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玄真經》即《文子》。12卷。唐徐靈府撰。文子學派思想尚陽。唐玄宗於天寶元年(742)詔封文子爲通玄真人,尊《文子》一書爲《通玄真經》,道教奉爲“四子”真經之一。北魏李暹注《文子》稱,計然就是文子。文子是春秋時人,屬道家系統,著有《文子》一書。唐玄宗美其名曰《通玄真經》,爲道教四部聖典之一。柳宗元始疑其僞,千年來遂質疑不斷。1973年河北省定縣八角廊村40號漢墓出土大批竹簡,其中就包括《文子》一書。這段公案才告一段落。《文子·上德》篇有明顯的《易傳》特色。《上德》解易與《彖》《象》爲同一思想脈絡的發展。
默希子注
且物之爲貴,莫先於人。然不能定心猨而朗照,裂愛網於通津,遂使性隨欲遷,生與物化,至人衰之。故述大道之原,特標衆篇之首,伻尋原以階道,方觸事而即真,豈不有以者哉?
老子曰:有物混成,凝湛常存,故言有物。陶冶萬類,故言混成。先天地生,首出庶物。惟象無形,如天之高有大象,惟道之廣無定形。虛凝爲一,氣散佈爲萬物者也。窈窈冥冥,寂寥淡漠,言道性深,微不可測。不聞其聲,非聲可聞,非色可觀吾強爲之名字之曰道。既非聲非色,即無名無字,無言無說。今所言者,即非真號,故曰強名也。夫道者,高不可極,深不可測。既無形象可睹,豈有高深可測。苞裹天地,稟受無形,原流拙拙音骨衝而不盈,道範圍天地,故曰苞。事稟受虛靜,故曰無形。其原產萬物,如水之流,滿而不溢,酌而不耗。拙拙,水出之貌。濁以靜之徐清,如動而靜,似濁而清。施之無窮,無所朝夕,博施而窮,豈止旦暮?表之不盈一握,表之乃有物,握之乃無形。約而能張,幽而能明,柔而能剛,含陰吐陽,而章三光。言之幽間,明齊三景。言之柔毳,利斷金石。故能陰能陽,能柔能剛,能大能小,能短能長。向之則存,背之則亡,無可無不可,變化無方也。山以之高,淵以之深,獸以之走,鳥以之飛,麟以之遊,鳳以之翔,星曆以之行。高山深淵,麟遊鳳翥,宿離不減,升沉遂所者,至治玄感,得如是焉?以亡取存,以卑取尊,以退取先。謂遺生而後身存,自卑而人尊,自後而人先也。道性好謙,故以謙而受益。古者三皇得道之統,立於中央,神與化遊,以撫四方,三皇、伏犧、神農、黃帝。治天下,神運乎中,德澤充乎外也。是故能天運地墆,輪轉而無廢,水流而不止,與物終始,風興雲蒸,雷聲雨降,並應無窮。天運,動也。地滯,靜也。言聖人能法天地之動靜,與萬物之終始,發號出令,雷動風興,雲行雨施,生蓄萬物,應變無窮也。已雕已琢,還復於樸。修真慎行,所謂琢磨,絕待虛凝,自然復樸。無爲爲之而合乎生死,大道無心,任物自然。故曰無爲。夫生者,不得不生。生者自然爾。死者不得不死,死者自然爾,故曰合乎生死。無爲言之而通乎德,恬愉無矜而得乎和,是不言而達乎德,不矜而至於和也。有萬不同而便乎生。萬類雖差,各隨其性。和陰陽,節四時,調五行,夫陰陽以和四時,以節五行,以調道之常也。非謂聖人更能改作,但俛察人事,上法天時,中察人情,俾慝不作,以至太平者也。潤乎草木,浸乎金石,禽獸碩大,毫毛潤澤,鳥卵不敗,獸胎不殰,音讀。道之行;各遂生成,無相殘害。父無喪子之憂,兄無哭弟之一辰,上治順,下不逆。童子不孤,無夭枉也。婦人不孀,皆得相保。虹蜺不見,邪氣自匿。盜賊不行,天下大同。含德之所致也。言上數者,皆聖人亭毒之所致也。天常之道,生化無窮,生物而不有,成化而不宰。不有之有,而妙有存焉不宰之宰,而真宰見矣。萬物恃之而生,莫之知德;恃之而死,莫之能怨。生非我有,欲誰德?死非我殺,欲離怨,收藏畜積而不加富,佈施稟受而不益貧。畜之不盈,散之不虛。忽兮悅兮不可爲象兮,怳兮忽兮用不詘兮,音屈。窈兮冥兮應化無形兮,忽怳之間,應用無窮。窈冥之際,變化無方。原之似有物,尋之乃無狀也。遂兮通兮不虛動兮,神用既周,理不虛應。與剛柔卷舒兮,與陰陽倪仰兮。屈伸從時。
