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野仙蹤》是一本世情小說更多於志怪小說。冷於冰在其成仙的道路上,收徒並且幫助其親人弟子誅殺爲禍世間的妖怪。人情關係很多時候影響了原本屬於志怪小說的天馬行空的特點。從文筆和批註來看,本書也很能反映古代小說的特點,也是明清小說的一個代表。
罵錢奴刎頸全大義 保烈婦傾囊助多金
詞曰: 蛩聲泣露驚秋枕,淚溼鴛鴦衾;立志救夫行,癡心與恨長。 世事難憑斷,竟有雪中炭;夫婦得周全,豪俠千古傳! ——右調《連環扣》。
且說林岱出了縣監,正心中想個去處躲避,見林春女人跑來再三苦請,林岱又羞又氣,心中想道:“我就不回家去,滿城中誰不知我賣了老婆?”
萬無奈何,低了頭走,也不和熟識人周旋,一直到自己門前,見喜轎在一邊放着,看的人高高下下約百十餘人。又聽得七言八語說:“林相公來了,少刻我們就要看霸王別姬哩!”
林岱羞愧之至,分開衆人入去。嚴氏一見,大哭道:“今日是我與你永別之日了!”
將林岱推得坐下道:“我早間買下些須酒肉,等你來痛飲幾杯。”
林岱道:“你是胡家的人了,喜轎現在門外,你速刻起身,休要亂我懷抱!既有酒肉,你去後我喫罷。”
正說話間,只見胡監生家兩個人入來說道:“林相公也回來了,這是一邊過銀,一邊過人的事體。”
嚴氏大怒道:“總去也得到日落時分!人賣與姓胡的,房子沒賣與姓胡的,是這樣直出直入使不得!”
胡家人聽了,也要發話,想了想,兩人各以目示意而出。嚴氏又哭說道:“我與你夫妻十數年,無福終老,半路割絕;你將來前程遠大,必非終於貧賤之人。我只盼望你速速挪移幾兩盤費,投奔荊州,異日富貴回來,到百年後,你務必收拾我殘骨,合葬在一處,我在九泉之下亦可瞑目!”
林岱呵呵大笑道:“這都是嬰兒說夢的夢話!你焉能與我合葬?”
且不說夫妻話別。再說朱文煒、段誠算還了飯錢,剛走到縣東門,見路南里有一二百人圍繞着一家門子擁擠看視,又見一個婦人從門內出來,拍手說道:“既然用了人家銀子,喫新鍋裏茶飯去就是了,又浪着教請買主胡大爺來說話!”說着往路北一條巷內去了。
文煒向段誠道:“這必定是我們在飯鋪中聽得那話,我們走罷!”
段誠道:“天色甚早,回去也是閒着,我們也看看何妨?”
少刻,只見一個人,挺着胸脯,從北飛忙的走來。但見:
滿面浮油,也會談忠論孝;一身橫肉,慣能惹是招非。目露銅光,遇婦人便做秋波使用;口含錢臭,見寒士常將冷語卻除。敬府趨州,硬佔紳衿地步;畏強欺弱,假充光棍名頭。屢發非分之財,常免應得之禍。
只見這人走至了門前,罵道:“你這般無用的奴才,爲什麼不將喜轎擡入去,只管延挨甚麼?”
那幾個人道:“新姨娘不肯上轎,我們也沒法。”
段誠見先前去的那婦人,也從北趕來,入門裏邊去。少刻,從門內走出二十三四歲一個婦人來,風姿甚是秀雅,面色微黃,站在門前,用衣襟拭去了淚痕,高聲問道:“那個是監生胡大爺?”
只見那從北來的人,於人叢中向前搖擺了兩步,說道:“小生便是。”
那婦人道:“你娶我是何意見!”
胡監生道:“娘子千伶百俐,難道還不知小生的意思麼?”
