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書》是一部記述南朝劉宋一代歷史的紀傳體史書。梁沈約撰﹐含本紀十卷﹑志三十卷﹑列傳六十卷,共一百卷。今本個別列傳有殘缺,少數列傳是後人用唐高峻《小史》《南史》所補。八志原排在列傳之後,後人移於本紀、列傳之間,並把律曆志中律與歷兩部分分割開。 《宋書》收錄當時的詔令奏議、書札、文章等各種文獻較多,保存了原始史料,有利於後代的研究。該書篇幅大,一個重要原因是很注意爲豪門士族立傳。
志序 歷上
左史記言,右史記事,事則《春秋》是也,言則《尚書》是也。至於楚《書》、 鄭《志》、晉《乘》、楚《杌》之篇,皆所以昭述前史,俾不泯於後。司馬遷制一 家之言,始區別名題。至乎禮儀刑政,有所不盡;乃於紀傳之外,創立八書。片文 只事,鴻纖備舉。班氏因之,靡違前式,網羅一代,條流遂廣。《律歷》、《禮樂》, 其名不變,以《天官》爲《天文》,改《封禪》爲《郊祀》,易《貨殖》、《平準》 之稱,革《河渠》、《溝洫》之名;綴孫卿之辭,以述《刑法》;採孟軻之書,用 序《食貨》。劉向《鴻範》,始自《春秋》;劉歆《七略》,儒墨異部,硃贛博採 風謠,尤爲詳洽。固並因仍,以爲三志。而《禮樂》疏簡,所漏者多,典章事數, 百不記一。《天文》雖爲該舉,而不言天形,致使三天之說,紛然莫辨。是故蔡邕 於朔方上書,謂宜載述者也。
漢興,接秦坑儒之後,典墳殘缺,耆生碩老,常以亡逸爲慮。劉歆《七略》, 固之《藝文》,蓋爲此也。河自龍門東注,橫被中國,每漂決所漸,寄重災深,堤 築之功,勞役天下。且關、洛高塏,地少川源,是故鎬、酆、潦、潏,鹹入禮典。 漳、滏、鄭、白之饒,溝渠沾溉之利,皆民命所祖,國以爲天,《溝洫》立志,亦 其宜也。世殊事改,於今可得而略。竊以班氏《律歷》,前事已詳,自楊偉改創 《景初》,而《魏書》闕志。及元嘉重造新法,大明博議回改。自魏至宋,宜入今 書。
班固《禮樂》、《郊祀》,馬彪《祭祀》、《禮儀》,蔡邕《朝會》,董巴 《輿服》,並各立志。夫禮之所苞,其用非一,郊祭朝饗,匪雲別事,旗章服物, 非禮而何?今總而裁之,同謂《禮志》。《刑法》、《食貨》,前說已該,隨流派 別,附之紀傳。《樂經》殘缺,其來已遠。班氏所述,止抄舉《樂記》;馬彪《後 書》,又不備續。至於八音衆器,並不見書,雖略見《世本》,所闕猶衆。爰及 《雅》《鄭》,謳謠之節,一皆屏落,曾無概見。郊廟樂章,每隨世改,雅聲舊典, 鹹有遺文。又案今鼓吹鐃歌,雖有章曲,樂人傳習,口相師祖,所務者聲,不先訓 以義。今樂府鐃歌,校漢、魏舊曲,曲名時同,文字永異,尋文求義,無一可了。 不知今之鐃章,何代曲也。今《志》自郊廟以下,凡諸樂章,非淫哇之辭,並皆詳 載。
《天文》、《五行》,自馬彪以後,無復記錄。何書自黃初之始,徐志肇義熙 之元。今以魏接漢,式遵何氏。然則自漢高帝五年之首冬,暨宋順帝升明二年之孟 夏,二辰六沴,甲子無差。聖帝哲王,鹹有瑞命之紀。蓋所以神明寶位,幽贊禎符, 欲使逐鹿弭謀,窺覬不作,握河括地,綠文赤字之書,言之詳矣。爰逮道至天而甘 露下,德洞地而醴泉出,金芝玄秬之祥,硃草白烏之瑞,斯固不可誣也。若夫衰世 德爽,而嘉應不息,斯固天道茫昧,難以數推。亦由明主居上,而震蝕之災不弭; 百靈鹹順,而懸象之應獨違。今立《符瑞志》,以補前史之闕。
