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

《續資治通鑑》二百二十卷,清畢沅撰。此書付刻未及半,畢沅生前僅初刻一○三卷,畢家因貪污遭籍沒而止,書稿散佚,桐鄉馮集梧買得全稿補刻成二百二十卷。《續資治通鑑》跟《資治通鑑》有不少出入,續通鑑大量引用舊史原文,敘事詳而不蕪;僅有取捨剪裁,而無類似溫公的改寫熔鍊,亦無“畢沅曰”等各家史論。《續資治通鑑》作者雖掛名畢沅,然名家錢大昕、邵晉涵、章學誠、洪亮吉、黃仲則等均參預其事,此書實成於衆人之手。梁啓超對該書評價極高,認爲“有畢《鑑》則各家續《鑑》皆可廢也”。

宋紀二十二

起上章困敦四月,盡重光赤奮若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讓德文明武定章聖元孝皇帝鹹平三年(遼統和十八年)


夏,四月,以梁鼎制置陝西青白鹽事。初,解州池鹽通商販易,鼎請官自鬻,朝廷是其議,故用之。鼎至解池,禁止商販,官運赴鄜、延、環、慶等州,公私大擾。


知雄州何承矩上言曰:“臣聞兵家有三陣:日月風雲,天陣也;山陵水泉,地陣也;兵車士卒,人陣也。今用地陣而設險,以水泉而作固,建設陂塘,亙連滄海,縱有邊騎,何懼奔衝!昨者契丹入邊,高陽一路,東負海,西抵順安,士庶安居,即屯田之利也。今順安至西山,地雖數軍,路才百里,縱有丘陵岡阜,亦多川瀆泉源。儻因而廣之,製爲塘埭,則可戢敵騎、息邊患矣。


“今緣邊守將,多非其才,伏望遴擇疆吏,出牧邊民,厚之以俸祿,使悅其心,借之以威權,使嚴其令。然後深溝高壘,秣馬厲兵,爲戰守之備;修仁立德,佈政行惠,廣安輯之道;訓士卒,開田疇,勸農耕,蓄芻粟,以備凶年;完長戟,修勁弩,謹烽燧,繕堡戍,以防外患。來則御之,去則備之。如此,則邊地安堵矣。


“且邊鄙之人,多負壯勇,識外蕃之情僞,知山川之形勢,望於邊郡置營召募,不須等其人才,止求少壯武力,令及萬人,俟契丹有警,任知勇將統而用之,乃中國之長策也。”


庚戌,太子太保呂端卒,贈司空,諡正惠。端有器量,雖屢經濱退,未嘗以得喪介懷,平居不蓄資產。及爲相,持重識大體,以清淨簡易爲務。太宗時,欲相端,左右或曰:“端爲人糊塗。”太宗曰:“端小事糊塗,大事不糊塗。”遂決意相之。趙普在中書,端時爲參政,普嘗謂人曰:“吾觀呂公奏事,得嘉賞未嘗喜,遇抑挫未償俱,真臺輔器也!”端兩使絕域,其國嘆重之,後有使往者,每問端爲宰相否,其名顯如此。


乙卯,改葬元德皇太后。


丙辰,王均自昇仙橋分路來襲官軍,雷有終率軍逆擊,大敗之,殺千餘人,均單騎還城。


初,供備庫副使李允則知潭州,將行,帝召謂曰:“朕在南衙,畢士安道卿家世,今以湖南屬卿。”


允則始至,州大火,民無居舍,多凍死。允則亟取官竹假民爲屋,及春而償,民無流徙,官用亦不乏。馬氏暴斂州人,歲出絹,謂之地稅;及潘美定湖南,計屋每間輸絹三尺,謂之屋稅;營田戶給牛,歲輸米四斛,牛死猶輸,謂之枯骨稅;民輸茶,初以九斤爲一大斤,後益至三十五斤。允則請除之,稅茶則以十三斤半爲定製。又,山田可以蒔禾而民惰不耕,乃下令,月給馬芻,皆輸本色,由是山田悉墾。會歲飢,欲發官廩,先賑而後奏,轉運使以爲不可,允則曰:“須報必逾月,則飢者無及矣!”不聽。明年,又飢,復欲先賑,轉運使固執不可,允則請以家資爲質,乃得發廩賤糶。因募饑民堪徵役者隸軍籍,得萬人。轉運使請發所募兵御邵州蠻,允則曰:“今蠻不擾,無名益戍,是長邊患也。且兵皆新募,飢瘠未任出戍。”遂奏罷之。


