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常簡作《通鑑》),是由北宋史學家司馬光主編的一部多卷本編年體史書,共294卷,歷時十九年完成。主要以時間爲綱,事件爲目,從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公元前403年)寫起,到五代後周世宗顯德六年(公元959年)徵淮南停筆,涵蓋十六朝1362年的歷史。在這部書裏,編者總結出許多經驗教訓,供統治者借鑑,宋神宗認爲此書“鑑於往事,有資於治道”,即以歷史的得失作爲鑑誡來加強統治,所以定名爲《資治通鑑》。
起上章涒灘,盡著雍執徐,凡九年。
孝宗穆皇帝下昇平四年(庚申,公元三六零年)
春,正月,癸巳,燕主俊大閱於鄴,欲使大司馬恪、司空陽騖將之入寇;會疾篤,乃召恪、騖及司徒評、領軍將軍慕輿根等受遺詔輔政。甲午,卒。戊子,太子暐即位,年十一。大赦,改元建熙。
秦王堅分司、隸置雍州,以河南公雙爲都督雍、河、涼三州諸軍事、徵西大將軍、雍州刺史,改封趙公,鎮安定。封弟忠爲河南公。
仇池公楊俊卒,子世立。
二月,燕人尊可足渾後爲皇太后。以太原王恪爲太宰,專錄朝政;上庸王評爲太傅,陽騖爲太保,慕輿根爲太師,參輔朝政。根性木強,自恃先朝勳舊,心不服恪,舉動倨傲。時太后可足渾氏頗預外事,根欲爲亂,乃言於恪曰:“今主上幼衝,母后干政,殿下宜防意外之變,思有以自全。且定天下者,殿下之功也。兄亡弟及,古今成法,俟畢山陵,宜廢主上爲王,殿下自踐尊位,以爲大燕無窮之福。”恪曰:“公醉邪?何言之悖也!吾與公受先帝遺詔,云何而遽有此議?”根愧謝而退。恪以告吳王垂,垂勸恪誅之。恪曰:“今新遭大喪,二鄰觀釁,而宰輔自相誅夷,恐乖遠近之望,且可忍之。”祕書臨皇甫真言於恪曰:“根本庸豎,過蒙先帝厚恩,引參顧命。而小人無識,自國哀已來,驕很日甚,將成禍亂。明公今日居周公之地,當爲社稷深謀,早爲之所。”恪不聽。
根又言於可足渾氏及燕主曰:“太宰、太傅將謀不軌,臣請帥禁兵以誅之。”可足渾氏將從之,曰:“二公,國之親賢,先帝選之,託以孤嫠,必不肯爾。安知非太師欲爲亂也!”乃止。根又思戀東土,言於可足渾氏及暐曰:“今天下蕭條,外寇非一,國大憂深,不如還東。”恪聞之,乃與太傅評謀,密奏根罪狀,使右衛將軍傅顏就內省誅根,並其妻子、黨與。大赦。是時新遭大喪,誅夷狼籍,內外恟懼,太宰恪舉止如常,人不見其有憂色,每出入,一人步從。或說以宜自戒備,恪曰:“人情方懼,當安重以鎮之,奈何復自驚擾,衆將何仰!”由是人心稍定。
恪雖綜大任,而朝廷之禮,兢兢嚴謹,每事必與司徒評議之,未嘗專決。虛心待士,諮詢善道,量才授任,人不逾位。官屬、朝臣或有過失,不顯其狀,隨宜他敘,不令失倫,唯以此爲貶。時人以爲大愧,莫敢犯者。或有小過,自相責曰:“爾復慾望宰公遷官邪!”朝廷初聞燕主俊卒,皆以爲中原可圖。桓溫曰:“慕容恪尚在,憂方大耳。”
三月,己卯,葬燕主俊於龍陵,諡曰景昭皇帝,廟號烈祖。所徵郡國兵,以燕朝多難,互相驚動,往往擅自散歸,自鄴以南,道路斷塞。太宰恪以吳王垂爲使持節、徵南將軍、都督河南諸軍事、兗州牧、荊州刺史,鎮梁國之蠡臺,孫希爲幷州刺史,傅顏爲護軍將軍,帥騎二萬,觀兵河南,臨淮而還,境內乃安。希,泳之弟也。
匈奴劉衛辰遣使降秦,請田內地,春來秋返;秦王堅許之。夏,四月,雲中護軍賈雍遣司馬徐贇帥騎襲之,大獲而還。堅怒曰:“朕方以恩信懷戎狄,而汝貪小利以敗之,何也!”黜雍以白衣領職,遣使還其所獲,慰撫之。衛辰於是居入塞內,貢獻相尋。
夏,六月,代王代翼犍妃慕容氏卒。秋,七月,劉衛辰如代會葬,因求婚,什翼犍以女妻之。