地理參差,事難該辨,魏晉以來,遷徙百計,一郡分爲四五,一縣割成兩三, 或昨屬荊、豫,今隸司、兗,朝爲零、桂之士,夕爲廬、九之民。去來紛擾,無暫 止息,版籍爲之渾淆,職方所不能記。自戎狄內侮,有晉東遷,中土遺氓,播徙江 外,幽、並、冀、雍、兗、豫、青、徐之境,幽淪寇逆。自扶莫而裹足奉首,免身 於荊、越者,百郡千城,流寓比室。人佇鴻雁之歌,士蓄懷本之念,莫不各樹邦邑, 思復舊井。既而民單戶約,不可獨建,故魏邦而有韓邑,齊縣而有趙民。且省置交 加,日回月徙,寄寓遷流,迄無定託,邦名邑號,難或詳書。大宋受命,重啓邊隙, 淮北五州,翦爲寇境,其或奔亡播遷,復立郡縣,斯則元嘉、泰始,同名異實。今 以班固、馬彪二志,晉、宋《起居》,凡諸記注,悉加推討,隨條辨析,使悉該詳。
百官置省,備有前說,尋源討流,於事爲易。元嘉中,東海何承天受詔纂《宋 書》,其志十五篇,以續馬彪《漢志》,其證引該博者,即而因之,亦由班固、馬 遷共爲一家者也。其有漏闕,及何氏後事,備加搜採,隨就補綴焉。淵流浩漫,非 孤學所盡;足蹇途遙,豈短策能運。雖斟酌前史,備睹姘嗤,而愛嗜異情,取捨殊 意,每含豪握簡,杼軸忘餐,終亦不足與班、左並馳,董、南齊轡。庶爲後之君子, 削稿而已焉。
黃帝使伶倫自大夏之西,阮隃之陰,取竹之嶰谷生,其竅厚均者,斷兩節間而 吹之,以爲黃鐘之宮。制十二管,以聽鳳鳴,以定律呂。夫聲有清濁,故協以宮商; 形有長短,故檢以丈尺;器有大小,故定以斛鬥;質有累重,故平以鈞石。故《虞 書》曰:“乃同律、度、量、衡。”然則律呂、宮商之所由生也。夫樂有器有文, 有情有官。鐘鼓干鏚,樂之器也;屈伸舒疾,樂之文也;“論倫無患,樂之情也; 欣喜歡愛,樂之官也。”“是以君子反情以和志,廣樂以成教,故能情深而文明, 氣盛而化神,和順積中,而英華髮外。”故曰:“樂者,心之動也;聲者,樂之象 也。”《周禮》曰:“乃奏黃鐘,歌大呂,舞《雲門》,以祀天神。乃奏太蔟,歌 應鐘,舞《咸池》,以祭地祇。”四望山川先祖,各有其樂。又曰:“圜鍾爲宮, 黃鐘爲徵,姑洗爲羽,雷鼓雷鞀,孤竹之管,雲和之琴瑟,《雲門》之舞,冬日至, 於地上之圜丘奏之。若樂六變,則天神皆降,可得而禮矣。”地祇人鬼,禮亦如之。 其可以感物興化,若此之深也。
“道始於一,一生二,二生三,三三而九。故黃鐘之數六,分而爲雌雄十二鍾。 鍾以三成,故置一而三之,凡積分十七萬七千一百四十七,爲黃鐘之實。故黃鐘位 子,主十一月,下生林鐘。林鐘之數五十四,主六月,上生太蔟。太蔟之數七十二, 主正月,下生南呂。南呂之數四十八,主八月,上生姑洗。姑洗之數六十四,主三 月,下生應鐘。應鐘之數四十三,主十月,上生蕤賓。蕤賓之數五十七,主五月, 上生大呂。大呂之數七十六,主十二月,下生夷則。夷則之數五十,主七月,上生 夾鍾。夾鍾之數六十七,主二月,下生無射。無射之數四十五,主九月,上生中呂。 中呂之數六十,主四月,極不生。(極不生,鐘律不能復相生。)宮生徵,徵生商, 商生羽,羽生角,角生姑洗,姑洗生應鐘,不比於正音,故爲和。(姑洗三月,應 鍾十月,不與正音比效爲和。和,徙聲也。)應鐘生蕤賓,蕤賓不比於正音,故爲 繆。(繆,音相干也。周律故有繆、和,爲武王伐紂七音也。)日冬至,音比林鐘 浸以濁;日夏至,音比黃鐘浸以清,以十二月律應二十四時。甲子,中呂之徵也; 丙子,夾鍾之羽也;戊子,黃鐘之宮也;庚子,無射之商也;壬子,夷則之角也。”
