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家語》又名《孔氏家語》,或簡稱《家語》,是一部記錄孔子及孔門弟子思想言行的著作。今傳本《孔子家語》共十卷四十四篇,魏王肅注,書後附有王肅序和《後序》。《後序》實際上分爲兩部分,前半部分內容以孔安國語氣所寫,一般稱之爲《孔安國序》,後半部分內容爲安國以後人所寫,故稱之爲《後孔安國序》,其中收有孔安國的孫子孔衍關於《家語》的《奏言》。
楚昭王聘孔子,孔子?拜禮焉,路出於陳蔡。陳蔡大夫相與謀曰:“孔子聖賢,其所刺譏皆中諸侯之病,若用於楚,則陳蔡危矣。”遂使徒兵距孔子。
孔子不得行,絕糧七日,外無所通,藜羹不充,從者皆病。孔子愈慷慨,講絃歌不衰,乃召子路而問焉,曰:“詩云:‘匪兕匪虎,率彼曠野。率修也言非兕虎而修曠野也’吾道非乎,奚爲至於此?”
子路慍,作色而對曰:“君子無所困。意者夫子未仁與?人之弗吾信也;言人不信,豈以未仁故也?意者夫子未智與?人之弗吾行也。言人不使通行而困窮者,豈以吾未智也?且由也。昔者聞諸夫子,爲善者天報之以福,爲不善者天報之以禍,今夫子積德懷義,行之久矣,奚居之窮也。”
子曰:“由未之識也,吾語汝,汝以仁者爲必信也,則伯夷叔齊,不餓死首陽;汝以智者爲必用也,則王子比干,不見剖心;汝以忠者爲必報也,則關龍逢不見刑;汝以諫者爲必聽也,則伍子胥不見殺。夫遇不遇者,時也,賢不肖者,才也。君子博學深謀而不遇時者,衆矣,何獨丘哉。且芝蘭生於深林,不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謂窮困而改節。爲之者人也,生死者,命也。是以晉重耳之有霸心,生於曹衛,越王勾踐之有霸心,生於會稽。言越王之有霸心乃生困於會稽之時也故居下而無憂者,則思不遠,處身而常逸者,則志不廣,庸知其終始乎?”庸用也汝何用知其終始或者晉文公越王之時也。
子路出,召子貢,告如子路。子貢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夫子,夫子盍少貶焉?”子曰:“賜,良農能稼,不必能穡,種之爲稼歛之爲穡良農能蓋種之未必能歛獲之也哉良工能巧,不能爲順,言良工能巧不能每順人意也君子能修其道,綱而紀之,不必其能容。今不修其道,而求其容,賜,爾志不廣矣,思不遠矣。”
子貢出,顏回入,問亦如之。顏回曰:“夫子之道至大,天下莫能容,雖然,夫子推而行之,世不我用,有國者之醜也,夫子何病焉?不容,然後見君子。”
孔子欣然嘆曰:“有是哉,顏氏之子,吾亦使爾多財,吾爲爾宰。”
子路問於孔子曰:“君子亦有憂乎?”子曰:“無也。君子之修行也,其未得之,則樂其意,既得之,又樂其治,是以有終身之樂,無一日之憂。小人則不然,其未得也,患弗得之,既得之,又恐失之,是以有終身之憂,無一日之樂也。”
曾子弊衣而耕於魯,魯君聞之而致邑焉,曾子固辭不受。或曰:“非子之求,君自致之,奚固辭也?”曾子曰:“吾聞受人施者常畏人,與人者常驕人,縱君有賜,不我驕也,吾豈能勿畏乎?”孔子聞之曰:“參之言足以全其節也。”
孔子厄於陳蔡,從者七日不食。子貢以所齎貨,竊犯圍而出,告糴於野人,得米一石焉,顏回仲由炊之於壤屋之下,有埃墨墮飯中,顏回取而食之,子貢自井望見之,不悅,以爲竊食也。入問孔子曰:“仁人廉士,窮改節乎?”孔子曰:“改節即何稱於仁義哉?”子貢曰:“若回也,其不改節乎?”子曰:“然。”子貢以所飯告孔子。子曰:“吾信回之爲仁久矣,雖汝有云,弗以疑也,其或者必有故乎。汝止,吾將問之。”召顏回曰:“疇昔予夢見先人,豈或啓佑我哉?子炊而進飯,吾將進焉。”對曰:“向有埃墨墮飯中,欲置之則不潔,欲棄之則可惜,回即食之,不可祭也。”孔子曰:“然乎,吾亦食之。”顏回出,孔子顧謂二三子曰:“吾之信回也,非待今日也。”二三子由此乃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