八月,辛丑朔,日有食之,既。
謝安少有重名,前後徵辟,皆不就,寓居會稽,以山水、文籍自娛。雖爲布衣,時人皆以公輔期之,士大夫至相謂曰:“安石不出,當如蒼生何!”安海遊東山,常以妓女自隨。司徒昱聞之,曰:“安石既與人同樂,必不得不與人同憂,召之必至。”安妻。劉惔之妹也,見家門貴盛而安獨靜退,謂曰:“丈夫不如此也?”安掩鼻曰:“恐不免耳。”及弟萬廢黜,安始有仕進之志,時已年四十餘。徵西大將軍桓溫請爲司馬,安乃赴召,溫大喜,深禮重之。
冬,十月,烏桓獨孤部、鮮卑沒弈幹各帥衆數萬降秦,秦王堅處之塞南。陽平公融諫曰:“戎狄人面獸心,不知仁義。其稽顙內附,實貪地利,非懷德也;不敢犯邊;實憚兵威,非感恩也。今處之塞內,與民雜居,彼窺郡縣虛實,必爲邊患,不如徙之塞外以防未然。”堅從之。
十一月,封桓溫爲南郡公,溫弟衝爲豐城縣公,子濟爲臨賀縣公。
燕太宰恪欲以李績爲右僕射,燕主不許。恪屢以爲請,暐曰:“萬機之事,皆委之叔父,伯陽一人,暐請獨裁。”出爲章武太守,以憂卒。
孝宗穆皇帝下昇平五年(辛酉,公元三六一年)
春,正月,戊戌,大赦。
劉衛辰掠秦邊民五十餘口爲奴婢以獻於秦;秦王堅責之,使歸所掠。衛辰由是叛秦,專附於代。
東安簡伯郗曇卒。二月,以東陽太守範汪都督徐、兗、青、冀、幽五州諸軍事,兼徐、兗二州刺史。
平陽人舉郡降燕。燕以建威將軍段剛爲太守,遣督護韓苞將兵共守平陽。
方士丁進有寵於燕主俊,欲求媚於太宰恪,說恪令殺太傅評;恪大怒,奏收斬之。
高昌卒,燕河內太守呂護並其衆,遣使來降;拜護冀州刺史。護欲引晉兵以襲鄴。三月,燕太宰恪將兵五萬,冠軍將軍皇甫真將兵萬人,共討之。燕兵至野王,護嬰城自守。護軍將軍傅顏請急攻之,以省大費。恪曰:“老賊經變多矣,觀其守備,未易猝攻。頃攻黎陽,多殺精銳,卒不能拔,自取困辱。護內無蓄積,外無救援,我深溝高壘,坐而守之,休兵養士,離間其黨,於我不勞而賊勢日蹙。不過十旬,取之必矣,何爲多殺士卒以求旦夕之功乎!”乃築長圍守之。
夏,四月,桓溫以其弟黃門郎豁督沔中七郡諸軍事,兼新野、義城二郡太守,將兵取許昌,破燕將慕容塵。
涼驃騎大將軍宋混疾甚,弦玄靚及其祖母馬氏往省之,曰:“將軍萬一不幸,寡婦孤兒將何所託!欲以林宗繼將軍,可乎?”混曰;“臣子林宗幼弱,不堪大任。殿下倘未棄臣門,臣弟澄政事愈於臣,但恐其儒緩,機事不稱耳。殿下策勵而使之,可也。”混戒澄及諸子曰:“吾家受國大恩,當以死報,無恃勢位以驕人。”又見朝臣,皆戒之以忠貞。及卒,行路爲之揮涕。雲靚以澄爲領軍將軍,輔政。
五月,丁巳,帝崩,無嗣。皇太后令曰:“琅邪王丕,中興正統,義望情地,莫與爲比,其以王奉大統!”於是百官備法駕迎於琅邪第。庚申,即皇帝位,大赦。壬戌,改封東海王弈爲琅邪王。秋,七月,戊午,葬穆帝於永平陵,廟號教宗。
燕人圍野王數月,呂護遣其將張興出戰,傅顏擊斬之,城中日蹙。皇甫真戒部將曰:“護勢窮奔突,必擇虛隙而投之;吾所部士卒多羸,器甲不精,宜深爲之備。”乃多課櫓楯,親察行夜者。護食盡,果夜悉精銳趨真所部,突圍,不得出;太宰恪引兵擊之,護衆死傷殆盡,棄妻子奔滎陽。恪存撫降民,給其廩食;徙士人、將帥於鄴,自餘各隨所樂。以護參軍廣平梁琛爲中書著作郎。
九月,戊申,立妃王氏爲皇后,後,濛之女也。穆帝何皇后稱穆皇后,居永安宮。
涼右司馬張邕惡宋澄專政,起兵攻澄,殺之,並滅其族。張玄靚以邕爲中護軍,叔父天錫爲中領軍,同輔政。
張平襲燕平陽,殺段剛、韓苞;又攻雁門,殺太守單男。既而爲秦所攻,平復謝罪於燕以求救。燕人以平反覆,弗救也,平遂爲秦所滅。
乙亥,秦大赦。