至是民列允則治狀,詣安撫使者請留,使者以聞;詔書嘉獎。及召還,連對三日,帝曰:“畢士安不謬知人矣!”


壬戌,賜應制舉人林陶同進士出身。陶就試學士院,不及格,帝方欲求俊茂,特獎之。


壬申,知益州牛冕,削籍流儋州;西川轉運使張適,削籍授連州參軍。初,張詠自蜀還,聞冕代己,曰:“冕非撫衆才。”既而果然。


五月,丁丑朔,詔:天下死罪減一等,流以下釋之。益州軍民爲王均脅從者,如能歸順,並釋之。”


先是宰相張齊賢上言:“今之所患,錢貨未多。望擇使臣往,逐處相度添價,及招誘人戶淘採鉛錫,仍按行銅山易得薪炭處,置監鑄錢,如此,二年間可得百五十萬貫。”即遣虞部員外郎馮亮、內供奉官白承睿往幹其事。庚辰,亮等言:“饒、池、江、建州歲鑄錢百三十五萬貫,銅鉛皆有餘羨。”乃以亮爲江南轉運副使兼提點江南、福建路鑄錢事,承睿同提點。


六月,戶部判官、右司諫孫何,出爲京東轉運副使。


可上疏曰:“國家共治之任,牧守爲本;親民之官,令長爲急。前代刺史入爲三公,郎官出宰百里,其遴選可知也。今則兼隋、唐取士之法,參周、漢考績之制;然而資廕登朝,居千騎之長,胥徙祗役,分百里之封,目不知書,心惟黷貨。望令審官院、吏部銓,凡京朝官藉廕入仕者,非灼然績狀,勿與知州、州縣官。流外出身者,非有履行殊常,不擬縣令。庶爲流品,用勸士民。又,三司掌錢刀,籠天下貨財,古之李悝、耿壽昌、劉晏、第五琦之流,雖名聚斂之臣,頗負經通之略,皆民不加賦,兵有羨糧。厥後三建使額,分其利權,胥吏千餘,官僚兼倍,各爲刑獄,迭下符移,行之於外,滋章頗甚。臣權蒞計局,嘗與丁謂、硃臺符共酌,三部文移之類,可以減半。望擇近臣識治體幹敏者,與三部衆官減省。又,法官之任,人命所懸,今吏部擬授之際,但問資歷相當,精律令者或令捕盜,懵章程者或使詳刑,動致紛拏,即議停替,小則民黎負屈,大則旱延災。慾望自今司理、司法,並擇明法出身者授之,不足,即於見任司戶、簿、尉內選充,又不足,則選嫺書判、練格法者考滿無私過,越資擬授。庶臻治古之化,用開太平之基。”未幾,徙兩浙轉運使。何性卞急,不容物,爲使者,專任峻刻,所至州郡,刺察苛細,胥吏日有捶楚,官屬多罹譴罰,人不稱賢。


秋,七月,丙申,江南轉運使任中正言:“淮詔,以饒州置場,買納浮樑、婺源、祁門縣茶,不便於民,令臣與三班借職胡澄審行計度。今臣等親到饒、歙二州茶倉,詢問逐處民俗,皆言溪灘險惡,轉輸艱阻,願各復往日倉廒,就便輸納。及浮樑縣民李思堯等各願自備材木,起創倉廒。”從之,仍降詔曰:“山澤之徵,所宜公共,苟便於民,豈圖羨贏!而言事之臣,不明大體,務爲改革,罔恤蒸黔。特命使車,往詢疾苦,用循舊制,式遂輿情。已令制置茶鹽、江南轉運使並依任中正所奏。”


