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書》是一部記述南朝劉宋一代歷史的紀傳體史書。梁沈約撰﹐含本紀十卷﹑志三十卷﹑列傳六十卷,共一百卷。今本個別列傳有殘缺,少數列傳是後人用唐高峻《小史》《南史》所補。八志原排在列傳之後,後人移於本紀、列傳之間,並把律曆志中律與歷兩部分分割開。 《宋書》收錄當時的詔令奏議、書札、文章等各種文獻較多,保存了原始史料,有利於後代的研究。該書篇幅大,一個重要原因是很注意爲豪門士族立傳。
五行一
昔八卦兆而天人之理著,九疇序而帝王之應明。雖可以知從德獲自天之祐,違 道陷神聽之罪,然未詳舉徵效,備考幽明,雖時列鼎雉庭谷之異,然而未究者衆矣。 至於鑑悟后王,多有所闕。故仲尼作《春秋》,具書祥眚,以驗行事。是則九疇陳 其義於前,《春秋》列其效於後也。逮至伏生創紀《大傳》,五行之體始詳;劉向 廣演《洪範》,休咎之文益備。故班固斟酌《經》、《傳》,詳紀條流,誠以一王 之典,不可獨闕故也。夫天道雖無聲無臭,然而應若影響,天人之驗,理不可誣。 司馬彪纂集光武以來,以究漢事;王沈《魏書》志篇闕,凡厥災異,但編帝紀而已。 自黃初以降,二百餘年,覽其災妖,以考之事,常若重規沓矩,不謬前說。又高堂 隆、郭景純等,據經立辭,終皆顯應。闕而不序,史體將虧。今自司馬彪以後,皆 撰次論序,斯亦班固遠採《春秋》,舉遠明近之例也。又按言之不從,有介蟲之孽, 劉歆以爲毛蟲;視之不明,有蠃蟲之孽,劉歆以爲羽蟲。按《月令》,夏蟲羽,秋 蟲毛,宜如歆說,是以舊史從之。五行精微,非末學所究。凡已經前議者,並即其 言以釋之;未有舊說者,推準事理,以俟來哲。
《五行傳》曰:“田獵不宿,飲食不享,出入不節,奪民農時,及有奸謀,則 木不曲直,謂木失其性而爲災也。”又曰:“貌之不恭,是謂不肅。厥咎狂,厥罰 恆雨,厥極惡。時則有服妖,時則有龜孽,時則有雞禍,時則有下體生上之痾,時 則有青眚、青祥。惟金沴木。”班固曰:“蓋工匠爲輪矢者多傷敗,及木爲變怪。” 皆爲不曲直也。
木不曲直:
魏文帝黃初六年正月,雨,木冰。按劉歆說,木不曲直也。劉向曰:“冰者陰 之盛,木者少陽,貴臣象也。此人將有害,則陰氣脅木,木先寒,故得雨而冰也。” 是年六月,利成郡兵蔡方等殺太守徐質,據郡反,多所脅略,並聚亡命。遣二校尉 與青州刺史共討平之。太守,古之諸侯,貴臣有害之應也。一說以木冰爲甲兵之象。 是歲,既討蔡方;又八月,天子自將以舟師徵吳,戎卒十餘萬,連旍數百里,臨江 觀兵。
晉元帝太興三年二月辛未,雨,木冰。後二年,周顗、戴淵、刁協、劉隗皆遇 害,與《春秋》同事,是其應也。一曰,是后王敦攻京師,又其象也。
晉穆帝永和八年正月乙巳,雨,木冰。是年,殷浩北伐;明年,軍敗;十年, 廢黜。又曰,荀羨、殷浩北伐,桓溫入關之象也。
