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太平廣記》是古代文言小說的第一部總集。宋代人編的一部大書。全書500卷,目錄10卷,取材於漢代至宋初的野史傳說及道經﹑釋藏等爲主的雜著,屬於類書。宋代李昉﹑扈蒙﹑李穆、徐鉉、趙鄰幾、王克貞、宋白、呂文仲等12人奉宋太宗之命編纂。開始於太平興國二年(977年),次年(978年)完成。因成書於宋太平興國年間,和《太平御覽》同時編纂,所以叫做《太平廣記》。

卷三·神仙三

漢武帝


漢孝武皇帝,景帝子也。


未生之時,景帝夢一赤彘從雲中下,直入崇芳閣,景帝覺而坐閣下。果有赤龍如霧,來蔽戶牖。宮內嬪御,望閣上有丹霞蓊蔚而起。霞滅,見赤龍盤迴棟間。


景帝召佔者姚翁以問之。翁曰:“吉祥也,此閣必生(生原作主,據明抄本、陳校本改)命世之人,攘夷狄而獲嘉瑞,爲劉宗盛主也。然亦大妖。”景帝使王夫人移居崇芳閣,欲以順姚翁之言也,乃改崇芳閣爲猗蘭殿。


旬餘,景帝夢神女捧日以授王夫人,夫人吞之,十四月而生武帝。


景帝曰:“吾夢赤氣化爲赤龍,佔者以爲吉,可名之吉。”


至三歲,景帝抱於膝上,撫念之,知其心藏洞徹,試問兒樂爲天子否。對曰:“由天不由兒。願每日居宮垣,在陛下前戲弄,亦不敢逸豫,以失子道。”景帝聞而愕然,加敬而訓之。


他日復抱之幾前,試問兒悅習何書,爲朕言之。乃誦伏羲以來,羣聖所錄,陰陽診候,及龍圖龜策數萬言。無一字遺落。


至七歲,聖徹過人,景帝令改名徹。


及即位,好神仙之道,常禱祈名山大川五嶽,以求神仙。


元封元年,正月甲子,登嵩山,起道宮。帝齋七日,祠訖乃還。


至四月戊辰,帝閒居承華殿,東方朔、董仲君。(君原作舒。據明抄本、陳校本改)在側。忽見一女子,著青衣,美麗非常,帝愕然問之,女對曰:“我墉宮玉女王子登也。向爲王母所使,從崑崙山來。語帝曰:聞子輕四海之祿,尋道求生,降帝王之位,而屢禱山嶽,勤哉有似可教者也。從今日清齋,不閒人事,至七月七日,王母暫來也。”帝下席跪諾。言訖,玉女忽然不知所在。


帝問東方朔:“此何人?”


朔曰:“是西王母紫蘭宮玉女,常傳使命,往來扶桑,出入靈州,交關常陽,傳言玄都。阿母昔出配北燭仙人,近又召還,使領命祿,真靈官也。”


帝於是登延靈之臺,盛齋存道;其四方之事權,委於冢宰焉。


到七月七日,乃修除宮掖,設坐大殿。以紫羅薦地,燔百和之香,張雲錦之幃。燃九光之燈,列玉門之棗,酌蒲萄之醴,宮監(明抄本宮作躬)香果,爲天宮之饌。帝乃盛服,立於陛下,敕端門之內,不得有妄窺者。內外寂謐,以候雲駕。


到夜二更之後,忽見西南如白雲起,鬱然直來,逕趨宮庭,須臾轉近,聞雲中簫鼓之聲,人馬之響。半食頃,王母至也。


縣投殿前,有似鳥集。或駕龍虎,或乘白麟,或乘白鶴,或乘軒車,或乘天馬,羣仙數千,光耀庭宇。既至,從官不復知所在,唯見王母乘紫雲之輦,駕九色斑龍。別有五十天仙,側近鸞輿,皆長丈餘,同執彩旄之節,佩金剛靈璽,戴天真之冠,鹹住殿下。


王母唯挾二侍女上殿,侍女年可十六七,服青綾之褂,容眸流盼,神姿清發,真美人也。王母上殿東向坐,著黃金褡襡,文采鮮明,光儀淑穆。帶靈飛大綬,腰佩分景之劍,頭上太華髻,戴太真晨嬰之冠,履玄璚鳳文之舄。


