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御覽》是宋代著名的類書,爲北宋李昉、李穆、徐鉉等學者奉敕編纂,始於太平興國二年(977)三月,成書於太平興國八年(983)十月。《太平御覽》採以羣書類集之,凡分五十五部五百五十門而編爲千卷,所以初名爲《太平總類》;書成之後,宋太宗日覽三卷,一歲而讀周,所以又更名爲《太平御覽》。全書以天、地、人、事、物爲序,分成五十五部,可謂包羅古今萬象。書中共引用古書一千多種,保存了大量宋以前的文獻資料,但其中十之七八已經亡佚,更使本書顯得彌足珍貴,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寶貴遺產。
○貞女中
《唐書》曰:魏衡妻王氏,梓州郪人也。武德初,薛仁果杲舊將房企地侵掠梁郡,因獲王氏,逼而妻之。後企地漸強盛,衡謀以城應賊,企地領衆將趁梁州,未至數裏,飲酒醉臥,王氏取其佩兵斬之,攜其首入城,賊衆乃散。高祖大悅,封爲崇義大夫人。
又曰:絳州孝女衛氏,字無忌,夏縣人也。初,其父爲鄉人衛長則所殺,無忌時年六歲,母又改嫁,更無弟兄。及長,常思復讎。無忌從伯嘗設宴爲樂,長則時亦預坐,無忌以搏擊殺之。既而詣吏,稱父讎既報,請就刑戮。巡察大使、黃門侍郎褚遂良以聞,太宗嘉其孝烈,特令免罪。
又曰:鄒侍徵妻薄氏。待徵,大曆中爲常州江陰縣尉,其妻爲海賊所掠。薄氏守節,出待徵官告於懷中,託付村人,使謂待徵曰:"義不受辱。"乃投江而死。賊退潮落,待徵於江岸得妻屍焉。江左文士,多著節婦文以紀之。
又曰:奉天縣竇升朝二女伯孃、仲娘,雖長於村野,而幼有志操。住與邠州接界。永泰中,草賊數千人,持兵刃入其村落行剽劫,聞二女有容色,姊年十九,妹年十六,藏於巖窟間。賊徒擬爲逼辱,乃先曳伯孃出,行數十步,又曳仲娘出,賊相顧自慰。行臨深谷,伯孃曰:"我豈受賊污辱!"乃投之於谷。賊方驚駭,仲娘又投於谷。谷深數百尺,姊尋卒,仲娘腳折面破,血流被體,氣絕良久而蘇,賊義之而去。
又曰:崔玄暐,博陵安平人也。父行謹,爲胡蘇令。本名曄以字下體有則天祖諱,乃改爲玄暐。少有學行,深爲叔父祕書監行功所器重。龍朔中,舉明經,累補庫部員外郎。其母盧氏嘗誡之曰:"吾見姨兄屯田郎中辛玄馭雲,兒子從官者,有人來雲貧乏能有立,此是好消息。若聞貲貨充足,衣馬輕肥,此是惡消息。吾嘗重此言,以爲確論。比見親表中仕官者,多將錢物上其父母,父母但知喜悅,竟不問此從何而來。必是祿俸餘資,誡以善事。如其非理所得,此與盜賊何別?縱無大咎,獨不內愧於心?孟母不受魚鮓之饋,蓋爲此也。汝今坐食祿俸,榮幸已多,若其不能忠清,何以戴天履地?孔子云:雖日用三牲之養,猶爲不孝。又曰:父母惟其疾之憂。特宜修身潔己,勿累吾此意也。"玄暐遵奉母氏教誡,以清謹見稱。
又曰:於琮尚廣德公主。琮爲黃寇所害,而赦公主,主視琮受禍,爲賊曰:"妾,李氏女也,義不獨存,願與於公並命。"賊不許,公主入室,自經而死。
又曰:幽州兵亂,殺判官韋雍,雍妻蕭氏,聞難號呼,專執夫袂,左右格去,以死不從。及雍臨刃,蕭氏泣而告曰:"妾不幸年少,義不苟活,今日之事,願先就死。"執刃者斷其臂,詞氣不撓,雖兇捍圜視,無不傷嘆。其夕,蕭氏亦卒。
趙畢《吳越春秋》曰:子胥至吳乞食,至於溧陽,溧陽有女子浣紗瀨水之上,筥中有少飯,子胥遇見,長跪而請之曰:"夫人豈可乞一餐乎?"女子曰:"妾獨與母居,年三十不嫁,飯不可得也。"子胥曰:"夫人賑窮者少飯,有何嫌乎?"女知非恆人,言曰:"妾豈可逆人情乎!"即發其簞飯,清其壺漿,長跪而與子胥。子胥去,顧見女子自沉。
