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史

《金史》是二十四史之一。撰成於元代,全書一百三十五卷,其中本紀十九卷,志三十九卷,表四卷,列傳七十三卷,是反映女真族所建金朝的興衰始末的重要史籍。

卷五

石顯 桓赧(弟散達) 烏春(溫敦蒲刺附) 臘醅(弟麻產) 鈍恩留可 阿疏 奚王回離保


石顯,孩懶水烏林荅部人。昭祖以條教約束諸部,石顯陸梁不可制。及昭祖沒於逼刺紀村,部人以柩歸,至孩懶水,石顯與完顏部窩忽窩出邀於路,攻而奪之柩,揚言曰:“汝輩以石魯爲能而推尊之,吾今得之矣。”昭祖之徒告於蒲馬太彎,與馬紀嶺劾保村完顏部蒙葛巴土等募軍追及之,與戰,復得柩。衆推景祖爲諸部長,白山、耶悔、統門、耶懶、土骨論、五國皆從服。


及遼使曷魯林牙來索逋人,石顯皆拒阻不聽命,景祖攻之,不能克。景祖自度不可以力取,遂以詭計取之。乃以石顯阻絕海東路請於遼,遼帝使人讓之曰:“汝何敢阻絕鷹路?審無他意,遣其酋長來。”石顯使其長子婆諸刊入朝,曰:“不敢違大國之命。”遼人厚賜遣還,謂婆諸刊曰:“汝父信無他,宜身自入朝。”石顯信之,明年入見於春搜,婆諸刊從。遼主謂石顯曰:“罪惟在汝,不在汝子。”乃命婆諸刊還,而流石顯於邊地。蓋景祖以計除石顯而欲撫有其子與部人也。


婆諸刊蓄怨未發,會活刺渾水紇石烈部臘醅、麻產起兵,婆諸刊往從之。及敗於暮棱水,麻產先遁去,婆諸刊與臘醅就擒,及其黨與,皆獻之遼主。久之,世祖復使人言曰:“婆諸刊不還,則其部人自知罪重,因此恐懼,不肯歸服。”遼主以爲然,遂遣婆諸刊及前後所獻罪人皆還之。


桓赧、散達兄弟者,國相雅達之子也。居完顏部邑屯村。雅達稱國相,不知其所從來。景祖嘗以幣與馬求國相於雅達,雅達許之。景祖得之,以命肅宗,其後撒改亦居是官焉。


桓赧兄弟嘗事景祖。世祖初,季父跋黑有異志,陰誘桓赧欲與爲亂。昭肅皇后往邑屯村,世祖、肅宗皆從行,遇桓赧、散達各被酒,言語紛爭,遂相毆擊,舉刃相向。昭肅皇后親解之,乃止,自是謀益甚。


是時烏春、窩謀罕亦與跋黑相結,詭以烏不屯賣甲爲兵端,世祖不得已而與之和。間數年,烏春以其衆涉活論、來流二水,世祖親往拒之。桓赧、散達遂起兵。


肅宗以偏師拒桓赧、散達。世祖畏其合勢也,戒之曰:“可和則和,否則戰。”至斡魯紺出水,既陣成列,肅宗使盆德勃堇議和。桓赧亦恃烏春之在北也,無和意。盆德報肅宗曰:“敵欲戰。”或曰:“戰地迫近村墟,雖勝不能盡敵,宜退軍誘之寬地。”肅宗惑之,乃令軍少卻,未能成列。桓赧、散達乘之,肅宗敗焉。桓赧乘勝,大肆鈔略。是役也,烏春以久雨不能前,乃罷兵。


世祖聞肅宗敗,乃自將,經舍很、貼割兩水取桓赧、散達之家、桓赧、散達不知也。世祖焚其所居,殺略百許人而還。未至軍,肅宗之軍又敗。世祖至,責讓肅宗失利之狀,使歡都、冶訶以本部七謀克助之,復遣人議和。桓赧、散達欲得盈歌之大赤馬、辭不失之紫騮馬,世祖不許,遂與不術魯部卜灰、蒲察部撒骨出及混同江左右匹古敦水北諸部兵皆會,厚集爲陣,嗚鼓作氣馳騁。桓赧恃其衆,有必勝之心,下令曰:“今天門開矣,悉以爾車自隨。凡烏古乃夫婦寶貨財產恣爾取之,有不從者俘略之而去。”於是婆多吐水裴滿部斡不勃堇附於世祖,桓赧等縱火焚之。斡不死,世祖厚撫其家,既定桓赧,以舊地還之。