八月,乙卯,以濟州賊魏捷補龍猛軍隊長。捷趫勇過人,衆目爲“撼動山”。至是詣登聞院,自陳爲惡黨所脅制,願首罪效力。帝召見,賜錦袍、銀帶而錄之。


王均自昇仙橋之敗,撤橋塞門。雷有終等率官軍直抵城下,造梯衝洞車攻具,遣諸將分路攻城。賊盡驅兇黨以拒官軍,趙延順中流矢死。然每攻城則雨甚,城滑不能上。官軍爲洞屋以攻城,賊鑿地道出掩之,多溺壕中死,軍勢小衄。賊大宴其黨,歌吹之聲達於城外。時方暑溼,攻城者多被疾,有終市藥它州,自合以療之。


詔復遣入內副都知秦翰爲兩路捉賊招安使。翰既至,與有終協議,於城北魚橋別築土山,是月,克城北羊馬城。遂設雁翅勢敵棚覆洞車以進逼其城,賊亦對設敵棚,號“喜相逢樓”。九月,戊寅,官軍焚其敵樓,賊氣始奪,乃築月城自固。


庚寅,始置羣牧司,令樞密直學士陳堯叟爲制置使。馬政舊皆騏驥兩院監官專之,至是,內外廄牧之事,自騏驥院而下,悉聽命於羣牧司。


王均多爲藥矢射官軍,中者必死。雷有終募敢死士穴城,間道蒙氈秉燧而入,悉焚其守具。甲午,令東西南寨鼓譟攻城,有終與石普分主二洞屋以進。普乃穴城爲暗門,門成,賊攢戟擁路,衆未敢進,有二卒出請行,許以厚賞,乃麾戈直衝之,賊鋒稍卻,遂克其城。有終登城樓下瞰,賊猶以餘衆寨於天長觀前,密設包架於文翁坊。高繼勳白轉運使馬亮,願得稭稈油凡,合衆執長戟臣斧,秉炬以進,悉焚之。楊懷忠又焚其天長觀前寨,追至大安門,覆敗之,前後殺賊三千餘人。是夕,均突圍而遁,有終疑有伏,遣人於街郭縱火。詰朝,與秦翰登門樓,牙吏有受官職者,捕得,立樓下,乃積薪於旁,厝火其上,盡索受僞署者,命左右捽投火中,自辰至晡,焚數百人,頗爲冤酷。李繼昌嚴戒部下,無擾民者,獲婦女童幼,置空寺中,分兵守衛,事平,遣還其家。


是秋,遼主獵於諸山。北院樞密使韓德讓舉南院侍郎蕭和綽爲中丞,和綽起家刀筆吏,無完行,不爲時議所許,惟德讓稱其謹恪。遼主以德讓所薦,遂見擢用。


冬,十月,王均自成都趨富順監,所過脅軍民斷橋塞路,焚倉庫而去。雷有終先命楊懷忠領虎翼軍追之,後二日,石普繼往,以全軍爲後援。均黨至富順監,將結筏渡江,趨戎、瀘蠻境。懷忠距富順六七裏,於楊家市少憩,賊衆在後者邀戰,懷忠遣親信五騎登高原覘賊。懷忠語左右曰:“縱賊渡江,後悔無及。石侯將至,當以奇兵取之。”乃臨江列陣擊之,賊衆散走。有拏舟將渡江而遁者,懷忠合強弩射之,溺者數艘。懷忠張旗鳴鼓入城,均方在監署,其黨多醉,均窮蹙,縊死,虎翼軍校魯斌斬其首以詣懷忠。又獲僭僞法物旌旗甲馬甚衆,擒其黨六千餘人,逆徙殲焉。懷忠旋軍,出北門,石普始至,奪均首,馳歸成都,嫋於北市。辛亥,有終遣官馳奏益州平,賜錦袍、銀帶、器帛。


命翰林學士承旨宋白等修《續通典》。


乙丑,詔赦川峽路死罪,以雷有終爲保信留後,秦翰等九人並遷秩。是役也,楊懷忠之功居最,爲石普所掩,帝廉得其狀,擢懷忠崇儀使、領恩州刺史。它日,帝謂宰相曰:“雷有終頃居三司,自謂公幹廉潔;昨兩川盜起,因命剪除,頗聞有終乘其擾攘,貪黜財貨。如是,則王澤安得下流,遠俗何由丕變!言行相戾,乃如是邪?”