老子曰:大丈夫能體道者。恬然無思,惔然無慮。與道周旋,豈煩思慮。以天爲蓋,以地爲車,以四時爲馬,以陰陽爲御。行乎無路,遊乎無息,出乎無門。以天爲蓋,則無所不覆也;以地爲車,則無所不載也;四時爲馬,則無所不使也;陰陽御之,則無所不備也。大丈夫乘天地之正,御陰陽之運,行無盡之域,遊無窮之道,豈不盛也?是故疾而不搖,遠而不勞,四支不動,聰明不損,而照見天下者,執道之要觀無窮之地也。得道之要,觀八方在乎掌握。致理之妙,萬物存乎方寸。豈有馳於遠近而坐致勞弊?故天下之事不可爲也,爲者敗之因其自然而推之,無不遂也。萬物之變不可救也,秉其要而歸之。雖變化多端可精詳其要。是以聖人內修其本而不外飾其末,內正一心,外斥雜伎。厲其精神,使內明也。偃其知見,止非道也。故漠然無爲而無不爲也,無治而無不治也,所謂無爲者不先物爲也,無治者不易自然也,無不治者因物之相然也。夫物因可然而然之,則無不然也。可治而治之,則無不治矣。
老子曰:執道以御民者,事來而循之,物動而因之,萬物之化,無不應也,百事之變,無不耦也。言聖人御天下,因人事所便利而安之,則萬民不得不化,百事不得不諧者也。故道者,虛無、平易、清靜、柔弱、純粹素樸,此五者,道之形象也。非備此五德,則不能見元形之形無象之象也。虛無者道之舍也,舍者,居也。平易者道之素也,素者,質也。清靜者道之鑑也,鑑者,明也。柔弱者道之用也,用者,通也。反者道之常也,俗用有爲,道用無爲。柔者道之剛也,弱者道之強也,積柔以成剛,積弱以成強。純粹素樸者道之幹也。虛者中無載也,平者心無累也,嗜慾不載虛之至也,無所好憎平之至也,一而不變靜之至也,不與物雜粹之至也,不憂不樂德之至也。解五義也。夫至人之治也,棄其聰明,無飾智也。滅其文章,存素質也。依道廢智全清虛之道,去迷妄之智。與民同出乎公,無私心也。約其所守,寡其所求,去其誘慕,除其貴欲,捐其思慮。約其所守即察,寡其所求即得。心能得一,即萬有其術。約以知微,寡以御衆者也。故以中制外,百事不廢,中能得之,則外能牧之。中之得也,中者,在國即君也,在人即心也。君明則國安,心正則身治,故以中制外,天下無對。以外製中,或達或窮,知中知外,萬舉不敗。五藏寧,思慮平,筋骨勁強,耳目聰明。皆守中所致也。大道坦坦,去身不遠,求之遠者,往而復返。徒涉遠而迷津,不知近而求諸己也。
老子曰:聖人忘乎治人,而在乎自理,貴忘乎勢位,而在乎自得,自得即天下得我矣。未有身,不治而能治人,居勢位而不驕人。不驕人者,其唯自得。自得者,我好之,人亦好。以我情得彼情,故曰自得。自得則天下之情皆得於我也。樂忘乎富貴,而在乎和,唯能不驕,富貴而保其和樂也。知大己而小天下,幾於道矣。得其道,一身雖微,可以有天下,則一身爲大。失其道,則天下雖大,無所容其身,則天下爲小也。故曰:至虛極也,守靜篤也,萬物並作,吾以觀其復。言物生虛靜,故歸根曰靜。靜曰覆命,言往復無窮,萬物不終也。夫道者,陶冶萬物,終始無形,寂然不動,大通混冥,夫道寂寥,洪爐埏埴,始於無象。中而有物,終於無形。孰知其極,在乎混冥,莫知神靈者也。深閎廣大不可爲外,折毫剖芒不可爲內,無環堵之宇,至大不可以外求,至小不可以內得。而生有無之總名也。言其無則觸類森羅,言有則形兆莫睹,是無爲之精,有物之妙,總言萬物之名,生於有無之間也。真人體之以虛無、平易、清淨、柔弱、純粹素樸,不與物雜,至德天地之道,故謂之真人。體同虛無,德合天地,故曰真人。真人者,知大己而小天下,貴治身而賤治人,以人觀之,則天下爲大矣;以道觀之,則天下爲小矣;自遠觀之,則治人賤矣;以近觀之,則治身貴矣。