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笈七籤》是擇要輯錄《大宋天宮寶藏》內容的一部大型道教類書。北宋天禧三年(公元1019年),當時任著作佐郎的張君房編成《大宋天宮寶藏》後,又擇其他認爲的精要萬餘條,於天聖三年至七年(1025~1029)間輯成本書進獻仁宗皇帝。
◎九守凡九篇
△守和第一
老君曰:天地未形,窅窅冥冥。渾而爲一,自然清澄。凝濁爲地,清微爲天。離爲四時。分爲陰陽。精氣爲人,煩氣爲蟲。剛柔相成,萬物乃生。精神本乎天,骨骼根乎地,精神入其門,骨骼及其根,我尚何存?故聖人法天順地,不拘於俗,不誘於人;以天爲父,以地爲母,陰陽爲綱,四時爲紀。天靜以清,地定以寧,萬物失者死,順者生。故靜寞者,神明之宅也,虛無者,道之所居也。夫精神所受於天也,而骨骼所稟於地也。故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爲和,故貴在守和。
△守神第二
老君曰:人之受天地變化而生也。一月而膏,二月而胞,三月而胚,四月而胎,五月而筋,六月而骨,七月而成,八月而動,九月而躁,十月而生。形體以成,五臟乃形。肺主鼻,腎主耳,心主舌,肝主眼,外爲表,中爲裏。頭之圓以法天,足之方以象地。天有四時、五行、九星,三百六十日,人有四支、五臟、九竅,三百六十節。天有風雨寒暑,而人有興居喜怒。膽爲雲,肺爲氣,脾爲風,腎爲電,肝爲雷,以與天地相比類,而人之心爲主。耳目者,日月也;血氣者,風雨也。日月失其行,薄蝕無光;風雨非其時,毀折生災;五星失其度,郡受其殃。天地之道,至闊且大,尚猶節其章光,愛其神明。人之耳目,何能久勞而不息?人之精神,何能馳騁而不乏?是故聖人內守而不失。
△守氣第三
夫血氣者,人之華也;五臟者,人之精也。血氣專乎內而不越外,則胸腹充而嗜慾寡,嗜慾寡即耳目精而視聽明。五臟能屬於心而無離,即氣意勝而行不僻,精神盛而氣不散,以聽無不聞,以視無不見,以爲無不成,患禍無由入,邪氣不能襲。故所求多者所得少;所見大者所知小。夫孔竅者,精神之戶牖也,氣意者,五臟之使候也。故耳目淫於聲色,則五臟搖動而不定,血氣淫蕩而不休,精神馳騁而不守,禍福之至,雖如丘山,無由識之矣。故聖人愛而弗越,誠使其耳目清明玄達,無所誘慕,氣意虛無和靜而少嗜慾,五臟便利,精神內守,形體不越,即觀乎往世之外,來事之內,禍福之間何足見也!故其出彌遠者,其知彌少,以言精神之不可使外淫也。故五色亂目使目不明;五音入耳,使耳不聰;五味亂口,使口歷爽;趨舍滑心,使性飛揚。故嗜慾使人之氣衰殺,好憎使人之心勞倦。疾至,即志氣日耗也。夫人所以不能終其天年者,以其生生之謂也。夫唯無以生爲者,即所以長得生也。天地運而相通,萬物總而爲一。能知一,即無一之不知也,不能知一,即無一之能知也。吾處天下亦爲一物,而物亦物也,物之與物,何以相物?欲生不可事也,憎死不可辭也,賤之不可憎也,貴之不可喜也;自其資而寧之,弗敢極也。敢極,即失至樂矣。
老君曰:所謂聖人者,因時而安其位,當世而樂其業。夫哀樂者,德之邪也;好憎者,心之累也;喜怒者,道之過也。故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靜即與陰合德,動即與陽同波。故心者,形之主也;神者,心之寶也。形勞而不休即蹶,精用而不已即竭,是故聖人尊之弗敢越。以無應有,必究其理;以虛受實,必窮其節;恬愉虛靜,以終其命;無所疏,無所親;抱德養和,以順於天;與道爲際,與德爲鄰;不爲福始,不爲禍先;死生無變於己。故曰至人。即神以求,無不得也;即神以爲,無不成也。
△守仁第四
老君曰:輕天下即神無累,細萬物即心不惑,齊死生即意不懾,同變化即明不眩。夫至人倚不立之柱,行無關之途,稟不端之府,學不死之師,無往而不遂,無至而不通,屈伸俯仰,抱命而行,宛轉禍福,利害不足以患心。夫爲義者,可迫以仁而不可劫以兵;可止以義,而不可懸以利。君子義死,不可以富貴留。故爲仁義者,不可以死亡恐也,況於無爲者乎!無爲即無累。無累之人,以天下爲量。夫上觀至人之論,源道德之意,以考世俗之行,乃足薄也。
△守簡第五
老君曰:尊勢厚利,人之所貪也,比之身即賤。故聖人食足以充虛接氣,衣足以蓋形蔽寒。適情辭餘,不貪多積。清目不視,靜耳不聽,閉口不言,委心不慮。棄聰明,反泰一,休精神,去知故無好無憎,是爲大通。除穢去累,莫若未始出其宗,何爲而不成?故知養生之和者,即不可懸以利;通乎外內之府者,不可誘以勢。無外之外至大,無內之內至貴。能知大貴,何往而不遂也!