“古人爲度量輕重,皆生乎天道。黃鐘之律長九寸,物以三生,三三九,三九 二十七,故幅廣二尺七寸,古之制也。音以八相生,故人長八尺,尋自倍,故八尺 而爲尋。有形即有聲,音之數五,以五乘八,五八四十尺爲匹。匹者,中人之度也, 一匹爲制。秋分而禾票定,(票,禾穗芒也。)票定而禾孰。律之數十二, 故十二票而當一粟,十粟而當一寸。律以當辰,音以當日。日之數十,故十寸而 爲尺,十尺爲丈。其以爲重,十二粟而當一分,十二分而當一銖,十二銖而當半兩。 衡有左右,因而倍之,故二十四銖而當一兩。天有四時,以成一歲,因而四之,四 四十六,故十六兩而一斤。三月而一時,三十日一月,故三十斤爲一鈞。四時而一 歲,故四鈞而一石。”“其爲音也,一律而生五音,十二律而爲六十音;因而六之, 六六三十六,故三百六十音以當一歲之日。故律歷之數,天地之道也。下生者倍, 以三除之;上生者四,以三除之。”
揚子云曰:“聲生於日,(謂甲己爲角,乙庚爲商,丙辛爲徵,丁壬爲羽,戊 癸爲宮。)律生於辰,(謂子爲黃鐘,醜爲大呂之屬。)聲以情質,(質,正也。 各以其行本情爲正也。)律以和聲,(當以律管鍾均,和其清濁之聲。)聲律相協, 而八音生。(協,和。)宮、商、角、徵、羽,謂之五聲。金、石、匏、革、絲、 竹、土、木,謂之八音。聲和音諧,是謂五樂。”
夫陰陽和則景至,律氣應則灰除。是故天子常以冬夏至御前殿,合八能之士, 陳八音,聽樂均,度晷景,候鐘律,權土炭,效陰陽。冬至陽氣應,則樂均清,景 長極,黃鐘通,土炭輕而衡仰。夏至陰氣應,則樂均濁,景短極,蕤賓通,土炭重 而衡低。進退於先後五日之中,八能各以候狀聞。太史令封上。效則和,否則佔。 候氣之法,爲室三重,戶閉,塗釁周密,布緹幔。室中以木爲案,每律各一,內庳 外高,從其方位,加律其上。以葭莩灰布其內端,案歷而候之。氣至者灰動,其爲 氣動者其灰散,人及風所動者,其灰聚。殿中候,用玉律十二。唯二至乃候靈臺, 用竹律六十。取弘農宜陽縣金門山竹爲管,河內葭莩爲灰。
三代陵遲,音律失度。漢興,北平侯張蒼始定律歷。孝武之世,置協律之官。 元帝時,郎中京房知五音六十律之數,受學於小黃令焦延壽。其下生、上生,終於 中呂,而十二律畢矣。中呂上生執始,執始下生去滅,終於南事,而六十律畢矣。 夫十二律之變至於六十,猶八卦之變至於六十四也。宓羲作《易》,紀陽氣之初, 以爲律法。建日冬至之聲,以黃鐘爲宮,太蔟爲商,姑洗爲角,林鐘爲徵,南呂爲 羽,應鐘爲變宮,蕤賓爲變徵。此聲氣之元,五音之正也。故各統一日。其餘以次 運行,當日者各自爲宮,而商角徵羽以類從焉。《禮運篇》曰:“五聲、六律、十 二管還相爲宮。”此之謂也。以六十律分一期之日,黃鐘自冬至始,及冬至而復, 陰陽寒暖風雨之佔於是生焉。房又曰:“竹聲不可以度調,故作準以定數。準之狀 如瑟,長丈而十三絃,隱間九尺,以應黃鐘之律九寸;中央一弦,下有畫分寸,以 爲六十律清濁之節。”房言律詳,其術施行於史官,候部用之。《續漢志》具載其 律準度數。
