語忤意,即於坐梟斬之,或引弓自射。西土患其兇虐。在州常懷據蜀,有僭僞之意。桓溫聞之,務相綏懷,以其子康爲漢中太守。勳逆謀巳成,憚益州刺史周撫,未發。及撫卒,遂擁衆人劍閣。梁州別駕雍端、西戎司馬隗粹並切諫,勳皆誅之,自號梁益二州牧、成都王。桓溫遣硃序討勳,勳兵潰,爲序所獲,及息隴子、長史梁憚、司馬金壹等送於溫,並斬之,傳首京師。
譙剛王遜,字子悌,宣帝弟魏中郎進之子也。仕魏關內侯,改封城陽亭侯,參鎮東軍事,拜輕車將軍、羽林左監。五等建,徙封涇陽男。武帝受禪,封譙王,邑四千四百戶。泰始二年薨。二子:隨、承。定王隨立。薨,子邃立,沒於石勒,元帝以承嗣遜。
閔王承字敬才,少篤厚有志行。拜奉車都尉、奉朝請,稍遷廣威將軍、安夷護軍,鎮安定。從惠帝還洛陽,拜遊擊將軍。永嘉中,天下漸亂,間行依徵南將軍山簡,會簡卒,進至武昌。元帝初鎮揚州,承歸建康,補軍諮祭酒。愍帝徵爲龍驤將軍,不行。元帝爲晉王,承製更封承爲譙王。太興初,拜屯騎校尉,加輔國將軍,領左軍將軍。
承居官儉約,家無別室。尋加散騎常侍,輔國、左軍如故。王敦有無君之心,表疏輕慢。帝夜召承,以敦表示之,曰:“王敦頃年位任足矣,而所求不已,言至於此,將若之何?”承曰:“陛下不早裁之,難將作矣。”帝欲樹籓屏,會敦表以宣城內史沈充爲湘州,帝謂承曰:“湘州南楚險固,在上流之要,控三州之會,是用武之國也。今以叔父居之,何如?”承曰:“臣幸託末屬,身當宿衛,未有驅馳之勞,頻受過厚之遇,夙夜自厲,思報天德。君之所命,惟力是視,敢有辭焉!然湘州蜀寇之餘,人物凋盡,若上憑天威,得之所蒞,比及三年,請從戎役。若未及此,雖復灰身,亦無益也。”於是詔曰:“夫王者體天理物,非羣纔不足濟其務。外建賢哲,以樹風聲,內睦親親,以廣籓屏。是以太公封齊,伯禽居魯,此先王之令典,古今之通義也。我晉開基,列國相望,乃授琅邪武王,鎮統東夏;汝南文成,總一淮許;扶風、梁王,迭據關右;爰暨東嬴,作司幷州。今公族雖寡,不逮曩時,豈得替舊章乎!散騎常侍、左將軍、譙王承貞素款亮,志存忠恪,便蕃左右,恭肅彌著。今以承監湘州諸軍事、南中郎將、湘州刺史。”
初,劉隗以王敦威權太盛,終不可制,勸帝出諸心腹,以鎮方隅。故先以承爲湘州,續用隗及戴若思等,併爲州牧。承行達武昌,釋戎備見王敦。敦與之宴,欲觀其意,謂承曰:“大王雅素佳士,恐非將帥才也。”承曰:“公未見知耳,鉛刀豈不能一割乎!”承以敦欲測其情,故發此言。敦果謂錢鳳曰:“彼不知懼而學壯語,此之不武,何能爲也。”聽承之鎮。時湘土荒殘,公私困弊,承躬自儉約,乘葦茭車,而傾心綏撫,甚有能名。敦恐其爲己患,詐稱北伐,悉召承境內船乘。承知其奸計,分半與之。
