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志

《東周列國志》是中國古代的一部歷史演義小說,作者是明末小說家馮夢龍。這部小說由古白話寫成,主要描寫了從西周宣王時期直到秦始皇統一六國這五百多年的歷史。早在元代就有一些有關“列國”故事的白話本,明代嘉靖、隆慶時期,餘邵魚撰輯了一部《列國志傳》,明末馮夢龍依據史傳對《列國志傳》加以修改訂正,潤色加工,成爲一百零八回的《新列國志》。清代乾隆年間,蔡元放對此書又作了修改,定名爲《東周列國志》。

第一百五回

茅焦解衣諫秦王 李牧堅壁卻桓齮


話說秦大夫陳忠死後,相繼而諫者不止,秦王輒戮之,陳屍闕下,前後凡誅殺二十七人,屍積成堆。時齊王建來朝於秦,趙悼襄王亦至,相與置酒咸陽宮甚歡,及見闕下死屍,問其故,莫不嘆息,私議秦王之不孝也。


時有滄州人茅焦,適遊咸陽,寓旅店,同舍偶言及此事。焦憤然曰:“子而囚母,天地反覆矣!”使主人具湯水,“吾將沐浴,明早叩閽入諫秦王。”


同舍笑曰:“彼二十七人者,皆王平日親信之臣,尚且言而不聽,死不旋踵,豈少汝一布衣耶!”茅焦曰:“諫者自二十七人而止,則秦王遂不聽矣,若二十七人而不止,王之聽不聽,未可知也!”同舍皆笑其愚。


次早五鼓,向主人索飯飽食,主人牽衣止之,茅焦絕衣而去,同寓者度其必死,相與剖分其衣囊。


茅焦來至闕下,伏屍大呼曰:“臣齊客茅焦,願上諫大王!”秦王使內侍出問曰:“客所諫者何事,得無涉王太后語耶!”茅焦曰:“臣正爲此而來!”


內侍還報曰:“客果爲太后事來諫也!”


秦王曰:“汝可指闕下積屍告之。”


內侍謂茅焦曰:“客不見闕下死人累累耶,何不畏死若是?”


茅焦曰:“臣聞天有二十八宿,降生於地,則爲正人,今死者已有二十七人矣,尚缺其一,臣所以來者,欲滿其數耳!古聖賢誰人不死,臣又何畏哉?”


內侍復還報,秦王大怒曰:“狂夫故犯吾禁!”顧左右,”炊鑊湯於庭,當生煮之,彼安得全屍闕下,爲二十七人滿數乎?”於是秦王按劍而坐,龍眉倒豎,口中沫出,怒氣勃勃不可遏,連呼:“召狂夫來就烹!”內侍往召茅焦。


茅焦故意踽踽作細步,不肯急趨,內侍促之速行,茅焦曰:“我王即死矣!緩吾須臾何害?”內侍憐之,乃扶掖而前。茅焦至階下,再拜叩頭奏曰:“臣聞之:‘有生者不諱其死,有國者不諱其亡,諱亡者不可以得存,諱死者不可以得生。'夫死生存亡之計,明主之所究心也,不審大王欲聞之否?”


秦王色稍降,問曰:“汝有何計,可試言之。”


茅焦對曰:“夫忠臣不進阿順之言,明主不蹈狂悖之行。主有悖行而臣不言,是臣負其君也;臣有忠言而君不聽,是君負其臣也。大王有逆天之悖行,而大王不自知;微臣有逆耳之忠言,而大王又不欲聞。臣恐秦國從此危矣!”


秦王悚然良久,色愈降,乃曰:“子所言何事?寡人願聞之。”


茅焦曰:“大王今日不以天下爲事乎?”


