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明錄》,亦作《幽冥錄》《幽冥記》,是一本神奇怪異的志怪小說集,爲南朝宋宗室劉義慶集門客所撰,30卷,原書已散佚。魯迅《古小說鉤沉》中輯得二百六十五則。書中所記鬼神靈怪之事,變幻無常,合於此意,故取此名。書中有不少故事與《列異傳》《搜神記》《搜神後記》相同。
桓衝鎮江陵,正會夕,當烹牛。牛忽熟視帳下都督甚久,目中泣下。都督祝之曰:“汝若能向我跪者,當啓活也。”牛應聲而拜,衆甚異之。都督復謂曰:“汝若遍拜衆人者,真往。”牛涕殞如雨,遂拜不止。值衝醉,不得啓,遂殺牛。衝醉止,得啓,衝聞之嘆息,召督痛加鞭罰。
護軍琅琊王華有一牛,甚快,常乘之。齒已長,華後夢牛語之曰:“衰老不復堪苦。載二人尚可,過此必死。”華謂偶爾夢,與三人同醉載還府,牛果死。
曲阿虞眩所居宅內有一皁樹,大小圍高十餘丈,枝條扶疏,蔭覆數家,諸鳥依其上。眩令奴斫上枝,因墜殆死,空中有罵詈者,言“虞眩,汝何意伐家居”,便以瓦石推擲,大小並委頓如屯,一年便消滅。
殷仲宗以隆安初入蜀,爲毛璩參軍。至涪,夜羣暮宿在亭屋中,忽有一鬼,體上皆毛,於窗櫺中執仲宗臂。仲宗大呼,左右來救之,鬼乃去。
石虎時,太極殿圖賢人之象,頭縮入肩中。
義興周起出爲謝每司馬,在江陵。妻許氏在家,夜遙見屋裏白光,一死人頭在地,血流甚。大驚怪,即便失去。後起被法。
太原王仲德,年老。少時遭亂避胡賊,絕粒三日。草中臥,忽有人抉其頭,呼雲“可起陷棗”。王便寤,瞥見一小兒長四尺,即隱,乃有一囊乾棗在前,啖之小有氣力,便起。
河南人趙良,與其鄉人諸生之長安。至新安界,遇霖雨糧乏,相謂曰:“飢那得美食邪!”應時羹飯具備,有人聲,語云:“進疏食。”衆取啖之,各得飽。
謝安、石當桓溫之世,恆懼不全。夜忽夢乘桓車,行十六裏,見白雞而止,不得復前。莫有解此夢者。及溫後代居宰相,歷十六年,得疾,安方悟雲:“十六裏者,十六年。見雞住者,今太歲在西。吾病殆將不起乎。”少日而卒。
蔡廓作豫章郡,未發,大兒始迎婦在路,次兒欲婦度舡,衣掛舡頭,遂墮水,即沒。徐羨之作揚州,登敕兩岸,厚賞漁人及昆,命其尋覓,至二更不得。婦哀泣之間,彷彿如夢聞而告之曰:“吾今在卿舡下。”以告婢,婢白之。令水工沒覓,果見屍坐在舡下。初出水,顏色如平生。
宮亭湖邊傍右間有石數枚,形圓若鏡,明可鑑人,謂之“石鏡”。後人過,以火燎一枚,其人眼遂失明。
晉義熙中,羌主姚略壞洛陽溝取磚,得一雙雄鵝,並金色,交頸長鳴,聲達九皋。
楚文王少時好獵,有人獻一鷹,文王見之,爪距神爽。殊絕常鷹,故爲獵於雲夢。置網布野,煙燒漲天,毛羣羽族,爭噬競搏。此鷹軒頸瞪目,遠視雲際,無搏噬之志。王曰:“吾鷹所獲以百數,汝鷹曾無奮意,將欺餘耶?”獻者曰:“若效於雉兔,臣豈敢獻。”俄而云際有一物,凝翔鮮白,不辨其形,鷹便竦翮而升,矗若飛電,須臾羽墮如雪,血下如雨,有大鳥墮地,度其兩翅,廣數十里,兩口邊有黃,人莫能識。時有博物君子曰:“此大鵬雛也。”文王乃重賞之。
項縣民姚牛,年十餘,父爲鄉人所殺。牛賣衣市刀,圖欲報仇。後手刃之於衆中。吏捕得,官長深矜孝節,爲推遷其事,會赦得免。後令出獵,逐鹿入草,草右有深井數處,馬將趨之,忽見一老舉杖擊馬,馬驚避,不得及鹿。令怒引弓將射之,老曰:“此中有井,恐君墮耳。”令曰:“汝爲何人?”老跪曰:“民姚牛父也。感君活牛,故來謝恩。”因滅不見。令感,在官數年,多惠於民。
桂陽羅君章,二十許,都未有意學問。常晝寢,夢得一鳥卵,五色雜光,不似人間物。夢中因取吞之,於是漸有志向,遂更勤學,讀九經,以清才聞。
句華人至東海野還,暮不至門,見路傍有小屋,燈火相應。投寄宿,有一小女不欲與丈夫共宿,呼鄰家女自伴,夜去彈琴箜篌。至曉,此人射去,問其姓字,女不答,彈弦而歌曰:“連綿葛上簾,一緩復一ㄌ。欲知我姓名,姓陳名阿登。”
樂安縣事故經荒亂,人民飢死,枯體填地。每至天陰將雨,輒吟呻嘆聲,聒耳如蛙。
建德民盧敬如廁,有一人授手內草與之,不睹其形,如此非一遇。後至廁,久無送者,但聞戶外斫聲。窺之,正見死奴與死婢爭先進草,奴適在前,婢便於後撾之,由此輒兩相擊。食頃,敬欲出,婢、奴陣勢方未已,乃厲聲叱之,奄如火滅,自是遂絕。
桓大司馬鎮赭圻時,有何參軍,晨出,行於田野中,溺死人髑髏上。還,晝寢,夢一婦人語云:“君佳人,何以見穢污!暮當令知之。”是時有暴虎,人無敢行及夜出者。何常穴壁作溺穴,其夜趨穴欲溺,虎來咬斷陰莖,即死。
晉孝武帝母李太后,本賤人,簡文無子,曾遍令善相者相宮人,李太后給皁役,不豫。爲相者指之:“此當生貴子,而有虎厄。”帝因幸之,生孝武。及會稽王道子既登尊位,服相者之驗,而怪有虎害,且生所未見。乃令人畫作虎象以厭之,因以手撫欲打虎戲,便患手腫痛,遂以疾崩。
海中有金臺,出水百丈,結構巧麗,窮盡神工。橫光巖渚,竦曜星漢。其內有金幾雕文備制,上有百味之食。
王伯陽亡,其子營墓,得三漆棺,移置南岡。夜夢魯肅嗔雲:“當殺汝父。”尋復夢見伯陽公、魯肅與弟爭墓。後於坐褥上見數升血,疑魯肅殺之故也。墓今在長廣橋東一里。
尋陽參軍夢一婦人前跪,自稱:“先葬近水,淪沒。誠能見救,雖不能富貴,可令君薄免禍。”參軍答曰:“何以爲志?”婦人曰:“君見渚邊上有銀釵,即我也。”參軍明旦覓,果見一毀墳,其上有釵。移置高燥處。卻十餘日,參軍行至東橋,牛奔直趣水,垂墮,忽轉正,得無恙也。
有人相羊叔子父墓有帝王之氣,叔子於是乃自掘斷墓。後相者又云“此墓猶當出折臂三公”。叔子止騎乘,及爲襄陽縣督,盤馬落地,遂折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