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

《續資治通鑑》二百二十卷,清畢沅撰。此書付刻未及半,畢沅生前僅初刻一○三卷,畢家因貪污遭籍沒而止,書稿散佚,桐鄉馮集梧買得全稿補刻成二百二十卷。《續資治通鑑》跟《資治通鑑》有不少出入,續通鑑大量引用舊史原文,敘事詳而不蕪;僅有取捨剪裁,而無類似溫公的改寫熔鍊,亦無“畢沅曰”等各家史論。《續資治通鑑》作者雖掛名畢沅,然名家錢大昕、邵晉涵、章學誠、洪亮吉、黃仲則等均參預其事,此書實成於衆人之手。梁啓超對該書評價極高,認爲“有畢《鑑》則各家續《鑑》皆可廢也”。

宋紀二

起重光作噩正月,盡玄黓閹茂十二月,凡二年。


○太祖啓運立極英武睿文神德聖功至明大孝皇帝建隆二年(遼應歷十一年)


春,正月,丙申朔,御崇元殿受朝,退,羣臣詣皇太后宮門稱賀。


壬寅,幸新造船務觀習水戰。


戊申,太僕少卿王承哲坐舉官失實,責授殿中丞。


己酉,帝御明德門觀燈,宴從臣,南唐、吳越使皆與焉。


壬子,商州鼠食苗,詔免其賦。


周顯德末,遣官度民田,多爲民所訴。至是,帝謂宰臣曰:“度田本欲勤恤下民,近多邀功滋弊,當慎選其人,以副朕意。”丁巳,分遣常參官詣諸州度民田。


詔浚蔡渠,通淮右之漕也,命右領軍衛上將軍陳承昭督其役。


己未,遣郭玘饗周廟。


甲子,斬澤州刺史張崇詁,以其黨李重進也。


監修王溥等上《唐會要》一百卷,詔藏史館。


遣使賜吳越王戰馬、橐駝。


二月,丙寅,幸飛山軍營閱砲車。


遼主釋趙王喜袞於獄。喜袞雄偉,善騎射,性輕僄無恆,謀反有跡,遼主以親釋之。未幾,復謀反,仍下獄。


南唐主定計遷都南昌,立吳王從嘉爲太子,留金陵監國。以右僕射嚴續知樞密院事,湯悅佐之。舟行過當塗,大宴。至宋家洑,暴風飄御艦幾至北岸。翌日,從官皆乘輕舟奔問。


壬申,命給事中范陽劉載浚五丈渠,通東方之漕。帝謂侍臣曰:“煩民奉己之事,朕必不爲。開導溝洫以濟京邑,蓋不獲已耳。”


癸酉,權知貢舉竇儀奏進士張去華等合格者十一人。


荊南高保勖進黃金什器。


丁丑,南唐主遣使來賀長春節。己卯,命通事舍人王守貞使江南,勞南唐主遷都。


先是籓鎮率遣親吏視民租入,概量增溢,公取餘羨;符彥卿在天雄軍,取民尤悉。帝於是遣常參官分主其事,乃出公粟賜彥卿以愧其心。


禁民二月至九月無得采捕彈射,著爲令。


令:“文武官及百姓,自今長春節及它慶賀,不得輒有貢獻。”


三月,南唐主至南昌。城邑迫隘,宮府營廨,十不容一二,力役雖煩,無所施巧,羣臣日夜思歸。南唐主北望金陵,鬱鬱不樂,欲誅始謀者,澄心堂承旨秦承裕,常引屏風障之。樞密副使、給事中唐鎬慚懼,發瘍卒。


丙申,內酒坊火。坊與三司接,火作之夕,役夫突入省署盜官物。帝以酒坊使左承規等縱其爲盜,斬役夫三十八人,承規等皆棄市。


辛亥,以雄武節度使兼中書令太原郡王王景爲鳳翔節度使,充西面沿邊都部署。景起兵伍,性謙退,每朝廷使至,雖卑位皆盡禮。或言:“王位崇,不宜自損抑。”景曰:“人臣重君命,固當如此,我惟恐不謹耳。”至是自秦州來朝,帝優待之,宴賜加等,復遣鎮鳳翔。