秦王曰:“然。”


茅焦曰:“今天下之所以尊秦者,非獨威力使然,亦以大王爲天下之雄主,忠臣烈士,畢集秦庭故也。今大王車裂假父,有不仁之心;囊撲兩弟,有不友之名;遷母於棫陽宮,有不孝之行;誅戳諫士,陳屍闕下,有桀、紂之治。夫以天下爲事,而所行如此,何以服天下乎?昔舜事嚚母盡道,升庸爲帝;桀殺龍逢,紂戮比干,天下叛之。臣自知必死,第恐臣死之後,更無有繼二十八人之後,而復以言進者,怨謗日騰,忠謀結舌,中外離心,諸侯將叛,惜哉!秦之帝業垂成,而敗之自大王也,臣言已畢,請就烹!”乃起立解衣趨鑊。


秦王急走下殿,左手扶住茅焦,右手麾左右曰:“去湯鑊!”茅焦曰:“大王已懸榜拒諫,不烹臣,無以立信。”秦王覆命左右收起榜文,又命內侍與茅焦穿衣,延之坐,謝曰:“前諫者但數寡人之罪,未嘗明悉存亡之計,天使先生開寡人之茅塞,寡人敢不敬聽!”


茅焦再拜進曰:“大王既俯聽臣言,請速備駕,往迎太后,闕下死屍,皆忠臣骨血,乞賜收葬!”秦王即命司裏收取二十七人之屍,各具棺槨,同葬於龍首山,表曰“會忠墓”。是日秦王親自發駕,往迎太后,即令茅焦御車,望雍州進發。南屏先生讀史詩云:


二十七人屍累累,解衣趨鑊有茅焦。  命中不死終須活,落得忠名萬古標。


車駕將到棫陽宮,先令使者傳報,秦王膝行而前,見了太后,叩頭大哭。太后亦垂淚不已,秦王引茅焦謁見太后,指曰:“此吾之潁考叔也,”是晚,秦王就在棫陽宮歇宿。次日,請太后登輦前行,秦王后隨,千乘萬騎,簇擁如雲,路觀者無不稱頌秦王之孝。


回到咸陽,置酒甘泉宮中,母子歡飲,太后別置酒以宴茅焦,謝曰:“使吾母子復得相會,皆茅君之力也。”秦王乃拜茅焦爲太傅,爵上卿,又恐不韋復與宮闈相通,遣出都城,往河南本國居住。


列國聞文信侯就國,各遣使問安,爭欲請之,處以相位,使者絡繹於道。秦王恐其用於他國,爲秦之害,乃手書一緘,以賜不韋,略曰:


君何功於秦,而封盧十萬?君何親於秦,而號稱尚父?秦之施於君者厚矣!嫪皅之逆,由君始之,寡人不忍加誅,聽君就國。君不自悔禍,又與諸侯使者交通。非寡人所以寬君之意也,其與家屬徙居蜀郡,以郫之一城,爲君終老。


呂不韋接書讀訖,怒曰:“吾破家扶立先王,功孰與我,太后先事我而得孕,王我所出也,親孰與我,王何相負之甚也?”少頃,又嘆曰:“吾以賈入子,陰謀人國,淫人之妻,殺人之君,滅人之祀,皇天豈容我哉,今日死晚矣!”遂置鴆於酒中,服之而死。門下客素受其恩者,相與盜載其屍,偷葬於北邙山下,與其妻合冢。


今北邙道西有大冢,民間傳稱呂母冢,蓋賓客諱言不韋葬處也。


秦王聞不韋已死,求其屍不得,乃盡逐其賓客。因下令大索國中,凡他方遊客,不許留居咸陽;已仕者削其官,三日內皆要逐出境外;容留之家一體治罪。


有楚國上蔡人李斯,乃名賢荀卿之弟子,廣有學問,向遊秦國,事呂不韋爲舍人。不韋薦其才能於秦王,拜爲客卿。今日逐客令下,李斯亦在逐中,已被司裏驅出咸陽城外。斯於途中寫就表章,託言機密事,使郵傳上之秦王。略曰:


臣聞,“太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高;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卻衆庶,故能成其德。”昔穆公之霸也,西取繇餘於戎,東得百里奚於宛,迎蹇叔於宋,求丕豹、公孫枝於晉;孝公用商鞅,以定秦國之法;惠王用張儀,以散六國之縱;昭王用範睢,以獲兼併之謀。四君皆賴客以成其功,客亦何負於秦哉。大王必欲逐客,客將去秦而爲敵國之用,求其效忠謀於秦者,不可得矣!