嚴氏道:“我夫雖欠官錢,實系仇家作弄,承滿城中紳衿士庶並鋪戶諸位老爺,念我夫主忝系官裔,捐銀兩次,各助多金,可見惻隱之心,人人皆有。尊駕名列國學,寧無同好,倘開恩格外,容我夫妻苟延歲月,聚首終身,生不能銜草階下,死亦焚頂九泉。身價銀三百五十兩,容拙夫按年按月陸續加利撥還,天日在上,誰敢負心!尊駕收子孫之福利,妾夫婦全驢馬之餘年,德高千古,義振桑梓,想仁人君子,定樂爲曲成。如必眷戀媸陋之容,強脅連理,誠恐珠沉玉碎,名利皆非君有。若到那時,人情兩妨,徒招通國笑議,未知尊駕以爲然否?”
胡監生道:“娘子雖有許多之乎者也,我一句文墨語不曉得,我只知銀子費去,婦人買來。若說‘積德’二字,我何不將三百五十兩銀子,分散與衆貧人,還多道我幾個好,也斷斷不肯都積德在你夫妻兩人身上。閒話徒說無益,快上轎走路是正務,我家有許多來友等候喫喜酒哩!”
此時看的人並聽的人越發多了,不下千數,嗟嘆者不一而足。只見那婦人掉轉頭,向門內連連呼喚道:“相公快來!”
叫了幾聲,門內走出一條金剛般大漢,看了看衆人,隨即又閃入門內。那婦人面朝着門內道:“妾以蒲柳之姿,侍枕蓆九載,實指望夫妻偕老,永效于飛。不意家門多故,反受仕宦之累,非你緣淺,乃妾命薄!我自幼也粗讀過幾句經史,止知從一而終,從今日以至百年後,妾於白楊青草間候你罷。前途保重,休要想念於我!”
又指着胡監生罵道:“可惜我幾句良言,都送在豬狗耳內!看你這廝,奴頭賊眼,滿身錢臭,也不象個積陰德、識時務的人!”說罷,從左袖內拉出鋼刀一把,如飛的向項下一抹。
背後有一後生看得真切,一伸手將刀子從肩旁奪去,倒將那後生手指勒破,鮮血淋漓。那婦人大叫了一聲,向門上一頭觸去,摔倒在地,只見血流如注,衣服與地皮皆紅。那些看的人齊聲一喊,無異轟雷。胡監主見勢頭不好,忙忙的躲避去了。林岱抱起了嚴氏,見半身盡是血人。到底婦人家,無甚氣力,止是頭上碰下個大窟窿,幸身未死。林岱抱入房中,替他收拾。街上看的人,皆極口讚揚烈婦,把胡監生罵得人氣全無。
待了一會,宋媒婆入去打聽,見不至於傷命,忙去報知胡貢。胡貢又帶來許多人到門前,大嚷道:“怎麼,我昨日買的人,今日還敢和姓林的坐着,難道在門上碰了一下子就罷了不成?有本領到我家中施展去來!”
朱文煒看了多時,見事無收煞。此時心上更忍耐不住,分開了衆人,先向胡監生一揖,說道:“小弟有幾句冒昧話,未知老長兄許說不許說?”
胡監生道:“你的語音不同,是那裏人氏?”
文煒道:“小弟河南人,本姓朱,在此地做些小生意;今日路過此地,看得多時。這婦人一心戀他丈夫,斷不是個享榮華富貴的人,娶在尊府,他也沒福消受,不過終歸一死。依小弟主見,不如教他夫主還了這宗銀子,讓他贖回;老長兄拿着銀子,怕尋不出個有才色的婦人來麼?”
胡監生道:“這都是信口胡說!他若有銀子,不賣老婆了。”
文煒道:“小弟借與他何如?”
衆人猛見一白衣少年說出這話,都喝彩起來。
胡監生道:“不意料你倒有錢,會放賣人口賬。”
文煒道:“小弟能有幾個錢,不過是爲兩家解紛的意思。”
胡監生想了一會,說道:“也罷了!你若拿出三百六十五兩銀子來,我就不要他了。”
衆人聽了,一片聲亂叫道:“林相公快出來!有要緊話說。”
林岱出來問道:“衆位有何見諭?”