孔演《漢魏春秋》曰:龐濟外祖父酒泉趙君安爲同縣李壽所殺。濟舅兄弟三人,同時病死。壽家喜相賀。濟母娥自傷讎不報,乃推車袖劍,白日刺壽於都亭前,訖,徐詣縣,顏色不變,曰:"父讎已報,請受戮。"祿福長尹嘉解印綬縱娥,娥不肯去,遂強載還。會赦得免,州郡莫不嗟嘆,嘉其烈義,刊石以表其閭。
張勃《吳錄》曰:吳入郢也,自王以下,位班處宮而妻其室,次及伯嬴,伯嬴者,昭王之母也。伯嬴操刃曰:"公侯一國之儀表也,有失則其邦危亂。夫婦之禮,人倫之始,王教之端。若君王棄儀表,則無以臨民;妾犯非禮,則無以自存;貪生受辱,固不如死。"王乃止。
和苞《漢趙記》曰:今上殺晉散騎常侍梁緯,召妻辛氏,伏地大哭,仰白今上曰:"妾聞女不再醮,男以義烈。聞妾夫已死,理無獨生,乞就闢有司,地下以事舅姑。且婦人再娉,明公亦安用哉!"遂號哭不止。上曰:"貞婦也,其任之。"亦自殺。
又曰:魯陽侯王廣,字廣之,爲西楊州刺史。晉末聚衆避世,爲蠻梅芳扇動山夷圍廣,城陷。蠻囚廣將詣芳。廣女有美色,芳引入,甚有寵。入經一旬,王伺芳睡,引刀斬芳,芳驚起曰:"何故反耶?"王罵曰:"蠻畜!我欲誅反賊,何謂我反乎?吾聞父仇不同天,母仇不同地,汝反逆無狀,害我父母,而復無禮凌人,吾所以不死者,欲誅汝耳!今死自吾分,不待汝殺我,但恨不得梟汝首於通逵,以塞大恥。"辭氣猛厲,色無變容,乃自殺。時年十五。
劉義慶《幽明錄》曰:武昌陽親縣北山上有望夫石,狀若人立者。傅雲:昔有貞婦,其夫從役,遠赴國難,婦攜弱子,餞送此山,立望而死,形化爲石。
《列女傳》曰:息夫人者,息君之夫人。楚伐息,破之,虜其君,使守門,將其夫人而納之於宮。楚王出遊,夫人遂出,見息君,謂之曰:"人生要一死而已,何自苦?"乃作詩曰:"谷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皎日。"息君止之,夫人不聽,遂自殺,息君亦自殺。
又曰:安定陳仲妻者,同郡張叔明之妹,名芝,字李張,年十四。適仲,期年而寡,執節不嫁。叔明從軍,芝與二嫂沒賊,恐見侵略,而相謂曰:"婦人以不污身爲高,不虧節爲美,豈可委身待辱哉!"於是自刺。二嫂既死,芝獨不死,叔明言於將軍耿弇,耿弇以駙馬負芝,芝曰:"女子亡之餘,污將軍服乘,不可也。"弇奇其言,更以他馬負芝。至營,爲致醫藥,因乃得全。郡表其閭,九十壽終。
又曰:譙國曹文叔妻者,同郡夏侯文寧之女,字令女。文叔早死,無子。喪畢斷髮,自誓不貳,其後家欲嫁之,又截兩耳,依文叔從兄爽。爽後被誅,文寧上書與曹氏絕婚,復欲嫁之,乃割鼻。其母謂曰:"曹氏夷滅已盡,守此欲爲誰乎?"令女曰:"仁者不以盛衰改節,義者不以存亡易心。曹氏前盛,尚欲保終,況今衰滅,何忍棄之。"太傅司馬公聞而嘉嘆,聽乞子爲曹氏後。
又曰:吳孫奇妻者,廣陵範慎女,名姬。十八,配奇一年而奇亡。慎以少寡無子,起還其家,姬不肯婦,迎者以父命迫之,姬遂操刀割耳及鼻,曰:"父迎我者,不過以我年少色美,今已殘矣,行將焉之?"於是迎者空反。
又曰:丹陽華穆妻者,下邳劉方之女,字桃樹,生一男而早亡。吳丁諝,(相與反。)知名之士,家將嫁許焉。桃樹聞之,乃操刀割耳。其子又亡,桃樹安身守正,動不逾禮。
又曰:吳沈伯陽妻者,顧文宣之女,字昭君,早寡無嗣,盡禮供養。其父陰許人,姑聞之而哭。昭君乃引刀剪髮割兩耳,以明其志。