視之可年三十許,修短得中,天姿掩藹,容顏絕世,真靈人也。


下車登牀,帝跪拜問寒暄畢立。因呼帝共坐,帝面南。


王母自設天廚,真妙非常:豐珍上果,芳華百味;紫芝萎蕤,芬芳填樏;清香之酒,非地上所有,香氣殊絕,帝不能名也。


又命侍女更索桃果。須臾,以玉盤盛仙桃七顆,大如鴨卵,形圓青色,以呈王母。母以四顆與帝,三顆自食。桃味甘美,口有盈味。


帝食輒收其核,王母問帝,帝曰:“欲種之。”母曰:“此桃三千年一生實,中夏地薄,種之不生。”帝乃止。


於坐上酒觴數遍,王母乃命諸侍女王子登彈八琅之璈,又命侍女董雙成吹雲和之笙,石公子擊昆庭之金,許飛瓊鼓震靈之簧,婉凌華拊五靈之石,範成君擊湘陰之磬,段安香作九天之鈞。於是衆聲澈朗,靈音駭空。又命法嬰歌玄靈之曲。


歌畢,王母曰:“夫欲修身,當營其氣,《太仙真經》所謂行‘益、易之道’。‘益’者益精;‘易’者易形。能益能易,名上仙籍;不益不易,不離死厄。行益易者,謂常思‘靈寶’也。‘靈’者神也;‘寶’者精也。子但愛精握固,閉氣吞液,氣化爲血,血化爲精,精化爲神,神化爲液,液化爲骨。行之不倦,神精充溢。爲之一年易氣,二年易血,三年易精,四年易脈,五年易髓,六年易骨,七年易筋,八年易發,九年易形。‘形易’則變化,變化則成道,成道則爲仙人。吐納六氣,口中甘香。欲食靈芝,存得其味,微息揖吞,從心所適。氣者水也,無所不成,至柔之物,通至神精矣。此元始天王在丹房之中所說微言,今敕侍笈玉女李慶孫,書錄之以相付。子善錄而修焉。”


於是王母言語既畢,嘯命靈官,使駕龍嚴車欲去。帝下席叩頭,請留殷勤,王母乃止。王母乃遣侍女郭密香與上元夫人相問雲:“王九光之母敬謝。比(比原作但,據明抄本、陳校本改)不相見,四千餘年矣。天事勞我,致以愆面。劉徹好道,適來視之,見徹了了,似可成進。然形漫神穢,腦血淫漏,五臟不淳,關胃彭孛,骨無津液,脈浮反升,肉多精少,瞳子不夷,‘三尸’絞亂,玄白失時。雖當語之以至道,殆恐非仙才也。吾久在人間,實爲臭濁,然時復可遊望,以寫細念。庸(明抄本、陳校本庸作客)主對坐,悒悒不樂,夫人可暫來否?若能屈駕,當停相須。”


帝見侍女下殿,俄失所在。須臾郭侍女返,上元夫人又遣一侍女答問雲:“阿環再拜。上問起居,遠隔絳河,擾以官事,遂替顏色。‘近五千年,仰戀光潤,情繫無違。密香至,奉信承降尊於劉徹處。聞命之際,登當命駕,先被太帝君敕,使詣玄洲,校定天元。正爾暫住,如是當還,還便束帶,願暫少留’。”


帝因問王母:“不審上元何真也?”


王母曰:“是三天上元之官,統領十萬(明抄本萬作方)玉女名籙者也。”


俄而夫人至,亦聞雲中簫鼓之聲。既至,從官文武千餘人,並是女子,年皆十八九許,形容明逸,多服青衣,光彩耀目,真靈官也。


夫人年可二十餘,天姿精耀,靈眸絕朗,服青霜之袍,雲彩亂色,非錦非繡,不可名字。頭作三角髻,餘發散垂至腰,戴九雲夜光之冠,曳六出火玉之珮,垂鳳文林華之綬,腰流黃揮精之劍。上殿向王母拜,王母坐而止之,呼同坐,北向。


