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書

《魏書》,北齊魏收撰,是一本紀傳體史書,內容記載了公元4世紀末至6世紀中葉北魏王朝的歷史。124卷,其中本紀12卷,列傳92卷,志20卷。因有些本紀、列傳和志篇幅過長,又分爲上、下,或上、中、下3卷,實共130卷。

卷十六

和跋 奚牧 莫題 庾業延 賀狄幹 李慄 劉潔 古弼 張黎


和跋,代人也,世領部落,爲國附臣。跋以才辯知名,太祖擢爲外朝大人,參 軍國大謀,雅有智算。頻使稱旨,拜龍驤將軍。未幾,賜爵日南公。從平中原,以 功進爲尚書,鎮鄴。慕容德使兄子和守滑臺,和長史李辨殺和,求援於跋。跋率輕 騎赴之。既至,辨悔,閉門拒守。跋使尚書郎鄧暉說之,辨乃開門。跋入,收其府 藏。德聞之,遣將率三千騎,擊跋。跋逆擊,大破之,擒其將士千餘人而還。於是 陳潁之民,多來向化。改封定陵公。與常山王遵率衆五萬,討賀蘭部別帥木易幹, 破之。出爲平原太守。


太祖寵遇跋,冠於諸將。時羣臣皆敦尚恭儉,而跋好修虛譽,眩曜於時,性尤 奢淫。太祖戒之,弗革。後車駕北狩豺山,收跋,刑之路側。妻劉氏自殺以從。初, 將刑跋,太祖命其諸弟毗等視訣,跋謂毗曰:“氵壘北地瘠,可居水南,就耕良田, 廣爲產業,各相勉勵,務自纂修。”令之背己曰:“汝曹何忍視吾之死也!”毗等 解其微意,詐稱使者,亡奔長安,追之不及。太祖怒,遂誅其家。後世祖西巡五原, 回幸豺山校獵,忽遇暴風,雲霧四塞。世祖怪而問之,羣下僉言跋世居此土,祠冢 猶存,其或者能致斯變。帝遣建興公古弼祭以三牲,霧即除散。後世祖搜狩之日, 每先祭之。


少子歸,從徵赫連昌有功,拜統萬將軍,賜爵成皋男。與西平公安頡攻虎牢, 拔之。進爵高陽侯。後以罪徙配涼州爲民。蓋吳作亂於關中,復拜歸龍驤將軍往討 之。還,拜使持節、冠軍將軍、雍城鎮都大將、高陽侯。卒。


子度,襲爵。尚書都官郎、昌平太守。卒。


度子延穆,司州部郡從事,早卒。


子安,武定末,給事黃門侍郎。


奚牧,代人也,重厚有智謀。太祖寵遇之,稱之曰仲兄。初,劉顯謀害太祖, 梁眷知其謀,潛使牧與穆崇至七介山以告,語在《崇傳》。太祖錄先帝舊臣,又以 牧告顯之功,拜爲治民長,敷奏政事,參與計謀。太祖徵慕容寶,加輔國將軍,略 地晉川,獲寶丹陽王買得及離石護軍高秀和於平陶。以軍功拜幷州刺史,賜爵任城 公。州與姚興接界,興頗寇邊,牧乃與興書,稱頓首,鈞禮抗之,責興侵邊不直之 意。興以與國通和,恨之。有言於太祖,太祖戮之。


莫題,代人也,多智有才用。初爲幢將,領禁兵。太祖之徵慕容寶也,寶夜來 犯營,軍人驚駭。遂有亡還京師者,言官軍敗於柏肆,京師不安。南安公元順因之 欲攝國事。題謂順曰:“此大事,不可輕爾,宜審待後要,不然禍將及矣。”順乃 止。以功拜平遠將軍,賜爵扶柳公,進號左將軍,改爲高邑公。出除中山太守,督 司州之山東七郡事。車駕徵姚興,次於晉陽。而上黨羣盜秦頗、丁零翟都等聚衆於 壺關,詔題帥衆三千以討之。上黨太守捕頗,斬之。都走林慮。詔題搜山窮討,盡 平之。


初,昭成末,太祖季父窟咄徙於長安。苻堅敗,從慕容永東遷。及永自立,以 窟咄爲新興太守。登國初,劉顯遣弟亢泥等迎窟咄,寇南鄙。題時貳於太祖,遺箭 於窟咄,謂之曰:“三歲犢豈勝重載”?言窟咄長而太祖少也。太祖既銜之。天賜 五年,有告題居處倨傲,擬則人主。太祖乃使人示之箭,告之曰:“三歲犢,能勝 重載不?”題奉詔,父子對泣,詰朝乃刑之。