晉孝武帝太元十四年十二月乙巳,雨,木冰。明年二月,王恭爲北蕃;八月, 庾楷爲西蕃;九月,王國寶爲中書令,尋加領軍將軍;十七年,殷仲堪爲荊州。雖 邪正異規,而終同摧滅,是其應也。一曰,苻堅雖敗,關、河未一,丁零鮮卑,侵 略司、兗,竇揚勝扇逼梁、雍,兵役不已,又其象也。
吳孫亮建興二年,諸葛恪徵淮南,行後,所坐聽事棟中折。恪妄興徵役,奪民 農時,作爲邪謀,傷國財力,故木失其性,致毀折也。及旋師而誅滅,於《周易》 又爲棟橈之兇也。
晉武帝太康五年五月,宣帝廟地陷梁折。八年正月,太廟殿又陷,改作廟,築 基及泉。其年九月,遂更營新廟,遠致名材,雜以銅柱。陳勰爲匠,作者六萬人。 十年四月,乃成。十一月庚寅,梁又折。按地陷者,分離之象;梁折者,木不曲直 也。孫盛曰:於時後宮殿有孽火,又廟梁無故自折。先是帝多不豫,益惡之。明年, 帝崩,而王室頻亂,遂亡天下。
晉惠帝太安二年,成都王穎使陸機率衆向京師,擊長沙王乂。軍始引而牙竿折, 俄而戰敗,機被誅。穎尋奔潰,卒賜死。初,河間王顒謀先誅長沙,廢太子,立穎。 長沙知之,誅其黨卞粹等,故穎來伐。機又以穎得遐邇心,將爲漢之代王,遂委質 於穎,爲犯從之將。此皆奸謀之罰,木不曲直也。
王敦在武昌,鈴下儀仗生華如蓮花狀,五六日而萎落,此木失其性而爲變也。 幹寶曰:“鈴合,尊貴者之儀;鈴下,主威儀之官。今狂花生於枯木,又在鈴合之 間,言威儀之富,榮華之盛,皆如狂花之發,不可久也。”其後終以逆命,沒又加 戮,是其應也。一說此花孽也,於《周易》爲“枯楊生華”。
桓玄始篡,龍旗竿折。玄田獵出入,不絕昏夜,飲食恣奢,土水妨農,又多奸 謀,故木失其性也。夫旗所以擬三辰,章著明也。旗竿之折,高明去矣。在位八十 日而敗。
宋明帝泰始二年五月丙午,南琅邪臨沂黃城山道士盛道度堂屋一柱自然,夜光 照室內。此木失其性也。或雲木腐自光。廢帝升明元年,吳興餘杭舍亭禾蕈樹生李 實。禾蕈樹,民間所謂胡頹樹。
貌不恭:
魏文帝居諒暗之始,便數出遊獵,體貌不重,風尚通脫。故戴凌以直諫抵罪, 鮑勳以迕旨極刑。天下化之,鹹賤守節,此貌之不恭也。是以享國不永,後祚短促。 《春秋》魯君居喪不哀,在戚而有嘉容,穆叔謂之不度,後終出奔。蓋同事也。
魏尚書鄧颺,行步弛縱,筋不束體,坐起傾倚,若無手足。此貌之不恭也。管 輅謂之鬼躁。鬼躁者,兇終之徵。後卒誅死。
晉惠帝元康中,貴遊子弟相與爲散發倮身之飲,對弄婢妾。逆之者傷好,非之 者負譏。希世之士,恥不與焉。蓋胡、翟侵中國之萌也。豈徒伊川之民,一被髮而 祭者乎?晉惠帝元康中,賈謐親貴,數入二宮,與儲君遊戲,無降下心。又嘗同弈 棋爭道,成都王穎厲色曰:“皇太子,國之儲貳,賈謐何敢無禮!”謐猶不悛,故 及於禍。
齊王冏既誅趙倫,因留輔政,坐拜百官,符敕臺府,淫FW專驕,不一朝覲。 此狂恣不肅之容也。天下莫不高其功,而慮其亡也。冏終弗改,遂至夷滅。
太元中,人不復著帩頭。頭者,元首;帩者,令發不垂,助元首爲儀飾者也。 今忽廢之,若人君獨立無輔,以至危亡也。其後桓玄篡位。舊爲屐者,齒皆達楄上, 名曰“露卯”。太元中,忽不徹,名曰:“陰卯”。其後多陰謀,遂致大亂。