丙寅,以翰林學士王欽若、知制誥梁顥分爲川、峽安撫使。


延州言破大盧、小盧等十族,獲人畜二十萬。


十一月,甲戌朔,遼授李繼遷子德明爲朔方節度使。


壬午,令常參官轉對如故事。


門下侍郎兼兵部尚書、平章事張齊賢,與李沆並相,情好不協。辛卯,日南至,羣臣朝會,齊賢被酒,寇弁欹側,幾顛仆殿上。御史中丞劾齊賢失儀,齊賢自陳,因感寒,飲酒御之,遂至醉,頓首謝罪。帝曰:“卿爲大臣,何以率下?朝廷有憲典,朕不敢私。”甲午,齊賢罷守本官。


十二月,壬子,詔有司別錄轉對章疏一本留中。


庚申,罷京畿均田稅。


丙寅,開封府奏獄空,詔嘉之。


兵部郎中、知兗州韓授上言:“邇者亢旱傷稼,天其或者以陛下春秋鼎盛,兆民樂業,萬一聖心忽生驕佚,故暫加災眚,用儆睿聰。昔魏鄭公對唐太宗曰:‘貞觀之初,聞善若驚;五六年間,猶悅以從諫;自茲厥後,漸惡直言。’此譏其漸怠於政也。臣伏睹先帝享國久長,未嘗一日曠於萬幾。願陛下守太祖之丕圖,遵太宗之遺訓,兢兢業業,無怠無荒。臣又聞治國在遠佞人,今朝廷無邪佞之徒,然事生隱微,宜防未兆,勿使小人乘間而進。居安念危,在治防亂,天下幸甚!”疏奏,召援歸闕,授史館修撰。


初,濮州有盜夜入城,略知州王守信、監軍王昭度。知黃州王禹偁聞之,以爲國家武備不修,故盜賊竊發近輔,因奏疏曰:“《易》曰:‘王公設險以守其國,’又曰:‘重門擊柝,以待暴客,’《傳》曰:‘預備不虞,古之善教也。’自五季亂離,各據城壘,繕治兵甲,豆分瓜剖,七十餘年。太祖、太宗削平僭僞,當時議者,乃令江、淮諸郡毀城隍,收兵甲,撤武備者三十餘年。書生領州,大郡給二十人,小郡減五人,以充常從。號曰長吏,實同旅人;名爲郡城,蕩若平地。雖則尊京師而抑郡縣,爲強幹弱枝之術,亦匪得其中道也。救弊之道,在乎從宜。漢高懲暴秦郡縣之失,封建其子弟,乃七國勢強,文、景乃行削奪。唐德宗乘安、史厭兵,遂有貞元姑息之政;憲宗睹齊、蔡巨猾,遂有元和討賊之議。蓋見幾而作,爲社稷遠圖,疾若轉規,不可膠柱。今江、淮諸郡,大患有三:城池墮圮,一也;甲仗不完,二也;兵不服習,三也。濮賊之興,慢防可見。望陛下特行神斷,參之廟算,如且因而修治,不欲張皇,凡江、浙、荊湖、淮南、福建等郡,約民戶衆寡,城池大小,並許置本城守捉軍士三五百人,勿令差出,止於城中閱習弓劍。然後漸葺城壘,繕完甲冑,郡國張禦侮之備,長吏免剽略之虞。”疏奏,帝嘉納之。