北漢侵麟州,防禦使楊重勳擊走之。重勳,本名重訓,避周帝諱,改今名。


遼司徒烏哩質子迭喇格,誣告其父謀反,復祚乘傳及殺行人;以其父請,杖而釋之。


癸亥,帝步自明德門,幸作坊宴射,酒酣,顧前鳳翔節度使臨清王彥超曰:“卿曩在復州,朕往依卿,卿何不納我?”彥超降階頓首曰:“當時臣一刺史耳,勺水豈可容神龍乎!使臣納陛下,陛下安有今日!”帝大笑而罷。閏月,甲子朔,彥超上表待罪,帝遣使慰撫之,因謂侍臣曰:“沉湎於酒,何以爲人!朕或因宴會至醉,經宿未嘗不悔也。”侍臣皆再拜。


殿前都點檢、鎮寧軍節度使慕容延釗罷爲山南西道節度使,侍衛親軍都指揮使韓令坤罷爲成德節度使。自是殿前都點檢遂不復除授。


遼主如潢河。


丁丑,金、商、房三州民飢,遣使賑之。


是春,令長吏課民種植,每縣定民籍爲五等。第一種雜木百,每歲減二十爲差;桑、棗半之。男女十歲以上,人種韭一畦,闊一步,長十步。無井者,鄰伍爲鑿之。令佐以春秋巡視其數;秩滿赴調,有司第其課而爲之殿最。又詔:“自今民有逃亡者,本州具戶籍頃畝以聞,即檢視之,勿使親鄰代輸其租。”


夏,四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甲午,詔檢田使、給事中常準奪兩官。先是館陶民郭贄,詣闕訴檢田不均,詔令它縣官案視,所隱頃畝皆實。帝怒,責準,本縣令程迪,決杖流海島。


壬寅,詔:“先代帝王陵寢,令所屬州府遣近戶守視;前賢冢墓墮壞者,即加修葺。”


己未,商河縣令李瑤,坐贓杖死;左贊善大夫申文緯,奉使案田,不能舉察,除籍。帝深惡贓吏,以後內外官贓罪,多至棄市。


漢初,犯私曲者棄市;周令至五斤死。帝以其法尚峻,庚申,詔:“民犯私曲十五斤,以私酒入城至三鬥者,始處極典,其餘罪有差。”又以前朝鹽法太峻,定令:“官鹽闌入禁地貿易至十斤,煮鹼至三斤者,乃坐死。民所受蠶鹽入城市,三十斤以上者,奏裁。”


是月,遼主射鹿,不視朝。


五月,癸亥朔,帝御崇元殿受朝。以皇太后疾,赦雜犯死罪以下。


乙丑,詔司天少監洛陽王處訥等重核《欽天曆》。先是《欽天曆》成,處訥私謂王樸曰:“此歷不久即差。”亦指其當差處以示樸,樸深然之。


初,周世宗命國子司業兼太常博士洛陽聶崇義詳定郊廟禮器,崇義因取三禮舊圖,考正同異,列爲新圖二十卷,至是來上,詔加褒賞,仍命太子詹事汝陰尹拙集儒臣參議。拙多所駁難,崇義復引經解釋,乃悉以下工部尚書竇儀,裁處至當,頒行。


甲戌,令殿前、侍衛司及諸州長吏閱所部兵驍勇者,升其籍,老弱怯懦者去之。初置剩員,以處退兵。


乙亥,遼司天王白、李正等進歷。先是晉天福中,司天監馬重績奏上乙未元歷,號《調元歷》。及太宗滅晉入汴,收百司僚屬、技術、曆象,遷於中京,遼始有歷。白等所進,即《調元歷》也。白,薊州人,明天文,善卜筮,晉司天少監,太宗入汴得之。


丁丑,詔以安邑、解縣兩池鹽給徐、宿、鄆、濟之民。先是數郡皆食海鹽,溯流而上,其費倍多,故釐革之。


己卯,罷常參官序遷法。舊制皆以歲月序遷,帝謂宰相曰:“是非循名責實之道。”會監門衛將軍魏仁滌等治市徵有羨利,並詔增秩,自是不以序遷矣。


庚寅,供奉官李繼昭坐盜賣官船棄市。


詔:“諸州勿復調民給傳置,悉代以軍卒。”


五代以來,州郡牧守多武人,任獄吏,恣意用法。時金州民有馬漢惠者,殺人無賴,閭里患之,其父母及弟共殺漢惠;防禦使仇超、判官左扶悉按誅之。帝怒超等持法深刻,併除名,流扶海島。自是人知奉法。


