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御覽

《太平御覽》是宋代著名的類書,爲北宋李昉、李穆、徐鉉等學者奉敕編纂,始於太平興國二年(977)三月,成書於太平興國八年(983)十月。《太平御覽》採以羣書類集之,凡分五十五部五百五十門而編爲千卷,所以初名爲《太平總類》;書成之後,宋太宗日覽三卷,一歲而讀周,所以又更名爲《太平御覽》。全書以天、地、人、事、物爲序,分成五十五部,可謂包羅古今萬象。書中共引用古書一千多種,保存了大量宋以前的文獻資料,但其中十之七八已經亡佚,更使本書顯得彌足珍貴,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寶貴遺產。

卷五

○醫四


《唐書》曰:孫思邈,京兆華原人也。七歲就學,日誦千餘言,弱冠善談莊老及百家之說。周宣帝時,思邈以王室多故,乃隱居太白山。隋文帝輔政,徵爲國子博士,稱疾不起。嘗謂所親曰:"過五十年當有聖人出,吾方助之以濟人。"及太宗即位,召詣京師,嗟其容色甚少,謂曰:"故知有道者,誠可尊重。羨門廣成,豈虛言哉?"將授以爵位,固辭不授。顯慶四年,高宗召見,拜諫議大夫,又固辭不授。上元元年,辭疾請歸,特賜良馬及鄱陽公主邑司以居焉。當時知名之士宋令文、孟詵、廬照鄰等,執師資之禮以事焉。照鄰有惡疾,醫所不能愈,乃問思邈:"名醫愈疾,其道如何?"思邈曰:"吾聞善言天丈必質之於人,善言人丈亦本之於天。天有四時五行,寒暑迭代。其轉運也,和而爲雨,怒而爲風,凝而爲雪霜,張而爲虹霓,此天地之常數也。人有四肢五藏,一覺一寢,呼吸吐納,精氣往來,流而爲榮衛,彰而爲氣色,發而爲音聲,此人之常數也。陽用其形,陰用其精,天人之所同也。及有失也,蒸則生熱,否則生寒,結而爲瘤贅,陷而爲癰疽,奔而爲喘乏,竭而爲焦枯。診發乎面,變動乎形,推此以及天地亦如之。故五緯盈縮,星辰錯行,日月薄蝕,孛彗飛流,此天地之危診也。寒暑不時,天地之蒸否也;石立水踊,天地之瘤贅也;山崩土陷,天地之癰疽也;奔風暴雨,天地之喘乏也;川瀆竭涸,天地之燋枯也。良醫導之以藥石,救之以針齊;聖人和之以至德,輔之以人事,故形體有可愈之疾,天地有可消之災。"又曰:膽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圓而行欲方。《詩》曰:"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謂小心也。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謂大膽也。"不爲利回,不爲義疚",仁之方也。見幾而作,不俟終日",智之圓也。思邈自雲:"開皇辛酉歲生,至今年九十三矣。詢之鄉里,鹹雲數百歲人。話周、齊間事,歷歷如眼見,以此參之,不啻百歲人矣。然猶視聽不衰,神彩甚茂,可謂古之聰明博達不死者也。撰《千金方》三十卷,行於代。


又曰:張文仲,洛州洛陽人也。少與鄉人李虔縱、京兆人韋慈藏並以醫術知名。文仲則天初爲侍御醫,時特進蘇良詞於殿庭,因拜跪絕倒。則天令文仲、慈藏隨至宅候之,文仲曰:"此因憂憤邪氣激也。若痛衝脅則劇難救。"自朝候之,未及食時,苦衝脅絞痛。文仲曰:"若入心可不療。"俄頃心痛,不復下藥,日旰而卒。文仲臧善療風疾,其後則天令文仲集當時名醫共撰療風氣諸方,仍令麟臺監王方慶監其修撰。文仲奏曰:"風有一百二十種,氣有八十種。大體醫藥雖同,人性各異。庸醫不達藥之行使,冬夏失節,因此煞人。惟腳氣頭風上氣,常須服藥不絕,自餘則隨其發動,臨時消息之。但有風氣之人,春末夏初及秋暮要得通泄,即不困劇。"於是撰四時常服及輕重大小諸方十八首,表上之。文仲。久年終於尚藥奉御。撰《隨身備急方》三卷,行於代。


又曰:孟詵,汝州梁人也,以進士擢弟。垂拱初,累遷鳳閤舍人。詵學方術,嘗於鳳閤侍郎劉禕(音輝)之家,見其敕賜金盤,謂禕之曰:"此藥金也。若燒之,上有五色。"試之果然。則天聞之不悅,因事出爲台州司馬,撰《補研藿》《必效方》各三卷。


