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書》,北齊魏收撰,是一本紀傳體史書,內容記載了公元4世紀末至6世紀中葉北魏王朝的歷史。124卷,其中本紀12卷,列傳92卷,志20卷。因有些本紀、列傳和志篇幅過長,又分爲上、下,或上、中、下3卷,實共130卷。
甄琛 高聰
甄琛,字思伯,中山毋極人,漢太保甄邯後也。父凝,州主簿。琛少敏悟,閨 門之內,兄弟戲狎,不以禮法自居。頗學經史,稱有刀筆,而形貌短陋,鮮風儀。 舉秀才。入都積歲,頗以弈棋棄日,至乃通夜不止。手下蒼頭常令秉燭,或時睡頓, 大加其杖,如此非一。奴後不勝楚痛,乃白琛曰:“郎君辭父母,仕宦京師。若爲 讀書執燭,奴不敢辭罪,乃以圍棋,日夜不息,豈是向京之意?而賜加杖罰,不亦 非理!”琛惕然慚感,遂從許叡、李彪假書研習,聞見益優。
太和初,拜中書博士,遷諫議大夫,時有所陳,亦爲高祖知賞。轉通直散騎侍 郎,出爲本州徵北府長史,後爲本州陽平王頤衛軍府長史。世宗踐祚,以琛爲中散 大夫、兼御史中尉,轉通直散騎常侍,仍兼中尉。琛表曰:
王者道同天壤,施齊造化,濟時拯物,爲民父母。故年穀不登,爲民祈祀。乾 坤所惠,天子順之;山川祕利,天子通之。苟益生民,損躬無吝,如或所聚,唯爲 賑恤。是以《月令》稱:山林藪澤,有能取蔬食禽獸者,皆野虞教導之;其迭相侵 奪者,罪之無赦。此明導民而弗禁,通有無以相濟也。《周禮》雖有川澤之禁,正 所以防其殘盡,必令取之有時。斯所謂障護雖在公,更所以爲民守之耳。且一家之 長,惠及子孫;一運之君,澤周天下;皆所以厚其所養,以爲國家之富。未有尊居 父母,而醯醢是吝;富有萬品,而一物是規。今者,天爲黔首生鹽,國與黔首障護, 假獲其利,是猶富專口斷不及四體也。且天下夫婦歲貢粟帛。四海之有,備奉一人; 軍國之資,取給百姓。天子亦何患乎貧,而苟禁一池也。
古之王者,世有其民,或水火以濟其用,或巢宇以誨其居,或教農以去其飢, 或訓衣以除其敝。故周《詩》稱“教之誨之,飲之食之”,皆所以撫覆導養,爲之 求利者也。臣性昧知理,識無遠尚,每觀上古愛民之跡,時讀中葉驟稅之書,未嘗 不嘆彼遠大,惜此近狹。今僞弊相承,仍崇關鄽之稅;大魏恢博,唯受谷帛之輸。 是使遠方聞者,罔不歌德。昔亶父以棄寶得民,碩鼠以受財失衆。君王之義,宜其 高矣;魏之簡稅,惠實遠矣。語稱出內之吝,有司之福;施惠之難,人君之禍。夫 以府藏之物,猶以不施而爲災;況府外之利,而可吝之於黔首?且善藏者藏於民, 不善藏者藏於府。藏於民者民欣而君富,藏於府者國怨而民貧。國怨則示化有虧, 民貧則君無所取。願弛茲鹽禁,使沛然遠及,依《周禮》置川衡之法,使之監導而 已。
詔曰:“民利在斯,深如所陳。付八座議可否以聞。”