不以物滑和,不以欲亂情,心非物動,情豈欲亂。隱其名姓,與時沉浮,與俗同流,而人不知,隱之至也。有道則隱,無道則見,時之有道,則退而默然。時之無道,則勤而修之。爲無爲,事無事,知不知也。爲而不恃,事而不矜,知而不耀。懷天道,包天心,噓吸陰陽,吐故納新,與陰俱閉,與陽俱開,與剛柔卷舒,與陰陽俯仰,與天同心,與道同體。噓吸順理,卷舒有宜,動靜有節,屈伸從時也。無所樂,無所苦,無所喜,無所怒,萬物玄同,無非無是。憂樂不掛於心,喜怒不形於色,觸事即真,故曰玄同者也。夫形傷乎寒暑燥溼之虐者,形究而神杜;神傷於喜怒思慮之患者,神盡而形有餘。寒暑燥於外,喜怒作於內。精神將逝,餘形雖存。其能久乎?故真人用心復性,依神相扶,而得終始,是以其寢不夢,覺而無憂。真人知陰陽害正,去偏正之情,養恬漠之性,故得形神相持,憂夢不入也。
孔子問道,老子曰:正汝形,一汝視,天和將至;一形正則四體皆端,一心平則羣邪不忤,一其見則所遇皆真,絕諸慮則天和自至也。攝汝知,正汝度,神將來舍;德將爲汝容,道將爲汝居;無他知,守常度,則神無不應,德無不包,道無不在也。瞳兮若新生之犢,而無求其故;此謂專氣致柔,唯求食於母,更無餘慮也。形若枯木,心若死灰,不知形之爲形,心之爲心,枯木邪?死灰邪?真其實知而不以曲,故自持恢恢,無心可謀,明白四達,能無知乎。所謂無形之形,無心之心,不可以狀貌誥,不可以處所尋。蕩蕩焉非可謨,度而得其唯四達,能無知乎?是謂實知也。
老子曰:夫事生者應變而動,變生於時,知時者無常之行。事來必應,變適於時,所貴知機,豈有常行。故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隨時而應,豈有定方;書者言之所生也,言出於智,智者不知,非常道也。書者,謂《詩》、《書》、《禮》、《樂》也。言者,謂先王賢智之言也。皆以陳之芻狗,非常道也。名可名,非藏書者也。夫寫之簡素,絨之金膫,是名可名,且名生則有真僞,故書者,不真名者,不實也。多聞數窮,不如守中,多聞力屈,守一無勞。絕學無憂,絕聖棄智,民利百倍。止非道絕,摽顯去偏,知任一原,故有百倍之利。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物而動,性之慾也;物至而應,智之動也。智與物接,而好憎生焉,好憎成形而智出於外,不能反己而天理滅矣。性靜而欲動,物感而害隨。是智以生孽,欲以亂真,好憎是生,損益斯起,不能反照真性,以至滅身。是故聖人不以人易天,外與物化而內不失情,故通於道者,反於清靜,有道者,則清靜。究於物者,終於無爲。外物者,故無爲。以恬養智,以漠合神,即乎無門。智非靜而不生,神非寂而不應。應則出乎無門。所遊乎無門。循天者與道遊也,謂守虛靜。隨人者與俗交也、謂附名勢。故聖人不以事滑天,不以欲亂情,不謀而當,不言而信,若天道無心,如四時玄契。不慮而得,不爲而成,得非役慮,成非有爲。是以處上而民不重,居前而人不害,天下歸之,奸邪畏之,以其無爭於萬物也,故莫敢與之爭。至德所加,奸衰伏匿。萬姓戴之而不重,天下莫敢與爭之。