秦王覽其書,大悟,遂除逐客之令,使人馳車往追李斯,及於驪山之下。斯乃還入咸陽,秦王命復其官,任用如初。


李斯因說秦王曰:“昔秦穆公興霸之時,諸侯尚衆,周德未衰,故未可行兼併之術。自孝公以來,周室卑微,諸侯相併,僅存六國,秦之役屬諸侯,非一代矣。夫以秦之強,大王之賢,掃蕩諸國,如拂竈塵。乃不及此時汲汲圖功,坐待諸侯復強,相聚‘合縱',悔之何及!”


秦王曰:“寡人慾併吞六國,計將安出?”


李斯曰:“韓近秦而弱,請先取韓,以懼諸國!”秦王從其計,使內史騰爲將,率師十萬攻韓。


時韓桓惠王已薨,太子安即位。有公子非者,善於刑名法律之學,見韓之削弱,數上書於韓王安,韓王不能用。及秦兵伐韓,韓王懼,公子非自負其才,欲求用於秦國,乃自請於韓王,願爲使聘秦,以求息兵,韓王從之。


公子非西見秦王,言韓王願納地爲東藩,秦王大喜。非因說之曰:“臣有計可以破天下之‘縱',而遂秦兼併之謀。大王用臣之謀,若趙不舉,韓不亡,楚、魏不臣,齊、燕不附,願斬臣之頭,以徇於國,爲人臣不忠者之戒!”因獻其所著《說難》、《孤憤》、《五蠹》、《說林》等書,五十餘萬言。


秦王讀而善之,欲用爲客卿,與議國事。李斯忌其才,譖於秦王曰:“諸侯公子各親其親,豈爲他人用哉,秦攻韓,韓王急而遣非入秦,安知不如蘇秦反間之計,非不可任也!”秦王曰:“然則逐之乎?”


李斯曰:“昔魏公子無忌、趙公子平原,皆曾留秦,秦不用,縱之還國,卒爲秦患,非有才,不如殺之,以翦韓之翼!”秦王乃囚韓非於雲陽,將史蘽殺之,非曰:“吾何罪?”獄吏曰:“一棲不兩雄,當今之世,有才者非用即誅,何必罪乎?”非乃慷慨賦詩曰:“


《說》果難,《憤》何已?  《五蠹》未除,《說林》何取!


膏以香消,麝以臍死。


是夜,非以冠纓自勒其喉而死。韓王聞非死,益懼,請以國內附稱臣,秦王乃詔內史騰罷兵。


秦王一日與李斯議事,誇韓非之才,惜其已死,李斯乃進曰:“臣舉一人,姓尉名繚,大梁人也,深通兵法,其才勝韓非十倍!”秦王曰:“其人安在?”李斯曰:“今在咸陽,然其人自負甚高,不可以臣禮屈也!”


秦王乃以賓禮召之,尉繚見秦王,長揖不拜,秦王答禮,置之上座,呼爲先生,尉繚因進說曰:“夫列國之於強秦,譬猶郡縣也,散則易盡,合則難攻,夫三晉合而智伯亡,五國合而齊湣走,大王不可不慮!”


秦王曰:“欲使散而不復合,先生計將安出?”


尉繚對曰:“今國家之計,皆決於豪臣,豪臣豈盡忠智?不過多得財物爲樂耳!大王勿愛府庫之藏,厚賂其豪臣,以亂其謀,不過亡三十萬金,而諸侯可盡!”


秦王大悅,尊尉繚爲上客,與之抗禮,衣服飲食盡與己同,時時造其館,長跪請教。尉繚曰:“吾細察秦王爲人,豐準長目,鶻膺豺聲,中懷虎狼之心,殘刻少恩。用人時輕爲人屈,不用亦輕棄人。今天下未一,故不惜屈身於布衣,若得志,天下皆爲魚肉矣!”


一夕,不辭而去,館吏急報秦王,秦王如失臂手,遣軺車四出追還,與之立誓,拜爲太尉,主兵事,其弟子皆拜大夫。


於是大出內帑金錢,分遣賓客使者奔走列國,視其寵臣用事者,即厚賂之,探其國情,秦王復問尉繚以併兼次第。尉繚曰:“韓弱易攻宜先,其次莫如趙、魏,三晉既盡,即舉兵而加楚。楚亡,燕、齊又安往乎?”秦王曰:“韓已稱藩,而趙王嘗置酒咸陽宮,未有加兵之名,奈何?”尉繚曰:“趙地大兵強,且有韓、魏爲助,未可一舉而滅也。韓內附稱藩,則趙失助之半矣,王若患伐趙無名,請先加兵於魏。趙王有寵臣郭開者,貪得無厭,臣遣弟子王敖往說魏王,使賂郭開而請救於趙王,趙必出兵。吾因以爲趙罪,移兵擊之!”