衆人道:“今日有兩位積陰德的人。”
指看文煒道:“這位姓朱的客人,情願替你還胡大爺銀子,贖回令夫人。”
又指着胡監生道:“此位也情願讓他取贖,着你夫妻完聚,豈不是兩個積陰德人麼?”
林岱道:“我有銀交銀,無銀交人,怎好累及旁人代贖?”
衆人中有幾個大嚷道:“你們聽麼,他倒硬起來了!”
林岱連忙接說道:“不是我敢硬,只因與此位從未一面,心上過不去!”
衆人道:“你不世故罷,你只快快的與他二位叩頭。”
林岱急忙扒倒,先與文煒叩謝,後與胡貢叩謝。朱文煒扶起道:“胡大爺可有約契麼?”
胡監生道:“若無約契,我倒是霸娶良人妻女了。”
隨將約契從身旁取出,遞與文煒看。文煒道:“約上止有三百五十兩,怎麼說是三百六十五兩?”
胡監生道:“衙門中上下使費,難道不是錢麼?”
衆人齊說道:“只以紙上爲憑罷!”
胡監生道:“我的銀子,又不是做賊偷來的。”
文煒道:“不但這十五兩分外銀子,就是正數,還要奉懇。”
胡監生道:“你是積陰功人,怎麼下起‘懇’字來了?”
文煒道:“小弟身邊實止有三百二十六兩,意欲與老兄同做這件好事,讓幾十兩何如?”
胡監生大笑道:“我只準你贖回去,就是天大的好事,三百六十五兩,少一兩也不能!你且取出銀子來我看!”
文煒向段誠要來,胡監生蹲在地下,打開都細細的看了,說道:“你這銀子,成色也還將就去得。我原是十足紋銀上庫,又是庫秤,除本銀三百六十五兩外,通行加算,你還該找我五十二兩五錢,方得完結,還得同到錢輔中秤兌。”
文煒道:“我止有此銀,這卻怎處?”
衆人道:“你別處就不能湊兌些麼?”
文煒道:“我多的出了,少的到肯惜費?我又是異鄉人,誰肯借與我!”
胡監生道:“如此說,人還是我的。”
內中一人高叫道:“我是真正一窮秀才,通國皆知;衆位人千人萬,就沒一個尚義的,與自己子孫留點地步!如今事已垂成,豈可因這幾十兩銀子,又着他夫妻拆散?幫助不拘三錢二錢,一兩二兩,就是三十文五十文,此刻積點陰德,一文可抵百文,一兩可抵十兩!”
話才說完,大衆齊和了一聲,道:“我們都願幫助。”
一言甫畢,有掏出銀子來的,有拿出錢來的,有因人多擠不到眼前,煩人以次轉遞的,三五十文以至三五百文,三五錢以至三二兩不等;還有那些喪良無恥的賊子,替人傳遞,自己偷入私囊的;還有一時無現銀錢,或脫衣典當,或向鋪戶借貸,你來我去,亂跑着交送的。沒有半個時辰,銀子和錢在林岱面前,堆下許多。衆人又七手八腳查點數目。須臾,將銀錢秤數清楚,一人高聲向衆大叫道:“承衆位與子孫積福,做此好事,錢已有了一萬九千三百餘文,銀子共十一兩四錢有零,這件事成就了!”
朱文煒笑向胡監生道:“銀錢俱在此,祈老長兄查收,可將賣契還我。”
胡監生道:“你真是少年沒心肝、沒耳朵的人!我前曾說過,連庫平並衙門中使費,通共該找我五十二兩五錢。象這錢我就沒的說,這十兩銀子,九二三的也有,九五六的也有,內中還有頂銀和銅一樣的東西,將銀錢合在一處,纔算添了三十兩,還少二十多兩,怎你便和我要起賣契來?”