夫人設廚,廚亦精珍,與王母所設者相似。王母敕帝曰:“此真元之母,尊貴之神,汝當起拜。帝拜問寒溫,還坐。


夫人笑曰:“五濁之人,耽酒榮利,嗜味淫色,固其常也。且徹以天子之貴,其亂目者倍於凡焉,而復於華麗之墟,拔嗜慾之根,願無爲之事,良有志矣。”


王母曰:“所謂有心哉。”


夫人謂帝曰:“汝好道乎?聞數招方術,祭山嶽,祠靈神,禱河川,亦爲勤矣。勤而不獲,實有由也。汝胎性暴,胎性淫,胎性奢,胎性酷,胎性賊,五者恆舍於榮衛之中,五臟之內,雖獲良針,固難愈也。暴則使氣奔而攻神,是故神擾而氣竭;淫則使精漏而魄疲,是故精竭而魂消;奢則使真離而魄穢,是故命逝而靈失;酷則使喪仁而自攻,是故失仁而眼亂;賊則使心鬥而口乾,是故內戰而外絕。此五事者,皆是截身之刀鋸,刳命之斧斤矣,雖復志好長生,不能遣茲五難,亦何爲損性而自勞乎。然由是得此小益,以自知往爾。若從今己,舍爾五性,反諸柔善,明務察下,慈務矜冤,惠務濟貧,賑務施勞,念務存孤,惜務及愛身,恆爲陰德。救濟死厄,旦夕孜孜。不泄精液,於是閉諸淫。養汝神,放諸奢,從至儉,勤齋戒,節飲食,絕五穀,去羶腥,鳴天鼓,飲玉槳,蕩華池,叩金梁。按而行之,當有異耳。今阿母遷天尊之重,下降於蟪蛄之窟。(明抄本、陳校本“窟”作“戶屈”二字,“戶”屬上爲句,“屈”屬下爲句)霄虛之靈,而詣狐鳥之俎,且阿母至誠,妙唱玄音,驗其敬勖節度,明修所奉。比及百年,阿母必能致汝於玄都之墟,迎汝於昆閬之中,位以仙官,遊於十方。信吾言矣,子勵之哉;若不能爾,無所言矣。”


帝下席跪謝曰:“臣受性兇頑,生長亂濁,面牆不啓,無由開達。然貪生畏死,奉靈敬神。今日受教,此乃天也。徹戢聖命以爲身範,是小丑之臣,當獲生活,唯垂哀護,願賜上元。”(明抄本,陳校本“願賜上元”作“賜其元元”)


夫人使帝還坐。王母謂夫人曰:“卿之爲戒,言甚急切,更使未解之人,畏於志意。”


夫人曰:“若其志道,將以身投餓虎,忘軀破滅,蹈火履水,固於一志,必無憂也;若其志道,則心凝真性。嫌惑之徒,不畏急言,急言之發,欲成其志耳。阿母既有念,必當賜以尸解之方耳。”王母曰:“此子勤心已久,而不遇良師,遂欲毀其正志,當疑天下必無仙人。是故我發閬宮,暫舍塵濁,既欲堅其仙志,又欲令向化不惑也。今日相見,令人念之。至於尸解下方,吾甚不惜。後三年,吾必欲賜以成丹半劑,石象散一具,與之則徹不得復停。當今匈奴未彌,邊陲有事,何必令其倉卒舍天下之尊,而便入林岫?但當問篤向之志,必卒何如。(如字原缺,據明抄本、許本、黃本補)其回改,吾方數來。”


王母因拊帝背曰:“汝用上元夫人至言,必得長生,可不勖勉耶?”


帝跪曰:“徹書之金簡,以身模(模原作莫。據明抄本、陳校本改,黃本作佩。)之焉”。帝又見王母巾笈中有一卷書,盛以紫錦之囊。帝問:“此書是仙靈方耶?不審其目,可得瞻盼否?”


