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御覽》是宋代著名的類書,爲北宋李昉、李穆、徐鉉等學者奉敕編纂,始於太平興國二年(977)三月,成書於太平興國八年(983)十月。《太平御覽》採以羣書類集之,凡分五十五部五百五十門而編爲千卷,所以初名爲《太平總類》;書成之後,宋太宗日覽三卷,一歲而讀周,所以又更名爲《太平御覽》。全書以天、地、人、事、物爲序,分成五十五部,可謂包羅古今萬象。書中共引用古書一千多種,保存了大量宋以前的文獻資料,但其中十之七八已經亡佚,更使本書顯得彌足珍貴,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寶貴遺產。
○示緩
《戰國策》曰:秦伐韓,軍於閼與。趙王召問趙奢,對曰:"道遠險狹,難救,譬猶兩鼠鬥於穴中也。將勇者勝。"王令奢救之。軍邯鄲三十里,而令軍中曰:"有以軍事諫者死。"秦軍武安西,秦軍鼓譟勒兵,武安屋瓦盡震。軍中候有一人言急救武安,奢立斬之。堅壁,留二十八日不行,復益壘。秦間來,奢善食遣之。間以報,秦將大喜,曰:"夫去國三十里而軍不行,乃增壘,閼與非趙地也。"趙奢既已遣秦間,乃卷甲而行趨之,二日一夜至,令善射者去閼與五十里而軍。軍壘成,秦人聞之,悉甲而至。奢縱兵擊,破之,閼與圍解。
《通典》曰:曹公進軍攻袁尚將審配於鄴,先鑿塹圍城,週迴四十里。初令淺,示若可越,審配遙見,笑而不出爭利。曹公令一夜浚之,廣深二丈,決漳水以灌之。數月,城中餓死過半,尚將馬延臨陣降,遂克鄴城。
又曰:魏將司馬宣王徵公孫文懿。賊保襄平,宣王進軍圍之。會霖潦大水,平地數尺,三軍恐懼,欲移營。宣王令軍中敢有言徙者斬,都督令史張靜犯令,斬之,軍中乃定。賊恃水,樵木自若,諸將欲取之,皆不聽。司馬陳珪曰:"昔攻上庸,八部並進,晝夜不息,故能一旬之半拔堅城,斬孟達。今者遠來而更安緩,愚竊惑焉。"宣王曰:"孟達衆少,而食支一年。吾將士四倍於達,而糧不淹一月,以一月圖一年,安可不速?今賊衆我寡,賊飢我飽,水雨乃爾,功力不設,雖當促之,欲何所爲。自發京師,不憂攻戰,但恐賊糧垂盡,而圍落未合,掠其牛馬,抄其樵採,此故驅使走也。夫兵者詭道,善因事變。賊憑衆恃雨,故雖飢困,安肯束手!當示無能爲之,若取小利以驚之,非計也。"既而雨止,遂合圍,起土山地道,楯櫓鉤橦竟發,矢石雨下,晝夜攻而拔之。
又曰:万俟醜奴稱亂關右,魏將賀拔嶽討之,軍於汧、渭之間,宣告遠近曰:"今氣候漸熱,非征討之時,至秋涼更圖進取。"醜奴聞之,遂以爲實,分遣諸軍散營,農於岐州之北。百里細川,因險立柵,其千人以下爲柵者亦有數處,且田且守。嶽知其勢分,乃密嚴備,晡時潛遣輕騎先行斷路,於後諸軍盡發,昧朝攻圍元進柵,拔之,諸所俘執者皆放之,自餘柵悉降。嶽宣言徑趨涇州,其刺史侯長貴亦以城降,醜奴乃棄平亭而走。
《晉書·安平獻王孚傳》曰:吳諸葛恪圍新城,以孚督諸軍二十萬御之。孚次壽春,遣毌丘儉、文欽等討之。諸將欲速擊之,孚曰:"夫攻者,借人之力以爲功,且當詐巧,不可爭力也。"故稽留月餘乃進軍,吳師望風而退。
《宋書》曰:臨烈王道規曰:"兵法:屈申有時,不可苟進。諸桓世居西楚,羣小皆爲竭力,桓振勇冠三軍,難以爭勝,且可頓兵養銳,徐以計策縻之,不憂不克也。
○務速
《孫子》曰:久則頓兵挫銳,攻城則力屈。(頓,弊。屈,盡。)久暴師則國用不足。夫頓兵挫銳,力屈貨殫,(音單。)則諸侯乘其弊而起,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故兵聞拙速,(雖拙有速勝也。)未有工之久也。夫久兵而國利者,未之有也。
《左傳》曰:先軫曰:"一日縱敵,數世之患也。"
又曰:楚子伐隨,隨少師謂隨侯曰:"必速戰。不然,將失楚師。"
又曰:武城黑謂子常曰:"吳用木也,我用革也,不可久也,不如速戰。"
《魏志》曰:夏侯淵,性果悍,進軍疾速。人歌曰:"夏侯淵,三日六百五日千。"
《晉書·呂光載記》曰:光行至高昌,聞堅寇晉,光欲更須後命,部將杜進曰:"節下任全方面,赴機宜速,何不了而留乎?"