河北、河東強壯,自五代時瀛、霸諸州已有之。是歲,始詔:“河北民家二丁、三丁籍一,四丁、五丁籍二,六丁、七丁籍三,八丁以上籍四,爲強壯。五百人爲指揮,置指揮使。百人爲都,置正副都頭二人,節級四人。所在置籍,擇善射者第補校長,聽自置馬,勝甲者蠲其戶。”後尋募其勇敢,團結附大軍,爲柵,官給鎧甲。


遼以四軍都指揮使蕭柳爲北女真詳袞,政濟寬猛,部民畏愛。後遷東路統軍使,秩滿,百姓願留復任,從之。


是歲遼放進士南承保等三人。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讓德文明武定章聖元孝皇帝鹹平四年(遼統和十九年)


春,正月,中外官上封事者甚衆。詔樞密直學士馮拯、陳堯叟詳定利害以聞。


庚寅,知河南府、武勝節度使李至卒,贈侍中。至好賢樂善,爲學精力;然剛嚴簡貴,人士罕登其門。


召西川轉運使、兵部員外郎馬亮入朝,問以蜀事。初,雷有終既平賊,誅殺不已,亮多所全活。城中米鬥千錢,亮出廩米,裁其價,人賴以濟。乃至京師,會械送爲賊所詿誤者八十九人,知樞密院事周瑩欲盡誅之,亮言:“愚民脅從者衆,此特百之一二,餘皆竄伏山林。若不貸此,則反側之人,聞風疑懼,一唱再起,是滅一均,生一均也。”帝悟,悉宥之。二月,加直史館,復遣還部。時諸州鹽井歲久泉涸,而官督所負課系捕者,州數百人,亮盡釋之而廢其井,又除屬郡舊逋官物二百餘萬。


宰相李沆等以旱,表求罷,不許。戊午,雨。自去冬旱,帝每御蔬菜,憂問切至。是日,方臨軒決事,雨沾衣,左右進蓋,卻而不御。


壬戌,樞密直學士馮拯、陳堯叟上言:“請令羣臣子弟奏補京官或出身者,並試讀一經,寫家狀,以精熟爲合格。”從之。


祕書丞、知金州臨川陳彭年上疏言五事:一日置諫官,二曰擇法吏,三曰簡格令,四曰省官員,五曰行公舉。疏奏,並從之。帝因謂輔臣曰:“自今諫官宜精擇其人。”


甲子,三司都催欠司引對逋負官物人,帝親辨問,凡七日。釋二千六百餘人。蠲所逋負物二百六十餘萬;已經督納而非理者,以內庫錢還之,身歿者給其家。


丙寅,詔:“學士,兩省、御史臺五品,尚書省諸司四品以上,於內外京朝、幕職、州縣官及草澤中,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各一人,不得以見任轉運使及館閣職事人應詔。”


三月,辛巳,分川、峽爲益、利、梓、夔州四路。


兵部尚書張齊賢上言:“終南山處士种放,守道遺榮,棲遲衡泌,願備賢良方正之舉。”詔賜裝錢五萬,令京兆府遣官詣山備禮發遣,放辭不至。


先是三院御史多出外任,風憲之職用它官兼領,乃詔本司長吏自薦其屬,俾正名而舉職。壬午,以太常博士張巽爲監察御史,從新制也。


己丑,宴射後苑,帝言及大射、投壺、鄉飲酒之禮,因命直館各賦《射宮詩》。凡節序賜宴,則宗室、禁軍大校、牧伯、諸司皆令習射。


庚寅,以左僕射呂蒙正、兵部侍郎、參知政事向敏中並守本官、同平章事。國初至是三入相者,惟趙普及蒙正焉。


初,《乾元歷》氣朔漸差,詔判司天監京兆史序等編新曆。於是歷成來上,賜名《儀天》,頒行之。


辛卯,參知政事王化基罷爲工部尚書。化基任中書,不以廕補諸子官,然能訓導,皆有所立。


以同知樞密院事王旦爲工部侍郎、參知政事,樞密直學士馮拯、陳堯叟併爲給事中,同知樞密院事,禮部郎中薛映、兵部員外郎梁鼎、左司諫楊億並知制誥。帝初欲用著作佐郎、直集賢院梅詢,命中書召試映、鼎及詢等。宰相李沆素不喜詢,言於帝曰:“梅詢險薄,不可用;楊億有盛名。”帝驚喜曰:“幾忘此人!”又以億望實素著,但召映、鼎就試,翼日,與億並命。


