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

《新唐書》是北宋時期歐陽修、宋祁、範鎮、呂夏卿等合撰的一部記載唐朝歷史的紀傳體斷代史書,“二十四史”之一。全書共有225卷,其中包括本紀10卷,志50卷,表15卷,列傳150卷。《新唐書》前後修史歷經17年,於宋仁宗嘉祐五年(公元1060年)完成。《新唐書》在體例上第一次寫出了《兵志》、《選舉志》,系統論述唐代府兵等軍事制度和科舉制度。這是我國正史體裁史書的一大開創,爲以後《宋史》等所沿襲。

卷五十九

宇文韋楊王


宇文融,京兆萬年人,隋平昌公弼裔孫。祖節,明法令,貞觀中,爲尚書右丞, 謹幹自將。江夏王道宗以事請節,節以聞,太宗喜,賚絹二百,勞之曰:“朕比不 置左右僕射,正以公在省耳。永徽初,遷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代于志寧爲 侍中。坐房遺愛友善,貶桂州,卒。


融明辯,長於吏治。開元初,調富平主簿。源乾曜、孟溫繼爲京兆,賢其人, 厚爲禮。時天下戶版刓隱,人多去本籍,浮食閭里,詭脫繇賦,豪弱相併,州縣莫 能制。融由監察御史陳便宜,請校天下籍,收匿戶羨田佐用度。玄宗以融爲覆田勸 農使,鉤檢帳符,得僞勳亡丁甚衆。擢兵部員外郎,兼侍御史。融乃奏慕容琦、韋 洽、裴寬、班景倩、庫狄履溫、賈晉等二十九人爲勸農判官,假御史,分按州縣, 括正丘畝,招徠戶口而分業之。又兼租地安輯戶口使。於是諸道收沒戶八十萬,田 亦稱是。歲終,羨錢數百萬緡。帝悅,引拜御史中丞。然吏下希望融旨,不能無擾, 張空最,務多其獲,而流客頗脫不止。初,議者以生事,沮詰百端,而帝意向之, 宰相源乾曜等佐其舉。又集羣臣大議,公卿雷同不敢異,唯戶部侍郎楊瑒以爲籍外 取稅,百姓困弊,得不酬失。瑒坐左遷。融乃自請馳傳行天下,事無鉅細,先上勸 農使,而後上臺省,臺省須其意,乃行下。融所過,見高年,宣天子恩旨,百姓至 有感涕者。使還言狀,帝乃下詔:“以客賦所在,並建常平倉,益貯九穀,權發斂; 官司勸作農社,使貧富相恤。凡農月,州縣常務一切罷省,使趨刈獲。流亡新歸, 十道各分官屬存撫,使遂厥功。復業已定,州縣季一申牒,不須挾名。”


中書令張說素惡融,融每建白,說輒引大體廷爭。融揣說不善,欲先事中傷之。 張九齡謂說曰:“融新用事,辯給多詐,公不可以忽。”說曰:“狗鼠何能爲!” 會帝封太山還,融以選限薄冬,請分吏部爲十銓。有詔融與禮部尚書蘇頲、刑部尚 書韋抗、工部尚書盧從願、右散騎常侍徐堅、薄州刺史崔琳、魏州刺史崔沔、荊州 長史韋虛心、鄭州刺史賈曾、懷州刺史王丘分總,而不得參事,一決於上。融奏選 事,說屢卻之,融怒,乃與御史大夫崔隱甫等廷劾說引術士解禱及受賕,說由是罷 宰相。融畏說且複用,訾詆不已。帝疾其黨,詔說致仕,放隱甫於家,出融爲魏州 刺史。