六月,甲午,皇太后杜氏崩於滋德殿。後聰明有智度,每與帝參決大政,猶呼趙普爲書記,嘗勞撫之曰:“趙書記且爲盡心,吾兒未更事也。”尤愛光義,每出,輒戒之曰:“必與趙書記偕行。”疾革,召普入受遺命。後問帝曰:“汝自知所以得天下乎?”帝嗚咽不能對。後曰:“吾方語汝以大事,而但哭邪?”問之如初。帝曰:“此皆祖考及太后餘慶也。”後曰:“不然。正由柴氏使幼兒主天下,羣心不附故耳。汝與光義皆吾所生,汝後當傳位汝弟。四海至廣,能立長君,社稷之福也。”帝頓首泣曰:“敢不如太后教!”因謂普曰:“汝同記吾言,不可違也。”普即就榻前爲誓書,於紙尾署曰“臣普記”。藏之金匱,命謹密宮人掌之。


己亥,羣臣請聽政,從之。庚子,以太后喪,權停時享。辛丑,見百官於紫宸殿。庚申,帝釋服。


是日,南唐主景殂。先期,自書遺令,留葬南都之西山,累土數尺爲墳,且曰:“違吾言,非忠臣孝子。”南唐主多才藝,好讀書,在位慈儉,有君人之度。然自附爲唐室苗裔,訹於斥大境士之說,及福州、湖南再喪師,知攻取之難,始議弭兵務農。嘗曰:“兵可終身不用。”會周師大舉,寄任多非其人,折北不支,至於蹙國降號,憂悔而殂。


壬戌,以太后殯,不受朝。


先是遼南京留守蕭思溫,以老人星現,乞行赦宥,遼主許之。草赦既成,留數月不出。翰林學士河間劉景曰:“唐制,赦書日行五百里,今稽期弗發,非也。”遼主亦不報。至是月,始赦。


秋,七月,南唐主喪歸金陵。有司議梓宮不宜復入大內,太子從嘉不可,乃殯於正寢。從嘉即位,改名煜,尊母鐘氏爲太后。後父名泰章,易其號曰聖尊後。立妃周氏爲國後。大赦境內。罷諸道屯田務,歸本州縣。先是南唐主用尚書員外郎李德明議,興復曠土,爲屯田,以廣兵食,所使典掌者多非其人,侵擾州縣,豪奪民利,大爲時患。至是悉罷使職,委所屬縣令佐與常賦俱徵,隨所租入,十分賜一以爲祿廩,民稍休息。


初,帝既克李筠及李重進,一日,召趙普問曰:“自唐季以來數十年,帝王凡易八姓,戰鬥不息,生民塗地,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爲國家計長久,其道何如?”普曰:“陛下言及此,天地人神之福也。此非它故,方鎮太重,君弱臣強而已。今欲治之,惟稍奪其權,制其錢糧,收其精兵,則天下自安矣。”


時石守信、王審琦皆帝故人,各典禁衛。普數言於帝,請授以它職,帝曰:“彼等必不吾叛,卿何憂””普曰:“臣亦不憂其叛也。然熟觀數人者,皆非統御才,恐不能制伏其下,萬一軍伍作孽,彼亦不得自由耳。”帝悟,於是召守信等飲,酒酣,屏左右謂曰:“我非爾曹力,不及此。然天子亦大艱難,殊不若爲節度使之樂,吾終夕未嘗高枕臥也。”守信等請其故,帝曰:“是不難知,居此位者,誰不欲爲之!”守信等頓首曰:“陛下何爲出此言?今天下已定,誰敢復有異心!”帝曰:“卿等固然,設麾下有欲富貴者,一旦以黃袍加汝身,汝雖欲不爲,其可得乎?”守信等頓首涕泣曰:“臣等愚,不及此,惟陛下哀矜,指示可生之途。”帝曰:“人生如白駒過隙,所爲好富貴者,不過欲多積金錢,厚自娛樂,使子孫無貧乏耳。卿等何不釋去兵權,出守大籓,擇便好田宅市之,爲子孫立永遠之業,多致歌兒舞女,日飲酒相歡,以終其天年!朕且與卿等約爲婚姻,君臣之間,兩無猜疑,上下相安,不亦善乎!”皆拜謝曰:“陛下念臣等至此,所謂生死而肉骨也。”明日,皆稱疾請罷。帝從之,賞賚甚厚。庚午,以石守信爲天平節度使,高懷德爲歸德節度使,王審琦爲忠正節度使,張令鐸爲鎮寧節度使,皆罷軍職;獨守信兼侍衛都指揮使如故,其實兵權不在也。殿前副點檢自是亦不復除雲。