徐、兗二州刺史範汪,素爲桓溫所惡,溫將北伐,命汪帥衆出梁國。冬,十月,坐失期,免爲庶人,遂廢,卒於家。子寧,好儒學,性質直,常謂王弼、何晏之罪深於桀、紂。或以爲貶之太過。寧曰:“王、何蔑棄典文,幽沈仁義,遊辭浮說,波盪後生,使搢紳之徒翻然改轍,以至禮壞樂崩,中原傾覆,遺風餘俗,至今爲患。桀、紂縱暴一時,適足以喪身覆國,爲後世戒,豈能回百姓之視聽哉!故吾以爲一世之禍輕,歷代之患重,自喪之惡小,迷衆之罪大也。”
呂護復叛,奔燕,燕人赦之,以爲廣州刺史。
涼張邕驕矜淫縱,樹黨專權,多所刑殺,國人患之。張天錫所親敦煌劉肅謂天錫曰:“國家事欲未靜!”天錫曰:“何謂也?”肅曰:“今護軍出入,有似長寧。”天錫驚曰:“我固疑之,未敢出口。計將安出?”肅曰:“正當速除之耳!”天錫曰:“安得其人?”肅曰:“肅即其人也!”肅時年未二十。天錫曰:“汝年少,更求其助。”肅曰:“趙白駒與肅二人足矣。”十一月,天錫與邕俱入朝,肅與白駒從天錫,值邕於門下,肅斫之不中,白駒繼之,又不克,二人與天錫俱入宮中,邕得逸走,帥甲士三百餘人攻宮門。天錫登屋大呼曰:“張邕凶逆無道,既滅宋氏,又欲傾覆我家。汝將士世爲涼臣,何忍以兵相向邪!今所取者,止張邕耳,它無所問!”於是邕兵悉散走,邕自刎死,盡滅其族黨。玄靚以天錫爲使持節、冠軍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輔政。十二月,始改建興四十九年,奉昇平年號,詔以玄靚爲大都督、督隴右諸軍事、涼州刺史、護羌校尉、西平公。
燕大赦。
秦王堅命牧伯守宰各舉孝悌、廉直、文學、政事,察其所舉,得人者賞之,非其人者罪之。由是人莫敢妄舉,而請託不行,士皆自勵;雖宗室外戚,無才能者皆棄不用。當是之時,內外之官,率皆稱職;田疇修闢,倉庫充實,盜賊屏息。
是歲,歸義侯李勢卒。
哀皇帝
孝宗穆皇帝下隆和元年(壬戌,公元三六二年)
春,正有,壬子,大赦,改元。
甲寅,減田租,畝收二升。
燕豫州刺史孫興請攻洛陽,曰:“晉將陳祐弊卒千餘,介守孤城,不中取也!”燕人從其言,遣寧南將軍呂護屯河陰。
二月,辛未,以吳國內史庾希爲北中郎將、徐、兗二州刺史,鎮下邳,龍驤將軍袁真爲西中郎將、監護豫、司、並、冀四州諸軍事、豫州刺史,鎮汝南並假節。希,冰之子也。
丙子,拜帝母周貴人爲皇太妃,儀服擬於太后。
燕呂護攻洛陽。三月,乙酉,河南太守戴施奔宛,陳祐告急。五月,丁巳,桓溫遣庾希及竟陵太守鄧遐帥舟師三千人助祐守洛陽,遐。嶽之子也。
溫上疏請遷都洛陽。自永嘉之亂播渡江表者,一切北徙,以實河南。朝廷畏溫,不敢爲異。而北土蕭條,人情疑懼,雖並知不可,莫敢先諫。散騎常待領著作郎孫綽上疏曰:“昔中宗龍飛,非惟信順協於天人,實賴萬里長江畫而守之耳。今自喪亂已來,六十餘年,河、洛丘墟,函夏蕭條。士民播流江表,已經數世,存者老子長孫,亡者丘隴成行,雖北風之思感其素心,目前之哀實爲交切。若遷都旋軫之日,中興五陵,即復緬成遐域。秦山之安,既難以理保,烝烝之思,豈不纏於聖心哉!溫今此舉,誠欲大覽始終,爲國遠圖;而百姓震駭,同懷危懼,豈不以反舊之樂賒,而趨死之憂促哉!何者?植根江外,數十年矣,一朝頓欲拔之,驅踧於窮荒之地。提挈萬里,逾險浮深,離墳墓,棄生業,田宅不可復售,舟車無從而得。舍安樂之國,適習亂之鄉,將頓僕道塗,飄溺江川,僅有達者。此仁者所宜哀矜,國家所宜深慮也!臣之愚計,以爲且宜遣將帥有威名、資實者,先鎮洛陽,掃平梁、許,清壹河南。運漕之路既通,開墾之積已豐,豺狼遠竄,中夏小康,然後可徐議遷徙耳。奈何舍百勝之長理,舉天下而一擲哉!”綽,楚之孫也。少慕高尚,嘗著《遂初賦》以見志。溫見綽表,不悅,曰:“致意興公,何不尋君《遂初賦》,而知人家國事邪!”