敦尋構難,遣參軍桓羆說承,以劉隗專寵,今便討擊,請承以爲軍司,以軍期上道。承嘆曰:“吾其死矣!地荒人鮮,勢孤援絕。赴君難,忠也;死王事,義也。惟忠與義,夫復何求!”便欲唱義,而衆心疑惑。承曰:“吾受國恩,義無有貳。”府長史虞悝慷慨有志節,謂承曰:“王敦居分陝之任,而一旦作逆,天地所不容,人神所痛疾。大王宗室籓屏,寧可從其僞邪!便宜電奮,存亡以之。”於是與悝及弟前丞相掾望、建昌太守長沙王循、衡陽太守淮陵劉翼等共盟誓,囚桓羆,馳檄湘州,指期至巴陵。零陵太守尹奉首同義謀,出軍營陽,於是一州之內,皆同義舉。乃使虞望討諸不服,斬湘東太守鄭澹。澹,敦姊夫也。
敦遣南蠻校尉魏乂、將軍李恆、田嵩等甲卒二萬以攻承。承且戰且守,待救於尹奉、虞望,而城池不固,人情震恐。或勸承南投陶侃,又云可退據零桂。承曰:“吾舉義衆,志在死節,寧偷生苟免,爲奔敗之將乎!事之不濟,其令百姓知吾心耳。”
初,安南將軍甘卓與承書,勸使固守,當以兵出沔口,斷敦歸路,則湘圍自解。承答書曰:“季思足下:勞於王事。天綱暫圮,中原丘墟。四海義士,方謀克復,中興江左,草創始爾,豈圖惡逆萌自寵臣。吾以暗短,託宗皇屬。仰豫密命,作鎮南夏,親奉中詔,成規在心。伯仁諸賢,扼腕歧路,至止尚淺,凡百茫然。豺狼易驚,遂肆醜毒,聞知駭踊,神氣衝越。子來之義,人思自百,不命而至,衆過數千。誠足以決一旦之機。攄山海之憤矣。然迫於倉卒,舟楫未備,魏乂、李恆,尋見圍逼,是故事與意違,志力未展。猥辱來使,深同大趣;嘉謀英算,發自深衷。執讀周復,欣無以量。足下若能卷甲電赴,猶或有濟,若其狐疑,求我枯魚之肆矣。兵聞拙速,未睹工遲。季思足下,勉之勉之!書不盡意,絕筆而已。”
卓軍次者口,聞王師敗績,停師不進,乂等攻戰日逼,敦又送所得臺中人書疏,令乂射以示承。城內知朝廷不守,莫不悵惋。劉翼戰死,相持百餘日,城遂沒。乂檻送承荊州,刺史王暠承敦旨於道中害之,時年五十九。敦平,詔贈車騎將軍。子無忌立。
烈王無忌字公壽,承之難,以年小獲免。咸和中,拜散騎侍郎,累遷屯騎校尉、中書、黃門侍郎。江州刺史褚裒當之鎮,無忌及丹陽尹桓景等餞於版橋。時王暠子丹陽丞耆之在坐,無忌志欲復仇,拔刀將手刃之,裒、景命左右救捍獲免。御史中丞車灌奏無忌欲專殺人,付廷尉科罪。成帝詔曰:“王敦作亂,閔王遇禍,尋事原情,今王何責。然公私憲制,亦巳有斷,王當以體國爲大,豈可尋繹由來,以亂朝憲。主者其申明法令,自今已往,有犯必誅。”於是聽以贖論。
建元初遷散騎常侍,轉御史中丞,出爲輔國將軍、長沙相,又領江夏相,尋轉南郡、河東二郡太守,將軍如故。隨桓溫伐蜀,以勳賜少子愔爵廣晉伯,進號前將軍,永和六年薨,贈衛將軍。二子:恬、愔。恬立。
敬王恬,字元愉,少拜散騎侍郎,累遷散騎常侍、黃門郎、御史中丞。值海西廢,簡文帝登阼,未解嚴,大司馬桓溫屯中堂,吹警角,恬奏劾溫大不敬,請科罪。溫視奏嘆曰:“此兒乃敢彈我,真可畏也。”
恬忠正有幹局,在朝憚之。遷右衛將軍、司雍秦梁四州大中正,拜尚書,轉侍中,領左衛將軍,補吳國內史,又領太子詹事。恬既宗室勳望,有才用,孝武帝時深杖之,以爲都督兗、青、冀、幽並揚州之晉陵、徐州之南北郡軍事,領鎮北將軍、兗青二州刺史、假節。太元十五年薨,追贈車騎將軍。四子:尚之、恢之、允之、休之。尚之立。