庾業延,代人也,後賜名嶽。其父及兄和辰,世典畜牧。稍轉中部大人。昭成 崩,氐寇內侮。事難之間,收斂畜產,富擬國君。劉顯謀逆,太祖外幸,和辰奉獻 明太后歸太祖,又得其資用。以和辰爲內侍長。和辰分別公私舊畜,頗不會旨,太 祖由是恨之。嶽獨恭慎修謹,善處危難之間,太祖喜之。與王建等俱爲外朝大人, 參預軍國。


太祖既絕慕容垂,以嶽爲大人,使詣慕容永。永服其辭義。垂圍永於長子,永 告急求援。嶽與陳留王虔以五萬騎東渡河救之,次於秀容,破山胡部高車門等,徙 其部落。會永滅,乃班師。從平中原,拜安遠將軍。


官軍之驚於柏肆也,賀蘭部帥附力眷、紇突鄰部帥匿物尼、紇奚部帥叱奴根等 聞之,聚黨反於陰館。南安公元順討之,不克,死者數千人。太祖聞之,詔嶽率萬 騎,還討叱奴根等,殄之,百姓乃安。離石胡帥呼延鐵、西河胡帥張崇等不樂內徙, 聚黨反叛。嶽率騎三千,討破之,斬鐵擒崇,搜山窮討,散其餘黨。以功賜爵西昌 公,進號徵虜將軍。又討反人張超、清河太守傅世,並破平。以嶽爲鄴行臺。


嶽爲將有謀略,治軍清整,常以少擊多,士衆服其智勇,名冠諸將。及罷鄴行 臺,以所統六郡置相州,即拜岳爲刺史。公廉平當,百姓稱之。舊有園池,時果初 熟,丞吏送之,嶽不受,曰:“果未進御,吾何得先食?”其謹如此。後遷司空。 嶽兄子路有罪,諸父兄弟悉誅,特赦岳父子。


天賜四年,詔賜嶽舍地於南宮,嶽將家僮治之。候官告嶽衣服鮮麗,行止風采, 擬儀人君。太祖時既不豫,多所猜惡,遂誅之。時人鹹冤惜焉。嶽葬在代西善無之 界。後世祖討赫連氏,經其墓宅,愴然動容,遂下詔爲立廟,令一州之民,四時致 祭。求其子孫任爲將帥者,得其子陵。從徵有功,聽襲爵。


路,皇始初,從徵慕容寶,爲城門校尉。遷司隸校尉。爵高平公而誅。


賀狄幹,代人也。家本小族,世忠厚,爲將以平當稱。稍遷北部大人。登國初, 與長孫嵩爲對,明於聽察,爲人愛敬。太祖遣狄幹致馬千匹,結婚於姚長。會萇死 興立,因止狄幹而絕婚。興弟平率衆寇平陽,太祖討平之,擒其將狄伯支、唐小方 等三十餘人。天賜中,詔北新侯安同送唐小方於長安。後蠕蠕社侖與興和親,送馬 八千匹。始濟河,赫連屈子忿興與國交好,乃叛興,邀留社侖馬。興乃遣使,請以 駿馬千匹贖伯支而遣狄幹還。太祖意在離間二寇,於是許之。


狄幹在長安幽閉,因習讀書史,通《論語》、《尚書》諸經,舉止風流,有似 儒者。初,太祖普封功臣,狄幹雖爲姚興所留,遙賜爵襄武侯,加秦兵將軍。及狄 幹至,太祖見其言語衣服,有類羌俗,以爲慕而習之,故忿焉,既而殺之。


弟歸,亦剛直方雅。與狄幹俱死。


李慄,雁門人也。昭成時,父祖入國。少辯捷,有才能,兼有將略。初隨太祖 幸賀蘭部,在元從二十一人中。太祖愛其藝能。時王業草創,爪牙心腹,多任親近, 唯慄一介遠寄,兼非戚舊,當世榮之。數有戰功,拜左軍將軍。太祖徵慕容寶,慄 督五萬騎爲前驅,軍之所至,莫不降下。遷左將軍。慕容寶棄中山東走也,慄以輕 騎追之,不及而還。


