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家語》又名《孔氏家語》,或簡稱《家語》,是一部記錄孔子及孔門弟子思想言行的著作。今傳本《孔子家語》共十卷四十四篇,魏王肅注,書後附有王肅序和《後序》。《後序》實際上分爲兩部分,前半部分內容以孔安國語氣所寫,一般稱之爲《孔安國序》,後半部分內容爲安國以後人所寫,故稱之爲《後孔安國序》,其中收有孔安國的孫子孔衍關於《家語》的《奏言》。
子貢問於孔子曰:“昔者齊君問政於夫子,夫子曰:‘政在節財。’魯君問政於夫子,夫子曰:‘政在諭臣。’葉公問政於夫子,夫子曰:‘政在悅近而來遠。’三者之問一也,而夫子應之不同,然政在異端乎?”孔子曰:“各因其事也。齊君爲國,奢乎臺榭,淫於苑囿,五官伎樂不解於時,一旦而賜人以千乘之家者三,故曰:政在節財。魯君有臣三人,內比周以愚其君,外距諸侯之賓以蔽其明,故曰:政在諭臣。夫荊之地廣而都狹,民有離心,莫安其居,故曰:政在悅近而來遠。此三者所以爲政殊矣。《詩》雲:‘喪亂蔑資,曾不惠我師。’此傷奢侈不節以爲亂者也。又曰:‘匪其止共,惟王之卬。’此傷奸臣蔽主以爲亂者也。又曰:‘亂離瘼矣,奚其適歸。’此傷離散以爲亂者也。察此三者,政之所欲,豈同乎哉?”
孔子曰:“忠臣之諫君,有五義焉。一曰譎諫,二曰戇諫,三曰降諫,四曰直諫,五曰風諫。唯度主而行之,吾從其諷諫乎。”
子曰:“夫道不可不貴也。中行文子倍道失義以亡其國,而能禮賢以活其身;聖人轉禍爲福,此謂是與。”
楚王將遊荊臺,司馬子祺諫,王怒之。令尹子西賀於殿下,諫曰:“今荊臺之觀,不可失也。”王喜,拊子西之背曰:“與子共樂之矣。”子西步馬十里,引轡而止曰:“臣願言有道,王肯聽之乎?”王曰:“子其言之。”子西曰:“臣聞爲人臣而忠其君者,爵祿不足以賞也;諛其君者,刑罰不足以誅也。夫子祺者忠臣也,而臣者諛臣也,願主賞忠而誅諛焉。”王曰:“今我聽司馬之諫,是獨能禁我耳,若後世遊之可也?”子西曰:“禁後世易耳。大王萬歲之後,起山陵於荊臺之上,則子孫必不忍遊於父祖之墓以爲歡樂也。”王曰:“善。”乃還。孔子聞之,曰:“至哉!子西之諫也,入之於千里之上,抑之於百世之後者也。”
子貢問於孔子曰:“夫子之於子產、晏子,可爲至矣。敢問二大夫之所爲目,夫子之所以與之者。”孔子曰:“夫子產於民爲惠主,於學爲博物。晏子於君爲忠臣,於行爲恭敏。故吾皆以兄事之,而加愛敬。”
齊有一足之鳥,飛習於公朝,下止於殿前,舒翅而跳。齊侯大怪之,使使聘魯問孔子。孔子曰:“此鳥名曰商羊,水祥也。昔童兒有屈其一腳,振訊兩眉而跳且謠曰:‘天將大雨,商羊鼓儛。’今齊有之,其應至矣。急告民趨治溝渠,修堤防,將有大水爲災。”頃之,大霖雨,水溢泛諸國,傷害民人,唯齊有備不敗。景公曰:“聖人之言,信而有徵矣!”
孔子謂宓子賤曰:“子治單父,衆悅,子何施而得之也?”子語丘所以爲之者。對曰:“不齊之治也,父恤其,子其子,恤諸孤而哀喪紀。”孔子曰:“善,小節也,小民附矣,猶未足也。”曰:“不齊所父事者三人,所兄事者五人,所友事者十一人。”孔子曰:“父事三人,可謂教孝矣;兄事五人,可以教悌矣;友事十一人,可以舉善矣。中節也,中人附矣;猶未足也。”曰:“此地民有賢於不齊者五人,不齊事之而稟度焉,皆教不齊之道。”孔子嘆曰:“其大者乃於此乎有矣!昔堯、舜聽天下,務求賢以自輔。夫賢者、百福之宗也,神明之主也,惜乎不齊之所以治者小也。”
子貢爲信陽宰,將行,辭於孔子。孔子曰:“勤之慎之,奉天子之時,無奪無伐,無暴無盜。”子貢曰:“賜也,少而事君子,豈以盜爲累哉?”孔子曰:“汝未之詳也。夫以賢代賢,是謂之奪;以不肖代賢,是謂之伐;緩令急誅,是謂之暴;取善自與,是謂之盜。盜非竊財之謂也。吾聞之,知爲吏者,奉法以利民;不知爲吏者,枉法以侵民,此怨之所由也。治官莫若平,臨財莫如廉。廉、平之守,不可改也。匿人之善,斯謂蔽賢;揚人之惡,斯爲小人。內不相訓,而外相謗,非親睦也。言人之善,若己有之;言人之惡,若己受之;故君子無所不慎焉。”
子路治蒲三年。孔子過之,入其境,曰:“善哉由也!恭敬以信矣。”入其邑,曰:“善哉由也!忠信而寬矣。”至庭曰:“善哉由也!明察以斷矣。”子貢執轡而問曰:“夫子未見由之政,而三稱其善,其善可得聞乎?”孔子曰:“吾見其政矣。入其境,田疇盡易,草萊甚闢,溝洫深治,此其恭敬以信,故其民盡力也。入其邑,牆屋完固,樹木甚茂,此其忠信以寬,故其民不偷也。至其庭,庭甚清閒,諸下用命,此其言明察以斷,故其政不擾也。以此觀之,雖三稱其善,庸盡其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