又曰:杜預破吳,衆議且候來冬。預曰:"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數節之後,迎刃而解。"乃平之也。
崔鴻《十六國春秋》曰:後秦姚萇與苻登相持,萇將荀曜據逆萬堡,密引苻登。萇與登戰,敗於馬頭原,收衆復戰。姚碩德謂諸將曰:"上慎於輕戰,每欲以計取之,今戰既失利,而更逼賊者何也?"萇聞之,而謂碩德曰:"登用兵遲緩,不識虛實,今輕兵直進,遙據吾東,必荀曜豎子與之連結也。事久變成,其禍難測,所以速戰者,欲使豎子謀之未就,好之未深,散敗其事耳。"果大敗之。
又曰:姚萇與苻登相持未解,登將魏褐飛自稱大將軍、沖天王,率氐胡萬人攻萇將姚當於杏城,萇將雷惡地叛應褐飛,攻萇將姚漢得於李潤。萇議將討之,羣臣鹹曰:"陛下不憂六十里苻登,乃憂六百里褐飛?"萇曰:"登非可卒殄,吾城亦非登所能卒圖。惡地多智,非常人也。南引褐飛,東結董鹹,甘言美說以成奸謀,若得杏城、李潤,惡地據之,控制遠近,相爲羽翼,長安東北非復吾有。"於是潛軍赴之。萇將衆不滿兩千,褐飛、惡地衆至數萬,氐胡赴之者首尾不絕。萇每見一軍至,輒有喜色。羣下怪而問之,萇曰:"今同惡相濟,皆來會集,吾得乘勝席捲,一舉而覆其巢穴,東北無復餘也。"褐飛等以萇兵少,盡衆來攻。萇固壘不戰,示之以弱,潛遣子崇率騎數百,出其不意,以乘其後。褐飛兵擾亂,萇遣將王超等率步騎擊之,褐飛衆大潰,斬褐飛。惡地請降,萇待之如初。
《通典》曰:後漢末,荀攸從曹公徵呂布,至下邳,布敗固守,攻之不拔,連戰,士卒疲,曹公欲還。攸與郭嘉說公曰:"呂布勇而無謀,今三戰皆北,其銳氣衰。三軍以氣爲主,主衰則軍無奮意。且布之謀主陳宮,有智而遲,今及布氣衰而未復,宮謀之未定,進急攻之,布可拔也。"乃引沂、泗灌城,城潰,生擒布。
又曰:蜀將諸葛亮伐魏,魏將司馬宣王、郭淮等御亮。張郃勸宣王分軍住雍、郿爲後鎮,宣王曰:"料前軍能獨當之者,將軍言是也。若不能當而分爲前後,此楚之三軍所以爲黥布擒也。"遂進軍隃、(音舒。)縻。亮聞大軍且至,乃自帥衆將芟上邽之麥。諸將皆懼,宣王曰:"亮慮多決少,必安營自固。然後芟麥,吾得二日兼行足矣。"於是卷甲晨夜赴之,亮睹塵而遁。宣王曰:"吾倍道疲勞,此曉兵者之所忌也。亮不敢據渭水,此易與耳。"進次漢陽,與亮相遇。宣王列陣以待之,使將牛金輕騎餌之,兵才接,而亮退也。
又曰:蜀將孟達之降魏也,魏朝以達領新城太守,假節。達於是連吳固蜀,潛圖中國。謀泄,將舉兵,司馬宣王秉政,恐達速發,以書安之。達得書,猶豫不決。宣王乃潛軍進,諸將皆言達與二賊交構,宜審察而後動。宣王曰:"達無信義,此其相疑之時也。當及其未定,往決之。"乃倍道兼行,八日到其城下。吳蜀各遣其將救達,宣王分諸將以拒之。初,達與諸葛亮書曰:"宛去洛八百里,去吾千二百里。聞吾舉事,當表上天子,比相返覆,一月間也,則吾城已固,諸軍足辦。吾所在深險,司馬公不自來,諸將來,吾無患矣。"及兵到,達又告亮曰:"吾舉事八日,而兵至城下,何其神速也。"上庸城三面阻水,達於城外爲水柵以自固。宣王度其水,破其柵,直造城下,八道攻之。旬有六日,達甥劉賢、將李輔等開門出降,遂斬達。