王母出以示之曰:“此五嶽真形圖也,昨青城諸仙,就吾請求,今當過以付之。乃三天太上所出,文祕禁重,豈汝穢質所宜佩乎?今且與汝《靈光生經》,可以通神勸心也。”


帝下地叩頭,固請不已。王母曰:“昔上皇清虛元年,三天太上道君,下觀六合,瞻河海之長短,察丘山之高卑,立天柱而安於地理,植五嶽而擬諸鎮輔,貴昆陵以舍靈仙,尊蓬丘以館真人,安水神於極陰之源,棲太帝於扶桑之墟。於是方丈之阜,爲理命之室,滄浪海島,養九老之堂。祖瀛玄炎,長元流(流下原有光字,據明抄本、陳校本刪)生。鳳麟聚窟,各爲洲名,並在滄流大海玄津之中。水則碧黑俱流,波則震盪羣精。諸仙玉女,聚居滄溟,其名難測,其實分明。乃因山源之規矩,睹河嶽之盤曲,陵回阜轉,山高隴長,周旋逶迤,形似書字,是故因象制名,定實之號。書形祕於玄臺,而出爲靈真之信,諸仙佩之,皆如傳章;道士執之,經行山川,百神羣靈,尊奉親近。汝雖不正,然數訪仙澤,扣求不忘於道。欣子有心,今以相與。當深奉慎,如事君父。泄示凡夫,必禍及也。”


上元夫人語帝曰:“阿母今以瓊笈妙韞,發紫臺之文,賜汝八會之書。《五嶽真形》,可謂至珍且貴,上帝之玄觀矣。子自非受命合神,弗見此文矣。今雖得其真形,觀其妙理,而無‘五帝六甲左右靈飛之符’、‘太陰六丁通真逐靈玉女之籙’、‘太陽六戊招神天光策精之書’、‘左乙混沌東蒙之文’、‘右庚素收攝殺之律’、‘壬癸六遁隱地八術’、‘丙丁入火九(九字原闕,據明抄本、陳抄本補)赤班符’、‘六辛入金致黃水月華之法’、‘六己石精金光藏景化形之方’、‘子午卯酉八稟十訣六靈鹹(明抄本鹹作威)儀’、‘醜辰未戌地真素訣’(明抄本素上有曲字,訣下有辭字)、‘長生紫書’、‘三五順行’、‘寅申巳亥紫度炎光內視中方’。凡缺此十二事者,當何以召山靈,朝地神,攝總萬精,驅策百鬼,束虎豹,役蛟龍乎?子所謂適知其一,未見其他也。”


帝下席叩頭曰:“徹下土濁民,不識清真,今日聞道,是生命會遇。聖母今當賜以真形,修以度世。夫人云今告徹,應須‘五帝六甲六丁六符致靈之術’。既蒙啓發,弘益無量,唯願告誨,濟臣飢渴,使已枯之木,蒙靈陽之潤,焦炎之草,幸甘雨之溉,不敢多陳。”帝啓叩不已。


王母又告夫人曰:“夫真形寶文,靈宮所貴,此子守求不已,誓以必得,故虧科禁,特以與之。然‘五帝六甲’,通真招神,此術眇邈,必須清潔至誠,殆非流濁所宜施行。吾今既賜徹以真形,夫人當授之以致靈之途矣。吾嘗憶與夫人共登玄隴朔野,及曜真之山。視王子童、王子立就吾求請太上隱書。吾以三元祕言,不可傳泄於中仙。夫人時亦有言,見助於子童之言志矣,(明抄本言志矣作至以,《雲笈七籤》卷七九作至矣,擬當從七籤作至矣爲是)吾既難違來意,不獨執惜。至於今日之事,有以相似。後造朱火丹陵,食靈瓜,味甚好,憶此未久,而已七千歲矣,夫人既以告徹篇目十二事畢,必當匠而成之,緣何令人主稽首請乞,叩頭流血耶?”


上元夫人曰:“阿環不苟惜,向不持來耳。此是太虛羣丈真人赤童所出,傳之既自有男女之限禁;又宜授得道者,恐徹下才,未應得此耳。”


王母色不平,乃曰:“天禁漏泄,犯違明科,傳必其人,授必知真者。夫人何向下才而說其靈飛之篇目乎?妄說則泄,泄而不傳,是炫天道,此禁豈輕於傳耶?別敕三官司直,推夫人之輕泄也。吾之《五嶽真形》太寶,乃太上天皇所出,其文寶妙而爲天仙之信,豈復應下授於劉徹耶?直以徹孜孜之心,數請川嶽,勤修齋戒,以求神仙之應,志在度世,不遭明師,故吾等有以下眄之耳。至於教仙之術,不復限惜而弗傳。夫人且有致靈之方,能獨執之乎?吾今所以授徹真形文者,非謂其必能得道,欲使其精誠有驗求仙之不惑,可以誘進向化之徒;又欲令悠悠者,知天地間有此靈真之事,足以卻不信之狂夫耳,吾意在此也。此子性氣淫暴,服精不純,何能得成真仙,浮空參差十方乎?勤而行之,適可度於不死耳。明科所云:非長生難,聞道難也;非聞道難(非聞道難四字原缺,據明抄本、陳校本補)行之難;非行之難也,終之難。良匠能與人規矩,不能使人必巧也。何足隱之耶?”