以國子監經籍賜潭州嶽麓書院,從知州李允則請也。


壬辰,遼皇后蕭氏,以罪降爲貴妃。


遼賜大丞相韓德讓名德昌。德昌自拜大丞相,進王齊,總二樞府事,寵任益隆。


先是有圖魯卜者,從伐宋,嘗以言觸德昌,德昌怒,詰之,圖魯卜詞無所撓,德昌笑而釋之。至是德昌薦圖魯卜材可任統軍使,太后曰:“彼嘗不遜於卿,何善而薦?”德昌曰:“於臣猶不屈,況於其餘!若任使之,必能鎮撫諸籓。”太后從之。


夏,四月,丁未,以吏部員外郎陳省華爲鴻臚少卿。時省華子堯叟擢任樞密,故特優寵之。


壬子,詔:“京朝官及吏部選人,親老無兼侍者,特與近任。”


回鶻來貢,請助討李繼遷。


審官院初引對京官於崇政殿,遷秩有差。京朝官磨勘引對自此始。


乙未,翰林學士王欽若使西川還,對於崇政殿;即日,以欽若爲左諫議大夫,參知政事。


辛未,帝御崇政殿試製舉人,得祕書丞查道、進士陳越入第四等,定國軍節度推官王曙人次等,以道爲左正言、直史館,越將作監丞,曙著作佐郎。曙,河南人。


五月,庚辰,翰林學士、吏部郎中、知制誥硃昂罷爲工部侍郎,致仕。昂有清節,淡於榮利,初爲洗馬,十五年不遷,不以屑意,及在內署,非公事不至兩府。帝知其素守,故每加褒進。昂累章告病,帝不得已從之,謂輔臣曰:“昂侍朕左右,未嘗以私事幹朕,今其歸老,可給全俸。”詔本府歲時省問,如有奏章,許附驛以聞。又命其子正辭知公安縣,使得就養。舊制,致仕官止謝殿門下。於是帝特延見,命坐,勞問久之,令候秋涼上道,復遣中使錫宴於玉津園,兩制、三館儒臣皆預,仍詔賦詩餞行。


丙戌,遼冊蕭氏爲齊天皇后。後即太后弟平州節度使輝依之女,韓德昌之甥也,年十二選入掖庭,美而才,至是冊爲後,事太后甚謹,太后亦以德昌故深愛之。後嘗以草莛爲殿式,密付有司,令造清風、天祥、八方三殿,既成,益寵異。所乘車置龍首、鴟尾,飾以黃金,又造九龍輅、諸子車,以白金爲浮圖,各有巧思,夏秋從行山谷間,花木如繡,車服相錯,人望之以爲神仙。


六月,汰冗吏,諸路計省十九萬五千八百二人。


丁巳,詔“東川民田先爲江水所害者,除其租。”


遼以所俘將康昭裔爲昭順軍節度使。


初,黃州境二虎鬥,其一死,食之殆半;羣雞夜鳴,經月不止;仲冬,雷震暴作。知州王禹偁手疏言之,引《洪範》陳戒,且自劾。帝亟命中使乘驛勞問,醮禳之。又詢於日官,言守土者當其咎。帝惜禹偁才名,即命徙知蘄州;至未逾月,卒。戊午,訃聞,帝嗟悼,厚賻其家,賜一子出身。禹偁詞學敏贍,爲後進宗師,直躬行道,遇事敢言。雖履危困,封奏無輟,嘗雲:“吾若生元和時,從事於李絳、崔羣間,斯無愧矣。”然性剛直,不能容物,太宗嘗命宰相切戒之。其爲文亦多涉規諷,以是不容於時。