老子曰:夫人從欲失性,動未嘗正也,以治國則亂,以治身則穢。欲之爲害,亡國喪身,其應如響,豈不誡之?故不聞道者,無以反其性,不通物者,不能清靜。不明於道理,不達於物情,必不能還原復樸也。原人之性無邪穢,久湛於物即易,易而忘其本,即合於其若性。言人本性,至靜不覺,感物而動,是欲之害真,衰之蔽正,惑者不悟,以爲合。如其性,終身不遷,何其痛哉?水之性慾清,沙石穢之;人之性慾平,嗜慾害之,唯聖人能遺物反己。水性本清,穢在沙石。人性本平,害在嗜慾。能遺物反己,其唯聖人也。是故聖人不以智役物,不以欲滑和,其爲樂不忻忻,其於憂不惋惋。烏貫切。以樂爲樂,樂極則哀。以憂爲憂,憂不忘也。是以高而不危,安而不傾,保以虛白,何慮傾危?故聽善言便計,雖愚者知說之,稱聖德高行,雖不肖者知慕之。愚者尚知嚮慕,而況賢德者乎?說之者衆而用之者寡,慕之者多而行之者少,悅慕者過萬,進修者無一。所以然者掔於物而擊於俗,以其貪饕滋味,桎梏名利也。故曰:我無爲而民自化,我無事而民自富,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慾而民自樸。此明人君法此四者,主行於上,民化於下者也。清靜者德之至也,柔弱者道之用也。虛無恬愉者,萬物之祖也,三者行則淪於無形,無形者一之謂也,一者無心合於天下也。一者,無也。言無定形行於天下,周於萬物而無窮也。佈德不溉,用之不勤,無澤可潤,無心可勞。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妙絕無聲,安可聞見?無形而有形生焉,無聲而五音嗚焉,無味而五味形焉,無色而五色成焉,故有生於無,實生於虛。音之數不過五,五音之變不可勝聽也;味之數不過五,五味之變不可勝嘗也;色之數不過五,五色之變不可勝觀也。夫形聲色味,皆無自而有。原其正數,不過有五。今自五之變,遂失其常。極於淫靡,固非視聽之所究,常觀之所察哉。音者宮立而五音形矣,味者甘立而五味定矣,色者白立而五色成矣,道者一立而萬物生矣。已上皆宗一爲主。故物得一而有常,人得主而化光。道通爲一,萬物蕃昌也。故一之理施於四海,無所不同。一之碬察於天地,明得一之人,知天地造化之本,萬物之性情也。其全也敦兮其若樸,外愚於人。其散也渾兮其若濁。跡晦於俗。濁而徐清,衝而徐盈,濁而能清,虛而能盈。澹然若大,海漠然無涯。泛兮若浮雲,飄然何適?若無而有,若亡而存。非無非有,能存能亡,自若樸已下比。體道之人,能若是者也。
老子曰:萬物之總,皆閱一孔,百事之根,皆出一門。萬物萬事,皆出衆妙之門。故聖人一度循軌,不變其故,不易其常,放準循繩,曲因其常。聖人循大道之原,審萬物之性,不使陸者淵,居巢者穴處,是不變其故也。各附所安。俱利其性,是曲因其常者也。夫喜怒者道之邪也,憂悲者德之失也,好憎者心之過也,嗜慾者生之累也。此八者大丈夫之不處也。人大怒破陰,大喜墜陽,薄氣發暗,驚怖爲狂,憂悲焦心,疾乃成積,人能除此五者,即合於神明。此五者,修身之至誠。人能知飛金煉石以祈久壽,而不能節慾平和以全天性,且喜怒妄作,樂石奚?救若審得其理,自合神明矣。神明者得其內也,得其內者五藏寧,思慮平,耳目聰明,筋骨勁強。內得者,抱無守一,神閒慮淡,故耳目聰明;筋骨勁強。疏達而不悖,不與物競。堅強而不匱,用柔不乏。無所太過,無所不逮。所欲不過分,所爲無不遂。天下莫柔弱於水,水爲道也,假言通理,借水明道。廣不可極,深不可測,長極無窮,遠淪無涯,音宜。息耗減益,過於不訾。音紫。上天爲雨露,下地爲潤澤,萬物不得不生,百事不得不成,大苞羣生而無私好,澤及跂音岐。蟯音饒。而不求報,富贍天下而不既,德施百姓而不費,行不可得而窮極,微不可得而把握,擊之不創,音瘡。刺之不傷,斬之不斷,灼之不薰,綽約流循而不可靡散,利貫金石強淪天下,有餘不足任天下取與,稟受萬物而無所先後,無私無公與天地洪同,是謂至德。夫水所以能成其至德者,以其綽約潤滑也。故曰: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無有入於無間。水者,五行之長,以其得一,故道濟天下,德合萬類,仁迨草木,義堅金石,信合四時,智出無窮。