司徒、錄尚書、彭城王勰,兼尚書邢巒等奏:“琛之所列,富乎有言,首尾大 備,或無可貶。但恐坐談則理高,行之則事闕,是用遲迴,未謂爲可。竊惟古之善 爲治者,莫不昭其勝途,悟其遠理,及於救世,升降稱時。欲令豐無過溢,儉不致 敝,役養消息,備在厥中,節約取足,成其性命。如不爾者,焉用君爲?若任其生 產,隨其啄食,便是芻狗萬物,不相有矣。自大道既往,恩惠生焉,下奉上施,卑 高理睦。然恩惠既交,思拯之術廣,恆恐財不周國,澤不厚民。故多方以達其情, 立法以行其志。至乃取貨山川,輕在民之貢;立稅關市,裨十一之儲。收此與彼, 非利己也;回彼就此,非爲身也。所謂集天地之產,惠天地之民,藉造物之富,賑 造物之貧。徹商賈給戎戰,賦四民贍軍國,取乎用乎,各有義已。禁此淵池,不專 大官之御;斂此匹帛,豈爲後宮之資?既潤不在己,彼我理一,猶積而散之,將焉 所吝?且稅之本意,事有可求,固以希濟生民,非爲富賄藏貨。不爾者,昔之君子 何爲然哉?是以後來經圖,未之或改。故先朝商校,小大以情,降鑑之流,疑
興復鹽禁。然自行以來,典司多怠,出入之間,事不如法,遂令細民怨嗟,商販輕 議。此乃用之者無方,非興之者有謬。至使朝廷明識,聽營其間,今而罷之,懼失 前旨。一行一改,法若易棋,參論理要,宜依前式。”詔曰:“司鹽之稅,乃自古 通典,然興制利民,亦代或不同,苟可以富氓益化,唯理所在。甄琛之表,實所謂 助政毗治者也,可從其前計,使公私並宜,川利無擁。尚書嚴爲禁豪強之制也。”
詔琛參八座議事。尋正中尉,常侍如故。遷侍中,領中尉。琛俯眉畏避,不能 繩糾貴遊,凡所劾治,率多下吏。於時趙修盛寵,琛傾身事之。琛父凝爲中散大夫, 弟僧林爲本州別駕,皆託修申達。至修奸詐事露,明當收考,今日乃舉其罪。及監 決修鞭,猶相隱惻。然告人曰:“趙修小人,背如土牛,殊耐鞭杖。”有識以此非 之。修死之明日,琛與黃門郎李憑以朋黨被召詣尚書,兼尚書元英、邢巒窮其阿附 之狀。琛曾拜官,諸賓悉集,巒乃晚至,琛謂巒曰:“卿何處放蛆來,今晚始顧?” 雖以戲言,巒變色銜忿。及此,大相推窮。司徒公、錄尚書、北海王詳等奏曰: “臣聞黨人爲患,自古所疾;政之所忌,雖寵必誅,皆所以存天下之至公,保靈基 於永業者也。伏惟陛下,纂聖前暉,淵鑑幽慝,恩斷近習,憲軌唯新,大政蔚以增 光,鴻猷於焉永泰。謹按:侍中、領御史中尉甄琛,身居直法,糾擿是司,風邪響 黷,猶宜劾糾,況趙修奢暴,聲著內外,侵公害私,朝野切齒。而琛嘗不陳奏,方 更往來,綢繆結納,以爲朋黨,中外影響,致其談譽。令布衣之父,超登正四之官; 七品之弟,越陟三階之祿。虧先皇之選典,塵聖明之官人。又與武衛將軍、黃門郎 李憑相爲表裏,憑兄叨封,知而不言。及修釁彰,方加彈奏。生則附其形勢,死則 就地排之,竊天之功以爲己力,仰欺朝廷,俯罔百司,其爲鄙詐,於茲甚矣。不實 不忠,實合貶黜。謹依律科徒,請以職除。其父中散,實爲叨越,雖皇族帝孫,未 有此例,既得不以倫,請下收奪。李憑朋附趙修,是親是仗,交遊之道,不依恆度, 或晨昏從就,或吉凶往來;至乃身拜其親,妻見其子,每有家事,必先請託。緇點 皇風,塵鄙正化,此而不糾,將何以肅整阿諛,獎厲忠概!請免所居官,以肅風軌。” 奏可。琛遂免歸本郡,左右相連死黜者三十餘人。
始,琛以父母年老,常求解官扶侍,故高祖授以本州長史。及貴達,不復請歸, 至是乃還供養。數年,遭母憂。母鉅鹿曹氏,有孝性,夫氏去家,路逾百里,每得 魚肉菜果珍美口實者,必令僮僕走奉其母,乃後食焉。琛母服未闕,復喪父。琛於 塋兆之內,手種松柏,隆冬之月,負掘水土。鄉老哀之,鹹助加力。十餘年中,墳 成木茂。與弟僧林誓以同居沒齒。專事產業,親躬農圃,時以鷹犬馳逐自娛。朝廷 有大事,猶上表陳情。