忠王尚之,字伯道,初拜祕書郎,遷散騎侍郎。恬鎮京口,尚之爲振威將軍、廣陵相,父憂去職。服闋,爲驃騎諮議參軍。宗室之內,世有人物。王國寶之誅也,散騎常侍劉鎮之、彭城內史劉涓子,徐州別駕徐放並以同黨被收,將加大辟。尚之言於會稽王道子曰:“刑獄不可廣,宜釋鎮之等。”道子以尚之昆季並居列職,每事仗焉,乃從之。
兗州刺史王恭忌其盛也,與豫州刺史庾楷並稱兵,以討尚之爲名,南連荊州刺史殷仲堪、南郡公桓玄等。道子命前將軍王珣、右將軍謝琰討恭,尚之距楷。允之與楷子鴻戰於當利,鴻敗走,斬楷將段方,楷單馬奔於桓玄。道子以尚之爲建威將軍、豫州刺史、假節,一依楷故事,尋進號前將軍;允之爲吳國內史;恢之驃騎司馬、丹楊尹;休之襄城太守。各擁兵馬,勢傾朝廷。後將軍元顯執政,亦倚以爲援。
元顯寵幸張法順,每宴會,坐起無別。尚之入朝,正色謂元顯曰:“張法順驅走小人,有何才異,而暴被拔擢。當今聖世,不宜如此。”元顯默然。尚之又曰:“宗室雖多,匡諫者少,王者尚納芻蕘之言,況下官與使君骨肉不遠,蒙眷累世,何可坐視得失而不盡言。”因叱法順令下。舉坐失色,尚之言笑自若,元顯深銜之。後符下西府,令出勇力二千人。尚之不與,曰:“西籓濱接荒餘,寇虜無常,兵止數千,不足戍衛,無復可分徹者。”元顯尤怒,會欲伐桓玄,故無他。
及元顯稱詔西伐,命尚之爲前鋒,尚之子文仲爲寧遠將軍、宣城內史。桓玄至姑熟,遣馮該等攻歷陽,斷洞浦,焚尚之舟艦。尚之率步卒九千陣於浦上,先遣武都太守楊秋屯橫江。秋奔於玄軍,尚之衆潰,逃於塗中十餘日。譙國人韓連、丁元等以告玄,玄害之於建康市。玄上疏以閔王不宜絕嗣,乃更封尚之從弟康之爲譙縣王。安帝反正,追贈尚之衛將軍,以休之長子文思爲尚之嗣,襲封譙郡王。
文思性兇暴,每違軌度,多殺弗辜。好田獵,燒人墳墓,數爲有司所糾,遂與羣小謀逆。劉裕聞之,誅其黨與,送文思付父休之,令自訓厲。後與休之同怨望稱兵,爲裕所敗而死,國除。
恢之字季明,歷官驃騎司馬、丹楊尹。尚之爲桓玄所害,徙恢之等於廣州,而於道中害之。安帝反正,追贈撫軍將軍。
休之字季預。少仕清塗,以平王恭、庾楷功,拜龍驤將軍、襄城太守,鎮歷陽。桓玄攻歷陽,休之嬰城固守。及尚之戰敗,休之以五百人出城力戰,不捷,乃還城,攜子侄奔於慕容超。聞義軍起,復還京師。大將軍武陵王令曰:“前龍驤將軍休之,才幹貞審,功業既成。歷陽之戰,事在機捷。及至勢乖力屈,奉身出奔,猶鳩集義徒,崎嶇險阻。既應親賢之舉,宜委分陝之重。可監荊益梁寧秦雍六州軍事、領護南蠻校尉、荊州刺史、假節。”到鎮無幾,桓振復襲江陵,休之戰敗,出奔襄陽。寧朔將軍張暢之、高平相劉懷肅自沔攻振,走之。休之還鎮,御史中丞王楨之奏休之失戍,免官。朝廷以豫州刺史魏詠之代之,徵休之還京師,拜後將軍、會稽內史。御史中丞阮歆之奏休之與尚書虞嘯父犯禁嬉戲,降號徵虜將軍,尋復爲後將軍。