△守易第六
老君曰:古之道者,理情性,治心術,養以和,持以適,樂道而忘賤,安德而忘貧。性有弗欲而不拘,心有弗樂而不有。無益於情者,不以累德;不便於性者,不以滑和。不縱身肆意,度制可以爲天下儀。量腹而食,度形而衣,容身而遊,適情而行。余天下而弗有,委萬物而弗利,豈爲貴賤貧富失其性命哉!若然,可謂能體道矣。
△守清第七
老君曰:人所受形於天者,耳目之於聲色也,口鼻之於芳臭也,肌膚之於寒溫也,其情一也。或以死,或以生,或爲君子,或爲小人,其所以爲制者異也。神者,知之源也,神清即知明。知者,心之府也,知公即心平。人莫鑑於流水,而鑑於澄水者,以其清且淨也。故神清意平,乃能制物之情,故用者必假之於弗用也。夫鑑明者,塵垢弗污染也;神清者,嗜慾弗<身除>著也。故心有所至,神既然之,反之於虛,即消爍滅息矣!此聖人之遊也。故治天下者,必達性命之情而後可已。
老君曰:夫所謂聖人者,適情而已。量腹而食,度形而衣,節乎己,而貪污之心無由生。故能有天下者,必無以天下爲者也;能有名譽者,必不以趨行求者也。誠違乎性命之情,仁義自付。若夫神無所奄,心無所載,通同修達,澹然無事。勢利不能誘也,聲色不能淫也,辯者不能說也,知者不能動也,勇者不能恐也,此乃真人之道也。夫生生者不死,化物者不化。不達乎此,雖知統天地,明照日月,辯解連環,澤潤金石,猶無益於天下,故聖人不失所守。
老君曰:靜漠恬淡,所以養生也;和愉虛無,所以處德也。外不亂內,即性得其宜;靜不動和,即得安其位。養生以安世,抱德以終年,可謂能體道矣。若然者,血脈無鬱墐,五臟無積氣,禍福弗能撓滑,譭譽弗能塵累。非有其世,孰能濟焉?有其人不待時,身猶不能脫,又況無道乎!夫目察秋毫之末者,耳不聞雷霆之聲;耳調玉石之音者,目不見太山之峻。故小有所志者,必大有所忘。今萬物之來,擢拔吾性,倦苦吾情,精若泉源,雖欲勿衰,其可得耶?今盆水清之終日,不能見塵祇,濁之不過一撓,即不能見方圓之象。精神難清而易濁,猶盆水也。
老君曰:上聖法天,其次尚賢,其下任臣。任臣者,危亡之道也,尚賢者,疑惑之源也,法天者,治天地之道,虛靜爲主。虛無不受,靜無不待,知虛靜之道,乃能終始。故聖人以靜爲治,以動爲亂。故曰:勿惑勿攖,萬物將自清,勿驚勿駭,萬物將自理,謂之天道。
△守盈第八
老君曰:天子公侯,以天下一國爲家,以萬物爲稸。懷天下之有,萬物之多,即氣實而志驕。大者用兵侵伐,小者居傲凌下,用心奢廣,譬猶飄風暴雨,不可長久。是以聖人以道損之,執一無爲,不損衝氣。見小守柔,退而無爲,法於江海。江海弗爲,百川自歸,故能成其大;聖人弗強,萬兆自歸,故能成其王。爲天下牝,故能不死。人自愛,故能成其貴。萬乘之勢,以萬物爲功名,權任至重,不可以自輕,自輕則功名不成。天之道,大以小成,多以少生。故聖人以道蒞天下。柔弱微妙者,見小也,儉嗇損缺者,見少也。見小故能成其大,見少故能成其美也。天之道,抑高舉下,損有餘,奉不足。江海處地之不足,故天下歸之,奉之。聖人卑謙,清淨辭讓者,見下也;虛心無爲者,見不足也。見下者故能致其高,見不足者故能成其賢。跂者不立,矜者不長。強梁者死,滿溢者亡。飄風驟雨不終日,小谷不能須臾盈。飄風驟雨行強梁之氣,故不能久而滅;小谷處強梁之地,故不得不奪。是以聖人執雌牝,去此奢泰,不敢行強梁之氣。執雌牝,故能立其雄;不敢奢泰,故能長久也。