初,田錫知泰州,幾三年不得代。錫上章自陳,即詔歸闕。屢召對言事,嘗奏曰:“舊有《御覽》,但記分門事類,臣願鈔略四部,別爲《御覽》三百六十卷,萬幾之暇,日覽一卷。又採經史要切之言爲《御屏風》十卷,置扆座之側,則治亂興亡之事常在目矣。”帝善其言,詔史館以羣書借之,仍免其集賢校讎之職。至是先上《御覽》三十卷,《御屏風》五卷;手詔褒答之。


丁卯,詔:“州縣學校及聚徒講誦之所,並賜《九經》。”


戊申,出陣圖示宰相,命督將練士以備北邊。


秋,七月,庚午朔,以河朔餽運勞民,詔轉運使減徭役存恤。


己卯,邊臣言契丹謀入邊,以山南東道節度使王顯爲鎮、定、高陽關三路都部署,天平節度使王超爲副都部署。


丙戌,遼以東京統軍使耶律諾袞爲南府宰相。


八月,帝以邊臣玩寇,朔方餉道愈難,辛丑,命兵部尚書張齊賢爲涇、原等州、保安等軍安撫經略使,知制誥梁顥副之,即日馳騎而往。


己酉,復親試製舉人,得成安縣主簿丁遜、舒州團練推官孫僅入第四等,併爲光祿寺丞、直集賢院;祕書丞何亮、懷州防禦推官孫暨入第四次等,以亮爲太常博士,暨爲光祿寺丞。


初,太常寺丞陳堯佐爲開封府推官,坐言事切直,貶潮州通判。潮去京七千裏,民俗陋鄙,堯佐至州,修孔子廟,作韓愈祠堂,率其民之秀者使就學。鱷魚復出害人,堯佐捕得,更爲文,鳴鼓於市而戮之,潮人以比韓愈。三歲,召還,命直吏館。堯佐,堯叟弟也。


甲子,職方員外郎丹陽吳淑上言:“諸路所納閏年圖,當在職方收掌,近者並納儀鸞司。伏以天下山川險要,皆王室之祕奧,國家之急務,故《周禮》職方氏掌天下圖籍,又詔士訓以夾王車。漢祖入關中,蕭何獨取秦圖籍,由是周知險要。豈有忽而不顧哉!請令以今閏所納圖並上職方。又,州郡地裏,犬牙相入,曏者獨畫一州地形,則不可以傅合他郡。望令諸路轉運使每十年各畫本路圖上職方,使知天下山川險要。”從之。


帝以巴、蜀地遠,時有寇盜,丁卯,命戶部員外郎南豐曾致堯等分往川、峽諸州提舉軍器,察官吏能否。


戊辰,社,宴宰相於中書。


九月,知封駁司陳恕請鑄本司印,詔:“如有封駁事,取門下省印用之。”因遂改知封駁司爲兼門下封駁事。


丙戌,翰林學士承旨宋白等上新修《續通典》二百卷,詔付祕閣。


先是詔國子監祭酒邢昺等校定《周禮》、《儀禮》、《公羊》、《穀梁傳》《正義》;丁亥,昺等上其書,凡一百六十五卷。命模印頒行,賜宴國子監。於是《九經疏義》悉具。


庚寅,詔陝西民家出一丁,號保毅軍,凡得六萬七千八百九十五人;其緣邊軍士先選中者並升爲禁軍,號保捷軍。


李繼遷陷清遠軍。


辛卯,遼主如南京。冬,十月,己亥朔,南伐;壬寅,次鹽溝。徙封皇弟吳王隆祐爲楚王,留守京師。丁未,命皇弟梁王隆慶統先鋒軍以進。


帝語近臣曰:“近者慶州地再震,昨司天奏熒惑犯輿鬼,秦分野當有災,宜戒邊將以靜。且上天垂象示戒,可不恐懼修省!”知樞密院王繼英曰:“妖不勝德。”帝曰:“朕何德可恃!”同知樞密院陳堯叟曰:“陛下克己愛民,河防十餘溢而不決,歲復大稔,此聖德格天所致也。”帝曰:“天下欲困生靈耳,豈朕德能感之?自此益須防戒。”