桓赧軍復來,蒲察部沙祗勃堇、胡補荅勃堇使阿喜間道來告,且問曰:“寇將至,吾屬何以待之?”世祖覆命曰:“事至此,不及謀矣。以衆從之,自救可也,惟以旗幟自別耳。”每有兵至,則輒遣阿喜穿林潛來,令與畢察往還大道,即故潛往來林中路也。桓赧至北隘甸,世祖將出兵,聞跋黑食於馳滿村死矣。乃沿安術虎水行,且欲並取海故術烈速勃堇之衆而後戰。覘者來報曰:“敵至矣。”世祖戒辭不失整軍速進,使待於脫豁改原。當是時,桓赧兵衆,世祖兵少,衆寡不敵。比世祖至軍,士氣恤甚。世祖心知之而不敢言,但令解甲少憩,以水洗面,飲鮮水。頃之,士氣稍蘇息。是時,肅宗求救於遼,不在軍中。將戰,世祖屏人獨與穆宗私語,兵敗,則就與肅宗乞師以報仇。仍令穆宗勿預戰事,介馬以觀勝負,先圖去就。乃袒袖韔弓服矢,以縕袍下幅護前後心,三揚旗,三撾鼓,棄旗提劍,身爲軍鋒,盡銳搏戰。桓赧步軍以幹盾進,世祖之衆以長槍擊之,步軍大敗。辭不失從後奮擊之,桓赧之騎兵亦敗。世祖乘勝逐北,破多退水水爲之赤。世祖止軍勿追,盡獲所棄車甲馬牛軍實,以戰勝告於天地,頒所獲於將士,各以功爲差。


未幾,桓赧、散達俱以其屬來降。卜灰猶保撒阿辣村,招之不出。撒骨出據阿魯紺出村,世祖遣人與之議和,撒骨出謾言爲戲,答之曰:“我本欲和,壯士巴的懣不肯和,泣而謂我曰:‘若果與和,則美衣肥羊不可復得。’是以不敢從命。”遂縱兵俘略鄰近村墅。有人從道傍射之,中口死。


卜灰之屬曰石魯,石魯之母嫁丁馳滿部達魯罕勃堇而爲之妾。達魯罕與族兄弟抹腮引勃堇俱事世祖,世祖欲間石魯於卜灰,謂達魯罕曰:“汝之事我,不如抹腮引之堅固也。”蓋謂石魯母子一彼焉,一此焉,以此撼石魯。石魯聞之,遂殺卜灰而降。


石魯通於卜灰之妾,常懼得罪,及聞世祖言,惑之,使告於達魯罕曰:“將殺卜灰而來,汝待我於江。”伺卜灰睡熟,剚刃於胸而殺之。追者急,白日露鼻匿水中,逮夜,至江,方遊以濟。達魯罕使人待之,乃得免。久之,醉酒,而與達魯罕狠爭,達魯罕殺之。


烏春,阿跋斯水溫都部人,以鍛鐵爲業。因歲歉,策杖負檐與其族屬來歸。景祖與之處,以本業自給。既而知其果敢善斷,命爲本部長,仍遣族人盆德送歸舊部。盆德,烏春之甥也。


世祖初嗣節度使,叔父跋黑陰懷覬覦,間誘桓赧、散達兄弟及烏春、窩謀罕等。烏春以跋黑居肘腋爲變,信之,由是頗貳於世祖,而虐用其部人。部人訴於世祖,世祖使人讓之曰:“吾父信任汝,以汝爲部長。今人告汝有實狀,殺無罪人,聽訟不平,自今不得復爾爲也。”烏春曰:“吾與汝父等輩舊人,汝爲長能幾日,於汝何事。世祖內畏跋黑,恐郡朋爲變,故曲意懷撫,而欲以婚姻結其歡心。使與約婚,烏春不欲,笑曰:“狗彘之子同處,豈能生育。胡裏改與女直豈可爲親也。”烏春欲發兵,而世祖待之如初,無以爲端。


加古部烏不屯,亦鐵工也,以被甲九十來售。烏春聞之,使人來讓曰:“甲,吾甲也。來流水以南、匹古敦水以北,皆吾土也。何故輒取吾甲,其亟以歸我。”世祖曰:“彼以甲來市,吾與直而售之。”烏春曰:“汝不肯與我甲而爲和解,則使汝叔之子斜葛及廝勒來。”斜葛蓋跋黑之子也。世祖度其意非真肯議和者,將以有爲也,不欲遣。衆固請曰:“不遣則必用兵。”不得已,遣之。謂廝勒曰:“斜葛無害。彼且執汝矣,半途辭疾勿往。”既行,廝勒曰:“我疾作,將止不往。”斜葛曰:“吾亦不能獨往矣。”同行者強之使行。既見烏春,烏春與斜葛厚爲禮,而果執廝勒,曰:得甲則生,否則殺汝。”世祖與其甲,廝勒乃得歸。烏春自此益無所憚。