故柔不可斷,剛不可折,動則有威,強而無敵。散爲雨露,積爲泉原。用之不匱,施之無邊。污之不垢,潔而自全。曠哉水德與道合焉。夫無形者物之太祖,無音者類之大宗。夫萬物生於無形,五音起於無聲。故至無者,不生而能生,故無者爲物之祖宗。真人者通於靈府,與造化者爲人,執玄德於心,而化馳如神。是故不道之道,芒乎大哉。未發號施令而移風易俗,其唯心行也。萬物有所生而獨如其根,百事有所出而獨守其門,故能窮無窮、極無極,照物而不眩,響應而不知。內得一心,外通萬有;潛浮之道,其化如神,物應無方,孰知其極?老子曰:得道者志弱而事強,心虛而應當。志弱者柔毳安靜,藏於不取,行於不能,澹然無爲,動不失時,得者,謂無爲。無爲之道,因物所宜,動合得其時。故貴必以賤爲本,高必以下爲基,聚塵成嶽,積流成海。託小以包大,在中以制外,行柔而剛,力無不勝,敵無不陵,虛心前物,是無力而強,所之皆遂,無敢陵侮也。應化揆時,莫能害也。動與道遊,物何能害。欲剛者必以柔守之,欲強者必以弱保之,積柔即剛,積弱即強,觀其所積,以知存亡。知剛知柔,厥德允修;知存知亡,其身必昌。強勝不若己者,至於若己者而格;強者不可勝,弱者不可陵,是行柔之道也。柔勝出於己者,其力不可量。言不可輕侮,或更勝於己。故兵強即滅,木強即折,革強即裂,用強者,故材不全也。齒堅於舌而先斃,觀夫齒舌之理,可察剛柔之道,是剛者無斃,柔者獲全矣。故柔弱者生之斡也,堅強者死之徒,事勢相召,死生可驗。先唱者窮之路,後動者達之原。持後則不屈也。夫執道以耦變,先亦制後,後亦制先,何即不失所以制人,人亦不能制也。謂握夫化機,人莫能知。先之則人不拒,後之則雅合其宜。先後俱制,動靜無爲,此執道耦變也。所謂後者調其數而合其時,時之變則間不容息,先之則太過,後之則不及,夫事有適然,物有成敗,機危之動,問不容息,在於調數候時,期於適中不可失。日回月周,時不與人遊。謂去速也。故聖人不貴尺之璧,而貴寸之陰,時難得而易失,故聖人隨時而舉事,因資而立功,聖人不重積其寶,而貴全於道。惜光陰不駐,時運難遭,舉事成功,不可失也。守清道,拘雌節,因循而應變,常後而不先,柔弱以靜,安徐以定,功大靡堅,不能與爭也。故體清靜,守雌弱,攻天下之強者,其時不爭乎。
老子曰:機械之心藏於中,即純白之不粹。夫機未忘智巧斯存,則玄道逾遠也。神德不全於身者,不知何遠之能壞。近失於身,遠失於人。欲害之心忘乎中者,即飢虎可尾也,而況於人乎。夫欲害忘於中者,雖踐飢虎之尾,處暴人之前,終無患者。體道者佚而不窮,治道得者,沒身不息。任數者勞而無功。窮數術者,勞而無益。夫法刻刑誅者,非帝王之業也;棰策繁用者,非致遠之御也。刑濫民怨,棰繁馬佚。好憎繁多,禍乃相隨,自然之理。故先王之法非所作也,所因也,其禁誅非所爲也,所守也。謂不專任刑殺,求民之禍,惡者去之,小懲大誠,小人之福也。故能因即大,作即細,能守即固,爲即敗。如大禹治水,因下民昏,墊不勝其斃,隨山浚川,斬水通道,救時濟危,俾無有害。巍巍乎其有成功,爲是能因者也。秦商鞅作法改程,從今者賞,違法者誅。一日之間,戮七百餘人,渭水爲之赤,其後身死車裂,是所害者大,所成者細,守而不固。爲之者敗也。夫任耳目以聽視者,勞心而不明,以智慮爲治者,苦心而無功。夫之耳目,竭心慮,則曷足以言哉?至於不聽而聰,不視而明,無心而爲,不慮而成,此真人之所貴也。任一人之材,難以至治,一人之能,不足以治三畝之宅。過則力分不及,循道理之數,因天地自然,即六合不足均也。因其宜,量其力,雖六合之大,必能均齊,萬物之衆,必究其極也。聽失於非譽,惑於好憎。目淫於彩色,禮亶不足以放愛,誠心可以懷遠。言禮不足以防閒,唯心可以照微也。