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人李漁所撰寫的《閒情偶寄》,是養生學的經典著作。它共包括《詞曲部》《演習部》《聲容部》《居室部》《器玩部》《飲饌部》《種植部》、《頤養部》等八個部分,論述了戲曲、歌舞、服飾、修容、園林、建築、花卉、器玩、頤養、飲食等藝術和生活中的各種現象,並闡發了自己的主張,內容極爲豐富。其中,《頤養部》總論養生,是一篇重要的養生文獻。
器玩未得,則講購求;及其既得,則講位置。位置器玩與位置人才同一理也。設官授職者,期於人地相宜;安器置物者,務在縱橫得當。設以刻刻需用者,而置之高閣,時時防壞者,而列於案頭,是猶理繁治劇之材,處清靜無爲之地,黼黻皇猷之品,作驅馳孔道之官。有才不善用,與空國無人等也。他如方圓曲直,齊整參差,皆有就地立局之方,因時制宜之法。能於此等處展其才略,使人入其戶、登其堂,見物物皆非苟設,事事具有深情,非特泉石勳猷,於此足徵全豹,即論廟堂經濟,亦可微見一斑。未聞有顛倒其家,而能整齊其國者也。
○忌排偶
“臚列古玩,切忌排偶。”此陳說也。予生平恥拾唾餘,何必更蹈其轍。但排偶之中,亦有分別。有似排非排,非偶是偶;又有排偶其名,而不排偶其實者。皆當疏明其說,以備講求。如天生一日,復生一月,似乎排矣,然二曜出不同時,且有極明微明之別,是同中有異,不得竟以排比目之矣。所忌乎排偶者,謂其有意使然,如左置一物,右無一物以配之,必求一色相俱同者與之相併,是則非偶而是偶,所當急忌者矣。若夫天生一對,地生一雙,如雌雄二劍,鴛鴦二壺,本來原在一處者,而我必欲分之,以避排偶之跡,則亦矯揉執滯,大失物理人情之正矣。即避排偶之跡,亦不必強使分開,或比肩其形,或連環其勢,使二物合成一物,即排偶其名,而不排偶其實矣。大約擺列之法,忌作八字形,二物並列,不分前後、不爽分寸者是也;忌作四方形,每角一物,勢如小菜碟者是也;忌作梅花體,中置一大物,周遭以小物是也;餘可類推。當行之法,則有時變化,就地權宜,視形體爲縱橫曲直,非可預設規模者也。如必欲強拈一二,若三物相俱,宜作品字格,或一前二後,或一後二前,或左一右二,或右一左二,皆謂錯綜;若以三者並列,則犯排矣。四物相共,宜作心字及火字格,擇一或高或長者爲主,餘前後左右列之,但宜疏密斷連,不得均勻配合,是謂參差;若左右各二,不使單行,則犯偶矣。此其大略也,若夫潤澤之,則在雅人君子。
○貴活變
幽齋陳設,妙在日異月新。若使古董生根,終年匏繫一處,則因物多腐象,遂使人少生機,非善用古玩者也。居家所需之物,惟房舍不可動移,此外皆當活變。何也?眼界關乎心境,人慾活潑其心,先宜活潑其眼。即房舍不可動移,亦有起死回生之法。譬如造屋數進,取其高卑廣隘之尺寸不甚相懸者,授意匠工,凡作窗櫺門扇,皆同其寬窄而異其體裁,以便交相更替。同一房也,以彼處門窗挪入此處,便覺耳目一新,有如房舍皆遷者;再入彼屋,又換一番境界,是不特遷其一,且遷其二矣。房舍猶然,況器物乎?或卑者使高,或遠者使近,或一物別之既久,而使一旦相親,或數物混處多時,而使忽然隔絕,是無情之物變爲有情,若有悲觀離合於其間者。但須左之右之,無不宜之,則造物在手,而臻化境矣。人謂朝東夕西,往來僕僕,何許子之不憚煩乎?予曰:陶士行之運甓,視此猶煩,未有笑其多事多;況古玩之可親,猶勝於甓,樂此者不覺其疲,但不可爲飽食終日無所用心者道。
古玩中香爐一物,其體極靜,其用又妙在極動,是當一日數遷其位,片刻不容膠柱者也。人問其故,予以風帆喻之。舟行所掛之帆,視風之斜正爲斜正,風從左而帆向右,則舟不進而且退矣。位置香爐之法亦然。當由風力起見,如一室之中有南北二牖,風從南來,則宜位置於正南,風從北入,則宜位置於正北;若風從東南或從西北,則又當位置稍偏,總以不離乎風者近是。若反風所向,則風去香隨,而我不沾其味矣。又須啓風來路,塞風去路,如風從南來而洞開北牖,風從北至而大辟南軒,皆以風爲過客,而香亦傳舍視我矣。須知器玩之中,物物皆可使靜,獨香爐一物,勢有不能。“愛之能勿勞乎?”待人之法也,吾於香爐亦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