晉安帝義熙七年,晉朝拜授劉毅世子。毅以王命之重,當設饗宴親,請吏佐臨 視。至日,國僚不重白,默拜於廄中。王人將反命,毅方知,大以爲恨,免郎中令 劉敬叔官。識者怪焉。此墮略嘉禮,不肅之妖也。
陳郡謝靈運有逸才,每出入,自扶接者常數人。民間謠曰“四人挈衣裙,三人 捉坐席”是也。此蓋不肅之咎,後坐誅。
宋明帝泰始中,倖臣阮佃夫勢傾朝廷,室宇豪麗,車服鮮明,乘車常偏向一邊, 違正立執綏之體。時人多慕效。此亦貌不恭之失也。時偏左之化行,方正之道廢矣。
後廢帝常單騎遊遨,出入市裏營寺,未嘗御輦。終以殞滅。
恆雨:
魏明帝太和元年秋,數大雨,多暴雷電,非常,至殺鳥雀。案楊阜上疏,此恆 雨之罰也。時帝居喪不哀,出入弋獵無度,奢侈繁興,奪民農時,故木失其性而恆 雨爲災也。太和四年八月,大雨霖三十餘日,伊、洛、河、漢皆溢,歲以兇飢。
孫亮太平二年二月甲寅,大雨震電;乙卯,雪,大寒。案劉歆說,此時當雨而 不當大,大雨,恆雨之罰也。於始震電之明日而雪大寒,又恆寒之罰也。劉向以爲 既已震電,則雪不當復降,皆失時之異也。天戒若曰,爲君失時,賊臣將起。先震 電而後雪者,陰見間隙,起而勝陽,逆殺之禍將及也。亮不悟,尋見廢。此與《春 秋》魯隱同也。
晉武帝泰始六年六月,大雨霖;甲辰,河、洛、沁水同時並溢,流四千九百餘 家,殺二百餘人,沒秋稼千三百六十餘頃。晉武太康五年七月,任城、梁國暴雨, 害豆麥。太康五年九月,南安霖雨暴雪,折樹木,害秋稼;魏郡、淮南、平原雨水, 傷秋稼。是秋,魏郡、西平郡九縣霖雨暴水,霜傷秋稼。
晉惠帝永寧元年十月,義陽、南陽、東海霖雨,淹害秋麥。
晉成帝鹹康元年八月乙丑,荊州之長沙攸、醴陵、武陵之龍陽三縣,雨水浮漂 屋室,殺人,傷損秋稼。
宋文帝元嘉二十一年六月,京邑連雨百餘日,大水。
孝武帝大明元年正月,京邑雨水。大明五年七月,京邑雨水。大明八年八月, 京邑雨水。
明帝太始二年六月,京邑雨水。
順帝升明三年四月乙亥,吳郡桐廬縣暴風雷電,揚砂折木,水平地二丈,流漂 居民。
服妖:
魏武帝以天下凶荒,資財乏匱,始擬古皮弁,裁縑帛爲白帢,以易舊服。傅玄 曰:“白乃軍容,非國容也。”幹寶以爲縞素,兇喪之象;帢,毀辱之言也。蓋革 代之後,攻殺之妖也。初爲白帢,橫縫其前以別後,名之曰“顏”,俗傳行之。至 晉永嘉之間,稍去其縫,名“無顏帢”。而婦人束髮,其緩彌甚,紒之堅不能自立, 發被於額,目出而已。無顏者,愧之言也;覆額者,慚之貌;其緩彌甚,言天下忘 禮與義,放縱情性,及其終極,至乎大恥也。永嘉之後,二帝不反,天下愧焉。魏 明帝著繡帽,被縹紈半袖,嘗以見直臣楊阜。阜諫曰:“此於禮何法服邪?”帝默 然。近服妖也。縹,非禮之色,褻服不貳。今之人主,親御非法之章,所謂自作孽 不可禳也。帝既不享永年,身沒而祿去王室,後嗣不終,遂亡天下。