老君曰:天道極即盈,盈即損,日月是也。故聖人保衝氣,不敢自滿,日進以牝,功德不衰,天道自然也。人之情性,皆好高而惡下,好得而惡亡,好利而惡病,好尊而惡卑賤。衆人爲之,故弗能成;執之故弗能得。是以聖人法天,弗爲而成,不執即得,與人同情而異道,故能長久。故三皇五帝有戒之器,命曰侑瀍。其衝即正,其盈即覆。夫物盛即衰,日中則移,月滿則虧,樂終而悲。是故聰明俊智守以愚,多聞博辯守以儉,武勇驍力守以畏,貴富廣大守以狹,德施天下守以讓。此五者,先王之所以守天下也。服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是以能弊不新成。
△守弱第九
老君曰:聖人與陰俱閉,與陽俱開,能至於無樂也,即無不樂也,即至樂極矣。是以內樂而外不樂,以樂內者也,故有以自樂也,即至貴乎天下。所以然者,因天下而爲天下也。天下之要,不在於彼而在於我,不在於人而在於身,身得即萬物備矣。故達於心術之論者,即嗜慾好憎外矣。是故無所喜,無所怒,無所樂,無所苦,萬物玄同,無非無是。故士有一定之論,女有不易之行。不待勢而尊,不須財而富,不須力而強。不利財貨,不貪勢名。不以貴爲安,不以賤爲危。形神氣志,各居其宜。夫形者,生之舍也,氣者,生之元也,神者,生之制也。一失其位,即三者傷矣。故以神爲主者,形從而利;以形爲制者,神從而害。貪驕多欲之人,冥乎勢利,誘慕乎名位,幾以過人之智,立高於世,即精神日耗以遠。久淫而不還,形閉口距,即無由入矣,是以時有盲妄之患。夫精神氣志者,靜而日充以壯,躁而日耗以老。是故聖人持養其神,和弱其氣,平夷其形,而與道沉浮。如此,則萬物之化無不偶也,百事之變無不應也。
老君曰:所謂真人者,性合乎道者也。故有若無,實若虛,治其內不知其外。明白入素,無爲而復樸。體性抱神,以遊天地之間。芒然彷徉塵埃之外,逍遙無事之業。機械知巧,弗載於心。審於無假,不與物遷。見事之化,而守其宗。心意專於內,通遠歸於一。居不知所爲,行不知所之。弗學而知,弗視而見,弗爲而成,弗治而辨。感而應,迫而動,不得已而用。如光之不耀,如景之不炎。以道爲循,有待而然,廓然而虛,清靜而無爲。以死生爲一化,以萬異爲一方。有精而弗使,有神而弗行。守大渾之樸,立至精之中。其寢不夢,其知不萌,其動無形,其靜無體。存而若亡,生而若死,出入無間,役使鬼神,所以能假乎道者也。使神陽達而不失於充,日夜無陰而與物爲春,即是合而生時於心者也。故形有靡而神未嘗化,以不化應化,千變萬化。千變萬轉。而未始有極。化者復歸於無形者也,不化者與天地俱生者也。故生者未嘗其生,化者未嘗其化。此真人之遊也,純粹素樸之道矣。
◎十三虛無
老君曰:生從十三:虛、無、清、靜、微、寡、柔、弱、卑、頓、時、和、嗇。
一曰遺形忘體,恬然若無,謂之虛。
二曰損心棄意,廢僞去欲,謂之無。
三曰專精積神,不與物雜,謂之清。
四曰反神服氣,安而不動,謂之靜。
五曰深居閒處,功名不顯,謂之微。
六曰去妻離子,獨與道遊,謂之寡。
七曰呼吸中和,滑澤細微,謂之柔。
八曰緩形從體,以奉百事,謂之弱。
九曰憎惡尊榮,安貧樂辱,謂之卑。
十曰遁盈逃滿,衣食粗疏,謂之損。
十一曰靜作隨陽,應變卻邪,謂之時。
十二曰不飢不渴,不寒不暑,不喜不怒,不哀不樂,不疾不遲,謂之和。
十三曰愛視愛聽,愛言愛慮,堅固不費,精神內守,謂之嗇。
◎七報
真人曰:負陰抱陽,因緣各異。舍死得生,果報不同。爲善善至,爲惡惡來。如影隨形,毫分無謬。善惡多端,福報難數。大而言之,其標有七:
一者先身施功布德,救度一切。今身所行,與先不異。必得化生福堂,超過八難。受人之慶,天報自然。