夫人謝曰:“謹受命矣。但環(環下原有倒字,據明抄本、陳校本刪)昔蒙倒景君、無常先生二君,傳靈飛之約,以四千年一傳,女授女,不授男,太上科禁,已表於昭生之符矣。環受書以來,並賢大女即抱蘭,凡傳六十八女子,固不可授男也。伏見扶廣山青真小童,受《六甲靈飛》於太甲中元,凡十二事,與環所授者同。青真是環入火弟子,所受《六甲》,未聞別授於人。彼男官也,今止敕取之,將以授徹也。先所以告篇目者,意是憫其有心,將欲堅其專氣,令且廣求。他日與之,亦欲以男授男,承科而行。使勤而方獲,令知天真之珍貴耳。非徒苟執,炫泄天道,阿環主臣,願不罪焉。阿母《真形》之貴,憫於勤志,亦已授之,可謂大不宜矣。”


王母笑曰:“亦可恕乎?”


上元夫人即命侍女紀離容,徑到扶廣山,敕青真小童,出“六甲左右靈飛致神之方”十二事,當以授劉徹也。須臾侍女還,捧五色玉笈,鳳文之蘊。以出六甲之文曰:“弟子何昌言:向奉使絳河,攝南真七元君檢校羣龍猛獸之數,事畢授教。承阿母相邀(邀字原缺,據明抄本、陳校本補)詣劉徹家,不意天靈玉尊,乃復下降於臭濁中也,不審起居比來何如?侍女紀離容至雲:尊母欲得‘金書祕字六甲靈飛左右策精’之文十二事,欲授劉徹。輒封一通付信,曰徹雖有心,實非仙才,詎宜以此傳泄於行屍乎?昌近在帝處,見有上言者甚衆,雲山鬼哭於叢林,孤魂號於絕域;興師旅而族有功,忘賞勞而刑士卒;縱橫白骨,煩擾黔首,淫酷自恣。罪己彰於太上,怨已見於天氣,囂言互聞,必不得度世也。奉尊見敕,不敢違耳。”


王母嘆曰:“言此子者誠多,然帝亦不必推也。夫好道慕仙者,精誠志念:齋戒思愆,輒除過一月;克己反善,奉敬真神,存真守一,行此一月,輒除過一年。徹念道累年,齋亦勤矣,累禱名山、願求度脫,校計功過,殆已相掩。但今以去,勤修至誠,奉上元夫人之言,不宜復奢淫暴虐,使萬兆勞殘,冤魂窮鬼,有被掘之訴,流血之屍,忘功賞之辭耳。”


夫人乃下席起立,手執八色玉笈鳳文之蘊,仰帝而祝曰:“九天浩洞,太上耀靈。神照玄寂,清虛朗明。登虛者妙,守氣者生。至念道臻,寂感真誠。役神形辱,安精年榮。授徹靈飛,及此六丁。左右招神,天光策精。可以步虛,可以隱形。長生久視,還白留青。我傳有四萬之紀,授徹傳在四十之齡。違犯泄漏,禍必族傾。反是天真,必沉幽冥。爾其慎禍,敢告劉生。爾師主是真青童小君,太上中黃道君之師真,(明抄本師真作司直)元始十天王入室弟子也。姓延陵名陽,字庇華,形有嬰孩之貌,故仙宮以青真小童爲號。其爲器也,玉朗洞照。聖周萬變,玄鏡幽覽。才爲真俊,遊於扶廣。權此始運,館於玄圃。治仙職分,子在師居,從爾所願。不存所授,命必傾淪!”