及盧循作逆,加督漸江東五郡軍事,坐公事免。劉毅誅,復以休之都督荊雍梁秦寧益六州軍事、平西將軍、荊州刺史、假節。以子文思爲亂,上疏謝曰:“文思不能聿修,自貽罪戾,憂懼震惶,惋愧交集。臣御家無方,威訓不振,致使子侄愆法,仰負聖朝。悚赧兼懷,胡顏自處,請解所任,歸罪闕庭。”不許。
後以文思事怨望,遂結雍州刺史魯宗之,將共誅執政。時休之次子文寶及兄子文祖並在都,收付廷尉賜死。劉裕親自徵之,密使遺休之治中韓延之書曰:“文思事意,遠近所知。去秋遣康之送還司馬君者,推至公之極也。而了無愧心,久絕表疏,此是天地所不容。吾受命西征,止其父子而已。彼土僑舊,爲之驅逼,一無所問。往年郗僧施、謝劭、任集之等交構積歲,專爲劉毅規謀,所以至此。今卿諸人一時逼迫,本無纖釁。吾虛懷期物,自有由來,今在近路,是諸賢濟身之日。若大軍相臨,交鋒接刃,蘭艾雜揉,或恐不分。故白此意,並可示同懷諸人。”
延之報曰:“聞親率戎馬,遠履西畿,闔境士庶,莫不恇駭。何者?莫知師出之名故也。辱來疏,始委以譙王前事,良增嘆息。司馬平西體國忠貞,款懷待物。以君有匡復之勳,家國蒙賴,推德委誠,每事詢仰。譙王往以微事見劾,猶自遜位,況以大過,而當默然也!但康之前言,有所不盡,故重使胡道,申白所懷,道未及反,已表奏廢之,所不盡者命耳。推寄相與,正當如此,有何不可,便及兵戈。自義旗以來,方伯誰敢不先相諮疇,而徑表天子,可謂欲加之罪,其無辭乎!劉裕足下,海內之人,誰不見足下此心。而復欲誑國士,‘天地所不容。’在彼不在此矣。來言‘虛懷期物,自有由來’;今伐人之君,啖人以利,真可謂‘虛懷期物,自有由來’矣!劉籓死於閶闔之門,諸葛弊於左右之手。甘言詫方伯,襲之以輕兵,遂使席上靡款懷之士,閫外無自信諸侯。以是爲得算,良可恥也。吾誠鄙劣,嘗聞道於君子。以平西之至德,寧可無授命之臣乎!假令天長喪亂,九流渾濁,當與臧洪遊於地下耳。”裕得書嘆息,以示諸佐曰:“事人當應如此!”
宗之聞裕向荊州,自襄陽就休之共屯江陵。使文思及宗之子軌以兵距裕,戰於江津。休之大敗,遂與宗之俱奔於姚興。裕平姚泓,休之將奔於魏,未至,道死。
允之字季度,出後叔父愔,襲爵廣晉伯,歷位輔國將軍、吳國宣城譙梁內史。王恭、庾楷、桓玄等內伐也,會稽王道子命允之兄弟距楷,破之。元興初,與兄恢之同徙廣州,於道被害。義軍起,追贈太常卿。從弟康之以子文惠襲爵。宋受禪,國除。
韓延之,字顯宗,南陽赭陽人,魏司徒暨之後也。少以分義稱。安帝時爲建威將軍、荊州治中,轉平西府錄事參軍。以劉裕父名翹字顯宗,延之遂字顯宗,名兒爲翹,以示不臣劉氏。與休之俱奔姚興。劉裕入關,又奔於魏。
愔字敬王,初封廣晉伯。早卒,無子,兄恬以子允之嗣。
高陽王睦,字子友,譙王遜之弟也。魏安平亭侯,歷侍御史。武帝受禪,封中山王,邑五千二百戶。睦自表乞依六蓼祀皋陶,鄫杞祀相立廟。事下太常,依禮典平議。博士祭酒劉憙等議:“《禮記·王制》,諸侯五廟,二昭二穆,與太祖而五。是則立始祖之廟,謂嫡統承重,一人得立耳。假令支弟併爲諸侯,始封之君不得立廟也。今睦非爲正統,若立祖廟,中山不得並也。後世中山乃得爲睦立廟,爲後世子孫之始祖耳。”詔曰:“禮文不明,此制度大事,宜令詳審,可下禮官博議,乃處當之。”
