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陽雜俎

《酉陽雜俎》唐代段成式創作的筆記小說集。該作品有前卷20卷,續集10卷。這本書的性質,據作者自序,“固役不恥者,抑志怪小說之書也”。所記有仙佛鬼怪、人事以至動物、植物、酒食、寺廟等等,分類編錄,一部分內容屬志怪傳奇類,另一些記載各地與異域珍異之物,與晉張華《博物志》相類。

卷六

藝絕


南朝有姥,善作筆,蕭子云常書用。筆心用胎髮。開元中,筆匠名鐵頭,能瑩管如玉,莫傳其法。


成都寶相寺偏院小殿中有菩提像,其塵不集如新塑者。相傳此像初造時,匠人依明堂先具五藏,次四肢百節。將百餘年,纖塵不凝焉。


李叔詹常識一范陽山人,停於私第,時語休咎必中,兼善推步禁咒。止半年,忽謂李曰:“某有一藝,將去,欲以爲別,所謂水畫也。”乃請後廳上掘地爲池,方丈,深尺餘,泥以麻灰,日沒水滿之。候水不耗,具丹青墨硯,先援筆叩齒良久,乃縱筆毫水上。就視,但見水色渾渾耳。經二日,搨以稚絹四幅,食頃,舉出觀之,古鬆、怪石、人物、屋木無不備也。李驚異,苦詰之,惟言善能禁彩色,不令沉散而已。


舊記藏彄令人生離,或言古語有徵也。舉人高映,善意摳。成式嘗於荊州藏鉤,每曹五十餘人,十中其九。同曹鉤亦知其處,當時疑有他術。訪知映言,但意舉止辭色,若察囚視盜也。山人石旻,尤妙打彄,與張又新兄弟善。暇夜會客,因試其意彄,注之必中。張遂置鉤於巾襞中,彄曰:“盡張空拳。”有頃,眼鉤在張君襆頭左翅中。其妙如此。旻後居揚州,成式因識之,曾祈其術,石謂成式曰:“可先畫人首數十,遣胡越異辦則相授。”疑其見欺,竟不及畫。


器奇


開元中,河西騎將宋青春,驍果暴戾,爲衆所忌。及西戎歲犯邊,青春每陣常運臂大呼,執馘而旋,未嘗中鋒鏑。西戎憚之,一軍始賴焉。後吐蕃大地獲生口數千,軍帥令譯問衣大蟲皮者:“爾何不能害青春?”答曰:“嘗見青龍突陣而來,兵刃所及,若叩銅鐵,我爲神助將軍也。"青春乃知鉤之有靈。青春死後,鉤爲瓜州刺史李廣琛所得,或風雨後,迸光出室,環燭方丈。哥舒鎮西知之,求易以它寶,廣琛不與,因贈詩:“刻舟尋化去,彈鋏未酬恩。”


鄭雲達少時,得一劍,鱗鋏星鐔,有時而吼。常在莊居,晴日藉膝玩之。忽有一人,從庭樹窣然而下,衣朱紫,虯發,露劍而立,黑氣周身,狀如重霧。鄭素有膽氣,佯若不見。其人因言:“我上界人,知公有異劍,願借一觀。"鄭謂曰:“此凡鐵耳,不堪君玩。上界豈藉此乎?”其人求之不已。鄭伺便良久,疾起斫之,不中,忽墜黑氣着地,數日方散。


成式相識溫介雲:“大曆中,高郵百姓張存,以踏藕爲業。嘗於陂中見旱藕,梢大如臂,遂併力掘之。深二丈,大至合抱,以不可窮,乃斷之。中得一劍,長二尺,色青無刃,存不之寶。邑人有知者,以十束薪獲焉。其藕無絲。”


