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家書》是曾國藩的書信集,成書於清19世紀中葉。該書信集記錄了曾國藩在清道光30年至同治10年前後達30年的翰苑和從武生涯,近1500封。曾氏家書行文從容鎮定,形式自由,隨想而到,揮筆自如,在平淡家常中蘊育真知良言,具有極強的說服力和感召力。曾國藩作爲清代著名的理學家、文學家,對書信格式極爲講究,顯示了他恭肅、嚴謹的作風。
四位老弟足下:
二月有折差到京,餘因眼蒙,故未寫信,三月初三,接到正月付四所發家信,無事不詳悉,欣喜之至!此次眼尚微紅,不敢多作字,故未另稟堂上,一切詳此書中,煩弟等代稟告焉,去年所寄,餘有分債親族之意,厥後屢次信問,總未詳明示悉,頃奉父親示諭雲:“皆已周到,酌量減半。”然以餘所聞,亦有過於半者,亦有不及一半者,下次信來,務求九弟開一單告我爲幸!
受恬之錢,既專使去取,餘又有京信去,想必可以取回,則可以還江岷山東海之項矣,氓山東海之銀,本有利息,餘擬送他高麗蔘共半斤,掛屏對聯各一付,或者可少減利錢,待公車歸時帶回。父親手諭,要寄百兩回家,亦待公車帶回,有此一項,則可以還率五之錢矣,率五想已到家,渠是好體面之人,不合責備他,惟以體面待他,渠亦自然學好。蘭姊買田,可喜之至!惟與人同居,小事要看鬆些,不可在討人惱。
歐陽牧雲要與我重訂婚姻,我非不願,但渠與其妹是同胞所生,兄妹之子女,猶然骨肉也,古者婚姻之道,所以厚別也,故同姓不婚,中表爲婚,此俗禮之大失,譬如嫁女而號泣,奠禮而三獻,喪事而用樂,此皆俗禮之失,孝輩不可不力辨之,四弟以此義告牧雲,吾徐當作信復告也。
羅芸皋於二月十八日到京,路上備嘗辛苦,爲從來迸京者所未有,地廿七日在圓明園正大光明殿補行復試,所帶小菜布匹茶葉,俱已收到,但不知付物甚多,何以並無家信?四弟去年所寄詩,已圈批寄還,不知收到否?汪覺庵師壽文,大約在八月前付到。五十已納徵禮憂,可賀可賀!朱家氣象甚好,但勸其少學官款,我家亦然,嘯山接到諮文,上有祖母已歿字樣,甚爲哀痛,歸思極迫,餘再三勸解,場後即來餘寓同住,我家共住三人,郭二於二月初八日到京,複試二等第八。樹堂榜後要南歸,將來擇師尚未定。
六弟信中言功課在廉讓之間,引語殊不可解,所需書籍,惟《子史精化》家中現有,準託公車帶歸,《漢魏六朝百三家》,京城甚貴,餘已託人在揚州買,尚未接到。《稗海》及《綏寇紀略》亦貴,且寄此書與人,則幫人車價,因此書尚非吾弟所宜急務者,故不買寄,元明名古文,尚無選本,近來邵蕙西已選元文,渠勸我選明文,我因無暇,尚未選,古文選本,惟姚姬傳先生所選本最好,吾近來圈過一遍,可於公車帶回,六弟用墨筆加圈一遍可也。
九弟詩大進,讀之爲之距躍三日,即和四章寄回,樹堂筠仙意城三君,皆各有和章,詩之爲道,各人門徑不同,難執一已成見以概論,吾前教四弟學袁簡齋,以四弟筆情與袁相近也,今觀九弟筆情,則與元遺山相近,吾教諸弟學詩無別法,但須看一家之專集,不可讀選本,以汨沒性靈,至要至要!
吾於五七古學社韓,五六律學杜,此二家無一字不細看,外此則古詩學蘇黃,律詩學義山,此三家,亦無一字不着,五家之外;則用功淺矣,我之門徑如此,諸弟或從我行,或別尋門徑隨人性之所近而爲之可耳,餘近來事極紊,然無日不着書,今年已批韓詩一部,正月十八批畢,現在批史記三之二,大約四月可批完。諸弟所看書,望詳示,鄰里有事,京望示知,國藩手草。(道光二十五年三月初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