方河北大水,即詔領宣撫使,俄兼檢校汴州刺史、河南北溝渠堤堰決九河使。 又建請墾九河故地爲稻田,權陸運本錢,收其子入官。興役紛然,而卒無成功。入 爲鴻臚卿,兼戶部侍郎。明年,進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融曰:“使吾執 政得數月久,天下定矣。”乃薦宋璟爲右丞相,裴耀卿爲戶部侍郎,許景先爲工部 侍郎,當時長其知人。而性卞急,少所推下。既居位,日引賓客故人與酣飲。然而 神用警敏,應對如響,雖天子不能屈。信安王禕節度朔方,融畏其權,諷侍御史李 宙劾奏之。禕密知,因玉真公主、高力士自歸。翌日,宙通奏,帝怒,罷融爲汝州 刺史。居宰相凡百日去,而錢穀亦自此不治。帝思之,讓宰相曰:“公等暴融惡, 朕既罪之矣,國用不足,將奈何?”裴光庭等不能對,即使有司劾融交不逞,作威 福,其息受贓饋狼藉,乃貶融平樂尉。歲餘,司農發融在汴州紿隱官息錢鉅萬,給 事中馮紹烈深文推證,詔流於嚴州。道廣州。遷延不行,爲都督耿仁忠所讓,惶恐 上道,卒。


初,融廣置使額以侈上心,百姓愁恐。有司浸失職,自融始。帝猶思其舊功, 贈台州刺史。其後言利得幸者踵相躡,皆本於融雲。


子審,字審。融之貶也,審與兄弟侍母京師。及聞融再貶,不告其家,徒步號 泣省父,使者憐之,以車共載達於嚴州。後擢進士第,累遷大理評事。以夏楚大小 無制,始創杖架,以高庳度杖長短,又鑄銅爲規,齊其鉅細。楊國忠顓政,殺嶺南 流人,以中使傳口敕行刑,畏議者嫉其酷,乃以審爲嶺南監決處置等使,活者甚衆。 後終和、永二州刺史。


韋堅,字子全,京兆萬年人。姊爲惠宣太子妃,妹爲皇太子妃,中表貴盛,故 仕最早。由祕書丞歷奉先、長安令,有幹名。見宇文融、楊慎矜父子以聚斂進,乃 運江、淮租賦,所在置吏督察,以佐國稟,歲終增鉅萬。玄宗諮其才,擢爲陝郡太 守、水陸運使。


漢有運渠,起關門,西抵長安,引山東租賦,汔隋常治之。堅爲使,乃佔咸陽, 壅渭爲堰,絕灞、滻而東,注永豐倉下,復與渭合。初,滻水銜苑左,有望春樓, 堅於下鑿爲潭以通漕,二年而成。帝爲升樓,詔羣臣臨觀。堅豫取洛、汴、宋山東 小斛舟三百並貯之潭,篙工柁師皆大笠、侈袖、芒屨,爲吳、楚服。每舟署某郡, 以所產暴陳其上。若廣陵則錦、銅器、官端綾繡;會稽則羅、吳綾、絳紗;南海玳 瑁、象齒、珠琲、沉香;豫章力士瓷飲器、茗鐺、釜;宣城空青、石綠;始安蕉葛、 蚺膽、翠羽;吳郡方文綾。船皆尾相銜進,數十里不絕。關中不識連檣挾櫓,觀者 駭異。先是,人間唱《得體紇那歌》,有“揚州銅器”語。開元末,得寶符於桃林, 而陝尉崔成甫以堅大輸南方物與歌語葉,更變爲《得寶歌》,自造麴十餘解,召吏 唱習。至是,衣缺胯衫、錦半臂、絳冒額,立艫前,倡人數百,皆巾軿鮮冶,齊聲 應和,鼓吹合作。船次樓下,堅跪取諸郡輕貨上於帝,以給貴戚、近臣。上百牙盤 食,府縣教坊音樂迭進,惠宣妃亦出寶物供具。帝大悅,擢堅左散騎常侍,官屬賞 有差,蠲役人一年賦,舟工賜錢二百萬,名潭曰廣運。堅進兼江淮南租庸、轉運、 處置等使,又兼御史中丞,封韋城縣男。