元和末,海陵夏危乙庭前生百合花,大於常數倍,異之。因發其下,得甓匣十三重,各匣一鏡。第七者光不蝕,照日光環一丈,其餘規銅而已。


高瑀在蔡州,有軍將田知回易折欠數百萬。回至外縣,去州三百餘里,高方令錮身勘田。憂迫,計無所出,其類因爲設酒食開解之。坐客十餘,中有稱處士皇甫玄真者,衣白若鵝羽,貌甚都雅。衆皆有寬勉之辭,皇但微笑曰:“此亦小事。”衆散,乃獨留,謂田曰:“子嘗遊海東,獲二寶物,當爲君解此難。”田謝之,請具車馬,悉辭,行甚疾。其晚至州,舍於店中,遂晨謁高。高一見,不覺敬之。因請高曰:“玄真此來,特從尚書乞田性命。”高遽曰:“田欠官錢,非瑀私財,如何?”皇請避左右:“某於新羅獲一巾子,闢塵,欲獻此贖田。”即於懷內探出授高。高才執,已覺體中虛涼,驚曰:“此非人臣所有,且無價矣。田之性命,恐不足酬也。”皇甫請試之。翌日,因宴於郭外。時久旱,埃塵且甚。高顧視馬尾鬣及左右騶卒數人,並無纖塵。監軍使覺,問高:“何事尚書獨不塵坌?豈遇異人獲至寶乎?”高不敢隱。監軍不悅,固求見處士,高乃與俱往。監軍戲曰:“道者獨知有尚書乎?更有何寶,顧得一觀。”皇甫具述救田之意,且言藥出海東,今餘一針,力弱不及巾,可令一身無塵。監軍拜請曰:“獲此足矣。”皇即於巾上抽與之。針金色,大如布針。監軍乃劄於巾試之,驟於塵中,塵唯及馬鬃尾焉。高與監軍日日禮謁,將討其道要。一夕,忽失所在矣。



咸陽宮中有鑄銅人十二枚,坐皆三五尺,列在一筵上。琴築笙竽,各有所執,皆組綬花彩,儼若生人。筵下有銅管,吐口高數尺。其一管空,內有繩大如指。使一人吹空管,人紉繩,則琴瑟竽築皆作,與真樂不異。有琴長六尺,安十三絃二十六徽,皆七寶飾之,銘曰"璵璠之樂"。玉笛長二尺三寸,二十六孔,吹之則見車馬出山林,隱隱相次,息亦不見,銘曰“昭華之管”。


魏高陽王雍,美人徐月華,能彈臥箜篌,爲《明妃出塞》之聲。


有田僧超,能吹笳爲《壯士歌》、《項羽吟》。將軍崔延伯出師,每臨敵,令僧超爲壯士聲,遂單馬入陣。


古琵琶用鵾雞股。開元中,段師能彈琵琶,用皮弦。賀懷智破撥彈之,不能成聲。


蜀將軍皇甫直,別音律,擊陶器能知時月。好彈琵琶。元和中,嘗造一調,乘涼臨水池彈之。本黃鐘而聲入蕤賓,因更弦再三奏之,聲猶蕤賓也。直甚惑,不悅,自意爲不祥。隔日,又奏於池上,聲如故。試彈於他處,則黃鐘也。直因調蕤賓,夜復鳴彈於池上,覺近岸波動,有物激水如魚躍,及下弦則沒矣。直遂集客車水竭池,窮池索之。數日,泥下丈餘,得鐵一片,乃方響蕤賓鐵也。


王沂者,平生不解弦管。忽旦睡,至夜乃寤,索琵琶弦之,成數曲,一名《雀啅蛇》,一名《胡王調》,一名《胡瓜苑》,人不識聞,聽之莫不流涕。其妹請學之,乃教數聲,須臾總忘,後不成曲。


有人以猿臂骨爲笛吹之,其聲清圓,勝於絲竹。琴有氣。常識一道者,相琴知吉凶。


酉陽雜俎-卷六-相關圖片

酉陽雜俎 卷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