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史》是系統記載元朝興亡過程的一部紀傳體斷代史,成書於明朝初年,由宋濂(1310~1381年)、王禕(1321~1373年)主編。全書二百一十卷,包括本紀四十七卷、志五十八卷、表八卷、列傳九十七卷,記述了從蒙古族興起到元朝建立和滅亡的歷史。
耶律楚材(子鑄附)
耶律楚材,字晉卿,遼東丹王突欲八世孫。父履,以學行事金世宗,特見親任,終尚書右丞。楚材生三歲而孤,母楊氏教之學。及長,博極羣書,旁通天文、地理、律歷、術數及釋老、醫卜之說,下筆爲文,若宿構者。金制,宰相子例試補省掾。楚材欲試進士科,章宗詔如舊制。問以疑獄數事,時同試者十七人,楚材所對獨優,遂闢爲掾。後仕爲開州同知。貞祐二年,宣宗遷汴,完顏福興行尚書事,留守燕,闢爲左右司員外郎。太祖定燕,聞其名,召見之。楚材身長八尺,美髯宏聲。帝偉之,曰:“遼、金世仇,朕爲汝雪之。”對曰:“臣父祖嘗委質事之,既爲之臣,敢仇君耶!”帝重其言,處之左右,遂呼楚材曰吾圖撒合裏而不名,吾圖撒合裏,蓋國語長髯人也。
己卯夏六月,帝西討回回國。禡旗之日,雨雪三尺,帝疑之,楚材曰:“玄冥之氣,見於盛夏,克敵之徵也。”庚辰冬,大雷,復問之,對曰:“回回國主當死於野。”後皆驗。夏人常八斤,以善造弓見知於帝,因每自矜曰:“國家方用武,耶律儒者何用。”楚材曰:“治弓尚須用弓匠,爲天下者豈可不用治天下匠耶?”帝聞之甚喜,日見親用。西域歷人奏五月望夜月當蝕,楚材曰:“否。”卒不蝕。明年十月,楚材言月當蝕,西域人曰不蝕,至期果蝕八分。壬午八月,長星見西方,楚材曰:“女直將易主矣。”明年,金宣宗果死。帝每征討,必命楚材卜,帝亦自灼羊胛,以相符應。指楚材謂太宗曰:“此人天賜我家。爾後軍國庶政,當悉委之。”甲申,帝至東印度,駐鐵門關,有一角獸,形如鹿而馬尾,其色綠,作人言,謂侍衛者曰:“汝主宜早還。”帝以問楚材,對曰:“此瑞獸也,其名角端,能言四方語,好生惡殺,此天降符以告陛下。陛下天之元子,天下之人,皆陛下之子,願承天心,以全民命。”帝即日班師。
丙戌冬,從下靈武,諸將爭取子女金帛,楚材獨收遺書及大黃藥材。既而士卒病疫,得大黃輒愈。帝自經營西土,未暇定製,州郡長吏,生殺任情,至孥人妻女,取貨財,兼土田。燕薊留後長官石抹鹹得卜尤貪暴,殺人盈市。楚材聞之泣下,即入奏,請禁州郡,非奉璽書,不得擅徵發,囚當大辟者必待報,違者罪死,於是貪暴之風稍戢。燕多劇賊,未夕,輒曳牛車指富家,取其財物,不與則殺之。時睿宗以皇子監國,事聞,遣中使偕楚材往窮治之。楚材詢察得其姓名,皆留後親屬及勢家子,盡捕下獄。其家賂中使,將緩之,楚材示以禍福,中使懼,從其言,獄具,戮十六人於市,燕民始安。
己丑秋,太宗將即位,宗親鹹會,議猶未決。時睿宗爲太宗親弟,故楚材言於睿宗曰:“此宗社大計,宜早定。”睿宗曰:“事猶未集,別擇日可乎?”楚材曰:“過是無吉日矣。”遂定策,立儀制,乃告親王察合臺曰:“王雖兄,位則臣也,禮當拜。王拜,則莫敢不拜。”王深然之。及即位,王率皇族及臣僚拜帳下。既退,王撫楚材曰:“真社稷臣也。”國朝尊屬有拜禮自此始。時朝集後期應死者衆,楚材奏曰:“陛下新即位,宜宥之。”太宗從之。
中原甫定,民多誤觸禁網,而國法無赦令。楚材議請肆宥,衆以爲迂,楚材獨從容爲帝言。詔自庚寅正月朔日前事勿治。且條便宜一十八事頒天下,其略言:“郡宜置長吏牧民,設萬戶總軍,使勢均力敵,以遏驕橫。中原之地,財用所出,宜存恤其民,州縣非奉上命,敢擅行科差者罪之。貿易借貸官物者罪之。蒙古、回鶻、河西諸人,種地不納稅者死。監主自盜官物者死。應犯死罪者,具由申奏待報,然後行刑。貢獻禮物,爲害非輕,深宜禁斷。”帝悉從之,唯貢獻一事不允,曰:“彼自願饋獻者,宜聽之。”楚材曰:“蠹害之端,必由於此。”帝曰:“凡卿所奏,無不從者,卿不能從朕一事耶?”