壬申,以光義行開封尹、同平章事,廷美爲山南西道節度使。先是範質奏疏言:“光義、廷美皆品位未崇,典禮猶闕,乞並加封冊,或列於公臺,或委之方鎮;皇子、皇女雖襁褓者,乞下有司,許行恩制。”故有是命。


質又言:“宰相者,以舉賢爲職,以掩善爲不忠。竊見端明殿學士呂餘慶、樞密副使趙普,精通治道,經事霸府,歷年滋深,皆公忠可倚任,乞授以臺司,俾申大用。”帝嘉納之。


是月,陳承昭塞隸、滑決河役成,賜錢三十萬。


吳越自五月不雨至七月。


八月,甲辰,南唐桂陽郡公徐邈奉其主景遺表來上。嗣主煜請追復帝號,許之。旋諡景爲明道崇德文宣孝皇帝,廟號元宗。


義武節度使、同平章事清苑孫行友,代兄方簡鎮易定俞八年,而狼山妖尼深意黨益盛。帝初即位,行友不自安,累表乞解官歸山,帝不許。行友懼,乃繕治甲兵,將棄其孥,還據山寨以叛。兵馬都監葉繼能密表其事,帝遣閤門使武懷節馳騎會鎮、趙之兵,僞稱巡邊,直入定州。行友不之覺,既而出詔示之,令舉族歸朝,行友倉皇聽命。既至,命侍御史李維嶽即訊,得實,己酉,制削奪行友官爵,禁錮私第;取深意屍,焚之都城西北隅。


女真國遣使貢名馬。女真之先,居古肅慎地,元魏時號勿吉,至隋,改號靺鞨,唐初,有黑水、粟末兩部,後粟末盛強,號渤海國,黑水因役屬之。五代時,遼盡取渤海之地,黑水部民居混同江之南者,系籍於遼,號熟女真;居江之北者,不繫籍於遼,號生女真。至是以馬入貢。詔蠲登州沙門島居民租賦,令專治舟船渡所貢馬。


詔:“緣邊諸寨有犯大辟者,送所屬州軍鞫之,無得輒斬。”


國子博士洛陽郭忠恕,被酒與太子中舍符昭文喧競於朝堂,御史彈奏,忠恕叱臺吏,奪其奏毀之。己未,責忠恕乾州司戶參軍,昭文免所居官。


庚申,周世宗實錄成,四十卷,賜監修國史王溥、修撰官扈蒙器幣有差。


南唐主煜遣中書侍郎馮謐來進金銀繒彩。謐,即延魯也。且表自陳紹襲之意,帝優詔以答。初,周世宗既取江北,貽書江南,如唐與回鶻可汗之式,但呼國主而已。於是始改書稱詔。


九月,甲子,以高保勖爲荊南節度使。保勖淫恣,好營造臺榭,窮土木之功,軍民鹹怨,記室孫光憲諫,不聽。


遼諧裏來降。


高保勖遣其弟保寅來朝。先是,保融於城北瀦江水七裏以閡行者,及保寅歸,諭令決去,使道路無阻。保寅還,言於保勖曰:“區宇將一,宜首奉土歸朝,無爲它人取富貴。”保勖不聽。


戊子,遣鞍轡庫使梁義如江南弔祭,帝召見,面賜約束。因謂左右曰:“朕每遣使四方,常諭以謹飭,頗聞鮮克由禮,遠人何觀焉!自今出使四方,要當審擇其人。”


詔罷大宴,以皇太后喪故也。


冬,十月,癸巳,南唐主遣戶部侍郎韓熙載、太府卿曲霖助葬皇太后山陵。


丙申,命樞密承旨方城王仁贍使江南,賀南唐主新立。


戊戌,敕:“沿邊諸州,禁民無得出塞侵盜戎馬,前所盜者,悉令還之。”


