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太平廣記》是古代文言小說的第一部總集。宋代人編的一部大書。全書500卷,目錄10卷,取材於漢代至宋初的野史傳說及道經﹑釋藏等爲主的雜著,屬於類書。宋代李昉﹑扈蒙﹑李穆、徐鉉、趙鄰幾、王克貞、宋白、呂文仲等12人奉宋太宗之命編纂。開始於太平興國二年(977年),次年(978年)完成。因成書於宋太平興國年間,和《太平御覽》同時編纂,所以叫做《太平廣記》。

卷四百三十二·虎七

松陽人 南陽士人 虎恤人 範端 石井崖械虎 商山路 陳褒 食虎 周雄


松陽人


松陽人入山採薪,會暮,爲二虎所逐,遽得上樹。樹不甚高,二虎迭躍之,終不能及。忽相語云 :“若得朱都事應必捷。“留一虎守之,一虎乃去。俄而又一虎細長善攫。時夜月正明,備見所以。小虎頻攫其人衣,其人樵刀猶在腰下,伺其復攫,因以刀砍之,斷其前爪,大吼,相隨皆去。至明,人始得還。會村人相問,因說其事。村人云 :“今縣東有朱都事,往候之,得無是乎?”數人同往問訊。答曰 :“昨夜暫出傷手,今見頓臥 。”乃驗其真虎矣,遂以白縣令,命羣吏持刀,圍其所而燒之。 朱都事忽起,奮迅成虎,突人而出,不知所之。(出《廣異記》)


南陽士人


近世有一人寓居南陽山,忽患熱疾,旬日不瘳。時夏夜月明,暫於庭前偃息,忽聞扣門聲,審聽之,忽如睡夢,家人即無聞者。但於恍惚中,不覺自起看之,隔門有一人云 :“君合成虎,今有文牒 。”此人驚異,不覺引手受之。見送牒者手是虎爪,留牒而去。開牒視之,排印於空紙耳。心甚惡之,置牒席下,復寢。明旦少憶,與家人言之。取牒猶在,益以爲怪。疾似愈,忽憶出門散適,遂策杖閒步,諸子無從者。行一里餘,山下有澗,沿澗徐步,忽於水中,自見其頭已變爲虎,又觀手足皆虎矣,而甚分明。自度歸家,必爲妻兒所驚,但懷憤恥,緣路入山。經一日餘,家人莫知所往,四散尋覓,比鄰皆謂虎狼所食矣,一家號哭而已。此人爲虎,入山兩日,覺飢餒,忽於水邊蹲踞,見水中科斗蟲數升,自念常聞虎亦食泥,遂掬食之,殊覺有味。又復徐行,乃見一兔,遂擒之,應時而獲,即啖之,覺身輕轉強。晝即於深榛草中伏,夜即出行求食,亦數得獐兔等,遂轉爲害物之心。忽尋樹上,見一採桑婦人,草間望之。又私度 :“吾聞虎皆食人,試攫之,果獲焉。食之,果覺甘美 。”常近小路,伺接行人。日暮,有一荷柴人過,即欲捕之。忽聞後有人云 :“莫取莫取!”驚顧, 見一老人鬚眉皓白,知是神人。此人雖變,然心猶思家,遂哀告。老人曰 :“汝曹爲天神所使作此身,今欲向畢,卻得復人身。若殺負薪者,永不變矣。汝明日合食一王評事,後當卻爲人 。”言訖,不見此老人。此虎遂又尋草潛行。至明日日晚,近官路伺候,忽聞鈴聲,於草間匿。又聞空中人曰 :“此誰角馱?”空中答曰 :“王評事角馱 。”又問:“王評事何在?”答曰 :“在郭外。縣官相送,飯會方散 。”此虎聞之, 更沿路伺之。一更已後,時有微月,聞人馬行聲,空中又曰 :“王評事來也 。”須臾,見一人朱衣乘馬半醉,可四十餘,亦有導從數人,相去猶遠,遂於馬上擒之,曳入深榛食之,其從迸散而走。食訖,心稍醒,卻憶歸路,去家百里餘來。尋山卻歸,又至澗邊卻照,其身已化爲人矣,遂歸其家,家人驚怪,失之已七八月日矣。言語顛倒,似沉醉人。漸稍進粥食,月餘平復。後五六年,遊陳許長葛縣。時縣令席上,坐客約三十餘人。主人因話人變化之事,遂雲 :“牛哀之輩,多爲妄說 。”此人遂陳己事,以明變化之不妄。主人驚異,乃是王評事之子也。自說先人爲虎所殺,今既逢仇。遂殺之,官知其實,聽免罪焉。(出《原化記》)


虎恤人


鳳翔府李將軍者爲虎所取,蹲踞其上,李頻呼 :“大王乞一生命 。”虎乃弭耳如喜狀。須臾,負李行十餘里,投一窟中。二三子見人喜躍,虎於窟上俯視,久之方去。其後入窟,恆分所得之肉及李。積十餘日,子大如犬,悉能陸梁,乳虎因負出窟。至第三子,李恐去盡,則己死窟中,乃因抱之雲 :“大王獨不相引?”虎因垂尾,李持之,遂得出窟。李復雲 :“幸已相□,豈不送至某家?”虎又負李至所取處而訣。每三日,一至李舍,如相看。經二十日,前後五六度,村人怕懼。其後又來,李遂白雲 :“大王相看甚善,然村人恐懼,願勿來 。”經月餘,復一來,自爾乃絕焉。(出《廣異記》)