咸寧三年,睦遣使募徙國內八縣受逋逃、私佔及變易姓名、詐冒復除者七百餘戶,冀州刺史杜友奏睦招誘逋亡,不宜君國。有司奏,事在赦前,應原。詔曰:“中山王所行何乃至此,覽奏甚用憮然。廣樹親戚,將以上輔王室,下惠百姓也。豈徒榮崇其身,而使民逾典憲乎!此事當大論得失,正臧否所在耳。苟不宜君國,何論於赦令之間耶。其貶睦爲縣侯。”乃封丹水縣侯。
及吳平,太康初詔復爵。有司奏封江陽王,帝曰:“睦退靜思愆,改修其德,今有爵土,不但以赦。江陽險遠,其以高陽郡封之。”乃封爲高陽王。元康元年,爲宗正。薨於位,世子蔚早卒,孫毅立。拜散騎侍郎,永嘉中沒於石勒。隆安元年,詔以譙敬王恬次子恢之子文深繼毅後。立五年,薨,無嗣,復以高密王純之子法蓮繼之。宋受禪,國除。
任城景王陵,字子山,宣帝弟魏司隸從事安城亭侯通之子也。初拜議郎。泰始元年封北海王,邑四千七百戶。三年,轉封任城王,之國。咸寧五年薨,子濟立。拜散騎侍郎、給事中、散騎常侍、輔國將軍。隨東海王越在項,爲石勒所害,二子俱沒。有二弟:順、斌。
順字子思,初封習陽亭侯。及武帝受禪,順嘆曰:“事乖唐虞,而假爲禪名!”遂悲泣。由是廢黜,徙武威姑臧縣。雖受罪流放,守意不移而卒。
西河繆王斌,字子政,魏中郎。武帝受禪,封陳王,邑千七百一十戶。三年,改封西河。咸寧四年薨,子隱立。薨,子LE立。
史臣曰:泰始之初,天下少事,革魏餘弊,遵周舊典,並建宗室,以爲籓翰。諸父同虞虢之尊,兄弟受魯衛之祉,以爲曆紀長久,本支百世。安平風度宏邈,器宇高雅,內弘道義,外闡忠貞。洎高貴薨殂,則枕屍流慟;陳留就國,則拜辭隕涕。語曰‘疾風彰勁草’,獻王其有焉。故能位班上列,享年眉壽,清徽至範,爲晉宗英,子孫遵業,世篤其慶。高密風監清遠,簡素寡慾,孝以承親,忠以奉上,方諸枝庶,實謂國楨。新蔡、南陽,俱蒞方岳。值王室多難,中原蕪梗,表義甄節,效績艱危。於時醜類實繁,兇威日逞,勢懸衆釁,相繼淪亡,悲夫!譙閔沈雄壯勇,作鎮南服。屬奸回肆亂,稱兵內侮。懷忠憤發,建義湘州,荊沔響應,羣才致力。雖元勳不立,而誠節克彰,垂裕後昆,奕世貞烈,豈不休哉!勳託末屬,稟性兇暴。仍荷朝寄,推觳梁民,遂棄親背主,負恩放命。憑庸蜀之饒,苞藏不逞;恃江山之固,奸謀日深。是以搢紳切齒,攄積憤之志;義士思奮,厲忘身之節。天道禍淫,應時蕩定。昔汲黯猶在,淮南寢謀,周撫若存,兇渠未發,以邪忌正,異代同規。《詩》雲“自貽伊戚”,其勳之謂矣。習陽憑慶枝葉,守約懷逸,棲情塵外,希蹤物表,顧匹夫之獨善,貴達節之弘規,言出身播,猶爲幸也。
贊曰:安平立節,雅性貞亮。高密含和,宗室之望。新蔡遇禍,忠全元喪。譙閔徇義,力屈志揚。勳自貽戚,名隕身亡。順不恤忌,流播遐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