時朝廷憂懼,將遣侍中止溫,揚州刺史王述曰:“溫欲以虛聲威朝廷耳,非事實也;但從之,自無所至。”乃詔溫曰:“在昔喪亂,忽涉五紀,戎鍬肆暴,繼襲兇跡,眷言西顧,慨嘆盈懷。知欲躬帥三軍,盪滌氛穢,廓清中畿,光復舊京,非夫外身徇國,孰能若此?諸所處分,委之高算。但河洛丘墟,所營有廣,經始之勤,致勞懷也。”事果不行。
溫又議移洛陽鍾虡。述曰:“永嘉不競,暫都江左,方當蕩平區宇,旋軫舊京。若其不爾,宜改遷園陵,不應先事鍾虡!”溫乃止。
朝廷以交、廣遼遠,改授溫都督並、司、冀三州;溫表辭不受。
秦王堅親臨太學,考第諸生經義,與博士講論,自是每月一至焉。
六月,甲戌,燕徵東參軍劉拔刺殺徵東將軍、冀州刺史、范陽王友于信都。
秋,七月,呂護退守小平津,中流矢而卒。燕將段崇收軍北渡,屯於野王。鄧遐進屯新城。八月,西中郎將袁真進屯汝南,運米五萬斛以饋洛陽。
冬,十一月,代王什翼犍納女於燕,燕人亦以女妻之。
十二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庾希自下邳退屯山陽,袁真自汝南退屯壽陽。
孝宗穆皇帝下興寧元年(癸亥,公元三六三年)
春,二月,己亥,大赦,改元。
三月,壬寅,皇太妃周氏薨於琅邪第。癸卯,帝就第治喪,詔司徒會稽王昱總內外衆務。帝欲爲太妃服三年,僕射江虨啓:“於禮,應服緦麻。”又欲降服期,虨曰:“厭屈私情,所以上嚴祖考。”乃服緦麻。
夏,四月,燕寧東將軍慕容忠攻滎陽太守劉遠,遠奔魯陽。
五月,加徵西大將軍桓溫侍中、大司馬、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假黃鉞。溫以撫軍司馬王坦之爲長史。坦之,述之子也。又以徵西掾郗超爲參軍,王珣爲主簿,每事必與二人謀之。府中爲之語曰:“髯參軍,短主簿,能令公喜,能令公怒。”溫氣概高邁,罕有所推。與超言,常自謂不能測,傾身待之,超亦深自結納。珣,導之孫也,與謝玄皆爲溫掾,溫俱重之。曰:“謝掾年四十必擁旄杖節,王掾當作黑頭公,皆未易才也。”玄,奕之子也。
以西中郎將袁真都督司、冀、並三州諸軍事,北中郎將庾希都督青州諸軍事。
癸卯,燕人拔密城,劉遠奔江陵。
秋,八月,有星孛於角、亢。
張玄靚祖母氏卒,尊庶母郭氏爲太妃。郭氏以張天錫專政,與大臣張欽等謀誅之。事泄,欽等皆死。玄靚懼,以位讓天錫,天錫不受。右將軍劉肅等勸天錫自立。閏月,天錫使肅等夜帥兵入宮,弒玄靚,宣言暴卒,諡曰衝公。天錫自稱使持節、大都督、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時年十八。尊母劉美人曰太妃。遣司馬綸騫奉章詣建康請命,並送御史俞歸東還。
癸亥,大赦。
冬,十月,燕鎮南將軍慕容塵攻陳留太守袁披於長平;汝南太守硃斌乘虛襲許昌,克之。
代王什冀犍擊高車,大破之,俘獲萬餘口,馬、牛、羊百餘萬頭。
以徵虜將軍桓衝爲江州刺史。十一月,姚襄故將張駿殺江州督護趙毘,帥其徒北叛;衝討斬之。
孝宗穆皇帝下興寧二年(甲子,公元三六四年)
春,正月,丙辰,燕大赦。
二月,燕太傅評、龍驤將軍李洪略地河南。
三月,庚戌朔,大閱戶口,令所在土斷,嚴其法制,謂之《庚戌制》。
帝信方士言,斷谷餌藥以求長生。侍中高崧諫曰:“此非成乘所宜爲;陛下茲事,實日月之食。”不聽。辛未,帝以藥發,不能親萬機,褚太后復臨朝攝政。
夏,四月,甲辰,燕李洪攻許昌、汝南,敗晉兵於懸瓠,潁川太守李福戰死,汝南太守硃斌奔壽春,陳郡太守硃輔退保彭城。大司馬溫遣西中郎將袁真等御之,溫帥舟師屯合肥。燕人遂拔許昌、汝南、陳郡,徙萬餘戶於幽、冀二州,遣鎮南將軍慕容塵屯許昌。