又曰:吳許升妻,呂氏之女,名榮。外遊誕博戲,不治操行。榮躬勤家業,以養其姑,勸升學問,未嘗不垂淚而言。榮父疾升,呼榮欲改嫁之。榮曰:"命之所遭,義無離貳。"終不肯歸,升後感悔,尋師遠學,四年乃歸,遂致名譽,爲州所闢,遇劫害。歲餘,姑亡,夫族多欲娉之,誓不肯嫁。後黃巾賊欲犯之,榮逾垣而走,賊拔刀追榮曰:"從我則生,不從立死。"榮曰:"義不畏死,而見虜辱也?"賊遂殺之。
又曰:河南貞義者,樂羊子之妻。羊子出學,七年不歸,鄰人慾犯貞義,而劫其姑,貞義操刀而出。鄰人曰:"從者可,不從者殺汝姑。"貞義仰天而嘆,以刀刎頸而死。太守以大夫葬之,號曰"貞義"。
皇甫謐《列女傳》曰:漢中趙嵩妻者,同郡張氏之女也,字禮修。遭賊,嵩死君難,禮修以碧塗面,亂髮稱病,懷刀在身,意氣列決,賊不迫也。叔父矜其年少,又世方喪亂,欲更嫁,禮修慷慨以死爲誓。
又曰:丹陽羅靜者,廣德羅勤之女。爲同縣朱曠所婚,禮未成,勤遇疫疾喪沒,鄰比斷絕,曠觸冒經營,尋復病亡。靜感其義,遂誓不嫁,與弟妹共居。求者過十餘,志無傾移。有楊祚者,多將人衆,自往納幣,靜乃逃竄。祚劫其弟妹,靜懼爲祚所害,乃出見之曰:"實感朱曠爲妾父而死,是以託身亡者,自誓不貳辛苦之人,願君哀而舍之。如其不然,請守之以死。"祚乃舍之。靜守純固,年六十餘卒。
又曰:蜀景奇妻者,羅氏之女,字貢羅。奇亡無嗣,貢羅專心供養。父青以許同郡宰詩,貢羅與父母書,陳其情志,歷年不歸。後青使詩白州告縣發遣,貢羅乃由徑道詣州,自訴言意,慷慨請死不從。州嘉而許焉。貢羅恐詩於道路迫脅,乃請吏兵自衛還家,執義終身。
又曰:膣爲相登妻者,周氏之女,名度。適登一年而寡,牢令吳厚因人問度,度心執匪石,引刀截髮。縣長吏復遣媒欲娉,度曰:"前已斷髮,謂足表心,何誤復有斯言哉?"取刀割鼻,左右救止,表其閭。
又曰:廣漢馮季宰妻者,季氏之女,名珥,字進娥。早寡無嗣,奉養繼姑及宰兄顯,守心純固,以義自防。珥母愍其孤苦,陰有所許。珥斷髮自明,遂乞養男女各一,率道有法,鄉人稱之。
又曰:廣漢王輔妻,彭氏之女也,名非。輔遊學數年,遂卒京師,迎喪葬訖,事姑孝敬彌篤。非叔父以許蘇孟,非叩心泣血,訴情九族,猶不見聽,乃剪髮諸府。乞終供養,遂乞養子靜居,年逾七十而卒。
又曰:沛國劉長卿妻者,同郡桓始春之女。少有名於桓宗,嫁於劉氏,生一男,字玉。玉五歲而長卿卒,玖披誘嫁,既不歸寧,兄弟時往,防漸遠疑,言不及外。玉年十五死,其弟會喪,援刀割耳,明己不貳,在喪側者,無不感傷。宗婦謂之曰:"家未有相嫁之計,若其有也,徐可因姊妹以喻意,何貴義輕身之甚耶?"答曰:"昔我君五更學爲儒宗,尊爲帝師,歷世不替,以忠孝顯,女以貞順稱,是以懼忝諸姑。或以我年未衰,又喪子,卒迫之間,非所能防,豈可不豫見其意哉!"郡表其閭,號曰:"景行義桓"。
皇甫謐《列女傳》曰:沛公孫去病妻者,同郡戴玄世之女。既嫁,久而無子,謂其夫曰:"妾不才,得奉巾櫛,歷年無嗣,《禮》有七出,請願受訣。"以其夫不許,復進曰:"福莫大於昌熾,禍莫大於絕嗣,君不忍見遣,當更廣室。"夫復不肯。夫死服除,父母欲嫁之,女遂操刀割鼻,郡表其閭。
又曰:梁夏文生妻者,沛國劉景賓之女,名娥。生一女而寡,娥誓不再嫁。父以配同郡衡氏,逼迫入門,娥謂衡氏曰:"妾聞婦人不改嫁。越義失節,妾所不爲。君可見遣!"衡氏曰:"相取有媒禮,何遣之有?"衡氏妻服未闋,娥因數之曰:"君衰麻在身,犯禮納室,雖顏之厚,奈《相鼠》何?妾必死不爲君妻,相留不知辱乎?"奮衣而出,衡氏不敢強留。父復以許臨雎倪氏,強扶上船,娥陽不憂,書與女別,乃以刀割耳鼻曰:"所以不死者,老姑在堂,孤女尚幼故耳。"執義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