丙午,祔葬明憲皇太后於安陵。


是月,命知制誥河南盧多遜看詳進策獻書人文字升降以聞。


十一月,甲子,皇太后祔廟。


己巳,幸相國寺,遂幸國子監。


以恩州團練使雲中李漢超爲齊州防禦使,尋命兼關南兵馬都監。漢超任關南,力修政治,吏民愛之。


濠、楚民飢,詔令長吏開倉賑貸。


西山巡檢使郭進敗北漢軍於汾西,獲馬、牛、驢數千計。進威令嚴肅,帝每遣戍卒,必諭之曰:“汝輩謹奉法,我猶貸汝,郭進殺汝矣。”嘗有軍校誣訟進不法事,帝詰知其情,送進,令殺之。會北漢來寇,進語其人曰:“汝敢論吾,信有膽氣。令貰汝罪,汝能掩殺敵兵,當即薦汝。”其人踊躍赴戰,大捷,進具其事送之於朝,請賞以官,帝曰:“爾誣害我忠良,此纔可贖罪耳。”命以其人還之。進復請曰:“使臣失信,則不能用人矣。”帝乃從之。


十二月,乙未,昭義節度使李繼勳奏敗北漢軍千餘人,斬首百餘級,獲遼州刺史傅廷彥弟勳以獻。


代州刺史折仁理,党項蕃部之大姓也,世居河西,帝以其有捍邊功,召令入見,覆命歸領剌史如故。


周廣順初,鎮州諸縣,十戶取才勇者一人爲弓箭手,餘九戶資以器甲芻糧。是歲,詔釋之,凡一千四百人。


始置藏冰務,常以孟夏命官用幣,以黑牲祭玄冥之神,乃開冰,祭於太廟。


初,南漢女巫樊鬍子,自言玉皇降其身,因宦者陳延壽以見其主鋹。鋹於內殿設幄帳,陳寶器,鬍子冠遠遊,衣紫袍,坐帳中宣禍福,呼鋹爲太子皇帝,國事皆決於鬍子,內太師龔澄樞、女侍中盧瓊仙等附之。是歲,芝菌生宮中,野獸觸寢門,苑中羊吐珠,井旁石自起,行百餘步乃僕;鬍子以爲符瑞,諷羣臣入賀。


○太祖啓運立極英武睿文神德聖功至明大孝皇帝建隆三年(遼應歷十二年)


春,正月,庚申朔,以喪不受朝賀。


己巳,命淮南道官吏發倉廩以賑饑民。初,戶部郎中沈義倫使吳越歸,言:“揚、泗饑民多死。郡中軍儲尚百餘萬,可貸民,至秋,乃收新粟。”沮之者曰:“若歲荐饑,將無所取償,孰執其咎?”帝以詰義倫,對曰:“國家以廩粟濟民,自宜感召和氣,立致豐稔,寧復憂水旱邪!”帝悅,故有是命。


甲戌,廣皇城,命有司畫洛陽宮殿,按圖修治。


令諸州長吏勸農課桑。自後歲首必下此詔。


詔州縣不得役僑居民。


癸未,幸國子監。


丁亥,以監察御史劉湛爲膳部郎中。湛榷茶蘄春,歲入增倍,遷拜越級,非舊典也。


遼諸王多坐事繫獄,遼主以御史大夫蕭護斯有才幹,詔窮治,稱旨。二月,己丑朔,遷護斯爲北院樞密使,賜對衣、鞍馬,仍命世預宰相選。護斯辭曰:“臣子孫賢否未可知,得一客省使足矣。”從之,遼主嗜酒,用刑多濫,護斯居要地,齗齗自保,未嘗一言匡救,議者以是少之。


庚寅,令:“翰林學士、文班常參官曾任幕職、州縣者,各舉堪爲賓佐、令錄者一人;異時貪濁畏懦、職事曠廢者,舉主坐之。”


甲午,詔:“翰林學士、文班常參官每五日內殿起居,以次轉對,並須指陳時政得失,朝廷急務,刑獄冤濫,百姓疾苦,不得將閒慢事應詔。關急切者許非時上章,無以觸諱爲懼。”


