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志

《三國志》是由西晉陳壽所著,記載中國三國時代歷史的斷代史,同時也是二十四史中評價最高的“前四史”之一。三國志最早以《魏志》、《蜀志》、《吳志》三書單獨流傳,直到北宋鹹平六年(1003年)三書已合爲一書。

賀全呂周鍾離傳

賀齊字公苗,會稽山陰人也。少爲郡吏,守剡長。縣吏斯從輕俠爲奸,齊欲治之。


主簿諫曰:“從,縣大族,山越所附,今日治之,明日寇至。”齊聞大怒,便立斬衆。


從族黨遂相糾合,衆千餘人,舉兵攻縣。齊率吏民,開城門突擊,大破之,威震山越。


後太末、豐浦民反,轉守太末長,誅惡養善,期用盡平。建安元年,孫策臨郡,察齊孝廉。時王朗奔東冶,侯官長商升爲朗起兵。策遣永寧長韓晏領南部都尉,將兵討升,以齊爲永寧長。晏爲升所敗,齊又代晏領都尉事。升畏齊威名,遣使乞盟。齊因告喻,爲陳禍福,升遂送上印綬,出舍求降。賊帥張雅、詹強等不願升降,反共殺升,雅稱無上將軍,強稱會稽太守。賊盛兵少,未足以討,齊住軍息兵。雅與女婿何雄爭勢兩乖,齊令越人因事交構。遂至疑隙,阻兵相圖。齊乃進討,一戰大破雅,強黨震懼,率衆出降。


侯官既平。而建安、漢興、南平復亂,齊進兵建安,立都尉府,是歲八年也。郡發屬縣五千兵,各使本縣長將之,皆受齊節度。賊洪明、洪進、苑御、吳免、華當等五人,率各萬戶,連屯漢興,吳五六千戶別屯大潭。鄒臨六千戶別屯蓋竹,大潭同出餘汗。軍討漢興,經餘汗。齊以爲賊衆兵少,深入無繼,恐爲所斷,令松陽長丁蕃留備餘汗。蕃本與齊鄰城,恥見部伍,辭不肯留。齊乃斬蕃,於是軍中震慄。無不用命。遂分兵留備,進討明等,連大破之。臨陳斬明,其免、當、進、御皆降。轉擊蓋竹,軍向大潭,三將又降。凡討治斬首六千級,名帥盡擒。復立縣邑,料出兵萬人,拜爲平東校尉。十年,轉討上饒,分以爲建平縣。


十三年,遷威武中郎將,討丹陽黟、歙。時武強、葉鄉、東陽、豐浦四鄉先降,齊表言以葉鄉爲始新縣。而歙賊帥金奇萬戶屯安勒山,毛甘萬戶屯烏聊山,黟帥陳僕,祖山等二萬戶屯林歷山。林歷山四面壁立,高數十丈,徑路危狹,不容刀楯,賊臨高下石,不可得攻。軍住經日,將吏患之。齊身出周行,觀視形便,陰募輕捷士,爲作鐵弋,密於隱險賊所不備處,以戈拓斬山爲緣道,夜令潛上,乃多縣布以援下人,得上百數人,四面流佈,俱鳴鼓角,齊勒兵待之。賊夜聞鼓聲四合,謂大軍悉已得上,驚懼惑亂,不知所爲,守路備險者,皆走還依衆。大軍因是得上,大破僕等,其餘皆降,凡斬首七千。


齊復表分歙爲新定;黎陽、休陽。並黟、歙凡六縣。權遂割爲新都郡,齊爲太守,立府於始新,加偏將軍。


十六年,吳郡餘杭民郎稚合宗起賊,複數千人,齊出討之。即復破稚,表言分餘杭爲臨水縣。被命詣所在,及當還郡,權出祖道,作樂舞象。賜齊軿車駿馬,罷坐住駕,使齊就車。齊辭不敢,權使左右扶齊上車,令導吏卒兵騎,如在郡儀。權望之笑曰:“人當努力,非積行累勤,此不可得。”去百餘步乃旋。


十八年,豫章東部民彭材、李玉、王海等起爲賊亂,衆萬餘人。齊討平之,誅其首惡,餘皆降服。揀其精健爲兵,次爲縣戶。遷奮武將軍。二十年,從權徵合肥。時城中出戰,徐盛被創失矛,齊引兵拒擊,得盛所失。二十一年,鄱陽民尤突受曹公印綬,化民爲賊,陵陽、始安、涇縣皆與突相應。齊與陸遜討破突,斬首數千,餘黨震服,丹楊三縣皆降,料得精兵八千人。拜安東將軍,封山陰侯,出鎮江上,督扶州以上至皖。