漢章帝元和元年,待詔候鐘律殷肜上言:“官無曉六十律以準調音者,故待詔 嚴嵩具以準法教子男宣,願召宣補學官,主調樂器。”詔曰:“嵩子學審曉律,別 其族,協其聲者,審試。不得依託父學,以聾爲聰。聲微妙,獨非莫知,獨是莫曉, 以律錯吹,能知命十二律不失一,乃爲能傳嵩學耳。”試宣十二律,其二中,其四 不中,其六不知何律,宣遂罷;自此律家莫能爲準。靈帝熹平六年,東觀召典律者 太子舍人張光等問準意,光等不知。歸閱舊藏,乃得其器,形制如房書,猶不能定 其弦緩急。音不可書以曉人,知之者欲教而無從,心達者體知而無師,故史官能辨 清濁者遂絕。其可以相傳者,唯候氣而已。
(表略)
論曰:律呂相生,皆三分而損益之。先儒推十二律,從子至亥,每三之,凡十 七萬七千一百四十七,而三約之,是爲上生。故《漢志》雲:三分損一,下生林鐘, 三分益一,上生太蔟。無射既上生中呂,則中呂又當上生黃鐘,然後五聲、六律、 十二管還相爲宮。今上生不及黃鐘實二千三百八十四,九約實一千九百六十八爲一 分,此則不周九分寸之律一分有奇,豈得還爲宮乎?凡三分益一爲上生,三分損一 爲下生,此其大略,猶周天鬥分四分之一耳。京房不思此意,比十二律微有所增, 方引而伸之,中呂上生執始,執始下生去滅,至於南事,爲六十律,竟復不合,彌 益其疏。班氏所志,未能通律呂本源,徒訓角爲觸,徵爲祉,陽氣施種於黃鐘,如 斯之屬,空煩其文,而爲辭費。又推九六,欲符劉歆三統之數,假託非類,以飾其 說,皆孟堅之妄矣。
蔡邕從朔方上書,雲《前漢志》但載十律,不及六十。六律尺寸相生,司馬彪 皆已志之。漢末,亡失雅樂。黃初中,鑄工柴玉巧有意思,形器之中,多所造作。 協律都尉杜夔令玉鑄鐘,其聲清濁,多不如法。數毀改作,玉甚厭之,謂夔清濁任 意。更相訴白於魏王。魏王取玉所鑄鐘,雜錯更試,然後知夔爲精,於是罪玉及諸 子,皆爲養馬主。
晉泰始十年,中書監荀勖、中書令張華,出御府銅竹律二十五具,部太樂郎劉 秀等校試,其三具與杜夔及左延年律法同,其二十二具,視其銘題尺寸,是笛律也。 問協律中郎將列和,辭:“昔魏明帝時,令和承受笛聲,以作此律,欲使學者別居 一坊,歌詠講習,依此律調。至於都合樂時,但識其尺寸之名,則絲竹歌詠,皆得 均合。歌聲濁者,用長笛長律;歌聲清者,用短笛短律。凡絃歌調張清濁之制,不 依笛尺寸名之,則不可知也。”
勖等奏:“昔先王之作樂也,以振風蕩俗,饗神佐賢,必協律呂之和,以節八 音之中。是故郊祀朝宴,用之有制,歌奏分敘,清濁有宜。故曰‘五聲十二律,還 相爲宮。’此經傳記籍可得而知者也。如和對辭,笛之長短,無所象則,率意而作, 不由曲度。考以正律,皆不相應,吹其聲均,多不諧合。又辭:‘先師傳笛,別其 清濁,直以長短,工人裁製,舊不依律。’是爲作笛無法。而知寫笛造律,又令琴 瑟歌詠,從之爲正,非所以稽古先哲,垂憲於後者也。謹條牒諸律,問和意狀如左。 及依典制,用十二律造笛像十二枚,聲均調和,器用便利。講肄彈擊,必合律呂, 況乎宴饗萬國,奏之廟堂者哉!雖伶、夔曠遠,至音難精,猶宜刑古昔,以求厥衷, 合於經禮,於製爲詳。若可施用,請更部笛工,選竹造作,太樂、樂府施行。平議 諸杜夔、左延年律可皆留。其御府笛正聲下徵各一具,皆銘題作者姓名。其餘無所 施用,還付御府毀。”奏可。