堅妻,姜皎女,李林甫舅子也。初甚暱比,既見其寵,惡之。堅亦自以得天子 意,銳於進,又與左相李適之善,故林甫授堅刑部尚書,奪諸使,以楊慎矜代之。 堅失職,稍怨望。河西、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數於帝前短林甫,稱堅才,林甫知之。 惟明故爲忠王友,王時爲皇太子矣。正月望夜,惟明與堅宴集,林甫奏堅外戚與邊 將私,且謀立太子。有詔訊鞫,林甫使楊慎矜、楊國忠、王鉷、吉溫等文致其獄, 帝惑之,貶堅縉雲太守,惟明播川太守,籍其家。堅諸弟訴枉,帝大怒。太子懼, 表與妃絕。復貶堅江夏別駕。未幾,長流臨封郡。弟蘭,爲將作少匠,冰鄠令,芝, 兵部員外郎,子諒,河南府戶曹,皆謫去。歲中,遣監察御史羅希奭就殺之,殺惟 明於黔中,惟堅妻得原。從坐十餘人,倉部員外郎鄭章、右補闕內供奉鄭欽說、監 察御史豆盧友楊惠、嗣薛王肙皆免官被竄。


堅始鑿潭,多壞民冢墓,起江、淮,至長安,公私騷然。及得罪,林甫遣使江、 淮,鉤索堅罪,捕治舟夫漕史,所在獄皆滿。郡縣剝斂償輸,責及鄰伍,多裸死牢 戶。林甫死,乃止。


楊慎矜,隋齊王暕曾孫。祖正道,從蕭後入突厥,及破頡利可汗,乃得歸,爲 尚衣奉御。父隆禮,歷州刺史,善檢督吏,以嚴辯自名。開元初,爲太府卿,封弘 農郡公。時御府財物羨積如丘山,隆禮性詳密,出納雖尋尺皆自按省,凡物經楊卿 者,號無不精麗,歲常愛省數百萬。任職二十年,年九十餘,以戶部尚書致仕,卒。


慎矜沉毅任氣,健而才。初爲汝陽令,有治稱。隆禮罷太府,玄宗訪其子可代 父任者,宰相以慎餘、慎矜、慎名皆得父清白。帝喜,擢慎矜監察御史,知太府出 納,慎餘太子舍人,主長安倉,慎名大理評事,爲含嘉倉出納使,被眷尤渥。


慎矜遷侍御史,知雜事,高置風格。始議輸物有污傷,責州縣償所直,轉輕齊 入京師,自是天下調發始煩。天寶二年,權判御史中丞、京畿採訪使,太府出納如 故。於時李林甫用事,慎矜進非其意,固讓不敢拜,乃授諫議大夫、兼侍御史,更 以蕭諒爲中丞。諒爭輕重不平,罷爲陝郡太守。林甫知慎矜爲己屈,卒授御史中丞, 兼諸道鑄錢使。


韋堅之獄,王鉷等方文致,而慎矜依違不甚力,鉷恨之,雖林甫亦不悅。鉷父 與慎矜外兄弟也,故與鉷狎。及爲侍御史,繇慎矜所引,後遷中丞,同列,慎矜猶 以子姓畜之,鉷負林甫勢,滋不平。會慎矜擢戶部侍郎,仍兼中丞,林甫疾其得君, 且逼己,乃與鉷謀陷之。