慄性簡慢,矜寵,不率禮度,每在太祖前舒放倨傲,不自祗肅,咳唾任情。太 祖積其宿過,天興三年遂誅之。於是威嚴始厲,制勒羣下盡卑謙之禮,自慄始也。


劉潔,長樂信都人也。祖父生,頗解卜筮。昭成時,慕容氏來獻女,爲公主家 臣,仍隨入朝。賜以妻,生子。父提,太祖時,官至樂陵太守,賜爵信都男。卒。 潔性強力多智,數從征討有功,進爵會稽公。河西胡張外、建興王紹等聚黨爲逆, 潔與永安侯魏勤率衆三千人,屯於西河以鎮撫之。又與勤及功勞將軍元屈等擊吐京 叛胡。時離石胡出以眷引屈丐騎,斷截山嶺邀潔。潔失馬,登山力戰,矢刃俱盡, 爲胡所執,送詣屈丐。潔聲氣不撓,呼其字而與之言,神色自若。屈丐壯而釋之。 後得還國,典東部事。


太宗寢疾,世祖監國,潔與古弼等選侍東宮,對綜機要,敷奏百揆。世祖即位, 以告反者,又獻直言,所在合旨,奇其有柱石之用,委以大任。及議軍國,朝臣鹹 推其能。於是超遷尚書令,改爲鉅鹿公。


世祖破蠕蠕大檀於雲中。潔言於世祖曰:“大檀恃衆,雖破膽奔北,恐不懼往 敗,將復送死。請收田訖,復一大舉,東西並進,爲二道討之。”世祖然其言。後 大議征討,潔言宜先平馮跋,世祖不從。敕勒新民以將吏侵奪,鹹出怨言,期牛馬 飽草,當赴漠北。潔與左僕射安原奏,欲及河冰未解,徙之河西,冰解之後,不得 北遁。世祖曰:“不然。此等習俗,放散日久,有似園中之鹿,急則衝突,緩之則 定。吾自處之有道,不煩徙也。”潔等固執,乃聽分徙三萬餘落於河西,西至白鹽 池。新民驚駭,皆曰“圈我於河西之中,是將殺我也”,欲西走涼州。潔與侍中古 弼屯五原河北,左僕射安原屯悅拔城北,備之。既而新民數千騎北走,潔追討之。 走者糧絕,相枕而死。


時南州大水,百姓阻飢。潔奏曰:“臣聞天地至公,故萬物鹹育;帝王無私, 而黎民戴賴。伏惟陛下以神武之姿,紹重光之緒,恢隆大業,育濟羣生。威之所振, 無思不服,澤之所洽,無遠不懷,太平之治,於是而在。自頃邊寇內侵,戎車屢駕, 天資聖明,所在克殄。方難既平,皆蒙酬錫,勳高者受爵,功卑者獲賞,寵賜優崇, 有過古義。而郡國之民,雖不征討,服勤農桑,以供軍國,實經世之大本,府庫之 所資。自山以東,偏遇水害,頻年不收,就食他所。臣聞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應 加哀矜,以鴻覆育。今南摧強寇,西敗醜虜,四海晏如,人神協暢,若與兆民共饗 其福,則惠感和氣,蒼生悅樂矣。”世祖從之,於是復天下一歲租賦。


潔與樂平王丕督諸軍取上邽。軍至啓陽,百姓爭致牛灑。潔至上邽,諸將鹹欲 斬其豪帥以示王威,潔不聽。撫慰秦隴,秋毫無犯,人皆安業。世祖將發隴右騎卒 東伐高麗。潔進曰:“隴土新民,始染大化,宜賜優復以饒之。兵馬足食,然後可 用。”世祖深納之。車駕西伐,潔爲前鋒。沮渠牧犍弟董來率萬餘人拒戰於城南。 潔信卜者之言,日辰不協,擊鼓卻陳,故後軍不進,董來得入城。世祖微嫌之。後 潔與建寧王崇督諸軍,於三城胡部中簡兵六千,將以戍姑臧。胡不從命,千餘人叛 走。潔與崇擊誅之,虜男女數千人。