太祖之世,歲有事西域,未暇經理中原,官吏多聚斂自私,貲至鉅萬,而官無儲侍。近臣別迭等言:“漢人無補於國,可悉空其人以爲牧地。”楚材曰:“陛下將南伐,軍需宜有所資,誠均定中原地稅、商稅、鹽、酒、鐵冶、山澤之利,歲可得銀五十萬兩、帛八萬匹、粟四十餘萬石,足以供給,何謂無補哉?”帝曰:“卿試爲朕行之。”乃奏立燕京等十路徵收課稅使,凡長貳悉用士人,如陳時可、趙昉等,皆寬厚長者,極天下之選,參佐皆用省部舊人。辛卯秋,帝至雲中,十路鹹進廩籍及金帛陳於廷中,帝笑謂楚材曰:“汝不去朕左右,而能使國用充足,南國之臣,復有如卿者乎?”對曰:“在彼者皆賢於臣,臣不才,故留燕,爲陛下用。”帝嘉其謙,賜之酒。即日拜中書令,事無鉅細,皆先白之。
楚材奏:“凡州郡宜令長吏專理民事,萬戶總軍政,凡所掌課稅,權貴不得侵之。”又舉鎮海、粘合,均與之同事,權貴不能平。鹹得卜以舊怨,尤疾之,譖於宗王曰:“耶律中書令率用親舊,必有二心,宜奏殺之。”宗王遣使以聞,帝察其誣,責使者,罷遣之。屬有訟鹹得卜不法者,帝命楚材鞫之,奏曰:“此人倨傲,故易招謗。今將有事南方,他日治之未晚也。”帝私謂侍臣曰:“楚材不較私仇,真寬厚長者,汝曹當效之。”中貴可思不花奏採金銀役夫及種田西域與栽蒲萄戶,帝令於西京宣德徙萬餘戶充之。楚材曰:“先帝遺詔,山後民質樸,無異國人,緩急可用,不宜輕動。今將徵河南,請無殘民以給此役。”帝可其奏。
壬辰春,帝南征,將涉河,詔逃難之民,來降者免死。或曰:“此輩急則降,緩則走,徒以資敵,不可宥。”楚材請制旗數百,以給降民,使歸田裏,全活甚衆。舊制,凡攻城邑,敵以矢石相加者,即爲拒命,既克,必殺之。汴梁將下,大將速不臺遣使來言:“金人抗拒持久,師多死傷,城下之日,宜屠之。”楚材馳入奏曰:“將士暴露數十年,所欲者土地人民耳。得地無民,將焉用之!”帝猶豫未決,楚材曰:“奇巧之工,厚藏之家,皆萃於此,若盡殺之,將無所獲。”帝然之,詔罪止完顏氏,餘皆勿問。時避兵居汴者得百四十七萬人。楚材又請遣人入城,求孔子後,得五十一代孫元措,奏襲封衍聖公,付以林廟地。命收太常禮樂生,及召名儒梁陟、王萬慶、趙著等,使直釋九經,進講東宮。又率大臣子孫,執經解義,俾知聖人之道。置編修所於燕京、經籍所於平陽,由是文治興焉。
時河南初破,俘獲甚衆,軍還,逃者十七八。有旨:居停逃民及資給者,滅其家,鄉社亦連坐。由是逃者莫敢舍,多殍死道路。楚材從容進曰:“河南既平,民皆陛下赤子,走復何之!奈何因一俘囚,連死數十百人乎?”帝悟,命除其禁。金之亡也,唯秦、鞏二十餘州久未下,楚材奏曰:“往年吾民逃罪,或萃於此,故以死拒戰,若許以不殺,將不攻自下矣。”詔下,諸城皆降。甲午,議籍中原民,大臣忽都虎等議,以丁爲戶。楚材曰:“不可。丁逃,則賦無所出,當以戶定之。”爭之再三,卒以戶定。時將相大臣有所驅獲,往往寄留諸郡,楚材因括戶口,並令爲民,匿佔者死。乙未,朝議將四徵不廷,若遣回回人徵江南,漢人徵西域,深得制御之術,楚材曰:“不可。中原、西域,相去遼遠,未至敵境,人馬疲乏,兼水土異宜,疾疫將生,宜各從其便。”從之。
丙申春,諸王大集,帝親執觴賜楚材曰:“朕之所以推誠任卿者,先帝之命也。非卿,則中原無今日。朕所以得安枕者,卿之力也。”西域諸國及宋、高麗使者來朝,語多不實,帝指楚材示之曰:“汝國有如此人乎?”皆謝曰:“無有。殆神人也。”帝曰:“汝等唯此言不妄,朕亦度必無此人。”有於元者,奏行交鈔,楚材曰:“金章宗時初行交鈔,與錢通行,有司以出鈔爲利,收鈔爲諱,謂之老鈔,至以萬貫唯易一餅。民力困竭,國用匱乏,當爲鑑戒。今印造交鈔,宜不過萬錠。”從之。