勖又問和:“作笛爲可依十二律作十二笛,令一孔依一律,然後乃以爲樂不?” 和辭:“太樂東廂長笛正聲已長四尺二寸,令當復取其下徵之聲;於法,聲濁者笛 當長,計其尺寸,乃五尺有餘,和昔日作之,不可吹也。又笛諸孔,雖不校試,意 謂不能得一孔輒應一律也。”案太樂,四尺二寸笛正聲均應蕤賓,以十二律還相爲 宮,推法下徵之孔,當應律大呂。大呂笛長二尺六寸有奇,不得長五尺餘。令太樂 郎劉秀、鄧昊等依律作大呂笛以示和。又吹七律,一孔一校,聲皆相應。然後令郝 生鼓箏,宋同吹笛,以爲《雜引》、《相和》諸曲。和乃辭曰:“自和父祖漢世以 來,笛家相傳,不知此法,而令調均與律相應,實非所及也。”郝生、魯基、種整、 硃夏,皆與和同。
又問和:“笛有六孔,及其體中之空爲七。和爲能盡名其宮商角徵不?孔調與 不調,以何檢知?”和辭:“先師相傳,吹笛但以作曲相語,爲某曲當舉某指,初 不知七孔盡應何聲也。若當作笛,其仰尚方笛工,依案舊像訖,但吹取鳴者,初不 覆校其諸孔調與不調也。”案《周禮》調樂金石,有一定之聲,是故造鐘磬者,先 依律調之,然後施於廂懸。作樂之時,諸音皆受鐘磬之均,即爲悉應律也。至於饗 宴殿堂之上,無廂懸鐘磬,以笛有一定調,故諸絃歌皆從笛爲正。是爲笛猶鐘磬, 宜必合於律呂。如和所對,直以意造,率短一寸,七孔聲均,不知其皆應何律?調 與不調,無以檢正。唯取竹之鳴者,爲無法制。輒令部郎劉秀、鄧昊、魏邵等與笛 工參共作笛。工人造其形,律者定其聲,然後器象有制,音均和協。
又問和:“若不知律呂之義,作樂音均高下清濁之調,當以何名之?”和辭: “每合樂時,隨歌者聲之清濁,用笛有長短。假令聲濁者用三尺二笛,因名曰此三 尺二調也。聲清者用二尺九笛,因名曰此二尺九調也。漢、魏相傳,施行皆然。” 案《周禮》奏六樂,乃奏黃鐘;歌大呂,乃奏太蔟,歌應鐘,皆以律呂之義,紀歌 奏清濁。而和所稱以二尺三尺爲名,雖漢、魏用之,俗而不典。部郎劉秀、鄧昊等 以律作笛,三尺二寸者,應無射之律,若宜用長笛,執樂者曰:“請奏無射。” 《周語》曰:“無射所以宣佈哲人之令德,示民軌儀也。”二尺八寸四分四釐應黃 鍾之律,若宜用短笛,執樂者曰:“請奏黃鐘。”《周語》曰:“黃鐘所以宣養六 氣九德也。”是則歌奏之義,當合經禮,考之古典,於製爲雅。
《書》曰:“予欲聞六律五聲八音,在治忽始。”《周禮》載六律六同。《禮 記》又曰:“五聲十二律,還相爲宮。”劉歆、班固纂《律曆志》,亦紀十二律。 唯京房始創六十律,至章帝時,其法已亡;蔡邕雖追古作,其言亦曰:“今無能爲 者。”依案古典及今音家所用六十律者,無施於樂。謹依典記,以五聲十二律還相 爲宮之法,制十二笛象,記注圖側,如別。省圖,不如視笛之了,故復重作蕤賓伏 孔笛。其制雲:
黃鐘之笛,正聲應黃鐘,下徵應林鐘,長二尺八寸四分四釐有奇。(《周語》 曰:“黃鐘所以宣養六氣九德也。”主聲調法,以黃鐘爲宮,則姑洗爲角。翕笛之 聲應姑洗,故以四角之長爲黃鐘之笛也。其宮聲正而不倍。故曰正聲。)正聲調法, 黃鐘爲宮,(第一孔。)應鐘爲變宮,(第二孔。)南呂爲羽,(第三孔。)林鐘 爲徵,(第四孔。)蕤賓爲變徵,(第五附孔。)姑洗爲角,(笛體中聲。)太蔟 爲商。(笛後出孔也。商聲濁於角,當在角下,而角聲以在體中,故上其商孔,令 在宮上,清於宮也。然則宮商正也,餘聲皆倍也。是故從宮以下,孔轉下轉濁也。 此章說笛孔上下次第之名也。下章說律呂相生,笛之制也。)正聲調法,黃鐘爲宮, (作黃鐘之笛,將求宮孔,以姑洗及黃鐘律從笛首下度之,盡二律之長而爲孔,則 得宮聲也。)宮生徵,黃鐘生林鐘也。(以林鐘之律從宮孔下度之,盡律作孔,則 得徵聲也。)徵生商,林鐘生太蔟也。(以太蔟律從徵孔上度之,盡律以爲孔,則 得商聲也。)商生羽,太蔟生南呂也。(以南呂律度從角孔下度之,盡律爲孔,則 得羽聲也。)羽生角,南呂生姑洗也。(以姑洗律從羽孔上行度之,盡律而爲孔, 則得角聲也。然則出於商孔之上,吹笛者左手所不及也。從羽孔下行度之,盡律而 爲孔,亦得角聲,出於附商孔之下,則吹者右手所不逮也,故不作角孔。推而下之, 復倍其均,是以角聲在笛體中,古之制也。音家舊法,雖一部再倍,但令均同。適 足爲唱和之聲,無害於曲均故也。《周語》曰:匏竹利制,議宜,謂便於事用從宜 者也。)角生變宮,姑洗生應鐘也。(上句所謂當爲角孔而出商下者,墨點識之, 以應律也。從此點下行度之,爲孔則得變宮之聲也。)變宮生變徵,應鐘生蕤賓也。 (以蕤賓律從變宮下度之,盡律爲孔,則得變徵之聲。十二笛之制,各以其宮爲主。 相生之法,或倍或半,其便事用,例皆一者也。)下徵調法,林鐘爲宮,(第四孔 也。本正聲黃鐘之徵。徵清當在宮上,用笛之宜,倍令濁下,故曰下徵。下徵更爲 宮者,記所謂“五聲十二律還相爲宮”者。然則正聲調清,下徵調濁也。)南呂爲 商,(第三孔也。本正聲黃鐘之羽,今爲下徵之商。)應鐘爲角,(第二孔也。本 正聲黃鐘之變宮,今爲下徵之角也。)黃鐘爲變徵,(下徵之調,林鐘爲宮,大呂 當變徵。而黃鐘笛本無大呂之聲,故假用黃鐘以爲變徵也。假用之法:當變徵之聲, 則俱發黃鐘及太蔟、應鐘三孔。黃鐘應濁而太蔟清,大呂律在二律之間,俱發三孔 而微磑蒦之,則得大呂變徵之聲矣。諸笛下徵調求變徵之法,皆如此。太蔟爲徵, (笛後出孔,本正聲之商,今爲下徵之徵。)姑洗爲羽,(笛體中翕聲也。本正聲 之角,今爲下徵之羽也。)蕤賓爲變宮,(附孔是也。本正聲之變徵也,今爲下徵 之變宮也。然則正聲之調,孔轉下轉濁;下徵之調,孔轉上轉清也。)清角之調: 以姑洗爲宮,(即是笛體中翕聲也,於正聲爲角,於下徵爲羽。清角之調,乃以爲 宮,而哨吹令清,故曰清角。唯得爲宛詩謠俗之曲,不合雅樂也。)蕤賓爲商, (正也。)林鐘爲角,(非正也。)南呂爲變徵,(非正也。)應鐘爲徵,(正也。) 黃鐘爲羽,(非正也。)太蔟爲變宮。(非正也。清角之調,唯宮商及徵,與律相 應,餘四聲非正者皆濁,一律哨吹令清,假而用之,其例一也。)