己亥,更定竊盜律,贓滿五千足陌者乃處死。


蜀主以秦王玄喆爲皇太子,令起居、前導者皆呼殿下,毋得斥言太子;宰相成都李昊疏其不可,乃止。


壬寅,帝謂侍臣曰:“朕欲武臣盡令讀書,俾知爲治之道。”左右皆莫對。


丁未,詔:“宰相、樞密使帶平章事兼侍中、中書令、節度使者納禮錢,宰相、樞密使三百千,籓鎮五百千,充中書門下公用。”依唐制也。


甲寅,北漢侵潞、晉二州,守將擊走之。


丙辰,幸國子監;遂幸迎春苑,宴從官。


三月,戊午朔,控鶴右廂都指揮使浚儀尹勳,配隸許州爲教練使。勳督浚五丈渠,陳留丁夫夜潰,勳擅斬其隊長十餘人,又追獲亡者七十餘人,皆馘其左耳。有詣闕伸冤者,兵部尚書京兆李濤,臥病家居,力疾草奏,乞斬勳以謝百姓。濤家人曰:“公久病,宜自愛。朝廷事,姑置之。”濤憤然曰:“死者人之常,吾豈能免!但我掌兵柄,軍校無辜殺人,豈得不論!”帝覽其奏,嘉之,然念勳忠勇,止薄責焉。


甲子,詔沂州民飢,賜以種食。


帝謂宰臣曰:“五代諸侯跋扈,多枉法殺人,朝廷置而不問,刑部之職幾廢。自今決大辟者,錄案聞奏,委刑部詳覆。”


丙子,權知貢舉單父王著奏進士馬適等合格者十五人。


丁丑,女真來貢。


己卯,封丘縣令蘇允元,坐申雨降不實免官。


丁亥,徙北漢降民於邢、洺州,計口賦粟。


禁民火葬。


初,泉州節度使留從效卒,兄從願之子紹鎡嗣領軍務。未幾,衙將臨淮陳洪進,誣紹鎡謀附錢氏,執送於南唐,推統軍副使張漢思爲留後。


夏,四月,乙未,延、寧二州大雨雪,溝洫冰。


丙申,以趙贊爲彰武節度使,別受密旨,許便宜行事。贊將至延州,乃分置步騎,前後絡繹,林莽之中,遠見旌旗,羌、渾迎者,莫測其數,無不畏服。贊,延壽子也。帝注意謀帥,既命贊屯延州,又命董遵誨守環州,王彥升守原州,馮繼業鎮靈武,以備西夏。李漢超屯關南,馬仁瑀守瀛州,韓令坤鎮常山,賀惟忠守易州,何繼筠領棣州,以拒契丹。又以郭進控西山,武守琪戍晉州,李謙溥守隰州,李繼勳鎮昭義,以御太原。諸臣家族在京者,撫之甚厚;郡中筦榷之利悉與之,恣其圖回貿易,免所過徵租。由是邊臣皆富於財,得以養募死士,使爲間諜,洞知敵情,每入邊,必能先知預備,設伏掩擊。自此累年無西北之虞,得以盡力東南,取荊、湖、川、廣、吳越之地。


邢州言北漢民四百餘人來降。


己巳,贈兄光濟爲邕王,弟光贊爲夔王;追冊會稽郡夫人賀氏爲皇后。


戊申,北漢攻麟州,防禦使楊重勳擊走之。


定難節度使李彝興,遣使貢馬三百匹。帝方命玉工治帶,召其使,問彝興腹圍幾何,使言彝興大腰腹,帝曰:“汝帥真福人。”即遣使以帶賜之,彝興感服。


五月,甲子,幸相國寺禱雨。時遼亦旱,庚午,遼主命左右以水相決,頃之果雨。


乙亥,發潞州民開太行道,通饋運。


丙子,以河北諸州旱,遣使乘傳檢旱苗。


甲申,復幸相國寺禱雨;乙酉,詔撤樂,大官進蔬食。


是月,大治宮闕,仿西京制,命殿前都指揮使武安韓重贇董其役。


六月,癸巳,以樞密使吳廷祚爲雄武節度使,知秦州。州西北夕陽鎮,古伏羌縣地,西北接大藪,材植所出,戎人久擅其利。及尚書左丞壽陽高防知秦州,建議置採造務,取其材以給京師。蕃部尚巴約帥衆來爭,帝不欲邊境生事,乃遣廷祚代之。先一日,謂之曰:“卿年高,久掌樞務,今與卿秦州,庶均勞逸。明日製出,恐卿以離朕左右,不能無憂,故先告卿也。”