猛見人叢中一人大聲說道:“胡監生!你少掂斤播兩!這銀錢是大衆做好事的,你當是朱客人銀錢任你瞎嚼麼?且莫說你在衙門中使費了十五兩,你便使費了一千五百兩,這是你走動衙門,不安分的事體,你還敢對衆數念出來。我倒要問你:這使費是官吃了,還是書辦衙役吃了?”
說着,揎拳拽袖向胡監生撲來。又聽得有幾個道:“我們大家打這刻薄狗攘的!”
胡監生急忙向人叢中一退,笑說道:“老哥不必動怒,就全不與我,這幾兩銀子也有限的。我原爲林大嫂張口就罵我。”
又有幾個人道:“這果然是林大嫂不是處。長話短說罷,到底還教加多少,才做個了結哩?”
胡監生道:“話要說個明白,錢要丟在響處;今將林大嫂罵我的話說出,我這爭多較少,衆位自然也明白了。經年家修橋補路,只各廟中佈施,也不知上着多少;衆位都會行善,我就沒一點人心?”
說罷,將家中小廝叫到面前,指着朱文煒銀兩並衆人公攤銀錢,道:“你們將此拿上,帶同轎子回去。”
又將林岱約契遞與朱文煒,道:“所欠二十多兩,我也不着補了,算我與你同做了這件陰功罷。”
文煒將約契接了,舉手道謝,即忙遞與林岱。胡監生又向大衆一舉手,道:“有勞衆位調停!”
內中有幾個見他臉上甚是沒趣,也便讚揚道:“到底胡大哥是好漢子!”
胡監生笑應道:“小弟有何好處?不過在錢上喫得虧罷了。”隨即領上家人,挺着胸脯走去。
林岱跪倒地下,朝着東西北三面連連叩頭,道:“林某自遭追比官欠後,承本城本鄉紳衿士庶,並各處鋪中衆位老爺,前後捐助三次;今又惠助銀錢,成全我房下不至殞命失節,我林某也無以爲報,就是這幾個窮頭。”
說罷,又向東四北三面復行叩頭。扒起來拉住朱文煒向衆人道:“舍下只有土房三間,不能遍請諸位老爺,意欲留這位朱恩公喫頓飯,理 合向衆位老爺表明。”
衆人齊聲道:“這是你情理上應該的。”
又向文煒道:“我們願聞客人大名。”
文煒不肯說,衆人再三逼問,文煒道:“我叫朱文煒,是河南虞城縣人,在貴省做點些須小生意。”
衆人聽了,互相嗟嘆曰:“做生意人肯舍這注大財,更是難得!難得!”
又有幾個人道:“相公你要明白,這朱客人是你頭一位大恩人!”
指着吆喝的窮秀才道:“此位是倡率衆人幫助你的。”
又指着要打胡貢的那人道:“這是爲你抱不平,嚇退胡監生的。”
又指着大衆道:“這都是共成你好事的。還有那位奪刀的,又是你夫人大恩人。假若不是他眼明手快,令夫人此時已在城隍廟掛號了。今日這件事,竟是缺一不可!”
又有幾個罵胡監生的道:“我們鄉黨中刻薄寡恩,再沒有出胡監生之右者。但他善會看風使船,覺得勢頭有些不順,他便學母雞下蛋去了。”
衆人皆大笑,道:“我們散了罷!”
朱文煒要別去,林岱那裏肯依?將文煒拉入堂屋內,叫嚴氏道:“你快出來拜謝,大恩人來了!”
嚴氏早知事妥,感激切骨,包着頭連忙出來,與林岱站在一處,男不作揖,女不萬福,一齊磕下頭去。文煒跪在一旁還禮。夫妻二人磕了十幾個頭,然後起來,讓文煒上坐;嚴氏也不迴避,和林岱坐在下面。林岱將文煒出銀代贖話,向嚴氏細說。
嚴氏道:“妾身之命,俱系恩公保留。妾夫妻若貧賤一生,亦惟付之長嘆;設或神天鑑宥,少有進步,定必肝腦塗地,仰報大德。”
文煒道:“老賢嫂高風亮節,古今罕有;較之城崩杞國,環縊華山者更爲激烈,使弟輩欣羨佩服之至!”