魏明帝景初元年,發銅鑄爲巨人二,號曰“翁仲”,置之司馬門外。案古長人 見,爲國亡;長狄見臨洮,爲秦亡之禍。始皇不悟,反以爲嘉祥,鑄銅人以象之。 魏法亡國之器,而於義竟無取焉。蓋服妖也。
魏尚書何晏,好服婦人之服。傅玄曰:“此服妖也。”夫衣裳之制,所以定上 下,殊內外也。《大雅》雲:“玄袞赤舄,鉤膺鏤錫。”歌其文也。《小雅》雲: “有嚴有翼,共武之服。”詠其武也。若內外不殊,王制失敘,服妖既作,身隨之 亡。末喜冠男子之冠,桀亡天下;何晏服婦人之服,亦亡其家。其咎均也。
吳婦人之修容者,急束其發,而劘角過於耳。蓋其俗自操束大急,而廉隅失中 之謂也。故吳之風俗,相驅以急,言論彈射,以刻薄相尚。居三年之喪者,往往有 致毀以死。諸葛患之,著《正交論》,雖不可以經訓整亂,蓋亦救時之作也。孫休 後,衣服之制,上長下短,又積領五六而裳居一二。幹寶曰:“上饒奢,下儉逼, 上有餘下不足之妖也。”至孫皓,果奢暴恣情於上,而百姓雕困於下,卒以亡國。 是其應也。
晉興後,衣服上儉下豐,著衣者皆厭腰蓋裙。君衰弱,臣放縱,下掩上之象也。 陵遲至元康末,婦人出兩襠,加乎脛之上,此內出外也。爲車乘者,苟貴輕細,又 數變易其形,皆以白蔑爲純,古喪車之遺象。乘者,君子之器,蓋君子立心無恆, 事不崇實也。幹寶曰:“及晉之禍,天子失柄,權制寵臣,下掩上之應也。永嘉末, 六宮才人,流徙戎、翟,內出外之應也。及天下亂擾,宰輔方伯,多負其任,又數 改易,不崇實之應也。”
晉武帝泰始後,中國相尚用胡牀、貊盤,及爲羌煮、貊炙。貴人富室,必置其 器,吉享嘉會,皆此爲先。太康中,天下又以氈爲絈頭及絡帶、衿口,百姓相戲曰, 中國必爲胡所破也。氈產於胡,而天下以爲絈頭帶身、衿口,胡既三制之矣,能無 敗乎。幹寶曰:“元康中,氐、羌反,至於永嘉,劉淵、石勒遂有中都。自後四夷 迭據華土,是其應也。”
晉武帝太康後,天下爲家者,移婦人於東方,空萊北庭,以爲園囿。幹寶曰: “夫王朝南向,正陽也;後北宮,位太陰也;世子居東宮,位少陽也。今居內於東, 是與外俱南面也。亢陽無陰,婦人失位而幹少陽之象也。賈后讒戮愍懷,俄而禍敗 亦及。”
昔初作履者,婦人圓頭,男子方頭。圓者,順從之義,所以別男女也。晉太康 初,婦人皆履方頭,此去其圓從,與男無別也。太康之中,天下爲《晉世寧》之舞, 手接杯盤反覆之,歌曰:“晉世寧,舞杯盤。”夫樂生人心,所以觀事。故《記》 曰:“總幹山立,武王之事也;發揚蹈厲,太公之志也;《武》亂皆坐,周、召之 治也。”又曰:“其治民勞者,舞行綴遠;其治民逸者,舞行綴近。今接杯盤於手 上而反覆之,至危也。杯盤者,酒食之器也。而名曰《晉世寧》者,言晉世之士, 偷苟於酒食之間,而其知不及遠,晉世之寧,猶杯盤之在手也。”
晉惠帝元康中,婦人之飾有五兵佩,又以金、銀、玳瑁之屬爲斧、鉞、戈、戟, 以當笄囗。幹寶曰:“男女之別,國之大節,故服物異等,贄幣不同。今婦人而以 兵器爲飾,又妖之大也。遂有賈后之事,終以兵亡天下。”