秋七月,忽都虎以民籍至,帝議裂州縣賜親王功臣。楚材曰:“裂土分民,易生嫌隙,不如多以金帛與之。”帝曰:“已許奈何?”楚材曰:“若朝廷置吏,收其貢賦,歲終頒之,使毋擅科徵,可也。”帝然其計,遂定天下賦稅,每二戶出絲一斤,以給國用;五戶出絲一斤,以給諸王功臣湯沐之資。地稅,中田每畝二升又半,上田三升,下田二升,水田每畝五升;商稅,三十分而一;鹽價,銀一兩四十斤。既定常賦,朝議以爲太輕,楚材曰:“作法於涼,其弊猶貪,後將有以利進者,則今已重矣。”時工匠製造,糜費官物,十私八九,楚材請皆考覈之,以爲定製。時侍臣脫歡奏簡天下室女,詔下,楚材尼之不行,帝怒。楚材進曰:“向擇美女二十有八人,足備使令。今複選拔,臣恐擾民,欲覆奏耳。”帝良久曰:“可罷之。”又欲收民牝馬,楚材曰:“田蠶之地,非馬所產,今若行之,後必爲人害。”又從之。丁酉,楚材奏曰:“制器者必用良工,守成者必用儒臣。儒臣之事業,非積數十年,殆未易成也。”帝曰:“果爾,可官其人。”楚材曰:“請校試之。”乃命宣德州宣課使劉中隨郡考試,以經義、詞賦、論分爲三科,儒人被俘爲奴者,亦令就試,其主匿弗遣者死。得士凡四千三十人,免爲奴者四之一。先是,州郡長吏,多借賈人銀以償官,息累數倍,曰羊羔兒利,至奴其妻子猶不足償。楚材奏令本利相侔而止,永爲定製,民間所負者,官爲代價之。至一衡量,給符印,立鈔法,定均輸,布遞傳,明驛券,庶政略備,民稍蘇息焉。
有二道士爭長,互立黨與,其一誣其仇之黨二人爲逃軍,結中貴及通事楊惟忠,執而虐殺之。楚材按收惟忠。中貴復訴楚材違制,帝怒,系楚材;既而自悔,命釋之。楚材不肯解縛,進曰:“臣備位公輔,國政所屬。陛下初令系臣,以有罪也,當明示百官,罪在不赦。今釋臣,是無罪也,豈宜輕易反覆,如戲小兒?國有大事,何以行焉!”衆皆失色。帝曰:“朕雖爲帝,寧無過舉耶?”乃溫言以慰之。楚材因陳時務十策,曰:“信賞罰,正名分,給俸祿,官功臣,考殿最,均科差,選工匠,務農桑,定土貢,制漕運。皆切於時務,悉施行之。
太原路轉運使呂振、副使劉子振,以贓抵罪。帝責楚材曰:“卿言孔子之教可行,儒者爲好人,何故乃有此輩?”對曰:“君父教臣子,亦不欲令陷不義。三綱五常,聖人之名教,有國家者莫不由之,如天之有日月也。豈得緣一夫之失,使萬世常行之道獨見廢於我朝乎!”帝意乃解。
富人劉忽篤馬、涉獵發丁、劉廷玉等以銀一百四十萬兩撲買天下課稅,楚材曰:“此貪利之徒,罔上虐下,爲害甚大。”奏罷之。常曰:“興一利不如除一害,生一事不如省一事。任尚以班超之言爲平平耳,千古之下,自有定論。後之負譴者,方知吾言之不妄也。”帝素嗜酒,日與大臣酣飲,楚材屢諫,不聽,乃持酒槽鐵口進曰:“曲糵能腐物,鐵尚如此,況五臟乎!”帝悟,語近臣曰:“汝曹愛君憂國之心,豈有如吾圖撒合裏者耶?”賞以金帛,敕近臣日進酒三鍾而止。自庚寅定課稅格,至甲午平河南,歲有增羨,至戊戌,課銀增至一百一十萬兩。譯史安天合者,諂事鎮海,首引奧都剌合蠻撲買課稅,又增至二百二十萬兩。楚材極力辨諫,至聲色俱厲,言與涕俱。帝曰:“爾欲搏鬥耶?”又曰:“爾欲爲百姓哭耶?姑令試行之。”楚材力不能止,乃嘆息曰:“民之困窮,將自此始矣!”