久之,復除散騎常侍、領給事黃門侍郎、定州大中正。大見親寵,委以門下庶 事,出參尚書,入廁帷幄。琛,高祖時兼主客郎,迎送蕭賾使彭城劉纘,琛欽其器 貌,常嘆詠之。纘子晰爲朐山戍主。晰死,家屬入洛。有女年未二十,琛已六十餘 矣,乃納晰女爲妻。婚日,詔給廚費,琛深所好悅,世宗時調戲之。盧昶敗於朐山, 詔琛馳驛檢按。
遷河南尹,加平南將軍,黃門、中正如故。琛表曰:“《詩》稱‘京邑翼翼, 四方是則’者,京邑是四方之本,安危所在,不可不清。是以國家居代,患多盜竊, 世祖太武皇帝親自發憤,廣置主司里宰,皆以下代令長及五等散男有經略者乃得爲 之。又多置吏士,爲其羽翼,崇而重之,始得禁止。今遷都已來,天下轉廣,四遠 赴會,事過代都,五方雜沓,難可備簡,寇盜公行,劫害不絕。此由諸坊混雜,釐 比不精,主司闇弱,不堪檢察故也。凡使人攻堅木者,必爲之擇良器。今河南郡是 陛下天山之堅木,盤根錯節,亂植其中。六部裏尉即攻堅之利器,非貞剛精銳,無 以治之。今擇尹既非南金,裏尉鉛刀而割,慾望清肅都邑,不可得也。里正乃流外 四品,職輕任碎,多是下才,人懷苟且,不能督察,故使盜得容奸,百賦失理。邊 外小縣,所領不過百戶,而令長皆以將軍居之。京邑諸坊,大者或千戶、五百戶, 其中皆王公卿尹,貴勢姻戚,豪猾僕隸,廕養奸徒,高門邃宇,不可幹問。又有州 郡俠客,廕結貴遊,附黨連羣,陰爲市劫,比之邊縣,難易不同。今難彼易此,實 爲未愜。王者立法,隨時從宜,改弦易調,明主所急。先朝立品,不必即定,施而 觀之,不便則改。今閒官靜任,猶聽長兼,況煩劇要務,不得簡能下領?請取武官 中八品將軍已下幹用貞濟者,以本官俸恤,領裏尉之任,各食其祿;高者領六部尉, 中者領經途尉,下者領里正。不爾,請少高裏尉之品,選下品中應遷之者,進而爲 之。則督責有所,輦轂可清。”詔曰:“里正可進至勳品,經途從九品,六部尉正 九品,諸職中簡取,何必須武人也?”琛又奏以羽林爲遊軍,於諸坊巷司察盜賊。 於是京邑清靜,至今踵焉。
轉太子少保,黃門如故。大將軍高肇伐蜀,以琛爲使持節、假撫軍將軍,領步 騎四萬爲前驅都督。琛次梁州獠亭,會世宗崩,班師。高肇既死,以琛肇之黨也, 不宜復參朝政,出爲營州刺史,加安北將軍。歲餘,以光祿大夫李思穆代之,時年 六十五矣。遂停中山,久之乃赴洛。除鎮西將軍、涼州刺史,猶以琛高氏之暱也, 不欲處之於內。尋徵拜太常卿,仍以本將軍出爲徐州刺史。及入辭肅宗,琛辭以老, 詔除吏部尚書,將軍如故。未幾,除徵北將軍、定州刺史,衣錦晝游,大爲稱滿。 治體嚴細,甚無聲譽。崔光辭司徒之授也,琛與光書,外相抑揚,內實附會也。光 亦揣其意,復書褒美以悅之。徵爲車騎將軍、特進,又拜侍中。以其衰老,詔賜御 府杖,朝直杖以出入。