故兵莫憯乎志鏌鋣爲下;寇莫大於陰陽,而枹鼓爲細。所謂大寇伏屍不言節,中寇藏於山,小寇遁於民間。五兵,道之末者也。陰陽,寇之大者,道也,鏌鋣枹鼓,有形而利,有聲而威。至道無利而能斷,無威而善服,故鏌鋣雖利,道爲下,枹鼓存聲於道而細。夫陰陽爲男女愛惡也,凡欲利斯興,心將緣情,取捨之間,必有生殺之患。故大寇藏於胸掖,小寇藏於民間。故至人自謹於內,制於外也。故曰民多智能,奇物滋起,法令滋章,盜賊多有,去彼取此,天殃不起。治國法繁而民亂。亂者,亡之兆。治身法繁則刑勞。勞者,弊之徵。去彼智法,取此清靜,天殃自弭之者也。故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德。至人以智爲賊,世人以智爲德。用之則爲害,不用之則爲福也。夫無形大,有形細;無形多,有形少;無形強,有形弱;無形實,有形虛。有大有小,則有多有少;有少則形爲小,是小有形也。無大無小,則無多無少。無少則無形爲大。是大因無,形也有形者遂事也,本乎無形莫知其名。因物命名曰遂事也。無形者作始也,遂事者成器也,作始者樸也。樸散而爲器也。有形則有聲,無形則無聲,有形產於無形,故無形者有形之始也。道不無也,生者有也,因生悟道,體存即無。是聲出無問,形存有始者也。廣厚有名,有名者貴全也;此言有者,即無名之名,非求有名,若求有名,何以貴全也?儉薄無名,無名者賤輕也。此言無名者,非是無名之名,謂以愚自絕,不知大道之名者也。殷富有名,有名尊寵也;貧寡無名,無名者卑辱也。有道即尊,無道即辱。雄牡有名,有名者章明也;雌牝無名,無名者隱約也。自非用牡,豈全有名?向非守雌,豈全無名?晦明隱顯,在我有無寧滯也。有餘者有名,有名者高賢也;不足者無名,無名者任下也。不矜其名是有餘,不高而自高者,非賢也。不修其名爲不足,不下而自下者,愚也。有功即有名,無功即無名。道不虛應。有名產於無名,無名者有名之母也。夫道,有無相生也,難易相成也。夫有不自有,自無而生有。難不自難,因易以成難。知有不足有,故須守母而存子。知難不自難,必爲難於其易。然物不孤運,事在相假也。是以聖人執道虛靜微妙,以成其德。忘機即照。故有道即有德,有德即有功,有功即有名,有名即復歸於道,道德既修,功名自有。有非我有,有自有耳。不知誰有,復歸乎道。功名長久,終身無咎。全保功名,自無咎悔。王公有功名,孤寡無功名,故曰:聖人自謂孤寡,歸其根本,唯聖人能立無功之功,無名之名。有此功名,猶稱孤寡。是守雌柔復樸也。功成而不有,故有功以爲利,無名以爲用。有功利物而不顯,無名常用而無窮。古者民童蒙,言雖成立,猶若童子。不知東西,無分別也。貌不離情,天和順也。言不出行,行出無容,動與道合,言而不文。尚質也。其衣暖而無採,不增華飾。其兵鈍而無刃,不治兇器。行蹎蹎,詳徐之貌。視瞑瞑。音綿。若嬰兒之視也。鑿井而飲,耕田而食,衣食之外,餘無所求。不佈施,不求德,高下不相傾,長短不相形。外不求報,內不祈德,潛符道真,暗合天理。風齊於俗可隨也,事周於能易爲也。令不施而俗自整,人無慾而事自簡也。矜僞以惑世,軻行以迷衆,聖人不以爲民俗。夫詐僞爲事,坎軻而行,斯迷世惑衆,聖人之所不爲也。
通玄真經卷之一竟
琢磨:瞿本作『珠礦』。 道之行:霍本無。 存:原作『三』,鋸翟本改。 有無之總名:瞿本作『生有無之間』。 去偏正的正:瞿本作『帶』。 性之慾也的欲:瞿本作『害』。 好憎成形而智出的出:瞿本作『休』。 曲因其常:原作『曲因其直,直因其常』,鋸翟本改。 得道者志弱而事強的得:原作『德』,鋸瞿本改。 聖人不以爲民俗的民:翟本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