潔朝夕在樞密,深見委任,性既剛直,恃寵自專。世祖心稍不平。時議伐蠕蠕, 潔意不欲,言於世祖曰:“虜非有邑居,遷徙無常,前來出軍,無所擒獲,不如廣 農積穀,以待其來。”羣臣皆從其議。世祖決行,乃問於崔浩,浩固言可伐。世祖 從浩議。既出,與諸將期會鹿渾谷。而潔恨其計不用,欲沮諸將,乃矯詔更期,故 諸將不至。時虜衆大亂,恭宗欲擊之,潔執不可,語在《帝紀》。停鹿渾谷六日, 諸將猶不進。賊已遠遁,追至石水,不及而還。師次漠中,糧盡,士卒多死。潔陰 使人驚軍,勸世祖棄軍輕還,世祖不從。潔以軍行無功,奏歸罪於崔浩。世祖曰: “諸將後期,及賊不擊,罪在諸將,豈在於浩?”浩又言潔矯詔,事遂發。輿駕至 五原,收潔幽之。


世祖之徵也,潔私謂親人曰:“若軍出無功,車駕不返者,吾當立樂平王。” 潔又使右丞張嵩求圖讖,問:“劉氏應王,繼國家後,我審有名姓否?”嵩對曰: “有姓而無名。”窮治款引,搜嵩家,果得讖書。潔與南康公狄鄰及嵩等,皆夷三 族,死者百餘人。


潔既居勢要,擅作威福,諸阿附者登進,忤恨者黜免,內外憚之,側目而視。 拔城破國者,聚斂財貨,與潔分之。籍其家產,財盈鉅萬。世祖追忿,言則切齒。


古弼,代人也。少忠謹,好讀書,又善騎射。初爲獵郎,使長安,稱旨,轉門 下奏事,以敏正著稱。太宗嘉之,賜名曰筆,取其直而有用;後改名弼,言其輔佐 材也。令弼典西部,與劉潔等分綰機要,敷奏百揆。


世祖即位,以功拜立節將軍,賜爵靈壽侯。徵幷州叛胡。還,進爲侍中、吏部 尚書,典南部奏事。與安原降東部高車於已尼陂。又與劉潔屯五原河北,以備叛民。 拜安西將軍,從徵赫連定。駕至平涼,次於涇南。遣弼與侍中張黎擊平涼。赫連定 自安定率步騎二萬來救,與弼等相遇。弼僞退以誘之。世祖使高車敕勒馳擊定,斬 首數千級。弼乘勝取安定。


又與永昌王健等討馮文通。文通嬰城固守,弼芟其禾而還。後又徵文通,文通 求救於高麗。高麗救至,文通將東奔,民多難之。其大臣古泥,因民心之不欲,遂 率衆攻文通,開城門以引官軍。弼疑古泥譎詐,不入城。高麗軍至,文通乃隨之。 文通之奔也,令婦人被甲居中,其精卒及高麗陳兵於外。弼部將高苟子率騎衝擊賊 軍,弼酒醉,拔刀止之,故文通得東奔。將士皆怨弼不擊。世祖大怒,徵還,黜爲 廣夏門卒。


尋復爲侍中,與尚書李順使於涼州。拜安西將軍,賜爵建興公,鎮長安,甚著 威名。及議徵涼州,弼與順鹹言涼州乏水草,不宜行師。世祖不從。既克姑臧,微 嫌之,以其有將略,故弗之責也。


劉義隆遣將裴方明等擊南秦王楊難當,難當遣使請救兵。未至,難當奔上邽, 方明克仇池,立楊玄庶子保熾。於是假弼節,督隴右諸軍。義隆遣其秦州刺史胡崇 之屯仇池,弼與平西將軍元齊邀崇之於濁水,臨陣擒之,其衆走還漢中。弼等從祥 郊山南入,與東道將皮豹子等討仇池,遣永安侯賀純攻義隆,塞狹道。守將姜道祖 退守狹亭,諸將以山道險峻,時又雪深,用馬不便,皆遲留不進。弼獨進軍,使元 主、賀純等擊狹亭,道祖南走,仇池平。未幾,諸氐復推楊文德爲主,圍仇池。弼 發上邽、高平、汧城諸軍討之,仇池圍解,文德走漢川。時豹子督關中諸軍次於下 辨,聞仇池圍解,議欲還軍。弼使謂豹子曰:“比連破賊軍,恐彼君臣未體大分, 恥其負敗,或來報復。若其班師,寇衆復至,後舉爲難。不如繕兵練甲,蓄力待之。 不出秋冬,南寇必來,以逸待勞,百勝之策。”豹子乃止。世祖聞之,曰:“弼之 言,長策也。制南秦,弼謀多矣。”