元康中,婦人結髮者,既成,以繒急束其環,名曰擷子紒。始自中宮,天下化 之。其後賈后果害太子。元康中,天下始相仿爲烏杖,以柱掖其後,稍施其錞, 住則植之。夫木,東方之行,金之臣也。杖者,扶體之器,烏其頭者,尤便用也。 必傍柱掖者,傍救之象也。王室多故,而元帝以蕃臣樹德東方,維持天下,柱掖之 應也。至社稷無主,海內歸之,遂承天命,建都江外,獨立之應也。
元康末至太安間,江、淮之域,有敗編自聚於道,多者或至四五十量。幹寶嘗 使人散而去之,或投林草,或投坑谷。明日視之,悉復如故。民或雲見狸銜而聚之, 亦未察也。寶說曰:“夫編者,人之賤服,最處於下,而當勞辱,下民之象也。敗 者,疲斃之象也。道者,地理四方,所以交通王命所由往來也。故今敗編聚於道者, 象下民罷病,將相聚爲亂,絕四方而壅王命之象也。在位者莫察。太安中,發壬午 兵,百姓嗟怨。江夏男子張昌遂首亂荊楚,從之者如流。於是兵革歲起,天下因之, 遂大破壞。此近服妖也。”
晉孝懷永嘉以來,士大夫竟服生箋單衣。遠識者怪之,竊指摘曰:“此則古者 繐衰之布,諸侯大夫所以服天子也。今無故畢服之,殆有應乎?”其後愍、懷晏駕, 不獲厥所。
晉元帝太興以來,兵士以絳囊縛紒。紒在首,莫上焉。《周易》《乾》爲首, 《坤》爲囊。《坤》,臣道也。晉金行,赤火色,金之賊也。以硃囊縛紒,臣道上 侵之象也。到永昌元年,大將軍王敦舉兵內攻,六軍散潰。
舊爲羽扇,柄刻木,象其骨形,羽用十,取全數也。晉中興初,王敦南征,始 改爲長柄下出,可捉,而減其羽用八。識者尤之曰:“夫羽扇,翼之名也。創爲長 柄者,執其柄制羽翼也。以十改八者,將以未備奪已備也。”是時爲衣者,又上短, 帶至於掖;著帽者,以帶縛項。下逼上,上無地也。下褲者,直幅爲口無殺,下大 失裁也。尋有兵亂,三年而再攻京師。晉海西初嗣位,迎官忘設豹尾。識者以爲不 終之象,近服妖也。
晉司馬道子於府北園內爲酒釒盧列肆,使姬人酤鬻酒餚,如裨販者,數遊其中, 身自巘易,因醉寓寢,動連日夜。漢靈帝嘗若此。幹寶以爲:“君將失位,降在皁 隸之象也。”道子卒見廢徙,以庶人終。
桓玄篡立,殿上施絳綾帳,鏤黃金爲顏,四角金龍,銜五色羽葆流蘇。羣下竊 相謂曰:“頗類蒐車。”此服妖也。
晉末皆冠小冠,而衣裳博大,風流相仿,輿臺成俗,識者曰:“此禪代之象也。” 永初以後,冠還大雲。
宋文帝元嘉六年,民間婦人結髮者,三分發,抽其鬟直向上,謂之“飛天紒”。 始自東府,流被民庶。時司徒彭城王義康居東府,其後卒以陵上徙廢。
孝武帝世,豫州刺史劉德願善御車,世祖嘗使之御畫輪,幸太宰江夏王義恭第。 德願挾牛杖催世祖雲:“日暮宜歸!”又求益僦車。世祖甚歡。此事與漢靈帝西園 蓄私錢同也。孝武世,倖臣戴法興權亞人主,造圓頭履,世人莫不效之。其時圓進 之俗大行,方格之風盡矣。
明帝初,司徒建安王休仁統軍赭圻,制烏紗帽,反抽帽裙,民間謂之“司徒狀”, 京邑翕然相尚。休仁後果以疑逼致禍。