明年,慎矜父冢草木皆流血,懼,以問所善胡人史敬忠。敬忠使身桎梏,裸而 坐林中厭之。又言天下且亂,勸慎矜居臨汝,置田爲後計。會婢春草有罪,將殺之, 敬忠曰:“勿殺,賣之可市十牛,歲耕田十頃。”慎矜從之。婢入貴妃姊家,因得 見帝。帝愛其辯惠,留宮中,浸侍左右。帝常問所從來,婢奏爲慎矜家所賣。帝曰: “彼乏錢邪?”對曰:“固將死,賴史敬忠以免。”帝素聞敬忠挾術,間質其然。 婢具言敬忠夜過慎矜,坐廷中,步星變,夜分乃去;又白厭勝事。帝怒。而婢漏言 於楊國忠,國忠、鉷方睦,陰相語。始,慎矜奪鉷職田,辱詬其母,又嘗私語讖書, 鉷銜之,未有發也。至聞國忠語,乃喜,且欲嘗帝以取驗。異時奏事,數稱引慎矜, 帝悖然曰:“爾親邪,毋相往來!”鉷知帝惡甚,後見慎矜,輒慢侮不爲禮,慎矜 怒。鉷乃與林甫作飛牒,告慎矜本隋後,蓄讖緯妖言,與妄人交,規復隋室。帝方 在華清宮,聞之震怒,收慎矜尚書省,詔刑部尚書蕭炅、大理卿李道邃、殿中侍御 史盧鉉、楊國忠雜訊。馳遣京兆士曹參軍吉溫系慎餘、慎名於洛陽獄考治。捕太府 少卿張瑄致會昌傳舍,劾瑄與慎矜共解圖讖,搒掠不服。鉉遣御史崔器索讖書,於 慎矜小妻臥內得之,詬曰:“逆賊所寘固密,今得矣!”以示慎矜,慎矜曰:“它 日無是,今得之,吾死,命矣夫!”溫又誘敬忠首服詰言,慎矜不能對。有詔杖敬 忠,賜慎矜、瑄死,籍其家,子女悉置嶺南。姻黨通事舍人辛景湊、天馬副監万俟 承暉、閒廄使殿中監韋衢等坐竄徙者十餘族,所在部送,近親不得仕京師。遣御史 顏真卿馳洛陽決獄。慎餘、慎名聞兄死,皆哭,既讀詔,輟哭。慎名曰:“奉詔不 敢稽死,但寡姊垂白,作數行書與別。”真卿許之。索筆,曰:“拙於謀己,兄弟 並命,姊老孤煢,何以堪此!”遂縊,手指天而絕。慎矜兄弟友愛,事姊如母,儀 幹皆秀偉,愛賓客,標置不凡,著稱於時。慎名嘗視鑑嘆曰:“兄弟皆六尺餘,此 貌此才,欲見容當世,難矣!胡不使我少體弱邪?”世哀其言。寶應初,慎矜、王 琚、韋堅皆復官爵。


王鉷,中書舍人瑨側出子也。初爲鄠尉,遷監察御史,擢累戶部郎中。數按獄 深文,玄宗以爲才,進兼和市和糴、長春宮、戶口色役使,拜御史中丞、京畿關內 採訪黜陟使。


林甫方興大獄,撼東宮,誅不附己者,以鉷險刻,可動以利,故倚之,使鷙擊 狼噬。鉷所摧陷,多抵不道。又厚誅斂,向天子意,人雖被蠲貸,鉷更奏取腳直, 轉異貨,百姓間關輸送,乃倍所賦。又取諸郡高戶爲租庸腳士,大抵貲業皆破,督 責連年,人不賴生。帝在位久,妃御服玩脂澤之費日侈,而橫與別賜不絕於時,重 取於左右藏。故鉷迎帝旨,歲進錢鉅億萬,儲禁中,以爲歲租外物,供天子私帑。 帝以鉷有富國術,寵遇益厚,以戶部侍郎仍御史中丞,加檢察內作、閒廄使,苑內、 營田、五坊、宮苑等使,隴右羣牧、支度營田使。


天寶八載,方士李渾上言見太白老人告玉版祕記事,帝詔鉷按其地求得之,因 是羣臣奉上帝號。明年,鉷爲御史大夫,兼京兆尹,加知總監、栽接使。於是領二 十餘使,中外畏其權。鉷於第左建大院,文書叢委,吏爭入求署一字,累數日不得 者。天子使者賜遺相望,聲焰薰灼。帝寵任鉷亞林甫,而楊國忠不如也。然鉷畏林 甫,謹事之。安祿山怙寵,見林甫白事,稍自怠,林甫欲示之威,託以事召王大夫, 俄而鉷至,趨進俯伏,祿山不覺自失,鉷語久,祿山益恭。故林甫雖忌其盛,亦以 附己親之。


子準,爲衛尉少卿,以鬥雞供奉禁中,林甫子岫,亦親近,準驕甚,凌岫出其 上。過駙馬都尉王繇,以彈彈其巾,折玉簪爲樂,既置酒,永穆公主親視供具。萬 年尉韋黃裳、長安尉賈季鄰等候準經過,饌具倡樂必素辦,無敢迕意。