楚材嘗與諸王宴,醉臥車中,帝臨平野見之,直幸其營,登車,手撼之。楚材熟睡未醒,方怒其擾己,忽開目視,始知帝至,驚起謝,帝曰:“有酒獨醉,不與朕同樂耶?”笑而去。楚材不及冠帶,馳詣行宮,帝爲置酒,極歡而罷。
楚材當國日久,得祿分其親族,未嘗私以官。行省劉敏從容言之,楚材曰:“睦親之義,但當資以金帛。若使從政而違法,吾不能徇私恩也。”
歲辛丑二月三日,帝疾篤,醫言脈已絕。皇后不知所爲,召楚材問之,對曰:“今任使非人,賣官鬻獄,囚繫非辜者多。古人一言而善,熒惑退舍,請赦天下囚徒。”後即欲行之,楚材曰:“非君命不可。”俄頃,帝少蘇,因入奏,請肆赦,帝已不能言,首肯之。是夜,醫者候脈復生,適宣讀赦書時也,翌日而瘳。冬十一月四日,帝將出獵,楚材以太乙數推之,亟言其不可,左右皆曰:“不騎射,無以爲樂。”獵五日,帝崩於行在所。皇后乃馬真氏稱制,崇信奸回,庶政多紊。奧魯剌合蠻以貨得政柄,廷中悉畏附之。楚材面折廷爭,言人所難言,人皆危之。
癸卯五月,熒惑犯房,楚材奏曰:“當有驚擾,然訖無事。”居無何,朝廷用兵,事起倉卒,後遂令授甲選腹心,至欲西遷以避之。楚材進曰:“朝廷天下根本,根本一搖,天下將亂。臣觀天道,必無患也。”後數日乃定。後以御寶空紙付奧都剌合蠻,使自書填行之。楚材曰:“天下者先帝之天下。朝廷自有憲章,今欲紊之,臣不敢奉詔。”事遂止。又有旨:“凡奧都剌合蠻所建白,令史不爲書者,斷其手。”楚材曰:“國之典故,先帝悉委老臣,令史何與焉?事若合理,自當奉行,如不可行,死且不避,況截手乎!”後不悅。楚材辨論不已,因大聲曰:“老臣事太祖、太宗三十餘年,無負於國,皇后亦豈能無罪殺臣也!”後雖憾之,亦以先朝舊勳,深敬憚焉。甲辰夏五月,薨於位,年五十五。皇后哀悼,賻贈甚厚。後有譖楚材者,言其在相位日久,天下貢賦,半入其家。後命近臣麻裏紥覆視之,唯琴阮十餘,及古今書畫、金石、遺文數千卷。至順元年,贈經國議制寅亮佐運功臣、太師、上柱國,追封廣寧王,諡文正。子鉉、鑄。
鑄字成仲,幼聰敏,善屬文,尤工騎射。楚材薨,嗣領中書省事,時年二十三。鑄上言宜疏禁網,遂採歷代德政合于時宜者八十一章以進。戊午,憲宗徵蜀,詔鑄領侍衛驍果以從,屢出奇計,攻下城邑,賜以尚方金鎖甲及內廄驄馬。乙未,憲宗崩,阿里不哥叛,鑄棄妻子,挺身自朔方來歸,世祖嘉其忠,即日召見,賞賜優厚。中統二年,拜中書左丞相。是年冬,詔將兵備禦北邊,後徵兵扈從,敗阿里不哥於上都之北。至元元年,加光祿大夫。奏定法令三十七章,吏民便之。二年,行省山東。未幾徵還。初,清廟雅樂,止有登歌,詔鑄制宮懸八佾之舞。四年春三月,樂舞成,表上之,仍請賜名《大成》,制曰“可”。六月,改榮祿大夫、平章政事。五年,復拜光祿大夫、中書左丞相。十年,遷平章軍國重事。十三年,詔監修國史。朝廷有大事,必諮訪焉。十九年,復拜中書左丞相。二十年冬十月,坐不納職印、妄奏東平人聚謀爲逆、間諜幕僚、及黨罪囚阿里沙,遂罷免,仍沒其家貲之半,徙居山後。二十二年卒,年六十五。子十一人:希徵,希勃,希亮,希寬,希素,希固,希周,希光,希逸淮東宣慰使,餘失其名。至順元年,贈推忠保德宣力佐治功臣、太師、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懿寧王,諡文忠。