又曰:王方慶,太原人也。雅有材度,博學多聞,篤好經方,精於藥性。則天令監領尚藥奉御張文仲、侍醫李虔縱、光祿韋慈藏等撰諸藥方,方慶撰《隨身左右百發百中備急方》十卷,大行於代。


又曰:天寶中詔曰:"朕頃者所撰《廣濟方》救人疾患,頒行己久,傳習亦多。猶慮單貧之家未能繕寫,閭閻之內或有不知,倘醫療失時,因致夭橫性命之際,寧忘惻隱?掖庶郡縣長官就《廣濟方》中逐要者於大板上仵錄,當村方要路榜示,仍委彩訪使勾當,無令脫錯。"


又曰:德宗撰《貞元集要廣利方》,親爲之制序,敢題於天下通衢。其方總六千三種,五百八十六首。


《莊子》曰:秦王有病召醫,舐痔者得車五乘也。


《韓子》曰:醫善吮人腸,含人血,非有肌骨之親也,利之所加也。


《列子》曰:龍叔謂文摯曰:"子之術微矣!吾有疾,子能己乎?"文摯即命龍叔背明而立,文摯從嚮明望之,既而曰:"嘻!吾見子之心矣!方寸之地虛矣,幾聖人也。子心六孔流通,一孔不達。(舊說聖人心七孔。)今以聖智爲疾者,或由此乎矣。!


又曰:楊朱之友季梁得疾,七日大漸。其子請三醫:一曰矯氏,二曰俞氏,三曰盧氏,脈其所疾。矯氏謂季梁曰:"汝寒溫不節,虛實失度,疾由飢飽色慾,精慮煩散,非人非鬼。雖漸,可攻也。"季梁曰:"衆醫也,亟屏之。"俞氏曰:"汝始則胎氣不足,乳潼有餘。病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有由來者漸矣,弗可已也。"季梁曰:"良醫也,且食之。"盧氏曰:"汝病不由天,亦不由人,亦不由鬼。稟生授形,既有制之者,亦有知之者矣。藥石其如汝何?"季梁曰:"神醫也,重貺遣之。"俄而季梁病自瘳。


又曰:魯公扈、趙齊嬰二人有疾,同請扁鵲求治。扁鵲治之,同愈。謂曰:"汝曩之所疾,自外而幹腑藏,固藥石之所己。今有偕生之病,與體偕長,爲汝攻之何如?"二人曰:"願先聞其驗。"扁鵲謂公扈曰:"汝志強而氣弱,故足於謀而寡於斷;齊嬰志弱而氣強,故少於慮而傷於專;若換汝之心,則均於善矣。"遂飲二人毒酒,迷死三日,剖胸探心,易而置之,投以神藥,既寤如初。


《屍子》曰:有醫竘(音驅主反)者,秦之良醫也。爲宣王割痤(音在戈反),爲惠王療痔,皆愈。張子之背腫,命竘治之,謂醫竘曰:"背非吾背也,任子制焉。"治之遂愈。竘誠善治疾也,張子委制焉。夫身與國亦猶此,必有所委制然後治。"


《孔叢子》曰:宰我使齊反,見夫子曰:"梁丘據遇虺毒,茸墚而後瘳。朝齊君,齊君會大夫衆賓而慶焉。弟子與在賓列。大夫衆賓並復獻攻療之方,弟子謂之曰:'夫所獻方者,將爲病也。今梁丘子己瘳矣,而諸夫子復驟獻方,意欲梁丘大夫後有虺害,當用之乎?'衆座默然無辭。弟子此言何如?"孔子曰:"女說非也。夫三折股而後爲醫。梁丘子遇虺害而獲瘳,慮有與之同疾丈必問所以己之方焉。衆人爲此之故,各言其方,欲售之以己人疾也。凡言其方者,稱其良也。且以參處所以己之方之優劣也。"


《公孫尼子》曰:孔子有疾,哀公使醫視之,醫曰:"居處飲食何如?"子曰:"丘春之居葛籠,夏居蜜陽,秋不風,冬不煬。飲食不饋,飲酒不勸。"醫曰:"是良藥也。"


《鶡冠子》曰:扁鵲兄弟三人並善醫,魏文侯問曰:"子昆弟三人孰最善?"對曰:"長兄視色,故名不出家。仲兄視毫毛,故名不出門。鵲針人血脈,投人毒藥,故名聞諸侯。"