恭宗總攝萬幾,徵爲東宮四輔,與宜都王穆壽等並參政事。詔以弼保傅東宮, 有老成之勤,賜帛千匹、綿千斤。遷尚書令。弼雖事務殷湊,而讀書不輟,端謹慎 密,口不言禁中之事,功名等於張黎而廉不及也。


上谷民上書,言苑囿過度,民無田業,乞減太半,以賜貧人。弼覽見之,入欲 陳奏,遇世祖與給事中劉樹棋,志不聽事。弼侍坐良久,不獲申聞。乃起,於世祖 前捽樹頭,掣下牀,以手搏其耳,以拳毆其背曰:“朝廷不治,實爾之罪!”世祖 失容放棋曰:“不聽奏事,實在朕躬,樹何罪?置之!”弼具狀以聞。世祖奇弼公 直,皆可其所奏,以丐百姓。弼曰:“爲臣而逞其志於君前者,非無罪也。”乃詣 公車,免冠徒跣,自劾請罪。世祖遣使者召之。及至,世祖曰:“卿其冠履。吾聞 築社之役,蹇蹶而築之,端冕而事之,神與之福。然則卿有何罪?自今以後,苟利 社稷,益國便民者,雖復顛沛造次,卿則爲之,無所顧也。”


世祖大閱,將校獵於河西。弼留守,詔以肥馬給騎人,弼命給弱者。世祖大怒 曰:“尖頭奴,敢裁量朕也!朕還臺,先斬此奴。”弼頭尖,世祖常名之曰筆頭, 是以時人呼爲筆公。弼屬官惶怖懼誅。弼告之曰:“吾以爲事君使畋獵不適盤遊, 其罪小也。不備不虞,使戎寇恣逸,其罪大也。今北狄孔熾,南虜未滅,狡焉之志, 窺伺邊境,是吾憂也。故選肥馬備軍實,爲不虞之遠慮。苟使國家有利,吾何避死 乎!明主可以理幹,此自吾罪,非卿等之咎。”世祖聞而嘆曰:“有臣如此,國之 寶也!”賜衣一襲、馬二匹、鹿十頭。後車駕畋于山北,大獲麋鹿數千頭,詔尚書 發車牛五百乘以運之。世祖尋謂從者曰:“筆公必不與我,汝輩不如馬運之速。” 遂還。行百餘里而弼表至,曰:“今秋谷懸黃,麻菽布野,豬鹿竊食,鳥雁侵費, 風波所耗,朝夕參倍。乞賜矜緩,使得收載。”世祖謂左右曰:“筆公果如朕所卜, 可謂社稷之臣。”


初,楊難當之來也,詔弼悉送其子弟於京師。楊玄小子文德,以黃金四十斤賂 弼,弼受金,留文德而遇之無禮,文德亡入劉義隆。世祖以其正直有戰功,弗加罪 責也。


世祖崩,吳王立,以弼爲司徒。高宗即位,與張黎並坐議不合旨,俱免,有怨 謗之言。其家人告巫蠱,俱伏法。時人冤之。


張黎,雁門平原人也。善書計,太祖知待之。太宗器其忠亮,賜爵廣平公,管 綜機要。


世祖以其功舊,任以輔弼,除大司農卿。軍國大議,黎常與焉。加鎮北將軍。 以徵赫連定功,進號徵北大將軍。與樂安王範、濟南公崔徽鎮長安,清約公平,甚 著聲稱。代下之日,家無餘財。世祖詔黎領兵一萬二千人,通莎泉道。車駕徵涼州, 蠕蠕吳提乘虛入寇,黎與司空道生拒擊之。恭宗初總百揆,黎與東郡公崔浩等輔政, 忠於奉上,非公事不言。詔曰:“侍中廣平公黎、東郡公浩等,保傅東宮,有老成 之勤,朕甚嘉焉。其賜布帛各千匹,以褒舊勳。”恭宗薨於東宮,黎兼太尉,持節 奉策諡焉。


吳王餘立,以黎爲太尉。後以議不合旨,免。仍與古弼並誅。


史臣曰:和跋、奚牧、莫題、賀狄幹、李慄、劉潔等,並有忠勤征伐之效,任 遇仍優,俱至誅滅。嶽身犯危難之中,受事草創之際,智勇既申,功名尤舉,乃良 將之材。弼謀軍輔國,遠略正情,有柱石之量。張黎誠謹兼方,功舊見重。纖介之 間,一朝殞覆,宥及十世,乃徒言爾,惜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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