林岱道:“恩公下榻何處?端的有何事到敝鄉?”
文煒道:“小弟系金堂縣典史朱諱昱之次子也。弟名文煒,家兄名文魁。家父月前感寒病故,今日系奉家兄命到貴縣敦信裏要賬,得銀三百二十七兩。適逢賢嫂捐軀,此係冥冥中定數,真是遲一日不可,早一日亦不可也。”
林岱道:“原來恩公是鄰治父臺公子,失弔問之至!”
又道:“小弟纔出囹圄,無物敬長者,幸有賤內粗治杯酌,爲生死話別之具。小弟彼時神昏志亂,無意飲食;若咀嚼過早,雖欲留賓,亦無力再爲措辦矣。”
嚴氏忙叫林春女人速速整理。文煒道:“小弟原擬趕赴金堂,今必過卻,恐拂尊意。”
隨叫段誠,吩咐道:“你可在飯館中等我,轉刻我就回去。”
林岱道:“尊介且不必去,更望將行李取來,弟與恩公爲長夜之談;寒家雖不能容車馬,而立錐之地尚屬有餘,明天會令兄亦未爲晚。”
文煒方叫段誠將行李取來。原來段誠因文煒看林岱賣妻,已將行李寄頓在東門貨鋪內;此刻取來,安放在西下房中。少刻酒食齊備,林岱又添買了兩樣,讓文煒居正坐,林岱在左,嚴氏在右,文煒道:“老賢嫂請尊便,小弟外人,何敢同席?”
林岱道:“賤內若避嫌,是以世俗待恩公也。”
文煒復問起虧空官錢緣由,林岱細說了一遍。文煒道:“老兄氣宇超羣,必不至塵泥軒冕;此後還是株守林泉,或別有趨向?”
林岱道:“小弟有一族伯,現任荊州總兵官,諱桂芳,弟早晚即欲攜家屬奔赴,只是囊空如洗,亦索付之無可如何而已!”
文煒道:“此去水路約一千餘里,老兄若無盤費,弟還有一策。”
林岱道:“恩公又有何策?”
文煒道:“弟隨身行李,尚可典當數金。”
林岱大笑道:“我林某縱餓死溝渠,安肯做此貪得無厭之事,使恩公衣被俱無!非丈夫之所爲也。”
文煒道:“兄止知其一,未知其二:小弟家鄉還有些須田產,先君雖故,亦頗有一二千金私積,小弟何愁無衣無被?若差小价去取,往返徒勞。”
急忙到下房與段誠說知,段誠道:“救人貴於救到底,小人即刻就去。”
林岱與嚴氏走來相阻,段誠抱了行李,飛路而去。林岱夫婦大爲不安,三人仍歸座位。文煒道:“小弟與兄萍水相逢,即成知己,意欲與兄結爲生死弟兄,未知可否?”
林岱大喜道:“此某之至願也!”
隨即擺設香案。交拜畢,各敘年齒,林岱爲兄,文煒與嚴氏交拜,認爲嫂嫂。這會撇去世套。開懷談飲,更見親切。不多時,段誠回來說諸物止當了十四兩五錢,俱系白銀。文煒接來,雙手遞與林岱,林岱也不推讓,也不道謝,止向段誠道:“着實煩勞你了!”
又令林春女人打發酒飯。三人直坐到二鼓時候,嚴氏與林春女人歸西正房,林岱與文煒在東正房內,整敘談到天明。段誠在下房安歇。次早,文煒定要起身,林岱夫婦灑淚送出門外。止隔了兩天,林岱僱船同嚴氏、林春女人一齊起身赴荊州去了。
正是: 小人利去名亦取,君子名全利亦全; 不信試將名利看,名名利利豈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