秦王曰:“善。”乃命大將桓齒奇,率兵十萬,出函谷關,聲言伐魏;復遣尉繚弟子王敖往魏,付以黃金五萬斤,恣其所用。王敖至魏,說魏王曰:“三晉所以能抗強秦者,以脣齒互爲蔽也,今韓已納地稱藩,而趙王親詣咸陽,置酒爲歡,韓、趙連袂而事秦,秦兵至魏,魏其危矣。大王何不割鄴城以賂趙,而求救於趙。趙如發兵守鄴,是趙代魏爲守也!”魏王曰:“先生度必得之趙王乎?”


王敖謬言曰:“趙之用事者郭開,臣素與相善,自能得之。”


魏王從其言,以鄴郡三城地界,並國書付與王敖,使往趙國求救。


王敖先以黃金三千斤交結郭開,然後言三城之事,郭開受魏金,謂悼襄王曰:“秦之伐魏,欲並魏也;魏亡,則及於趙矣,今彼割鄴郡之三城以求救,王宜聽之。”悼襄王使扈輒率師五萬,往受其地。


秦王遂命桓齒奇進兵攻鄴,扈輒出兵拒之,大戰於東山固山,扈輒兵敗,桓齒奇乘勝追逐,遂拔鄴,連破九城,扈輒兵保於宜安,遣入告急於趙王。


趙王聚羣臣共議,衆皆曰:“昔年惟廉頗能御秦兵,龐氏、樂氏亦稱良將,今龐煖已死,而樂氏亦無人矣,惟廉頗尚在魏國,何不召之?”郭開與廉頗有仇,恐其複用,乃譖於趙王曰:“廉將軍年近七旬,筋力衰矣,況前有樂乘之隙,若召而不用,益增怨望,大王姑使人覘視,倘其未衰,召之未晚。”趙王惑其言,遣內侍唐玖以犭唐猊名甲一副,良馬四匹勞問,因而察之。


郭開密邀唐玖至家,具酒相餞,出黃金二十鎰爲壽。唐玖訝其太厚,自謙無功,不敢受。郭開曰:“有一事相煩,必受此金,方敢啓齒,”玖乃收其金,問:“郭大夫有何見諭?”郭開曰:“廉將軍與某素不相能,足下此去,倘彼筋力衰頹,自不必言;萬一尚壯,亦求足下增添幾句,只說老邁不堪,趙王必不復召,此即足下之厚意也,”


唐玖領令,竟往魏國,見了廉頗,致趙王之命,廉頗問曰:“秦兵今犯趙乎?”


唐玖曰:“將軍何以料之?”


廉頗曰:“某在魏數年,趙王無一字相及,今忽有名甲,良馬之賜,必有用某之處,是以知之。”


唐玖曰:“將軍不恨趙王耶?”


廉頗曰:“某方日夜思用趙人,況敢恨趙王也?”及留唐玖同食,故意在他面前施逞精神,一飯鬥米俱盡,啖肉十餘斤,狼餐虎嚥吃了一飽,因披趙王所賜之甲,一躍上馬,馳驟如飛,復於馬上舞長戟數回,乃跳下馬,謂唐玖曰:“某何如少年時?煩多多拜上趙王,尚欲以餘年報效。”


唐玖明明看見廉頗精神強壯,奈私受了郭開賄賂,回到邯鄲,謂趙王曰:“廉將軍雖然年老,尚能食肉善飯,然有脾疾,與臣同坐,須臾間遺矢三次矣。”趙王嘆曰:“戰鬥時豈堪遺矢?廉頗果老矣。”遂不復召。


但益發軍以助扈輒,時趙悼襄王之九年,秦王政之十一年也。


其後楚王聞知廉頗在魏,使人召之,頗覆奔楚爲楚將。以楚兵不如趙,鬱郁不得志而死。哀


哉!史臣有詩云:


老成名將說廉頗,遺矢讒言奈若何?  請看吳亡宰嚭死,郭開何事取金多!