後數年,烏春舉兵來戰,道斜寸嶺,涉活論、來流水,舍於術虎部阿里矮村滓布乃勃堇家。是時十月中,大雨累晝夜不止,冰澌覆地,烏春不能進,乃引去。於是桓赧、散達亦舉兵。世祖自拒烏春,而使肅宗拒桓赧。巳而烏春遇雨歸,叔父跋黑亦死,故世祖得併力於桓赧、散達,一戰而遂敗之。


斡勒部人杯乃,舊事景祖,至是亦有他志,徙於南畢懇忒村,遂以縱火誣歡都,欲因此除去之,語在《歡都傳》中。世祖獲杯乃,釋其罪,杯乃終不自安,徙居吐窟村,與烏春、窩謀罕結約。烏春舉兵度嶺,世祖駐軍屋闢村以待之。進至蘇素海甸,兩軍皆陣,將戰,世祖不親戰,命肅宗以左軍戰,斜列、辭不失助之,徵異夢也。肅宗束縕縱火,大風從後起,火熾烈,時八月,野草尚青,火盡燎,煙焰張天。烏春軍在下風,肅宗自上風擊之,烏春大敗,復獲杯乃,獻於遼,而城蘇素海甸以據之。


紇石烈臘醅、麻產與世祖戰於野鵲水。世祖中四創,軍敗。臘醅使舊賊禿罕等過青嶺,見烏春,賂諸部與之交結。臘醅、麻產求助於烏春,烏春以姑裏甸兵百十七人助之。世祖擒臘醅獻於遼主,並言烏春助兵之狀,仍以不修鷹道罪之。遼主使人至烏春問狀,烏春懼,乃爲讕言以告曰:“未嘗與臘醅爲助也。德鄰石之北,姑裏甸之民,所管不及此。”


臘醅既敗,世祖盡得烏春姑裏甸助兵一百十七人,而使其卒長斡善、斡脫往招其衆,繼遣斜鉢勃堇撫定之。斜鉢不能訓齊其人,蒲察部故石、跋石等誘三百餘人入城,盡陷之。世祖治鷹道還,斜列來告,世祖使歡都爲都統,破烏春、窩謀罕於斜堆,故石、跋石皆就擒。世祖自將過烏紀嶺,至窩謀海村,胡論加古部勝昆勃堇居,烏延部富者郭赧請分一軍由所部伐烏春,蓋以所部與烏春近,欲以自蔽故也。乃使斜列、躍盤以支軍道其所居,世祖自將大軍與歡都合。至阿不塞水,嶺東諸部皆會,石土門亦以所部兵來。


是時,烏春前死,窩謀罕聞知世祖來伐,訴於遼人,乞與和解。使者已至其家,世祖軍至,窩謀罕請緩師,盡以前所納亡人歸之。世祖使烏林荅故德黑勃堇往受所遣亡者。窩謀罕以三百騎乘懈來攻,世祖敗之。遼使惡其無信,不復爲主和,乃進軍圍之。太祖衣短甲行圍,號令諸軍,窩謀罕使太峪潛出城攻之。太峪馳馬援槍,將及太祖,活臘胡擊斷其槍,太祖乃得免。斜列至斜寸水,用郭赧計,取先在烏春軍者二十二人。烏春軍覺之,殺二人,餘二十人皆得之,益以土軍來助。窩謀罕自知不敵,乃遁去。遂克其城,盡以貲產分賚軍中,以功爲次,諸部皆安輯焉。穆宗常嘉郭赧功,後以斜列之女守寧妻其子胡裏罕。


烏春之後爲溫敦氏,裔孫曰蒲刺。


溫敦蒲刺始居長白山阿不辛河,徙隆州移裏閔河。蒲刺初從希尹征伐,攝猛安謀克事,遇賊突出,力擊敗之,手殺二十餘人,用是擢修武校尉。天德初,充護衛,遷宿直將軍,與衆護衛射遠,皆莫能及,海陵以玉鞍、銜賞之。往曷懶路選可充護衛者,使還稱旨,遷耶盧椀羣牧使,改遼州刺史。正隆伐宋,召爲武翼軍副都總管,將兵二千,至汝州南,遇宋兵二萬餘,邀擊敗之,手殺將士十餘人。是時,嵩、汝兩州百姓多逃去,蒲刺招集,使之復其業。改莫州刺史,徵爲太子左衛率府率,再遷隴州防禦使,歷鎮西、胡裏改、顯德軍節度使。致仕,卒。