粘合重山(子南合)
粘合重山,金源貴族也。國初爲質子,知金將亡,遂委質焉。太祖賜畜馬四百匹,使爲宿衛官必闍赤。從平諸國有功。圍涼州,執大旗指麾六軍,手中流矢,不動。已而爲侍從官,數得侍宴內廷。因諫曰:“臣聞天子以天下爲憂,憂之未有不治,忘憂未有能治者也。置酒爲樂,此忘憂之術也。”帝深嘉納之。立中書省,以重山有積勳,授左丞相。時耶律楚材爲右丞相,凡建官立法,任賢使能,與夫分郡邑,定課賦,通漕運,足國用,多出楚材,而重山佐成之。太宗七年,從伐宋,詔軍前行中書省事,許以便宜。師入宋境,江淮州邑望風款附,重山降其民三十餘萬,取定城、天長二邑,不誅一人。復入中書視事,賜中廄馬十匹、貫珠袍一。卒,贈太尉,封魏國公,諡忠武。
十年,詔其子江淮安撫使南合,嗣行軍前中書省事。時大將察罕圍壽春,七日始下,欲屠其城,南合曰:“不降者,獨守將耳,其民何罪?”由是獲免。初,世祖伐宋軍於汴,南合進曰:“李璮承國厚恩,坐制一方,然其人多詐,叛無日矣。”帝亦患之。中統元年,兩遷宣撫使。明年,授中書右丞、中興等路行中書省事。三年,遷秦蜀五路四川行中書省事。其年李璮反益都,帝使諭南合曰:“卿言猶在耳,璮果反矣。卿宜謹守西鄙。”對曰:“臣謹受詔,不敢以西鄙爲陛下憂。”明年,授中書平章政事。四年,病卒。封魏國公,諡宣昭。子博溫察兒,知河中府。
楊惟中
楊惟中,字彥誠,弘州人。金末,以孤童子事太宗,知讀書,有膽略,太宗器之。年二十,奉命使西域三十餘國,宣暢國威,敷布政條,俾皆籍戶口屬吏,乃歸,帝於是有大用意。皇子闊出伐宋,命惟中於軍前行中書省事。克宋棗陽、光化等軍,光、隨、郢、復等州,及襄陽、德安府,凡得名士數十人,收伊、洛諸書送燕都,立宋大儒周惇頤祠,建太極書院,延儒士趙復、王粹等講授其間,遂通聖賢學,慨然欲以道濟天下。拜中書令,太宗崩,太后稱制,惟中以一相負任天下。
定宗即位,平陽道斷事官斜徹橫恣不法,詔惟中宣慰,惟中按誅之。金亡,其將武仙潰於鄧州,餘黨散入太原、真定間,據大明川,用金開興年號,衆至數萬,剽掠數千裏,詔會諸道兵討之,不克。惟中仗節開諭,降其渠帥,餘黨悉平。憲宗即位,世祖以太弟鎮金蓮川,得開府,專封拜。乃立河南道經略司於汴梁,奏惟中等爲使,俾屯田唐、鄧、申、裕、嵩、汝、蔡、息、亳、潁諸州。初,滅金時,以監河橋萬戶劉福爲河南道總管,福貪鄙殘酷,虐害遺民二十餘年。惟中至,召福聽約束,福稱疾不至,惟中設大梃於坐,復召之,使謂福曰:“汝不奉命,吾以軍法從事。”福不得已,以數千人擁衛見惟中,惟中即握大梃擊僕之。數日福死,河南大治。遷陝右四川宣撫使。時諸軍帥橫侈病民,郭千戶者尤甚,殺人之夫而奪其妻,惟中戮之以徇,關中肅然。語人曰:“吾非好殺,國家綱紀不立,致此輩賊害良民,無所控告,雖欲不去,可乎!”歲己未,世祖總統東師,奏惟中爲江淮京湖南北路宣撫使,俾建行臺,以先啓行,宣佈恩信,蒙古、漢軍諸帥並聽節制。師還,卒於蔡州,年五十五。中統二年,追諡曰忠肅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