二者先身好學,志合神仙,崇奉玄科,敬信靈文,念善改惡,立行入真。今身所行,與先不異。得接帝皇,名書紫簡,上升玉晨。
三者先身樂道,不憚苦寒,隨師執役,唯勞爲先,飢渴務效,不生怨言。今身所行,與先不異。得策飛綍,遊宴五嶽,秉虛落煙。
四者先身真潔,不淫不奸,不貪不欲,見色無歡,心如死灰,執固道源。今身所行,與先不異。得報靈人,超度三塗,五苦不經。
五者先身施善,願天普隆,同得升度,去離八難,衆身不過,已身不安,割巳之服,以拯窮寒,捐糧餉鳥,遺物空山。今身所行,與先不異。四司稱善,感徹玉皇,書名紫簡,禮補上仙。
六者先身忠孝,恭奉尊親,崇敬勝巳,宗禮師君,腹目相和,如同一身,心無嫉妒,口無輕言,內外齊並,動止合真。今身所行,與先不異。得受靈入,不經三塗,超過八難,善善相注,福福相資。
七者生世不良,懷惡抱奸。攻伐師尊,訾毀聖文,不崇靈章,疑二天真。外形浮好,假求華榮。口是心非,行負道源,竊盜經書;不盟而宣;泄露祕訣,流放非真。今身所行,與先不異。違科犯忌,身入罪源。七祖橫羅,責及窮魂。身死負掠,食火踐山。三途五苦,萬劫不原。楚撻幽夜,痛切其身。
夫欲修學,熟尋此文。改惡行善,速登神仙。
◎七傷
真人曰:學貴六合,宜慎七傷。
第一之傷:帶真行僞,淫色喪神,魂液泄漏,精光枯乾。氣散魄零,骨空形振,神泣窮府,上聞天關。真仙遠逝,則與凡塵結因。土府同符,豈復得仙?
第二之傷:外形在道,皮好念真,而心抱陰賊,兇惡內臻。願人破敗,嫉賢妒能。口美心逆,面歡內嗔。形論得失,妄造罪原。毀慢同學,攻伐師友。三官所記,標爲惡門,仙真高逝,邪魔攻身。走作形景,飛散體神,故令枉橫,極其惡源。考滿形灰,滅已九泉,圖有玄名,豈保自然。
第三之傷:飲酒洞醉,損氣喪靈。五府攻潰,萬神振驚。魂魄飛散,內外朽零。本室空索,赤子悲鳴。真仙高逝,邪魔入形。如此之學,徒損精誠。雖有玄記,空失玉名。神升上宮,身灰幽冥。恍惚求延,年焉久停?
第四之傷:行不引物,責人宗匠。心忽口形,罵詈無常。嗔喜失節,性乖不恆。氣激神散,內真飛楊。魄離魂遊,九孔塵埃,五府奔喪。皆由性之不純,行之不祥。真仙高逝,外痾入形,如此之學,將欲何蒙?雖有玄圖,不免斯殃,望仙日悠,地裏日長。
第五之傷:或玄圖表見,得受寶經;或運遇靈師,啓授神文,而不依科盟,形泄天真。未經九年,投刺名山。使青宮有錄,金闕結篇。便傳於人,流散世間。輕真泄寶,考結己身。圖有玄名,反累七玄。仙道高逝,身死幽泉,長充鬼責,萬劫不原。
第六之傷:身履殗穢,靈關失光。五神飛散,赤子騫揚。邪魔來攻,內外交喪。如此之學,望成反傷。真仙高逝,空景獨淪於溷濁,仙胡可冀?
第七之傷:啖食六畜之肉,殺害足口之美。臭氣充於臟腑,伐生形於非己。真氣擾於靈門,遊神駭於赤子。魂魄遊於宮宅,濁滯纏於口齒。仙真高登於玉清,己身沉頓於地裏。圖有玄名帝簡,亦不免於不死。
高聖帝君曰:爲學之本,當以七傷爲急。既得瞻眄洞門,披睹玉篇,不犯七傷之禁,將坐待靈降,白日升晨。如外勤存學,內不遣於《七傷》者,此將望成而反敗,期生而反亡,希吉而反兇,求飛而反沉。靈仙遊於高清,五神散於八荒,赤子號泣於中宅,遊魂悲鳴於玄宮。故仙相有成敗,上學有《七傷》。篤尚之士,熟精其真。諸有神挺應圖,瓊胎紫虛,名題東華,得見《七傷》檢文。自無。此神挺靈篇不可得妄披,寶文不可得而看。得見此文,皆玄質合仙。九年修得,克得飛行玄虛,上升玉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