正光五年冬卒。詔給東園祕器、朝服一具、衣一襲、錢十萬、物七百段、蠟三 百斤。贈司徒公、尚書左僕射,加後部鼓吹。太常議諡“文穆”。吏部郎袁翻奏曰: “案《禮》:諡者,行之跡也;號者,功之表也;車服者,位之章也。是以大行受 大名,細行受細名。行生於己,名生於人,故闔棺然後定諡。皆累其生時美惡,所 以爲將來勸戒;身雖死,使名常存也。凡薨亡者,屬所即言大鴻臚,移本郡大中正, 條其行跡功過,承中正移言公府,下太常部博士評議,爲諡列上。諡不應法者,博 士坐如選舉不以實論。若行狀失實,中正坐如博士。自古帝王莫不殷勤重慎,以爲 褒貶之實也。今之行狀,皆出自其家,任其臣子自言君父之行,無復相是非之事。 臣子之慾光揚君父,但苦跡之不高、行之不美,是以極辭肆意,無復限量。觀其狀 也,則周孔聯鑣,伊顏接衽;論其諡也,雖窮文盡武,罔或加焉。然今之博士與古 不同,唯知依其行狀,又先問其家人之意,臣子所求,便爲議上,都不復斟酌與奪, 商量是非。致號諡之加,與泛階莫異,專以極美爲稱,無復貶降之名,禮官之失, 一至於此!案甄司徒行狀,至德與聖人齊蹤,鴻名共大賢比跡,‘文穆’之諡,何 足加焉?但比來贈諡,於例普重,如甄琛之流,無不復諡。謂宜依諡法‘慈惠愛民 曰孝’,宜諡曰孝穆公。自今已後,明勒太常、司徒有行狀如此,言辭流宕,無復 節限者,悉請裁量,不聽爲受。必準人立諡,不得甚加優越。復仍踵前來之失者, 付法司科罪。”從之。琛祖載,肅宗親送,降車就輿,吊服哭之,遣舍人慰其諸子。 琛性輕簡,好嘲謔,故少風望。然明解有幹具,在官清白。自高祖、世宗鹹相知待, 肅宗以師傅之義而加禮焉。所著文章,鄙碎無大體,時有理詣,《磔四聲》、《姓 族廢興》、《會通緇素三論》及《家誨》二十篇,《篤學文》一卷,頗行於世。
琛長子侃,字道正。郡功曹,釋褐祕書郎。性險薄,多與盜劫交通。隨琛在京, 以酒色夜宿洛水亭舍,毆擊主人,爲司州所劾,淹在州獄,琛大以慚慨。廣平王懷 爲牧,與琛先不協,欲具案窮推。琛託左右以聞,世宗遣白衣吳仲安敕懷寬放,懷 固執治之。久乃特旨出之。侃自此沉廢,卒於家。
侃弟楷,字德方。粗有文學,頗習吏事。太平中,上《高祖頌》十二篇,文多 不載,優詔報之。琛啓除祕書郎。世宗崩未葬,楷與河南尹丞張普惠等飲戲,免官。 任城王澄爲司徒,引爲功曹參軍。稍遷尚書儀曹郎,有當官之稱。
肅宗末,定州刺史、廣陽王淵被徵還朝。時楷丁憂在鄉,淵臨發,召楷兼長史, 委以州任。尋值鮮于修禮、毛普賢等率北鎮流民反於州西北之左人城,屠村掠野, 引向州城。州城之內,先有燕恆雲三州避難之戶,皆依傍市鄽,草廬攢住。修禮等 聲雲欲收此輩,共爲舉動。既外寇將逼,恐有內應,楷見人情不安,慮有變起,乃 收州人中粗豪者皆殺之,以威外賊,固城民之心。及刺史元冏、大都督楊津等至, 楷乃還家。後修禮等忿楷屠害北人,遂掘其父墓,載棺巡城,示相報復。
孝莊時,徵爲中書侍郎。爾朱榮之死,帝以其堪率鄉義,除試守常山太守,賜 絹二百匹。出帝初,除徵東將軍、金紫光祿大夫,遷衛將軍、右光祿大夫。齊文襄 王取爲儀同府諮議參軍。天平四年卒,年四十六。贈驃騎將軍、祕書監、滄州刺史。
楷弟寬,字仁規。自員外散騎侍郎、本州別駕,稍遷太尉從事中郎、治書侍御 史。武定初,謝病還鄉,卒於家。
僧林,終於鄉里。
琛從父弟密,字叔雍。清謹少嗜慾,頗涉書史。太和中,奉朝請。密疾世俗貪 競,乾沒榮寵,曾作《風賦》以見意。後參中山王英軍事。英鍾離敗退,鄉人蘇良 沒於賊手,密盡私財以贖之。良既歸,傾資報密,密一皆不受,謂良曰:“濟君之 日,本不求貨,豈相贖之意也?”