五月,戊辰,以揚州刺史王述爲尚書令。加大司馬溫揚州牧、錄尚書事。壬申,使侍中召溫入參朝政,溫辭不至。
王述每受職,不爲虛讓,其所辭必於不受。及爲尚書令,子坦之白述:“故事當讓。”述曰:“汝謂我不堪邪?”坦之曰:“非也,但克讓自美事耳!”述曰:“既謂堪之,何爲復讓!人言汝勝我,定不及也。”
六月,秦王堅遣大鴻臚拜張天錫爲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
秋,七月,丁卯,詔復徵大司馬溫入朝。八月,溫至赭圻,詔尚書車灌止之,溫遂城赭圻居之,固讓內錄,遙領揚州牧。
秦汝南公騰謀反,伏誅。騰,秦主生之弟也。是時,生弟晉公柳等猶有五人,王猛言于堅曰:“不去五公,終必爲患。”堅不從。
燕侍中慕龍輿詣龍城,徙宗廟及所留百官皆詣鄴。
燕太宰恪將取洛陽,先遣人招納士民,遠近諸塢皆歸之;乃使司馬悅希軍於盟津,豫州刺史孫興軍於成皋。
初,沈充之子勁,以其父死於逆亂,志欲立功以雪舊恥;年三十餘,以刑家不得仕。吳興太守王胡之爲司州刺史,上疏稱勁纔行,請解禁錮,參其府事,朝廷許之。會胡之以病,不行。及燕人逼洛陽,冠軍將軍陳祐守之,衆不過二千。勁自表求配祐效力;詔以勁補冠軍長史,令自募壯士,得千餘人以行。勁屢以少擊燕衆,摧破之。而洛陽糧盡援絕,祐自度不能守,乃以救許昌爲名,九月,留勁以五百人守洛陽,祐帥衆而東。勁喜曰:“吾志欲致命,今得之矣。”祐聞許昌已沒,遂奔新城。燕悅希引兵略河南諸城,盡取之。
秦王堅命公國各置三卿,並餘官皆聽自採闢,獨爲置郎中令。富商趙掇等車服僭侈,諸公競引以爲卿。黃門侍郎安定程憲言于堅,請治之。堅乃下詔稱:“本欲使諸公延選英儒,乃更猥濫如是!宜令有司推檢,辟召非其人者,悉降爵爲侯,自今國官皆委之銓衡。自非命士已上,不得乘車馬;去京師百里內,工商皁隸,不得服金銀、錦繡。犯者棄市!”於是平陽、平昌、九江、陳留、安樂五公皆降爵爲侯。
孝宗穆皇帝下興寧三年(乙丑,公元三六五年)
春,正月,庚申,皇后王氏崩。
劉衛辰復叛代,代王什翼犍東渡河,擊走之。
什翼犍性寬厚,郎中令許謙盜絹二匹,什翼犍知而匿之,謂左長史燕鳳曰:“吾不忍視謙之面,卿慎勿泄。若謙慚而自殺,是吾以財殺士也。”嘗討西部叛者,流矢中目;既而獲射者,羣臣欲臠割之,什翼犍曰:“彼各爲其主鬥耳,何罪!”遂釋之。
大司馬溫移鎮姑孰。二月,乙未,以其弟右將軍豁監荊州、揚州之義城、雍州之京兆諸軍事,領荊州刺史,加江州刺史桓衝監江州及荊、豫八郡諸軍事,並假節。
司徒昱聞陳祐棄洛陽,會大司馬溫於洌洲,共議征討。丙申,帝崩於西堂,事遂寢。帝無嗣,丁酉,皇太后詔以琅邪王奕承大統。百官奉迎於琅邪第,是日,即皇帝位,大赦。
秦大赦,改元建元。
燕太宰恪、吳王垂共攻洛陽。恪謂諸將曰:“卿等常患吾不攻,今洛陽城高而兵弱,易克也,勿更畏懦而怠惰!”遂攻之。三月,克之,執揚武將軍沈勁。勁神氣自若,恪將宥之。中軍將軍慕輿虔曰:“勁雖奇士,觀其志度,終不爲人用,今赦之,必爲後患。”遂殺之。
恪略地至崤、澠,關中大震,秦王堅自將屯陝城以備之。
燕人以左中郎將慕容築爲洛州刺史,鎮金墉;吳王垂爲都督荊、揚、洛、徐、兗、豫、雍、益、涼、秦十州諸軍事、徵南大將軍、荊州牧,配方一萬,鎮魯陽。
太宰恪還鄴,謂僚屬曰:“吾前平廣固,不能濟闢閭蔚;今定洛陽,使沈勁爲戮;雖皆非本情,然身爲元帥,實有愧於四海。”朝廷嘉勁之忠,贈東陽太守。
臣光曰:沈勁可謂能子矣!恥父之惡,致死以滌之,變凶逆之族爲忠義之門。《易》曰:“幹父之蠱,用譽。”《蔡仲之命》曰:“爾尚蓋前人之愆,惟忠惟孝。”其是之謂乎!