黃武初,魏使曹休來伐。齊以道遠後至,因住新市爲拒。會洞口諸軍遭風流溺,所亡中分,將士失色,賴齊未濟,偏軍獨全,諸將倚以爲勢。


齊性奢綺,尤好軍事,兵甲器械極爲精好,所乘船雕刻丹鏤,青蓋絳襜,幹櫓戈矛,葩爪文畫,弓弩矢箭,鹹取上材,蒙衝鬥艦之屬,望之若山。休等憚之,遂引軍還。遷後將軍,假節領徐州牧。


初,晉宗爲戲口將,以衆叛如魏,還爲蘄春太守,圖襲安樂,取其保質。權以爲恥忿,因軍初罷,六月盛夏、出其不意,詔齊督麋芳、鮮于丹等襲蘄春,遂生虜宗。後四年卒,子達及弟景皆有令名,爲佳將。


全琮字子璜,吳郡錢唐人也。父柔,漢靈帝時舉孝廉。補尚書郎右丞,董卓之亂,棄官歸。州闢別駕從事,詔書就拜會稽東部都尉。孫策到吳,柔舉兵先附,策表柔爲丹楊都尉。孫權爲車騎將軍,以柔爲長史,徙桂陽太守。柔嘗使琮齎米數千斛到吳,有所市易。琮至,皆散用,空船而還。柔大怒,琮頓首曰:“愚以所市非急,而士大夫方有倒縣之患,故便振贍,不及啓報。”柔更以奇之。是時中州士人避亂而南,依琮居者以百數,琮傾家給濟,與共有無,遂顯名遠近。後權以爲奮威校尉,授兵數千人,使討山越。因開募召,得精兵萬餘人,出屯牛渚,稍遷偏將軍。


建安二十四年,劉備將關羽圍樊、襄陽,琮上疏陳羽可討之計,權時已與呂蒙陰儀襲之,恐事泄,故寢琮表不答。及禽羽,權置酒公安。顧謂琮曰:“君前陳此,孤雖不相答,今日之捷,抑亦君之功也。”於是封陽華亭侯。


黃武元年,魏以舟軍大出洞口,權使呂範督諸將拒之,軍營相望。敵數以輕船抄擊,琮常帶甲仗兵,伺候不休。頃之,敵數千人出江中,琮擊破之,梟其將軍尹盧。遷琮綏南將軍,進封錢唐侯。四年,假節領九江太守。七年,權到皖,使琮與輔國將軍陸遜擊曹休,破之於石亭。是時丹楊、吳、會山民復爲寇賊,攻沒屬縣,權分三郡險地爲東安郡,琮領太守。至,明賞罰。招誘降附,數年中,得萬餘人。權召琮還牛渚,罷東安郡。


黃龍元年,遷衛將軍、左護軍、徐州牧,尚公主。


嘉禾二年,督步騎五萬徵六安,六安民皆散走,諸將欲分兵捕之。琮曰:“夫乘危僥倖,舉不百全者,非國家大體也。今分兵捕民,得失相半,豈可謂全哉?縱有所獲,猶不足以弱敵而副國望也。如或邂逅,虧損非小,與其獲罪,琮寧以身受之。不敢徼功以負國也。”


赤烏九年,遷右大司馬、左軍師。爲人恭順,善於承顏納規,言辭未嘗切迕。初,權將圍珠崖及夷州,皆先問琮。琮曰:“以聖朝之威,何向而不克?然殊方異域,隔絕障海,水土氣毒,自古有之,兵入民出,必生疾病,轉相污染,往者懼不能反,所獲何可多致?猥虧江岸之兵,以冀萬一之利,愚臣猶所不安。”權不聽。軍行經歲,士衆疾疫死者十有八九,權深悔之。後言次及之,琮對曰:“當是時,羣臣有不諫者,臣以爲不忠。”琮既親重,宗族子弟並蒙寵貴,賜累千金,然猶謙虛接士,貌無驕色。十二年卒,子懌嗣。後襲業領兵,救諸葛誕於壽春,出城先降,魏以爲平東將軍,封臨湘侯。