己酉,張齊賢上言:“請募江、淮、荊湖丁壯八萬以益戍兵,廣邊備。”帝曰:此不唯動搖人心,抑又使南方之人遠戍西鄙,亦非便也。”遂寢其奏。


庚戌,帝以陝西二十三州圖示輔臣,歷指山川險易、蕃部居處。又指秦州曰:“此州在隴山之外,號爲富庶,且與羌戎接畛,昨已命張雍出守,冀其綏撫有方也。”次復指殿北壁《靈州圖》曰:“此馮業所畫,頗爲周悉,山川形勢如此,安得知勇之爲朕守之乎?”又指南壁甘、伊、涼等府圖及東壁幽州已北契丹圖曰:“契丹所據地,南北千五百里,東西九百里,封域非廣也,而燕薊淪陷,深可惜耳!”


甲寅,北面前陣鈐轄張斌,與遼師遇於長城口。時積雨,遼人弓用皮弦皆緩溼,斌擊敗之,漸近界首,遼伏騎大起,而三路統帥未及進,前陣兵少,爲遼師所乘,退保威虜軍。


詔高陽三路兵增騎二萬爲前鋒,又命將五人各領騎三千陳於先鋒之前,別命莫州都部署桑贊領萬人居莫州、順安軍,爲奇兵,以備邀擊,北平寨部署荊領嗣萬人以斷西山之路。


詔:“購館閣逸書,每卷給千錢;及三百卷者,當量材錄用。”


丙寅,遼主以泥淖,命班師。


十一月,丙子,王顯奏前軍與契丹戰,大破之,戮二萬餘人,獲其統軍鐵林。


職方員外郎吳淑,上疏請復古車戰之法,累數千言,帝稱其博贍。


丁亥,御崇和殿,閱張去華所著《元元論》及《授田圖》,謂近臣曰:“經國之道,必以養民務穡爲先。朕常冀邊鄙稍寧,兵革粗足,則可以力行其事,使吾民富庶也。”


先是邊臣議城綏州,大屯兵積穀以遏党項,朝臣互執利害,久未決。十二月,中書、樞密會議,向敏中、周瑩、王繼英、馮拯、陳堯叟皆曰修之便。帝以境士遐邈,不可遙度,乃命比部員外郎洪湛、閤門祗候程順等同往按視。


時靈州孤危,丁卯,詔羣議棄守之宜。知制誥楊億即日奏疏,請棄靈州,退保環、慶。帝訪於左右,鹹以爲靈武乃必爭之地,苟失之,則緣邊諸州亦不可保;帝頗然之。宰相李沆奏曰:“若繼遷不死,靈州必非朝廷所有。莫若發單車之使,召州將部分戍卒居民,委其空壘而歸,如此,則關右之民息肩矣。”


閏月,洪湛等使還,言城綏州,其利七而害有二。丙戌,詔築綏州城。


戊寅,李繼遷蕃族訛遇等歸順。


己卯,以兵部尚書張齊賢爲右僕射。


壬午,靈州言河外砦主李瓊等以城降西夏,帝念其力屈就擒,特釋其親屬。


甲午,以王超爲西面行營都部署,環慶路部署張凝副之,秦翰爲鈐轄,領步騎六萬援靈州。


是月,以西涼府六穀首領巴勒結爲靈州西面都巡檢使。會西涼使至,言六穀分左右廂,左廂副使折逋游龍鉢實參巴勒結軍事,宜授以官,乃以游龍鉢領宥州刺史。


遼大丞相韓德昌,以南京、平州歲不登,奏免百姓農器錢,又請平州郡商賈價。是年,詔減關市稅,復免南京、平州租稅,從德昌之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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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資治通鑑 宋紀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