鉷事嫡母孝,而與弟銲友愛。銲疾鉷宦達,常忿慢不弟,鉷終不異情。銲歷戶 部郎中。鉷與銲召術士語不軌,術士驚,引去。鉷畏事泄,託它事捕殺之以絕口。 王府司馬定安公主子韋會竊語於家,左右往白鉷,鉷遣季鄰收會長安獄,夜縊死, 以屍還家。會姻屬權近,而惕息不敢言。


鉷封太原縣公,兼殿中監。爲中丞也,與楊國忠同列,用林甫薦爲大夫,故國 忠不悅。銲與邢縡善,縡,鴻臚少卿子也,以功名相期,鉷因銲亦交縡。十一載 四月,縡與銲謀引右龍武軍萬騎燒都門、誅執政作難。先二日事覺,帝召鉷付告牒。 鉷意銲與縡連,故緩其事,但督兩縣尉捕賊。賈季鄰逢銲於路,銲謂曰:“我與縡 有舊,今反,恐妄相引,君勿受。”既至,縡與其黨持弓刃突出格鬥,鉷與國忠繼 至,縡黨相語曰:“勿斗大夫。”或白國忠曰:“賊語陰相謂不可戰。”會高力士 以飛龍小兒甲騎四百至,斬縡,盡禽其黨。國忠奏鉷與謀,帝不信,林甫亦爲鉷言, 故帝原銲不問。然欲鉷請銲罪,使國忠諷之,鉷良久曰:“弟爲先人所愛,義不欲 舍而謀存。”帝聞頗怒,而陳希烈固爭當以大逆。鉷未知,方上表自解,有詔希烈 訊鉷矣,有司不肯通奏。鉷見林甫,林甫曰:“事後矣。”俄而銲至,國忠問曰: “大夫與否?”未及應,侍御史裴冕叱銲曰:“上以大夫故官君五品,君爲臣不忠, 爲弟不誼。大夫豈與反事乎?”國忠愕然曰:“與,固不可隱;不與,不可妄。” 銲乃曰:“兄不與。”獄具,詔銲杖死,鉷賜死三衛廚。冕請國忠,以其屍歸斂葬 之。諸子悉誅,家屬徙遠方。有司籍第舍,數日不能遍,至以寶鈿爲井榦,引泉激 溜,號“自雨亭”,其奢侈類如此。鉷兄錫,見諸弟貴盛,不肯仕,鉷強之,爲太 子僕。至是,貶東區尉,死於道,時人傷焉。


初,鉷附楊慎矜以貴,已而佐林甫陷慎矜,覆其家。凡五年,而鉷亦族矣。


盧鉉者,本以御史事韋堅爲判官,堅被劾,鉉發其私以結林甫。又善張瑄,及 按慎矜,則誣瑄死。至鉷得罪,方爲閒廄判官,妄曰:“大夫以牒索馬五百,我不 與。”衆疾其反覆,貶廬江長史。它日,見瑄如平生,乃曰:“公何得來此?願假 須臾。”卒死。


贊曰:開元中,宇文融始以言利得幸。於時天子見海內完治,偃然有攘卻四夷 之心,融度帝方調兵食,故議取隱戶剩田,以中主欲。利說一開,天子恨得之晚, 不十年而取宰相。雖後得罪,而追恨融纔有所未盡也。孟子所謂“上下徵利而國危” 者,可不信哉!天寶以來,外奉軍興,內蠱豔妃,所費愈不貲計。於是韋堅、楊慎 矜、王鉷、楊國忠各以裒刻進,剝下益上,歲進羨緡百億萬爲天子私藏,以濟橫賜, 而天下經費自如,帝以爲能,故重官累使,尊顯烜赫。然天下流亡日多於前,有司 備員不復事。而堅等所欲既充,還用權媢以相屠脅,四族皆覆,爲天下笑。夫民可 安而不可擾,利可通而不可竭。觀數子乃欲擾而竭之,斂怨基亡,則向所謂利者, 顧不反哉!鉷、國忠後出,橫虐最甚,當方毒,天下復思融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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