歷太尉鎧曹,遷國子博士。肅宗末,通直散騎常侍、冠軍將軍。時賊帥葛榮侵 擾河北,裴衍、源子邕敗沒,人情不安,詔密爲相州行臺,援守鄴城。莊帝以密全 鄴之勳,賞安市縣開國子,食邑三百戶。遷平東將軍、光祿大夫,領廷尉少卿,尋 轉徵東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孝靜初,車騎將軍、廷尉卿,在官有平直之譽。出爲 北徐州刺史,將軍如故。興和四年卒。贈驃騎將軍、儀同三司、瀛州刺史,諡曰靖。
長子儉,字元恭。官至前將軍、太中大夫。卒。
儉弟頤,有才學,亦早卒。
琛同郡張纂,字伯業。祖珍,字文表,慕容寶度支尚書。太祖平中山,入國。 世祖時,拜中書侍郎。真君元年,關右慰勞大使。二年,拜使持節、鎮西將軍、涼 州刺史。卒,贈徵東將軍、燕州刺史,諡曰穆。纂頗涉經史,雅有氣尚,交結勝流。 太和中,釋褐奉朝請,稍遷伏波將軍、任城王澄鎮北府騎兵參軍,帶魏昌縣令,吏 民安之。後爲北中府司馬,久之,除樂陵太守。在郡多所受納,聞御史至,棄郡逃 走,於是除名,乃卒。天平初,贈使持節、都督冀定二州諸軍事、驃騎將軍、定州 刺史。
纂叔感,字崇仁。有器業,不應州郡之命。
子宣軌,少孤,事母以孝聞。歷郡功曹、州主簿。延昌中,釋褐奉朝請、冀州 徵東府長流參軍,轉相州中軍府錄事參軍、定州別駕。後除鎮遠將軍、員外散騎常 侍,出爲相州撫軍府司馬。宣軌性通率,輕財好施。屬葛榮圍城,與刺史李神有固 守之效。永安中,以功賜爵中山公。中興初,坐事死於鄴。
子子瑜。
纂從弟元賓,太和十六年,出身奉朝請,遷員外郎、給事中。正光中,除中堅 將軍、射聲校尉。永安三年卒。永熙中,外生高敖曹貴達,啓贈持節、撫軍將軍、 瀛州刺史。
子辨,天平中,司徒行參軍。
高聰,字僧智,本渤海蓚人。曾祖軌,隨慕容德徙青州,因居北海之劇縣。父 法昂,劉駿車騎將軍王玄謨甥也。少隨玄謨征伐,以軍功至員外郎。早卒。
聰生而喪母,祖母王撫育之。大軍攻克東陽,聰徙入平城,與蔣少遊爲雲中兵 戶,窘困無所不至。族祖允視之若孫,大加周給。聰涉獵經史,頗有文才,允嘉之, 數稱其美,言之朝廷,雲:“青州蔣少遊與從孫僧智,雖爲孤弱,然皆有文情。” 由是與少遊同拜中書博士。積十年,轉侍郎,以本官爲高陽王雍友,稍爲高祖知賞。
太和十七年,兼員外散騎常侍,使於蕭昭業。高祖定都洛陽,追詔聰等曰: “比於河陽敕卿,仍屆瀍洛,周視舊業,依然有懷,固欲先之營之,後乃薄伐。且 以賾喪甫爾,使通在昔,乘危幸兇,君子弗取。是用輟茲前圖,遠期來會,爰息六 師,三川是宅,將底居成周,永恢皇宇。今更造璽書,以代往詔,比所敕授,隨宜 變之,善勖皇華,無替指意。”使還,遷通直散騎常侍、兼太府少卿,轉兼太子左 率。
聰微習弓馬,乃以將用自許。高祖銳意南討,專訪王肅以軍事。聰託肅願以偏 裨自效,肅言之於高祖。故假聰輔國將軍,統兵二千,與劉藻、傅永、成道益、任 莫問俱受肅節度,同援渦陽。而聰躁怯少威重,所經淫掠無禮,及與賊交,望風退 敗。與藻等同囚於懸瓠,高祖恕死,徙平州爲民。行屆瀛州,屬刺史王質獲白兔將 獻,託聰爲表。高祖見表,顧謂王肅曰:“在下那得復有此才,而令朕不知也?” 肅曰:“比高聰北徙,此文或其所制。”高祖悟曰:“必應然也,何應更有此輩?”