臘醅、麻產兄弟者,活刺渾水訶鄰鄉紇石烈部人。兄弟七人,素有名聲,人推服之。及烏春、窩謀罕等爲難,故臘醅兄弟乘此際結陶溫水之民,浸不可制。其同裏中有避之者,徙於苾罕村野居女直中,臘醅怒,將攻之,乃約烏古論部騷臘勃堇、富者撻懶、胡什滿勃堇、海羅勃堇、斡茁火勃堇。海羅、斡茁火間使人告野居女直,野居女直有備,臘醅等敗歸。臘醅乃由南路復襲野居女直,勝之,俘略甚衆。海羅、斡茁火、胡什滿畏臘醅,求援於世祖。斜列以輕兵邀擊臘醅等於屯睦吐村,敗之,盡得所俘。


臘醅、麻產驅掠來流水牧馬。世祖至混同江,與穆宗分軍。世祖自妒骨魯津倍道兼行,馬多乏,皆留之路傍,從五六十騎,遇臘醅於野鵲水。日已曛,臘醅兵衆,世祖兵少,歡都鏖戰,出入數四,馬中創,死者十數。世祖突陣力戰,中四創,不能軍。穆宗自庵吐渾津度江,遇敵於蒲盧買水。敵問爲誰,應之曰:“歡都。”問者射穆宗,矢著於弓箙。是歲,臘醅、麻產使其徒舊賊禿罕及馳朵剽取戶魯不濼牧馬四百,及富者粘罕之馬合七百餘匹,過青嶺東,與烏春、窩謀罕交結。世祖自將伐之,臘醅等僞降,還軍。臘醅復求助於烏春、窩謀罕。窩謀罕以姑裏甸兵百有十七人助之。臘醅據暮棱水,保固險阻,石顯子婆諸刊亦往從之。世祖率兵圍之,克其軍,麻產遁去,遂擒臘醅及婆諸刊,皆獻之遼。盡獲其兵,使其卒長斡善、斡脫招撫其衆,使斜鉢撫定之。復使阿離合懣察暮棱水人情,並募兵與斜鉢合,語在《烏春傳》。


世祖既沒,肅宗襲節度使。麻產據直屋鎧水,繕完營堡,招納亡命,杜絕往來者。恃陶溫水民爲之助,招之不聽,使康宗伐之。是歲,白山混同江大溢,水與岸齊,康宗自阿鄰岡乘舟至於帥水,舍舟沿帥水而進。使太祖從東路取麻產家屬,盡獲之。康宗圍麻產急,太祖來會軍,於是麻產先亡在外,其人乘夜突圍遁去。太祖曰:“麻產之家蕩盡矣,走將安歸。”追之。麻產不知太祖急求己也,與三騎來伺軍,其一人墜馬下,太祖識之,問狀。其人曰:“我隨麻產來伺軍,彼走者二人,麻產在焉。”麻產與其人分道走,太祖命劾魯古追東走者,而自追西走者。至直屋鎧水,失麻產不見,急追之,得遺甲於路,跡而往,前至大澤,濘淖。麻產棄馬入萑葦,太祖亦棄馬追及之,與之挑戰。烏古論壯士活臘胡乘馬來,問曰:“此何人也。”太祖初不識麻產,佯應曰:“麻產也。”活臘胡曰:“今亦追及此人邪。”遂下馬援槍進戰。麻產連射活臘胡,活臘胡中二矢,不能戰。有頃,軍至,圍之。歡都射中麻產首,遂擒之。無有識之者,活臘胡乃前扶其首而視之,見其滷豁,曰:“真麻產也。”麻產張目曰:“公等事定矣。”遂殺之。太祖獻馘於遼。