太宰恪爲將,不事威嚴,專用恩信,撫士卒務綜大要,不爲苛令,使人人得便安。平時營中寬縱,似若可犯;然警備嚴密,敵至莫能近者,故未嘗負敗。
壬申,葬哀帝及靜皇后於安平陵。
夏,四月,壬午,燕太尉武平匡公封弈卒。以司空陽鶩爲太尉,侍中、光祿大夫皇甫真爲司空,領中書監。騖歷事四朝,年耆望重,自太宰恪以下皆拜之。而騖謙恭謹厚,過於少時;戒束子孫,雖硃紫羅列,無敢違犯其法度者。
六月,戊子,益州刺史建城襄會周撫卒。撫在益州三十餘年,甚有威惠。詔以其子犍爲太守楚代之。
秋,七月,己酉,徙會稽王昱復爲琅邪王。
壬子,立妃庾氏爲皇后。後,冰之女也。
甲申,立琅邪王昱子昌明爲會稽王;昱固讓,猶自稱會稽王。
匈奴右賢王曹轂、左賢王劉衛辰皆叛秦。轂帥衆二萬寇杏城,秦王堅自將討之,使衛大將軍李威、左僕射王猛輔太子宏留守長安。八月,堅擊轂,破之,斬轂弟活,轂請降,徙其豪傑六千餘戶於安。建節將軍鄧羌討衛辰,擒之於木根山。
九月,堅如朔方,巡撫諸胡。冬,十月,徵北將軍、淮南公幼帥杏城之衆乘虛襲長安,李威擊斬之。
鮮卑禿髮椎斤卒,年一百一十,子思復鞬代統其衆。椎斤,樹機能從弟務丸之孫也。
梁州刺史司馬勳,爲政酷暴,治中、別駕及州之豪右,言語忤意,即於坐梟斬之,或親射殺之。常有據蜀之志,憚周撫,不敢發。及撫卒,勳遂舉兵反。別駕雍端、西戎司馬隗粹切諫,勳皆殺之,自號梁、益二州牧、成都王。十一月,勳引兵入劍閣,攻涪,西夷校尉毌丘暐棄城走。乙卯,圍益州刺史周楚於成都。大司馬溫表鷹揚將軍江夏相義陽硃序爲征討都護以救之。
秦王堅還長安,以李威守太尉,加侍中。以曹轂爲雁門公,劉衛辰爲夏陽公,各使統其部落。
十二月,戊戌,以尚書王彪之爲僕射。
海西公上
孝宗穆皇帝下太和元年(丙寅,公元三六六年)
春,三月,荊州刺史桓豁使督護桓羆攻南鄭,討司馬勳。
燕太宰、大司馬恪,太傅、司徒評,稽首歸政,上章綬,請歸第;燕主暐不許。
夏,五月,戊寅,皇后庾氏崩。
硃序、周楚擊司馬勳,破之,擒勳及其黨,送大司馬溫;溫皆斬之,傳首建康。
代王什翼犍遣左長史燕鳳入貢於秦。
秋,七月,癸酉,葬孝皇后於敬平陵。
秦輔國將軍王猛、前將軍楊安、揚武將軍姚萇等帥衆二萬寇荊州,攻南鄉郡,荊州刺史桓豁救之;八月,軍於新野。秦兵掠安陽民萬餘戶而還。
九月,甲午,曲赦梁、益二州。
冬,十月,加司徒昱丞相、錄尚書事,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劍履上殿。
張天錫遣使至秦境上,告絕於秦。
燕撫軍將軍下邳王厲寇兗州,拔魯、高平數郡,置守宰而還。
初,隴西李儼以郡降秦,既而復通於張天錫。十二月,羌斂岐以略陽四千家叛秦,稱臣於儼;儼於是拜置牧守,與秦、涼絕。
南陽督護趙億據宛城降燕,太守桓澹走保新野;燕人遣南中郎將趙盤自魯陽戌宛。
徐、兗二州刺史庾希,以後族故,兄弟貴顯,大司馬溫忌之。
孝宗穆皇帝下太和二年(丁卯,公元三六七年)
春,正月,庾希坐不能救魯、高平,免官。
二月,燕撫軍將軍下邳王厲、鎮北將軍宜都王桓襲敕勒。
秦輔國將軍王猛、隴西太守姜衡、南安太守南安邵羌、揚武將軍姚萇等帥衆萬七千討斂岐。三月,張天錫遣前將軍楊遹向金城,徵東將軍常據向左南,遊擊將軍張統向白土,天錫自將三萬人屯倉鬆,以討李儼。斂岐部落先屬姚弋仲,聞姚萇至,皆降;王猛遂猛攻略陽。斂岐奔白馬。秦王堅以萇爲隴東太守。
夏,四月,燕慕容塵寇竟陵,太守羅崇擊破之。
張天錫攻李儼大夏、武始二郡,下之。常據敗儼兵於葵谷,天錫進屯左南。儼懼,退守枹罕,遣其兄子純謝罪於秦,且請救。秦王堅使前將軍楊安、建威將軍王撫帥騎二萬,會王猛以救儼。