懌兄子禕、儀、靜等亦降魏,皆歷郡守列侯。


呂岱字定公,廣陵海陵人也,爲郡縣吏,避亂南渡。孫權統事,岱詣幕府,出守吳丞。權親斷諸縣倉庫及囚繫,長丞皆見,岱處法應問,甚稱權意,召署錄事,出補餘姚長,召募精健,得千餘人。會稽東冶五縣賊呂合、秦狼等爲亂,權以岱爲督軍校尉,與將軍蔣欽等將兵討之,遂擒合、狼,五縣平定,拜昭信中郎將。


建安二十年,督孫茂等十將從取長沙三郡。又安成、攸、永新、茶陵四縣吏共入陰山城,合衆拒岱,岱攻圍,即降,三郡克定。權留岱鎮長沙。安成長吳碭及中郎將袁龍等首尾關羽,復爲反亂。碭據攸縣,龍在醴陵。權遣橫江將軍魯肅攻攸,碭得突走。岱攻醴陵,遂禽斬龍。遷廬陵太守。


延康元年,代步騭爲交州刺史。到州,高涼賊帥錢博乞降,岱因承製,以博爲高涼西部都尉。又鬱林夷賊攻圍郡縣,岱討破之。是時桂陽、湞陽賊王金合衆於南海界上,首亂爲害,權又詔岱討之,生縛金,傳送詣都,斬首獲生凡萬餘人。遷安南將軍,假節,封都鄉侯。


交址太守士燮卒,權以燮子徽爲安遠將軍,領九真太守,以校尉陳時代燮。岱表分海南三郡爲交州,以將軍戴良爲刺史,海東四郡爲廣州,岱自爲刺史。遣良與時南入,而徽不承命,舉兵戍海口以拒良等。岱於是上疏請討徽罪,督兵三千人晨夜浮海。或謂岱曰:“徽藉累世之恩,爲一州所附,未易輕也。”岱曰:“今徽雖懷逆計,未虞吾之卒至,若我潛軍輕舉,掩其無備,破之必也。稽留不速,使得生心,嬰城固守,七郡百蠻,雲合響應,雖有智者,誰能圖之?”遂行,過合浦,與良俱進。徽聞岱至,果大震怖,不知所出,即率兄弟六人肉袒迎岱。岱皆斬送其首,徽大將甘醴,桓治等率吏民攻岱,岱奮擊大破之,進封番禺侯。於是除廣州,復爲交州如故。岱既定交州,復進討九真,斬獲以萬數。又遣從事南宣國化,暨徼外扶南、林邑、堂明諸王,各遣使奉貢。權嘉其功,進拜鎮南將軍。


黃龍三年,以南土清定,召岱還屯長沙漚口。會武陵蠻夷蠢動,岱與太常潘浚共討定之。嘉禾三年,權令岱領潘璋士衆,屯陸口,後徙蒲圻。四年,廬陵賊李桓、路合、會稽東冶賊隨春、南海賊羅厲等一時並起。權復詔岱督劉纂、唐諮等分部討擊,春即時首降,岱拜春偏將軍,使領其衆,遂爲列將,桓、厲等皆見斬獲,傳首詣都。


權詔岱曰:“厲負險作亂,自致梟首;桓兇狡反覆,已降復叛。前後討伐,歷年不禽,非君規略,誰能梟之?忠武之節,於是益者。元惡既除,大小震懾,其餘細類,掃地族矣。自今巳去,國家永無南顧之虞,三郡晏然,無怵惕之驚。又得惡民以供賦役,重用嘆息。賞不逾月,國之常典,制度所宜,君其裁之。”


潘浚卒,岱代浚領荊州文書,與陸遜井在武昌,故督蒲圻。頃之,廖式作亂。攻圍城邑,零陵、蒼梧、鬱林諸郡騷擾,岱自表輒行,星夜兼路。權遣使追拜岱交州牧,及遣諸將唐諮等駱驛相繼,攻討一年破之,斬式及遣諸所僞署臨賀太守費楊等,並其支黨,郡縣悉平,復還武昌。