鈍恩,阿里民忒石水紇石烈部人。祖曰劾魯古,父納根涅,世爲其部勃堇。斡準部人冶刺勃堇、海葛安勃堇暴其族人斡達罕勃堇及諸弟屋裏黑、屋徒門,抄略其家,及抄略阿活裏勃堇家,侵及納根涅所部。穆宗使納根涅以本部兵往治冶刺等。行至蘇濱水,輒募人爲兵,主者拒之,輒抄略其人。遂攻烏古論部敵庫德,入米里迷石罕城。及斡賽、冶訶來問狀,止蘇濱水西納木汗村,納根涅止蘇濱水東屋邁村。納根涅雖款伏而不肯徵償,時甲戌歲十月也。明年八月,納根涅遁去,斡賽追而殺之,執其母及其妻子以歸,而使鈍恩復其所。


留可,統門、渾蠢水合流之地烏古論部人,忽沙渾勃堇之子。詐都,渾蠢水安春之子也。間誘奧純、塢塔兩部之民作亂。敵庫德、鈍恩皆叛而與留可、詐都合。兩黨揚言曰:“徒單部之黨十四部爲一,烏古論部之黨十四部爲一,蒲察部之黨七部爲一,凡三十五部。完顏部十二而已,以三十五部戰十二部,三人戰一人也,勝之必矣。”世祖降附諸部亦皆有離心。當是時,惟烏延部斜勒勃堇及統門水溫迪痕部阿里保勃堇、撒葛周勃堇等皆使人來告難。斜勒,達紀保之子也,先使其兄保骨臘來,既而以其甲來歸。阿里保等曰:“吾等必不從亂,但乞兵爲援耳。”


穆宗使撒改伐留可,使謾都訶伐敵庫德。既而太祖以七十甲詣撒改軍,中道以四十甲與謾都訶。石土門之軍與謾都訶會於米里迷石罕城下。而鈍恩將援留可,聞謾都訶之兵寡,以爲無備,而未知石土門之來會也,欲先攻謾都訶。謾都訶、石土門迎擊,大破鈍恩。米里迷石罕城遂降,獲鈍恩、敵庫德,皆釋弗誅。太祖至撒改軍,明日遂攻破留可城,城中渠帥皆誅之,取其孥累貲產而還。塢塔城亦撒守備而降。留可先在遼,塢塔已脫身在外,由是皆未獲。詐都亦詣蒲家奴降,太祖釋之。於是,諸部皆安業如故。久之,留可、塢塔皆來降。


阿疏,星顯水紇石烈部人。父阿海勃堇事景祖、世祖。世祖破烏春還,阿海率官屬士民迎謁於雙宜大濼,獻黃金五斗。世祖喻之曰:“烏春本微賤,吾父撫育之,使爲部長,而忘大恩,乃結怨於我,遂成大亂,自取滅亡。吾與汝等三十部人之人,自今可以保安休息。吾大數亦將終。我死,汝等當念我,竭力以輔我子弟,若亂心一生,則滅亡如烏春矣。”阿海與衆跪而泣曰:“太師若有不諱,衆人賴誰以生,勿爲此言。”未幾,世祖沒,阿海亦死,阿疏繼之。


阿疏自其父時常以事來,昭肅皇后甚憐愛之,每至,必留月餘乃遣歸。阿疏既爲勃堇,嘗與徒單部詐都勃堇爭長,肅宗治之,乃長阿疏。


穆宗嗣節度,聞阿疏有異志,乃召阿疏賜以鞍馬,深加撫諭,陰察其意趣。阿疏歸,謀益甚,乃斥其事。復召之,阿疏不來,遂與同部毛睹祿勃董等起兵。


穆宗自馬紀嶺出兵攻之。撒改自胡論嶺往略,定潺春、星顯兩路,攻下鈍恩城。穆宗略阿茶檜水,益募軍,至阿疏城。是日辰巳間,忽暴雨,晦曀,雷電下阿疏所居,既又有大光,聲如雷,墜阿疏城中。識者以謂破亡之徵。


阿疏聞穆宗來,與其弟狄故保往訴於遼。遼人來止勿攻。穆宗不得已,留劾者勃堇守阿疏城而歸。金初亦有兩劾者,其一撒改父,贈韓國公。其一守阿疏城者,後贈特進雲。


劾者以兵守阿疏城者二年矣。阿疏在遼不敢歸,毛睹祿乃降。遼使復爲阿疏來。穆宗聞之,使烏林荅石魯濟師,且戒劾者令易衣服旗幟與阿疏城中同色,使遼使不可辨。遼使至,乃使蒲察部胡魯勃堇、邈遜勃堇與俱至劾者軍,而軍中已易衣服旗幟,與阿疏城中如一,遼使果不能辨。劾者詭曰:“吾等白相攻,幹汝何事,誰識汝之太師。”乃刺殺胡魯、邈遜所乘馬,遼使驚怖走去,遂破其城。狄故保先歸,殺之。