猛遣邵羌追斂岐,王撫守侯和,姜衡守白石,猛與楊安救枹罕。天錫遣楊遹逆戰於枹罕東,猛大破之,俘斬萬七千級,與天錫相持於城下。邵羌禽斂岐於白馬,送之。猛遺天錫書曰:“吾受詔救儼,不令與涼州戰,今當深壁高壘,以聽後詔。曠曰持久,恐二傢俱弊,非良算也。若將軍退舍,吾執儼而東,將軍徙民西旋,不亦可乎!”天錫謂諸將曰:“猛書如此;吾本來伐叛,不來與秦戰。”遂引兵歸。
李儼猶未納秦師,王猛白服乘輿,從者數十人,請與儼相見。儼開門延之,未及爲備,將士繼入,遂執儼。以立忠將軍彭越爲平西將軍、涼州刺史,鎮枹罕。
張天錫之西歸也,李儼將賀肫說儼曰:“以明公神武,將士驍悍,奈何束手於人!王猛孤軍遠來,士卒疲弊,且以我請救,必不設備,若乘其怠而擊之,可以得志。”儼曰:“求救於人以免難,難既免而擊之,天下其謂我何!不若因守以老之,彼將自退”。猛責儼以不即出迎,儼以賀肫之謀告;猛斬肫,以儼歸。至長安,堅以儼爲光祿勳,賜爵歸安侯。
燕太原桓王恪言於燕主暐曰:“吳王垂,將相之才,十倍於臣。先帝以長幼之次,故臣得先之。臣死之後,願陛下舉國以聽吳王。”五月,壬辰,恪疾篤。暐親視之,問以後事。恪曰:“臣聞報恩莫大於薦賢,賢者雖在板築,猶可爲相,況至親乎!吳王文武兼資,管、蕭之亞。陛下若任以大政,國家可安。不然,秦、晉必有窺窬之計。”言終而卒。
秦王堅聞恪卒,陰有圖燕之計,欲覘其可否,命匈奴曹轂發使如燕朝貢,以西戎主簿馮翊郭辯爲之副。燕司空皇甫真兄腆及從子奮、覆皆仕秦,腆爲散騎常侍。辯至燕,歷造公卿,謂真曰:“僕本秦人,家爲秦所誅,故寄命曹王,貴兄常侍及奮、覆兄弟並相知有素。”真怒曰:“臣無境外之交,此言何以及我!君似奸人,得無因緣假託乎!”白暐,請窮治之,太傅評不許。辯還,爲堅言:“燕朝政無綱紀,實可圖也。鑑機識變,唯皇甫真耳。”堅曰:“以六州之衆,豈得不使有智士一人哉!”
曹轂尋卒,秦分其部落爲二,使其二子分統之,號東、西曹。
荊州刺史桓豁、竟陵太守羅崇攻宛,拔之。趙億走,趙盤退歸魯陽。豁追擊盤於雉城,擒之,留兵戌宛而還。
秋,七月,燕下邳王厲等破敕勒,獲馬牛數萬頭。
初,厲兵過代地,犯其穄田;代王什翼犍怒。燕平北將軍武強公以幽州兵戌雲中。八月,什翼犍攻雲中,泥棄城走,振威將軍慕輿賀辛戰沒。
九月,以會稽內史郗愔爲都督徐、兗、青、幽、場州之晉陵諸軍事、徐、兗二州刺史,鎮京口。
秦淮南公幼之反也,徵東大將軍、幷州牧、晉公柳、徵西大將軍、秦州刺史趙公雙,皆與之通謀。秦王堅以雙、母弟至親。柳,健之愛子,隱而不問。柳、雙復與鎮東將軍、洛州刺史魏公廋、安西將軍、雍州刺史燕公武謀作亂,鎮東主簿南安姚眺諫曰:“明公以周、邵之親,受方面之任,國家有難,當竭力除之,況自爲難乎!”廋不聽。堅聞之,徵柳等詣長安。冬,十月,柳卯據蒲阪,雙據上邽,廋據陝城,武據安定,皆舉兵反。堅遣使諭之曰:“吾待卿等,恩亦至矣,何苦而反!今止不徵,卿宜罷兵,各安其位,一切如故。”各齧梨以爲信。皆不從。
代王什翼犍擊劉衛辰,河冰未合,什翼犍命以葦糹亙約流澌。俄而冰合,然猶未堅,乃散葦於其上,冰草相結,有如浮樑,代兵乘之以渡。衛辰不意兵猝至,與宗族西走,什翼犍收其部落什六七而還。衛辰奔秦,秦王堅送衛辰還朔方,遣兵戌之。
十二月,甲子,燕太尉建寧敬公陽騖卒。以司空皇甫真爲侍中、太尉,光祿大夫李洪爲司空。
孝宗穆皇帝下太和三年(戊辰,公元三六八年)
春,正月,秦王堅遣後將軍楊成世、左將軍毛嵩分討上邽、安定,輔國將軍王猛、建節將軍鄧羌攻蒲阪、前將軍楊安、廣武將軍張蠔攻陝城。堅命蒲、陝之軍皆距城三十里,堅壁勿戰,俟秦、雍已平,然後併力取之。