凡笛體用角律,其長者八之,(蕤賓、林鐘也。)短者四之,(其餘十笛,皆 四角也。)空中實容,長者十六,(短笛竹宜受八律之黍也。若長短大小不合於此, 或器用不便聲均法度之齊等也。然笛竹率上大下小,不能均齊,必不得已,取其聲 均合。)三宮(一曰正聲,二曰下徵,三曰清角。)二十一變也。(宮有七聲,錯 綜用之,故二十一變也。諸笛例皆一也。)伏孔四,所以便事用也。(一曰正角, 出於商上者也。二曰倍角,近笛下者也。三曰變宮,近於宮孔,倍令下者也。四曰 變徵,遠於徵孔,倍令高者也,或倍或半,或四分一,取則於琴徵也。四者皆不作 其孔而取其度,以應進退上下之法,所以協聲均,便事用也。其本孔隱而不見,故 曰伏孔。)
大呂之笛:正聲應大呂,下徵應夷則,長二尺六寸六分三釐有奇。(《周語》 曰:“元間大呂,助宣物也。”)
太蔟之笛:正聲應太蔟,下徵應南呂,長二尺五寸三分一釐有奇。(《周語》 曰:“太蔟所以金奏,贊陽出滯也。”)
夾鍾之笛:正聲應夾鍾,下徵應無射,長二尺四寸。(《周語》曰:“二間夾 鍾,出四隙之細也。”)
姑洗之笛:正聲應姑洗,下徵應應鐘,長二尺二寸三分三釐有奇。(《周語》 曰:“三間中呂,宣中氣也。”)
蕤賓之笛,正聲應蕤賓,下徵應大呂,長三尺九寸九分五釐有奇。(《周語》 曰:“蕤賓所以安靜神人,獻酬交酢。”變宮近孔,故倍半令下,便於用也。林鐘 亦如之。)
林鐘之笛:正聲應林鐘,下徵應太蔟,長三尺七寸九分二釐有奇。(《周語》 曰:“四間林鐘,和展百事,俾莫不任肅純恪。”)
夷則之笛:正聲應夷則,下徵應夾鍾,長三尺六寸。(《周語》曰:“夷則所 以詠歌九州,平民無貳也。”變宮之法,亦如蕤賓,體用四角,故四分益一也。)
南呂之笛,正聲應南呂,下徵應姑洗,長三尺三寸七分。(《周語》曰:“五 間南呂,贊陽秀也。”)
無射之笛:正聲應無射,下徵應中呂,長三尺二寸。(《周語》曰:“無射所 以宣佈哲人之令德,示民軌儀也。”)
應鐘之笛:正聲應應鐘,下徵應蕤賓,長五尺九寸九分六釐有奇。(《周語》 曰:“六間應鐘,均利器用,俾應復也。”)
勖又以魏杜夔所制律呂,檢校太樂、總章、鼓吹八音,與律乖錯。始知後漢至 魏,尺度漸長於古四分有餘。夔依爲律呂,故致失韻。乃部佐著作郎劉恭依《周禮》 更積黍起度,以鑄新律。既成,募求古器,得周時玉律,比之不差毫釐。又漢世故 鍾,以律命之,不叩而自應。初,勖行道,逢趙郡商人縣鐸於牛,其聲甚韻。至是 搜得此鐸,以調律呂焉。
晉武帝以勖律與周、漢器合,乃施用之。散騎侍郎阮咸譏其聲高,非興國之音。 鹹亡後,掘地得古銅尺,果長勖尺四分,時人鹹服其妙。元康中,裴頠以爲醫方民 命之急,而稱兩不與古同,爲害特重,宜因此改治權衡。不見省。
黃鐘箱笛,晉時三尺八寸。元嘉九年,太樂令鍾宗之減爲三尺七寸。十四年, 治書令吏奚縱又減五分,爲三尺六寸五分。(列和雲:“東箱長笛四尺二寸也。”) 太蔟箱笛,晉時三尺七寸,宗之減爲三尺三寸七分,縱又減一寸一分,爲三尺二寸 六分。姑洗箱笛,晉時三尺五寸,宗之減爲二尺九寸七分,縱又減五分,爲二尺九 寸二分。蕤賓箱笛,晉時二尺九寸,宗之減爲二尺六寸,縱又減二分,爲二尺五寸 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