又曰:東魏荊州刺史辛纂據穰城。西魏將楊忠從獨孤信討之。纂迎戰,敗退走。信令忠爲前驅,馳至其城北,叱門者曰:"今大軍已至,城中有應,爾等求活,何不避走!"聞者盡散。忠乘而入,彎弓大呼,纂兵衛百餘人莫之敢御,遂斬纂以徇,城中懾伏。
《唐書》曰:隋末,高祖義兵發太原,次靈石縣賈胡堡。隋將宋老生率精兵二萬屯霍邑以拒之。會久雨糧盡,與長史裴寂及諸將議曰:"宋老生頓霍邑,屈突通鎮河東,二人同心,非造次可進。"欲還太原,以圖後舉。太宗曰:"本興大義以救蒼生,當須先入咸陽,號令天下。今遇小敵,便即班師,將恐義從之徒,一朝解體。還守太原一城之地,此爲賊耳,何以自全!"高祖乃止,太宗引師赴霍邑,遂平老生也。
又曰:武德中,太宗徵薛仁杲,其將宗羅侯來拒,大破於淺水原。因率左右二十餘騎追奔,直趣折摭以乘之。仁杲列陣城下,太宗據涇水以臨賊,徒氣沮,無敢進戰。其驍將澤幹等數人臨陣來降,請還取馬。太宗縱遣之,於是各乘良馬,須臾並至,仁杲大懼,嬰城自守。太宗具知賊中虛實,將夕,大軍繼至,四面合圍。因縱辯士諭以禍福,仁杲遂開門降。既而諸將奉賀,因問曰:"始大王野戰破賊,其主尚保堅城,王無攻具,輕騎騰逐,不待步兵,徑薄城下,鹹疑不克,而竟下之,何也?"太宗曰:"此以權道迫之,使其計不暇發,以故克也。羅侯恃往前之勝,兼復養銳日久,見吾不出,意在相輕。今喜吾悉出兵來戰,吾雖破之,擒殺蓋少。若不急躡,還走投城,仁杲收而撫之,則便未可得矣。且其兵衆皆隴西人,一敗被追,不及回顧,散歸隴外,則折摭自虛,我軍隨而迫之,所以懼而降也。此乃成算,諸君盡不見耶?"
又曰:武后初,徐敬業舉兵於江都,稱匡復皇家,以盩厔尉魏思溫爲謀主,問計於思溫,對曰:"明公既以太后幽縶少主,志在於匡復,兵貴神速,但宜早渡淮北,親率大衆直入東都。山東將士知公有勤王之舉,必以死從。此即指日刻期,天下必定。"敬業將從其策,薛璋又說曰:"金陵之地,王氣已見,宜早應之。兼有大江設險,足可以自固。請且攻取常、潤等州,以爲王霸之業,然後率兵北上,鼓行而前。此則退有所歸,進無不利,實爲良算也。"敬業以爲然,乃自率兵四千人南渡,以擊潤州。思溫密謂杜求仁曰:"兵勢宜合,不可分。今敬業不知,併力渡淮,率山東之衆以取洛陽,必是無能成事命也可知。"敬業尋亦悔之,所以遂敗。
《呂氏春秋》曰:凡兵,欲急疾捷,不可久處,所以兔起鳧舉。(喻急疾也。)雖有江河之險,則陵之;雖有太山之塞,遂逾之。
《衛公兵法》曰:用兵上神,戰貴其速。簡練士卒,申明號令,曉其目以麾幟,習其耳以鼓金,嚴賞罰以戒之,重芻豢以養之,浚溝塹以防之,指山川以導之,召才能以任之,述奇正以教之:如此,則雖敵人有雷電之疾,而我亦有所待也。若兵無先備,則卒不應;卒不應,則失於機;失於機,則後於事;後於事,則不制勝而軍覆矣。故《呂氏春秋》雲:"凡兵者,欲急捷,所以一決取勝,不可久而用之矣。"或曰:"兵之情惟主速,乘人之不及;然敵將多謀,戎卒輯睦,令行禁止,兵利甲堅,氣銳而嚴,力全而勁,豈可速而犯之耶?"答曰:"若此則當卷跡藏聲,蓄盈待竭,避其鋒勢,與其持久,安可犯之哉!廉頗之拒白起,守而不戰;宣王之抗武侯,抑而不進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