時王敖猶在趙,謂郭開曰:“子不憂趙亡耶?何不勸王召廉頗也?”郭開曰:“趙之存亡,一國事也,若廉頗,獨我之仇,豈可使復來趙國?”王敖知其無爲國之心,復探之曰:“萬一趙亡,君將焉往?”郭開曰:“吾將於齊、楚之間,擇一國而託身焉。”王敖曰:“秦有併吞天下之勢,齊、楚猶趙、魏也,爲君計,不如託身於秦,秦王恢廓大度,屈己下賢,於人無所不容。”


郭開曰:“子魏人,何以知秦王之深也?”


王敖曰:“某之師尉繚子,見爲秦太尉,某亦仕秦爲大夫,秦王知君能得趙權,故命某交歡於子,所奉黃金,實秦王之贈也,若趙亡,君必來秦,當以上卿授子,趙之美田宅,惟君所欲。”


郭開曰:“足下果肯相薦,倘有見諭,無不奉承。”


王敖復以黃金七千斤,付開曰:“秦王以萬金見託,欲交結趙國將相,今盡以付君,後有事,當相求也,”


郭開大喜曰:“開受秦王厚贈,若不用心圖報,即非人類。”


王敖乃辭郭開歸秦,以所餘金四萬斤反命曰:“臣以一萬金了郭開,以一郭開了趙也。”


秦王知趙不用廉頗,更催桓齒奇進兵,趙悼襄王憂懼,一疾而薨。


悼襄王適子名嘉。


趙有女娼,善歌舞,悼襄王悅之,留於宮中,與之生子,名遷,悼襄王愛娼因及遷,乃廢適子嘉而立庶子遷爲太子,使郭開爲太傅。遷素不好學,郭開又導以聲色狗馬之事,二人相得甚歡,及悼襄王已薨,郭開奉太子遷即位,以三百戶封公子嘉,留於國中,郭開爲相國用事。


桓齒奇乘趙喪,襲破趙軍於宜安,斬扈輒,殺十萬餘人,進逼邯鄲。


趙王遷自爲太子時,聞代守李牧之能,乃使人乘急傳,持大將軍印召牧。牧在代,有選車千五百乘,選騎萬三千匹,精兵五萬餘人。留車三百乘,騎三千,兵萬人守代,其餘悉以自隨,屯於邯鄲城外,單身入城,謁見趙王。


趙王問以卻秦之術,李牧奏曰:“秦乘累勝之威,其鋒甚銳,未易挫也,願假臣便宜,無拘文法,方敢受命。”趙王許之,又問:“代兵堪戰乎?”


李牧曰:“戰則未足,守則有餘。”


趙王曰:“今悉境內勁卒,尚可十萬,使趙蔥、顏聚各將五萬,聽君節制。”


李牧拜命而行,列營於肥累,置壁壘,堅守不戰,日椎牛享士,使分隊較射,軍士日受賞賜,自求出戰,牧終不許。


桓齒奇曰:“昔廉頗以堅壁拒王齒奇,今李牧亦用此計也。”仍分兵一半,往襲甘泉市,趙蔥請救之,李牧曰:“彼攻而我救,是致於人也,兵家所忌,不如往攻其營,彼方有事甘泉市。其營必虛。又見我堅壁已久。不爲戰備。若襲破其營。則桓齒奇之氣奪矣。”遂分兵三路,夜襲其營。


營中不意趙兵猝到,遂大潰敗。殺死有名牙將十餘員,士卒無算。敗兵奔往甘泉市,報知桓齒奇。桓齒奇大怒。悉兵來戰,李牧張兩翼以待之。代兵奮勇當先,交鋒正酣。左右翼並進。桓齒奇不能抵當,大敗,走歸咸陽。


趙王以李牧有卻秦之功,曰:“牧乃吾之白起也!”亦封爲武安君。食邑萬戶。


秦王政怒桓齒奇兵敗,廢爲庶人。復使大將王翦、楊端和各將兵分道伐趙。不知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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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志 第一百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