龜孽:
晉惠帝永熙初,衛瓘家人炊飯,墮地,盡化爲螺,出足起行。螺,龜類,近龜 孽也。幹寶曰:“螺被甲,兵象也。於《周易》爲《離》,《離》爲戈兵。”明年, 瓘誅。
雞禍:
魏明帝景初二年,廷尉府中有雌雞變爲雄,不鳴不將。幹寶曰:“是歲,晉宣 帝平遼東,百姓始有與能之義,此其象也。”然晉三後並以人臣終,不鳴不將,又 天意也。
晉惠帝元康六年,陳國有雞生雄雞無翅,既大,墜坑而死。王隱曰:“雄,胤 嗣象,坑地事爲母象,賈后誣殺愍懷,殆其應也。”晉惠帝太安中,周家有雌雞 逃承溜中,六七日而下,奮翼鳴將,獨毛羽不變。其後有陳敏之事。敏雖控制江表, 終無綱紀文章,殆其象也。卒爲所滅。雞禍見家,又天意也。
晉元帝太興中,王敦鎮武昌,有雌雞化爲雄。天戒若曰:“雌化爲雄,臣陵基 上。”其後王敦再攻京師。
晉孝武太元十三年四月,廣陵高平閻嵩家雄雞,生無右翅;彭城到象之家雞, 無右足。京房《易傳》曰:“君用婦人言,則生雞妖。”
晉安帝隆安元年八月,琅邪王道子家青雌雞化爲赤雄,不鳴不將。後有桓玄之 事,具如其象。隆安四年,荊州有雞生角,角尋墮落。是時桓玄始擅西夏,狂慢不 肅,故有雞禍。角,兵象;尋墮落者,暫起不終之妖也。晉安帝元興二年,衡陽有 雌雞化爲雄,八十日而冠萎。衡陽,桓玄楚國封略也。後篡位八十日而敗,徐廣以 爲玄之象也。
宋文帝元嘉十二年,華林園雌雞漸化爲雄。後孝武即位,皇太后令行於外,亦 猶漢宣帝時,雌雞爲雄,至哀帝時,元后與政也。
明帝泰始中,吳興東遷沈法符家雞有四距。
青眚青祥:
晉武帝咸寧元年八月丁酉,大風折太社樹,有青氣出焉;此青祥也。佔曰: “東莞當有帝者。”明年,元帝生。是時,帝大父武王封東莞,由是徙封琅邪。孫 盛以爲中興之表。晉室之亂,武帝子孫無孑遺,社樹折之應,又恆風之罰也。
晉惠帝元康中,洛陽南山有虻作聲曰:“韓屍屍。”識者曰:“韓氏將死也。 言屍屍者,盡死意也。”其後韓謐誅而韓族殲焉。此青祥也。
金沴木:
魏文帝黃初七年正月,幸許昌。許昌城南門無故自崩,帝心惡之,遂不入,還 洛陽。此金沴木,木動也。五月,宮車晏駕。京房《易傳》曰:“上下鹹悖,厥妖 城門壞。”
晉元帝太興二年六月,吳郡米廩無故自壞。是歲大飢,死者數千。
晉明帝太寧元年,周延自歸王敦,既立宅宇,而所起五間六架,一時躍出墮地, 餘桁猶亙柱頭。此金沴木也。明年五月,錢鳳謀亂,遂族滅筵,而湖熟尋亦爲墟矣。
晉安帝元興元年正月丙子,司馬元顯將西討桓玄,建牙揚州南門,其東者難立, 良久乃正。近沴妖也。尋爲桓玄所禽。元興三年五月,樂賢堂壞。天意若曰,安帝 囂眊,不及有樂賢之心,故此堂見沴也。晉安帝義熙九年五月乙酉,國子聖堂壞。
宋文帝元嘉十七年,劉斌爲吳郡,郡堂屋西頭鴟尾無故落地,治之未畢,東頭 鴟尾復落。頃之,斌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