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又名《南華經》,是戰國中期莊子及其後學所著道家經文。到了漢代以後,尊莊子爲南華真人,因此《莊子》亦稱《南華經》。其書與《老子》《周易》合稱“三玄”。《莊子》書分內、外、雜篇,原有五十二篇,乃由戰國中晚期逐步流傳、揉雜、附益,至西漢大致成形,然而當時流傳版本,今已失傳。目前所傳三十三篇,已經郭象整理,篇目章節與漢代亦有不同。內篇大體可代表戰國時期莊子思想核心,而外、雜篇發展則縱橫百餘年,參雜黃老、莊子後學形成複雜的體系。
寓言十九,重言十七,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寓言十九,藉外論之 。親父不爲其子媒。親父譽之,不若非其父者也。非吾罪也,人之罪 也。與己同則應,不與己同則反。同於己爲是之,異於己爲非之。重言十七,所以已言也。是爲耆艾,年先矣,而無經緯本末以期年耆者 ,是非先也。人而無以先人,無人道也。人而無人道,是之謂陳人。 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因以曼衍,所以窮年。不言則齊,齊與言不齊 ,言與齊不齊也。故曰:“言無言。”言無言:終身言,未嘗言;終 身不言,未嘗不言。有自也而可,有自也而不可;有自也而然,有自 也而不然。惡乎然?然於然;惡乎不然?不然於不然。惡乎可?可於 可;惡乎不可?不可於不可。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無物不然, 無物不可。非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孰得其久!萬物皆種也,以不同 形相禪,始卒若環,莫得其倫,是謂天均。天均者,天倪也。
莊子謂惠子曰:“孔子行年六十而六十化。始時所是,卒而非之。 未知今之所謂是之非五十九非也。”惠子曰:“孔子勤志服知也。” 莊子曰:“孔子謝之矣,而其未之嘗言也。孔子云:夫受才乎大本, 復靈以生。鳴而當律,言而當法。利義陳乎前,而好惡是非直服人之 口而已矣。使人乃以心服而不敢蘁,立定天下之定。已乎,已乎!吾 且不得及彼乎!”
曾子再仕而心再化,曰:“吾及親仕,三釜而心樂;後仕,三千鍾 而不洎,吾心悲。”弟子問於仲尼曰:“若參者,可謂無所縣其罪乎 ?”曰:“既已縣矣!夫無所縣者,可以有哀乎?彼視三釜、三千鍾 ,如觀雀蚊虻相過乎前也。”
顏成子游謂東郭子綦曰:“自吾聞子之言,一年而野,二年而從, 三年而通,四年而物,五年而來,六年而鬼入,七年而天成,八年而 不知死、不知生,九年而大妙。生有爲,死也。勸公以其私,死也有 自也,而生陽也,無自也。而果然乎?惡乎其所適,惡乎其所不適? 天有歷數,地有人據,吾惡乎求之?莫知其所終,若之何其無命也? 莫知其所始,若之何其有命也?有以相應也,若之何其無鬼邪?無以 相應也,若之何其有鬼邪?”
衆罔兩問於景曰:“若向也俯而今也仰,向也括撮而今也被髮;向 也坐而今也起;向也行而今也止:何也?”景曰:“搜搜也,奚稍問 也!予有而不知其所以。予,蜩甲也,蛇蛻也,似之而非也。火與日 ,吾屯也;陰與夜,吾代也。彼,吾所以有待邪,而況乎以無有待者 乎!彼來則我與之來,彼往則我與之往,彼強陽則我與之強陽。強陽 者,又何以有問乎!”
陽子居南之沛,老聃西遊於秦。邀於郊,至於梁而遇老子。老子中 道仰天而嘆曰:“始以汝爲可教,今不可也。”陽子居不答。至舍, 進盥漱巾櫛,脫屨戶外,膝行而前,曰:“曏者弟子欲請夫子,夫子 行不閒,是以不敢;今閒矣,請問其故。”老子曰:“而睢睢盱盱, 而誰與居!大白若辱,盛德若不足。”陽子居蹴然變容曰:“敬聞命 矣!”其往也,舍者迎將其家,公執席,妻執巾櫛,舍者避席,煬者 避竈。其反也,舍者與之爭席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