範端


涪陵里正範端者,爲性幹了,充州縣佐使。久之,化爲虎,村鄰苦之,遂以白縣雲 :“恆引外虎入村,盜食牛畜 。”縣令雲 :“此相惡之辭,天下豈有如此事?”遂召問,端對如令言。久之,有虎夜入倉內盜肉,遇曉不得出,更遞圍之,虎傷數人, 逸去。耆老又以爲言。 縣令因嚴詰端所由,端乃具伏雲 :“常思生肉,不能自致。夜中實至於東家欄內竊食一豬,覺有滋味。是故見人肥充者,便欲啖之,但苦無伍耳。每夜東西求覓,遇二虎見隨,所有得者,皆共分之,亦不知身之將變。“然察其舉措,如醉也。縣令以理喻遣之。是夜端去,凡數日而歸,衣服如故。家居三四日,昏後,野虎輒來至村外鳴吼。村人恐懼,又欲殺之。其母告諭令去。端泣涕,辭母而行。數日,或見三虎,其一者後左足是靴。端母乃遍求于山谷,復見之。母號哭,二虎走去,有靴者獨留,前就之。虎俯伏閉目,乃爲脫靴,猶是人足。母持之而泣,良久方去。是後鄉人頻見,或呼範里正,二虎驚走, 一虎回視,俯仰有似悲愴。自是不知所之也。(出《廣異記》)


石井崖


石井崖者,初爲里正,不之好也,遂服儒,號書生,因向郭買衣,至一溪,溪南石上有一道士衣朱衣,有二青衣童子侍側。道士曰 :“我明日日中得書生石井崖充食,可令其除去刀杖,勿有損傷 。”二童子曰 :“去訖 。”石井崖見道士,道士不見石井崖。井崖聞此言驚駭,行至店宿,留連數宿。忽有軍人來問井崖 :“莫要攜軍器去否?”井崖素聞道士言,乃出刀,拔槍頭,懷中藏之。軍人將刀去,井崖盤桓未行。店主屢逐之,井崖不得已,遂以竹盛卻槍頭而行。至路口,見一虎當路,徑前攫取井崖。井崖遂以槍刺,適中其心,遂斃。二童子審視虎死,乃謳歌喜躍。(出《廣異記》)


械虎


襄梁間多鷙獸,州有采捕將,散設檻阱取之,以爲職業。忽一日報官曰 :“昨夜檻發,請主帥移廚 。”命賓寮將校往臨之,至則虎在深阱之中。官僚宅院,民間婦女,皆設幄幔而看之。其獵人先造一大枷,仍具釘鎖,四角繫繩,施於阱中,即徐徐以土填之。鷙獸將欲出阱,即迤邐合其荷板。虎頭纔出,則蹙而釘之,四面以索,趁之而行,看者隨而笑之。此物若不設機械,困而取之,則千夫之力,百夫之勇。曷以制之?勢窮力竭而取之,則如牽羊拽犬,雖有纖牙利爪,焉能害人哉! 夫欲制強敵者,亦當如是乎?(出《玉堂閒話》)


商山路


舊商山路多有鷙獸,害其行旅,適有騾羣早行,天未平曉,羣騾或驚駭。俄有一虎自叢薄中躍出,攫一夫而去,其同羣者莫敢回顧。迨至食時,聞遭攫者卻趕來相及。衆人謂其已碎於銛牙,莫不驚異。競問其由,徐曰 :“某初銜至路左巖崖之上,前有萬仞清溪,溪南有洞,洞口有小虎子數枚顧望其母,忻忻然若有所待。其虎置某崖側,略不損傷,而面其溪洞叫吼,以呼諸子,某因便潛伸腳於虎背,盡力一踏,其虎失腳,墮於深澗,不復可登。是以脫身而至此。其獸蓋欲生致此人,按演諸子,是以不傷。 真可謂脫身於虎口。危哉危哉!(出《玉堂閒話》)


陳褒


清源人陳褒隱居別業,臨窗夜坐,窗外即曠野,忽聞有人馬聲,視之,見一婦人騎虎自窗下過,徑入西屋內。壁下先有一婢臥,婦人即取細竹枝從壁隙中刺之,婢忽爾腹痛,開戶如廁。褒方愕駭,未及言,婢已出,即爲虎所搏。遽前救之,僅免。鄉人云 :“村中恆有此怪,所謂虎鬼者也。(出《稽神錄》)


食虎


建安人,山中種粟者皆構棚於高樹以防虎,嘗有一人方升棚,見一虎垂頭搭耳過去甚速。俄有一獸如虎而稍小,躡前虎而去,遂聞竹林中哮吼震地,久之乃息。明日往視,其虎遇食略盡,但存少骨爾。(出《稽神錄》)


周雄


唐大順景福已後,蜀路劍利之間,白衛嶺石筒溪,虎暴尤甚,號稅人場。商旅結伴而行,軍人帶甲列隊而過,亦遭攫搏。時遞鋪卒有周雄者,膂力心膽,有異於常。日夜行役,不肯規避,仍持託杈利劍,前後於稅人場連斃數虎,行旅賴之。西川書記韋莊作長語以賞之,蜀帥補軍職以壯之。凡死於虎,溺於水之鬼,號爲倀,須得一人代之。雖聞泛言,往往而有。先是西川監軍使魚全諲特進自京搬家,憩於漢源驛。其孀嫂方稅駕,遂嚴妝,倚驛門而看,爲虎攫去。雖驅奪得之,已傷鉤爪也。僕嘗行次白衛嶺,時屬炎蒸,夜涼而進。一馬二僕與他人三五輩偕行,或前或後,而民家豚犬交橫道路,山林依然,居人如昔,虎豹之屬,又復何之?景福乾寧之時,三川兵革,虎豹晝行,任上貢輸,梗於前邁。西川奏章,多取巫峽。人蟲作暴,得非系國家之盛衰乎?(出《北夢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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