甲午,遼主祀木葉山及潢河。


先是周世宗之二年,始營國子監,置學舍。帝既即位,即命增葺祠宇,塑繪先聖、先師之像。帝自贊孔、顏,命宰臣、兩制以下分撰餘贊,車駕屢臨幸焉。於是左諫議大夫河南崔頌判監事,始聚生徒講書,帝聞而嘉之。乙未,遣中使遍賜酒果。尋又詔用一品禮,立十六戟於文宣王廟門。


丁酉,右補闕袁鳳,坐檢田不實,責授曲阜縣令。


己亥,以旱故,減京畿及河北諸州死罪以下。


壬寅,京師雨。


丁未,命吳廷祚齎詔赴秦州,赦尚巴約等罪,所繫戎俘並釋遣之;遂罷採造務。


秋,七月,己未,禁諸州中元張燈。


壬戌,放南唐降卒弱者數千人歸國。


乙丑,知舒州、左諫議大夫歷城馮瓚言:“州界有菰蒲魚鱉之利,居民舊以自給。前防禦使司超增收爲市徵,漁奪苛細,疲俗告病,宜蠲除其稅。”從之。


文思使常岑子勳詐稱供奉官,爲泗州長吏所覺,捕送闕下;乙亥,斬勳於東市。


先是雲捷軍士有僞刻侍衛司印信者,捕得,斬之。帝曰:“諸軍比加簡練,尚知此不逞邪!”命搜索,悉配沙門島。於是奸猾斂跡。


己卯,北漢捉生指揮使路貴來降。


辛巳,遣給事中劉鉞等按行河北旱田。


詔:“朝臣出使,還日,具所見民生利病以聞。”


右衛率府率薛勳掌常盈倉,受民租,概量重;詔免勳官,配隸沂州,倉吏棄市。


八月,丙戌朔,敕大理卿范陽劇可久爲光祿卿,致仕。可久年逾七十,無請老意,帝特命之。


庚寅,以鎮海、鎮東節度副使錢惟濬爲建武節度使。惟濬,吳越王俶子也。俶請授以嶺南旄鉞,帝從之。


癸巳,蔡河務綱官王訓等四人,坐以糠土雜軍糧,磔於市。


是日,遣引進使郭永遷會秦州吳廷祚率兵往尚書寨,驅蕃族歸本部。


乙未,左拾遺、知制誥河中高錫上言:“近廷臣承詔各舉所知,或有因行賂獲薦者。請自今許近親、奴婢、鄰里告訴,加以重賞。”又請注授法官及職官,各宜問書法十條,以代試判。皆施行之。


九月,丙辰朔,以昭憲太后之兄杜審瓊爲左龍武大將軍,其弟審璧爲左神武大將軍,審進爲左武衛大將軍,並致仕,賜第京師。


詔:“及第舉人不得呼知舉官爲恩門、師門及自稱門生。”


戊午,天平節度使、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同平章事石守信表解軍職,許之,特加爵邑。


庚午,吐蕃尚巴約獻伏羌縣地。


壬申,修武成王廟。


癸酉,以百官次對章奏下尚書省,集丞、郎以上及御史中丞、兩省五品以上參詳,其有裨政治者以聞。


丙子,禁民代桑棗爲薪。又詔黃、汴河兩巖,每歲委所在長吏課民多栽榆柳,以防河決。


癸未,復置書判拔萃科。


甲申,武平節度使兼中書令周行逢疾革,召將吏屬其子保權曰:“衡州刺史張文表,與吾同起隴畝,以不得行軍司馬,志常怏怏,吾死,必爲亂,當令楊師璠討之。”行逢薨,保權領軍務,時年十一。


是月,遼主如黑山、赤山射鹿。


冬,十月,丙戌,幸造船務觀習水戰。


戊子,以棣州團練使何繼筠爲關南兵馬都監。


癸巳,班《循資格》及《長定格》、《編敕格》各一卷。


己亥,幸嶽臺,命諸軍習騎射。


廣濟縣令李守中,坐贓,決杖配沙門島。


辛丑,以樞密副使、兵部侍郎趙普爲檢校太保,充樞密使。樞密使不帶正官自普始。


張文表聞周保權立,怒曰:“我與行逢俱起微賤,立功名,安能北面事小兒乎!”會保權遣兵更戍永州,路出衡陽,文表遂驅以叛,僞縞素,若將奔喪武陵者。過潭州時,行軍司馬廖簡知留後,素輕文表,不爲之備。方宴飲,外白文表兵至,簡殊不介意,謂四座曰:“文表至則成擒,何足慮也!”飲笑如故。俄而文表率衆徑入府中,簡不能執弓,但箕踞大罵,遂遇害。文表取其印綬,自稱權留後,具表以聞。保權即命楊師璠悉衆討文表,告以先人之言,感激泣下。師璠亦泣,顧謂其衆曰:“汝見郎君乎,未成人而賢若此!”軍士皆奮。保權又乞師荊南,且來求援。文表亦上疏自理。