世宗初,聰復竊還京師。六輔之廢,聰之謀也。世宗親政,除給事黃門侍郎, 加輔國將軍。遷散騎常侍,黃門如故。世宗幸鄴,還於河內懷界,帝親射矢一里五 十餘步。侍中高顯等奏:“伏見親御弧矢,臨原弋遠,絃動羽馳,矢鏃所逮,三百 五十餘步。臣等伏惟陛下聖武自天,神藝夙茂;巧會《騶虞》之節,妙盡矍圃之儀。 威棱攸疊,甝兕懾氣,才猛所振,勍憝弭心,足以肅截九區,赫服八宇矣。盛事奇 跡,必宜表述,請勒銘射宮,永彰聖藝。”詔曰:“此乃弓弧小藝,何足以示後葉, 而喉脣近侍苟以爲然,亦豈容有異,便可如請。”遂刊銘於射所,聰爲之詞。
趙修嬖倖,聰深朋附。及詔追贈修父,聰爲碑文,出入同載,觀視碑石。聰每 見修,迎送盡禮。聰又爲修作表,陳當時便宜,教其自安之術,由是迭相親狎。修 死,甄琛、李憑皆被黜落,聰亦深用危慮。而聰先以疏宗之情,曲事高肇,竟獲自 免,肇之力也。修之任勢,聰傾身事之,及修之死,言必毀惡。茹皓之寵,聰又媚 附,每相招命,言笑攜撫,公私託仗,無所不至。每稱皓才識明敏,非趙修之儔。 乃因皓啓請青州鎮下治中公廨,以爲私宅;又乞水田數十頃,皆被遂許。及皓見戮, 聰以爲死之晚也。其薄於情義,類皆如此。
侍中高顯出授護軍,聰轉兼其處,於時顯兄弟疑聰間構而求之。聰居兼十餘旬, 出入機要,言即真,無遠慮。藉貴因權,耽於聲色,賄納之音,聞於遐邇。中尉崔 亮知肇微恨,遂面陳聰罪,世宗乃出聰爲平北將軍、幷州刺史。聰善於去就,知肇 嫌之,側身承奉,肇遂待之如舊。聰在幷州數歲,多不率法,又與太原太守王椿有 隙,再爲大使、御史舉奏,肇每以宗私相援,事得寢緩。世宗末,拜散騎常侍、平 北將軍。
肅宗踐祚,以其素附高肇,出爲幽州刺史,將軍如故。尋以高肇之黨,與王世 義、高綽、李憲、崔楷、蘭氛之爲中尉元匡所彈,靈太后並特原之。聰遂停廢於家, 斷絕人事,唯修營園果,以聲色自娛。久之,拜光祿大夫,加安北將軍。聰心望中 書令,然後出作青州,願竟不果。正光元年夏卒,年六十九。靈太后聞其病,遣主 書問之,聰對使者噓唏慟泣。及聞其亡,嗟悼良久,言:“朕既無福,大臣殞喪。 且其與朕父南征,契闊戎旅,特可感念。”賵布帛三百匹、冰一車。贈撫軍將軍、 青州刺史,諡曰獻。聰有妓十餘人,有子無子皆注籍爲妾,以悅其情。及病,不欲 他人得之,並令燒指吞炭,出家爲尼。聰所作文筆二十卷,別有集。
子長雲,字彥鴻。起家祕書郎、太尉主簿,稍遷輔國將軍、中散大夫。建義初, 於河陰遇害。贈安東將軍、兗州刺史。
長雲弟叔山,字彥甫。司徒行參軍,稍遷寧朔將軍、越騎校尉。卒,贈太常少 卿。
史臣曰:甄琛以學尚刀筆,早樹聲名,受遇三朝,終至崇重。高聰才尚見知, 名位顯著。而異軌同奔,鹹經於危覆之轍,惜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