阿疏聞穆宗以計卻遼使,破其城,殺狄故保,復訴於遼。遼使奚節度使乙烈來問狀,且使備償阿疏。穆宗復使主隈、禿荅水人僞阻絕鷹路者,而使鱉故德部節度使言於遼,平鷹路非己不可。遼人不察也,信之。穆宗畋於土溫水,謂遼人曰:“吾平鷹路也。”遼人以爲功,使使來賞之。穆宗盡以其物與主隈、禿荅之人而不復備償阿疏。遼人亦不復問。


阿疏在遼無所歸,後二年,使其徒達紀至生女直界上,曷懶甸人畏穆宗,執而送之,阿疏遂終於遼。


及太祖伐遼,底遼之罪告於天地,而以阿疏亡命遼人不與爲言,凡與遼往復書命必及之。天輔六年,闍母、婁室略定天德、雲內、寧邊、東勝等州,獲阿疏。軍士問之曰:“爾爲誰?”曰:“我破遼鬼也。”


贊曰:金之興也,有自來矣。世祖擒臘醅、婆諸刊,既獻之遼以爲功,則又曰:“若不遣還,其部人疑懼,且爲亂階。”遼人不察,盡以前後所獻罪人歸之。景祖止曷魯林牙、止同幹,穆宗止遼使阿疏城,始終以鷹路誤之,而遼人不悟。景祖有黃馬,服乘如意,景祖沒,遼貴人爭欲得之。世祖弗與,曰:“難未息也,馬不可以與人。”遂割其兩耳,謂之禿耳馬,遼貴人乃弗取。其前平諸部則借遼以爲己重,既獻而求之則市以爲己重。戰陣一良馬終弗與遼人,而遼人終不悟,豈興亡有數,蓋天奪其魄歟。


奚,與契丹俱起,在元魏時號庫莫奚,歷宇文周、隋、唐,皆號兵強。其後契丹破走奚,奚西保冷陘,其留者臣服於契丹,號東、西奚。厥後遼太祖稱帝,諸部皆內屬矣。鐵勒者,古部族之號,奚有其地,號稱鐵勒州,又書作鐵驪州。奚有五王族,世與遼人爲昏,因附姓述律氏中,事具《遼史》,今不載。


奚有十三部、二十八落、一百一帳、三百六十二族。甲午歲,太祖破耶律謝十,諸將連戰皆捷,奚鐵驪王回離保以所部降,未幾,遁歸於遼。及遼主使使請和,太祖曰:“歸我叛人阿疏、降人回離保、迪裏等,餘事徐議之。”久之,遼主至鴛鴦濼,都統杲襲之,亡走天德。


回離保與遼大臣立秦晉國王耶律捏裏於燕京。捏裏死,蕭妃權國事。太祖入居庸關,蕭妃自古北口出奔。回離保至盧龍嶺,遂留不行,會諸奚吏民于越裏部,僣稱帝,改元天覆,改置官屬,籍渤海、奚、漢丁壯爲軍。太祖詔回離保曰:“聞汝脅誘吏民,僣竊位號。遼主越在草莽,大福不再。汝之先世臣服於遼,今來臣屬,與昔何異。汝與餘睹有隙,故難其來。餘睹設有睚眥,朕豈從之。儻能速降,盡釋汝罪,仍俾主六部族,總山前奚衆,還其官屬財產。若尚執迷,遣兵致討,必不汝赦。”回離保不聽。天輔七年五月,回離保南寇燕地,敗於景、薊間,其衆奔潰。耶律奧古哲及甥八斤、家奴白底哥等殺之。其妻阿古聞之,自剄而死。


先是,速古部人據劾山,奚路都統撻懶招之不服,往討之。鐵泥部衆扼險拒戰,殺之殆盡。至是,速古、啜裏、鐵泥三部所據十三巖皆討平之。達魯古部節度使乙列已降復叛,奚馬和尚討達魯古並五院司等諸部,諸部皆降,遂執乙列,杖之一百,其父及其家人先被獲者皆還之。


初,太祖破遼兵於達魯古城,九百奚營來降。至是,回離保死,奚人以次附屬,亦各置猛安謀克領之。


贊曰:庫莫奚、契丹起於漢末,盛於隋、唐之間,俱強爲鄰國,合併爲羣臣,歷八百餘年,相爲終始。奚有五,大定間,類族著姓有遙里氏、伯德氏、奧里氏、梅知氏、揣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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