十一月,癸亥,詔:“縣令考課,以戶口增減爲黜陟。”


甲子,大閱於西郊。帝謂近臣曰:“晉、漢以來,衛士不下數十萬,然可用者極寡。朕頃按籍閱之,去其冗弱,親校其擊刺騎射之藝,今悉爲精銳矣。”


南唐遣水部郎中顧彝來貢。


刑部尚書薊人邊歸讜請老,授戶部尚書,致仕。


荊南節度使高保勖寢疾,召牙內都指揮使京兆梁延嗣曰:“我疾將不起,孰可付後事者?”延嗣曰:“先主舍其子繼衝,以軍府付公,今繼衝長矣。”保勖曰:“子言是也。”即以繼衝權判內外軍馬事。甲戌,保勖薨。


壬午,始頒歷於南唐。


十二月,丙戌,左贊善大夫段昭裔坐檢視民田失實,責授海州司法參軍。


丁亥,以武平節度使副使、權知郎州周保權爲武平節度使。


舊制,強盜贓滿十匹者,絞;庚寅,詔改爲錢三千足陌者處死。


癸巳,詔:“縣復置尉一員,在主簿下,凡盜賊、鬥訟,先委鎮將者,命令與尉領其事;自萬戶至千戶,各置弓手有差。”五代以來,節度使補署親隨爲鎮將,與縣令抗禮,凡公事專達於州,縣吏失職。至是還統於縣,鎮將所主,不及鄉村,但郭內而已。從樞密使趙普言也。


戊戌,蒲、晉、慈、隰、相、衛六州飢,詔所在發廩賑之。


庚子,班捕盜令:“給以三限,限各二十日。第一限內獲者,令、尉各減一選;獲俞半者,減兩選。第二限內獲者,各超一資;俞半,超兩資。第三限內獲者,令、尉各加一階;俞半,加兩階。過三限不獲,尉罰一月俸,令半之。尉三罰,令四罰,皆殿一選;三殿,停官。令、尉與賊鬥而盡獲者,並賜緋,尉除令,仍超兩資,令別加升擢。”


甲辰,遣中使趙璲等齎詔宣諭潭、朗,聽張文表歸闕,且命荊南發兵助周保權。


帝以西鄙羌戎屢爲寇,改虢州刺史盧龍姚內斌爲慶州刺史。


是歲,遷周鄭王於房州。


河北、陝西、京東諸州旱、蝗,悉蠲其租。


遼國舅帳郎君蕭延之奴海哩,強陵蘇拉圖裏年未及之女,以法無文,加之宮刑,仍付圖裏以爲奴。著爲令。


蜀主命官追督四鎮、十六州逋稅,龍遊令四淳上疏諫曰:“今甲子欲交,陰陽變動,天運人事,合有改更。如採厚斂之末議,必亂經國之大倫。”又言:“四海財貨,盡屬至尊,百姓足則君莫不足。今務奪百姓,專贍六軍,非本計也。”蜀主不能用。淳謂所親曰:“吾觀僭僞紛紛改制,妃後妻妾,卿相僚佐,何如常稱成都尹,乃無滅族之禍乎!”或勸淳遜詞抑節以取貴仕,淳曰:“吾安能附狗鼠求進哉?”蓋指樞密使王昭遠輩也。


南漢許彥真既殺鍾允章,益恣橫,惡龔澄樞等居己上,頗侵其權,澄樞怒。會有告彥真與先主李麗妃私通者,澄樞發其事。彥真懼,與其子謀殺澄樞。澄樞使人告彥真謀反,下獄,族誅。


南漢主納李託二女,長爲貴妃,次爲美人,皆有寵。拜託爲內太師,政事必先稟託而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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