初,燕太宰恪有疾,以燕主暐幼弱,政不在己,太傅評多猜忌,恐大司馬之任不當其人,謂暐兄樂安王臧曰:“今南有遺晉,西有強秦,二國常蓄進取之志,顧我未有隙耳。夫國之興衰,繫於輔相。大司馬總統六軍,不可任非其人。我死之後,以親疏言之,當在汝及衝。汝曹雖才識明敏,然年少,未堪多難。吳王天資英傑,智略超世,汝曹若能推大司馬以授之,必能混壹四海,況外寇,不足憚也;慎無冒利而忘害,不以國家爲意也。”又以語太傅評。及恪卒,評不用其言。二月,以車騎將軍中山王衝爲大司馬。衝,暐之弟也。以荊州刺史吳王垂爲侍中、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
秦魏公廋以陝城降燕,請兵應接;秦人大懼,盛兵守華陰。
燕魏尹范陽王德上疏,以爲:“先帝應天受命,志平六合;陛下纂統,當繼而成之。今苻氏骨肉乖離,國分爲五,投誠請援,前後相尋,是天以秦賜燕也。天與不取,反受其殃,吳、越之事,足以觀矣。宜命皇甫真引並、冀之衆徑趨蒲阪,吳王垂引許、洛之兵馳解廋圍,太傅總京師虎旅爲二年後繼,傳檄三輔,示以禍福,明立購賞,彼必望風響應。渾一之期,於此乎在矣!時燕人多請救陝,因圖關中者,太傅評曰:“秦,大國也,今雖有難,未易可圖。朝廷雖明,未如先帝;吾等智略,又非太宰之比。但能閉關保境足矣,平秦非吾事也。”
魏公廋遺吳王垂及皇甫真箋曰:“苻堅、王猛,皆人傑也,謀爲燕患久矣;今不乘機取之,恐異日燕之君臣將有甬東之悔矣!”垂謂真曰:“方今爲人患者必在於秦。主上富於春秋,觀太傅識度,豈能敵苻堅、王猛乎?”真曰:“然,吾雖知之,如言不用何!”
三月,丁巳朔,日月食之。
癸亥,大赦。
秦楊成世爲趙公雙將苟興所敗,毛嵩亦爲燕公武所敗,奔還。秦王堅復遣武衛將軍王鑑、寧朔將軍呂光、將軍馮翊郭將、翟傉等帥衆三萬討之。夏,四月,雙、武乘勝至於榆眉,以苟興爲前鋒。王鑑欲速戰,呂光曰:“興新得志,氣勢方銳,宜持重以待之。彼糧盡必退,退而擊之,蔑不濟矣!”二旬而興退。光曰:“興可擊矣。”遂追之,興敗。因擊雙、武,大破之,斬獲萬五千級。武棄安定,與雙皆奔上邽,鑑等進攻之。
晉公柳數出挑戰,王猛不應。柳以猛爲畏之。五月,留其世子良守蒲阪,帥衆二萬西趨長安。去蒲阪百餘裏,鄧羌帥銳騎七千夜襲,敗之。柳引軍還,猛邀擊之,盡俘其衆。柳與數百騎入城,猛、羌進攻之。
秋,七月,王鑑等拔上邽,斬雙、武,宥其妻子。以左衛將軍苻雅爲秦州刺史。八月,以長樂丕爲雍州刺史。
九月,王猛等拔蒲阪,斬晉公柳及其妻子。猛屯蒲阪,遣鄧羌與王鑑等會攻陝城。
燕王公、貴戚多佔民爲廕戶,國之戶口少於私家,倉庫空竭,用度不足。尚書左僕射廣信公悅綰曰:“今三方鼎峙,各有吞併之心。而國家政法不立,豪貴恣橫,至使民戶殫盡,委輸無入,吏斷常俸,戰士絕廩,官貸粟帛以自贍給;既不可聞於鄰敵,且非所以爲治,宜一切罷斷諸廕戶,盡還郡縣。”燕主暐從之,使綰專治其事,糾擿姦伏,無敢蔽匿,出戶二十餘萬,舉朝怨怒。綰先有疾,自力釐校戶籍,疾遂亟。冬,十一月,卒。
十二月,秦王猛等拔陝城,獲魏公廋,送長安。秦王堅問其所以反,對曰:“臣本無反心,但以弟兄屢謀逆亂,臣懼並死,故謀反耳。”堅泣曰:“汝素長者,固知非汝心也;且高祖不可以無後。”乃賜廋死,原其七子,以長子襲魏公,餘子皆封縣公,以嗣越厲王及諸弟之無後者。苟太后曰:“廋與雙俱反,雙獨不得置後,何也?”堅曰:“天下者,高祖之天下,高祖之子不可以無後。至於仲羣,不顧太后,謀危宗廟,天下之法,不可私也。”以范陽公抑爲徵東大將軍、幷州刺史,鎮蒲阪;鄧羌爲建武將軍、洛州刺史,鎮陝城。擢姚眺爲汲郡太守。
加大司馬溫殊禮,位在諸侯王上。
是歲,以仇池公楊世爲秦州刺史,世弟統爲武都太守。世亦稱臣於秦,秦以世爲南秦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