言畢,夫人一一手指所施用節度,以示帝焉。凡十二事都畢,又告帝曰:“夫五帝者,方面之天精,六甲六位之通靈,佩而尊之,可致長生。此書上帝封於玄景之臺,子其寶祕焉。”


王母曰:“此三天太上之所撰,藏於紫陵之臺,隱以靈壇之房,封以華琳之函,韞以蘭繭之帛,約以紫羅之素,印以太帝之璽。受之者,四十年傳一人;無其人,八十年可頓授二人。得道者四百年一傳,得仙者四千年一傳。得真者四萬年一傳,升太上者四十萬年一傳。非其人謂之泄天道;得其人不傳,是謂蔽天寶;非限妄傳,是謂輕天老;受而不敬,是謂慢天藻。泄、蔽、輕、慢四者,取死之刀斧,延禍之車乘也。泄者身死於道路,受上刑而骸裂;蔽者盲聾於來世,命凋枉而卒歿;輕者鍾禍於父母,詣玄都而考罰;慢則暴終而墮惡道,棄疾於後世。此皆道之科禁,故以相戒,不可不慎也。”


王母因授以《五嶽真形圖》,帝拜受俱畢。


夫人自彈雲林之璈,歌步玄之曲。王母命侍女田(田原作曰,據明抄本、陳校本改)四非,答歌。歌畢,乃告帝從者姓名,及冠帶執佩物名,所以得知而紀焉。


至明旦,王母與上元夫人同乘而去,人馬龍虎,導從音樂如初,而時雲彩鬱勃,盡爲香氣,極望西南,良久乃絕。


帝既見王母及上元夫人,乃信天下有神仙之事。其後帝以王母所授《五真圖》、《靈光經》,及上元夫人所授《六甲靈飛》十二事,自撰集爲一卷,及諸經圖,皆奉以黃金之箱,封以白玉之函,以珊瑚爲軸,紫錦爲囊,安著柏梁臺上。數自齋潔朝拜,燒香灑掃,然後乃執省焉。


帝自受法,出入六年,意旨清暢,高韻自許,爲神真見降,必當度世。


恃此不修至德,更興起臺館,勞弊萬民,坑降殺服,遠征夷秋,路盈怒嘆,流血膏城,每事不從。至太初元年,十一月乙酉,天火燒柏梁臺,《真形圖》、《靈飛經》、錄十二事《靈光經》,及自撰所受,凡十四卷,並函並失。


王母當知武帝既不從訓,故火災耳。


其後東方朔一旦乘龍飛去。同時衆人,見從西北上冉冉,仰望良久,大霧覆之,不知所適。


至元狩二年二月,帝病,行周至西,憩五柞宮。丁卯,帝崩,入殯未央宮前殿;三月,葬茂陵。是夕,帝棺自動,而有聲聞宮外,如此數遍,又有芳香異常。陵畢,墳埏間大霧,門柱壞,霧經一月許日。


帝塚中先有一玉箱,一玉杖,此是西胡康渠王所獻,帝甚愛之,故入梓宮中。


其後四年,有人於扶風市中買得此二物。帝時左右侍人,有識此物,是先帝所珍玩者,因認以告。有司詰之,買者乃商人也,從關外來,宿鄽市。其日,見一人於北車巷中,賣此二物,青布三十匹,錢九萬,即售交(原作之,據明抄本、陳校本改)度,實不知賣箱杖主姓名,事實如此。有司以聞,商人放還,詔以二物付太廟。


又帝崩時,遺詔以雜經三十餘卷,常讀玩之,使隨身斂。


到元(元原誤建,據緯略引校改)康二年,河東功曹李友,入上黨抱犢山採藥,於巖室中得此經,盛以金箱,卷後題東觀臣姓名,記月日,武帝時也。河東太守張純,以經箱奏進。帝問武帝時左右侍臣,有典書中郎冉登,見經及箱,流涕對曰:“此孝武皇帝殯殮時物也,臣當時以著梓宮中,不知何緣得出?”宣帝大愴然驚愕,以經付孝武帝廟中。


按《九都龍真經》雲:得仙之下者,皆先死,過太陰中煉屍骸,度地戶,然後乃得尸解去耳。且先斂經杖,乃忽顯出,貨於市中,經見山室,自非神變幽妙,孰能如此者乎?(出《漢武內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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