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政要》是唐代史學家吳兢著的一部政論性史書。全書十卷四十篇,分類編輯了唐太宗在位的二十三年中,與魏徵、房玄齡、杜如晦等大臣在治政時的問題,大臣們的爭議、勸諫、奏議等,以規範君臣思想道德和治同軍政思想,此外也記載了一些政治、經濟上的重大措施。它是中國開明封建統治的戰略和策略、理論和實踐的集大成。
祕書監虞世南以太宗頗好畋獵,上疏諫曰:“臣聞秋獮冬狩,蓋惟恆典;射隼從禽,備乎前誥。伏惟陛下因聽覽之餘辰,順天道以殺伐,將欲摧班碎掌,親御皮軒,窮猛獸之窟穴,盡逸材於林藪。夷兇剪暴,以衛黎元,收革擢羽,用充軍器,舉旗效獲,式遵前古。然黃屋之尊,金輿之貴,八方之所仰德,萬國之所繫心,清道而行,猶戒銜橛。斯蓋重慎防微,爲社稷也。是以馬卿直諫於前,張昭變色於後,臣誠細微,敢忘斯義?且天弧星罼,所殪已多,頒禽賜獲,皇恩亦溥。伏願時息獵車,且韜長戟,不拒芻蕘之請,降納涓澮之流,袒裼徒搏,任之羣下,則貽範百王,永光萬代。”太宗深嘉其言。
谷那律爲諫議大夫,嘗從太宗出獵,在途遇雨,太宗問曰:“油衣若爲得不漏?”對曰:“能以瓦爲之,必不漏矣。”意欲太宗弗數遊獵,大被嘉納。賜帛五十段,加以金帶。
貞觀十一年,太宗謂侍臣曰:“朕昨往懷州,有上封事者雲:‘何爲恆差山東衆丁於苑內營造?即日徭役,似不下隋時。懷、洛以東,殘人不堪其命,而田獵猶數,驕逸之主也。今者復來懷州田獵,忠諫不復至洛陽矣。’四時蒐田,既是帝王常禮,今日懷州,秋毫不幹於百姓。凡上書諫正,自有常準,臣貴有詞,主貴能改。如斯詆譭,有似咒詛。”侍中魏徵奏稱:“國家開直言之路,所以上封事者尤多。陛下親自披閱,或冀臣言可取,所以僥倖之士得肆其醜。臣諫其君,甚須折衷,從容諷諫。漢元帝嘗以酎祭宗廟,出便門,御樓船。御史大夫薛廣德當乘輿免冠曰:‘宜從橋,陛下不聽臣言,臣自刎,以頸血污車輪,陛下不入廟矣。’元帝不悅。光祿卿張猛進曰:‘臣聞主聖臣直,乘船危,就橋安。聖主不乘危,廣德言可聽。’元帝曰:‘曉人不當如是耶!’乃從橋。以此而言,張猛可謂直臣諫君也。”太宗大悅。
貞觀十四年,太宗幸同州沙苑,親格猛獸,復晨出夜還。特進魏徵奏言:“臣聞《書》美文王不敢盤於遊田,《傳》述《虞箴》稱夷、羿以爲戒。昔漢文臨峻阪欲馳下,袁盎攬轡曰:‘聖主不乘危,不僥倖,今陛下騁六飛,馳不測之山,如有馬驚車敗,陛下縱慾自輕,奈高廟何?’孝武好格猛獸,相如進諫:‘力稱烏獲,捷言慶忌,人誠有之,獸亦宜然。猝遇逸材之獸,駭不存之地,雖烏獲、逄蒙之伎不得用,而枯木朽株盡爲難矣。雖萬全而無患,然而本非天子所宜。’孝元帝郊泰畤,因留射獵,薛廣德稱:‘竊見關東困極,百姓離災。今日撞亡秦之鐘,歌鄭、衛之樂,士卒暴露,從官勞倦,欲安宗廟社稷,何憑河暴虎,未之戒也’?臣竊思此數帝,心豈木石,獨不好馳騁之樂?而割情屈己,從臣下之言者,志存爲國,不爲身也。臣伏聞車駕近出,親格猛獸,晨往夜還。以萬乘之尊,暗行荒野,踐深林,涉豐草,甚非萬全之計。願陛下割私情之娛,罷格獸之樂,上爲宗廟社稷,下慰羣寮兆庶。”太宗曰:“昨日之事偶屬塵昏,非故然也,自今深用爲誡。”
貞觀十四年,冬十月,太宗將幸櫟陽遊畋,縣丞劉仁軌以收穫未畢,非人君順動之時,詣行所,上表切諫。太宗遂罷獵,擢拜仁軌新安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