《呂氏春秋》曰:齊王疾,使人之宋迎文摯。文摯至,視王疾,謂太子曰:"非怒則王疾不可治,怒王則文摯死。"太子曰:"荀已王疾,臣與母以死爭之,願先生勿患也。"文摯曰:"諾。"與太子期而將往不者三,齊王固己怒。文摯至,不解履,登牀履王衣問疾,王怒,不與言,摯因出,固辭以重怒王,王吐而起,疾乃遂己。王不悅,果以鼎生烹摯。太子與母合爭之,不得。夫忠於平世易,忠於濁世難也。


又曰:魯有公孫綽者,告人曰:"我能治偏枯,今吾倍爲偏枯之藥,則可以起死人矣。"


又曰:用藥者,得良藥則活人,得惡藥則煞人。


《楚辭·九章》曰:九折臂而成醫兮,吾今而知其信然。


《神仙傳》曰:李少君與議郎董仲舒相親,見仲舒宿有固疾,體枯氣少,少君乃與其成藥二劑並方。用戊己之草,后土服黃,良獸沈肪,先義之根,百卉華釀,亥月上旬合煎銅鼎中,童男沭浴潔淨,調其湯火。合藥成,服如雞子三劑,齒落更生。服盡五劑,命不復傾。


又曰:鳳綱者,漁陽人也。常彩百藥華,以水漬封泥之,自正月始,盡五月末,埋之百日煎丸之。卒死者以此藥內口中,皆立生。綱服此藥,得數百歲不老。


又曰:士燮爲交州刺史,得毒病死,經三日。董奉時在南方,乃往,以三丸藥內死人口中,以寒水含之,令人舉死人頭搖道之。食頃,士燮開目動手足,半日能起坐,遂活。活後四日能語,雲:"死時奄然有數十馬卒收之,將載輅車上,去入大赤門,住以付獄。獄中人各一戶,戶才容一人。以燮內一戶中,以土從外封之,不復見外,恍惚聞人言:'太一遣使者來召士燮,急開出之。'聞人以鏵堀其居戶,良久引之,見外有馬赤蓋,三人共坐車上,一人持節,呼燮上車,將還,至門而活。"奉還廬山,了不田作。爲人治病亦不取錢,重病癒者,令種杏五株,輕者一株。數年之間,杏樹成林。縣令親故有女病,醫療不差,令謂奉曰:"若能治之,便以妻君。"奉使敕召鬼魅,有大白鼉長數尺,陸行詣病者門,奉使人斬之,女病即愈。遂以妻之。


又曰:封居達,年百餘歲,往來鄉里,視之年三十許人。常騎青牛行,聞有疾病死者,識與不識,遇便以藥治之,應手皆愈。不以姓字語人,能騎乘青牛,故號青牛道士。


《列仙傳》曰:負局先生者,吳郡人,莫知姓名,負石磨鏡,局循吳中磨鏡,輒問人得無有疾苦乎。有即出紫丸、赤丸與之服,服藥,病無不差。如此數年,後吳有大疫,先生家至戶到,與藥,活數萬許人。後上吳山絕崖,懸藥與人。欲去時,語人曰:"吾欲還蓬萊山,爲汝曹下神水。"崖頭一日有水,色白,從石間流下,服之疾愈。


《玉匱針經序》曰:呂博少以醫術知名,善診脈論疾,多所着述。吳赤烏二年爲太醫令。撰《玉匱針經》及注《八十一難經》,大行於代。


《千金序》曰:沙門支法存,嶺表人。性敦方藥。自永嘉南渡,士大夫不襲水土,多患腳弱,惟法存能拯濟之。


又曰:仰道人,嶺表僧也。雖以聰惠入道,長以醫術開懷。因晉朝南移,衣纓士族不襲水土,皆患腳軟之疾,染者無不斃踣。而此僧獨能療之,天下知名焉。


又曰:僧深,齊、宋間道人。善療腳弱氣之疾,撰錄法在存等諸家醫方三十餘卷,經用多效,時人號曰"深師方"焉。


襲慶《鬼遺方序》曰:劉涓子,不知何許人也。晉末於丹陽郊外照射,忽見一物,高二丈許,因射而中之,走如電激,聲若風雨,夜不敢追。明旦,率門人弟子鄰伍數十人,尋其縱跡。至山,見一小兒,問之何姓,小兒雲:"主人昨夜爲涓子所射,今欲取水以洗瘡。"因問小兒主人是誰,答曰:"是黃父鬼。"乃將小兒還來,至聞搗藥聲,遙見三人:一人臥,一人開書,一人搗藥。比及齊叫突而前,三人並走,遺一帙《癰疽方》並一臼藥。人有云癰者,塗之,隨手而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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