時年已八十,然體素精勤,躬親王事。奮威將軍張承與岱書曰:“昔旦奭翼同,《二南》作歌,今則足下與陸子也。忠勤相先,勞謙相讓,功以權成,化與道合,君子嘆其德,小人悅其美。加以文書鞅掌,賓客終日,罷不捨事,勞不言倦。又知上馬輒自超乘,不由跨躡,如此足下過廉頗也。何其事事快也。《周易》有之,禮言恭,德言盛,足下何有盡此美耶!”及陸遜卒,諸葛恪代遜,權乃分武昌爲兩部,岱督右部,自武昌上至蒲圻。遷上大將軍,拜子凱副軍校尉,監兵蒲圻,孫亮即位,拜大司馬。岱清身奉公,所在可述。初在交州,歷年不餉家,妻子飢乏。權聞之嘆息,以讓羣臣曰:“呂岱出身萬里,爲國勤事,家門內困,而孤不早知。股肱耳目,其責安在?”於是加賜錢米布絹,歲有常限。


始,岱親近吳郡徐原,慷慨有才志,岱知其可成,賜巾褠,與共言論,後遂薦拔,官至侍御史。原性忠壯,好直言,岱時有得失,原輒諫諍,又公論之,人或以告岱,岱嘆曰:“是我所以貴德淵者也。”及原死,岱哭之甚哀。曰:“德淵,呂岱之益友,今不幸,岱復於何聞過?”談者美之。太平元年,年九十六卒,子凱嗣。遣令殯以素棺,疏巾布褠,葬送之制,務從儉約,凱皆奉行之。


周魴字子魚,吳郡陽羨人也。少好學,舉孝廉,爲寧國長,轉在懷安。錢唐大帥彭式等蟻聚爲寇,以魴爲錢唐侯相,旬月之間,斬式首及其支黨,遷丹楊西部都尉。黃武中。鄱陽大帥彭綺作亂,攻沒屬城,乃以魴爲鄱陽太守,與胡綜戮力攻討,遂生禽綺,送詣武昌,加昭義校尉。被命密求山中舊族名帥爲北敵所聞知者,令譎挑魏大司馬揚州牧曹休。魴答,恐民帥小丑不足仗任,事或漏泄,不能致休,乞遣親人齎箋七條以誘休。


其一曰:“魴以千載饒幸,得備州民,遠隔江川,敬恪未顯,瞻望雲景,天實爲之。


精誠微薄,名位不昭,雖懷焦渴,曷緣見明?狐死首丘,人情戀本,而逼所制,奉覿禮違。每獨矯首西顧,未嘗不寤寐勞嘆,展轉反側也。今因隙穴之際,得陳宿昔之志,非神啓之,豈能致此!不勝翹企,萬里託命。謹遣親人董岑、邵南等託叛奉箋。時事變故,列於別紙,惟明公君侯垂日月之光,照遠民之趣,永令歸命者有所戴賴。“


其二曰:“魴遠在邊隅,江汜分絕;恩澤教化,未蒙撫及,而於山谷之間,遙陳所懷,懼以大義,未見信納。夫物有感激,計因變生,古今同揆;魴仕東典郡,始願已獲,銘心立報,永矣無貳。豈圖頃者中被橫譴,禍在漏刻,危於投卵,進有離合去就之宜,退有誣罔枉死之咎,雖志行輕微,存沒一節,顧非其所,能不悵然!敢緣古人,因知所歸,拳拳輸情,陳露肝膈。乞降春天之潤,哀拯其急,不復猜疑,絕其委命。事之宣泄。


受罪不測,一則傷慈損計,二則杜絕向化者心,惟明使君遠覽前世,矜而愍之,留神所質,速賜祕報。魴當候望舉動,俟須響應。“


其三曰:“魴所代故太守廣陵王靖,往者亦以郡民爲變,以見譴責,靖勤自陳釋,而終不解,因立密計,欲北歸命,不幸事露,誅及嬰孩。魴既目見靖事,且觀東主一所非薄,嫿不復厚,雖或暫舍,終見翦除。今又令魴領郡者,是欲責後效,必殺魴之趣也。


雖尚視息,憂惕焦灼,未知軀命,竟在何時。人居世間,猶白駒過隙,而常抱危怖,其可言乎!惟當陳愚,重自披盡,懼以卑賤,未能採納。願明使君少垂詳察,忖度其言。


今此郡民,雖外名降首,而故在山草,看伺空隙,欲復爲亂。爲亂之日,魴命訖矣。東主頃者潛部分諸將,圖欲北進。呂範、孫韶等入淮,全琮、朱桓趨合肥,諸葛瑾、步騭、朱然到襄陽。陸議、潘璋等討梅敷。東主中營自掩石陽,別遣從孫奐治安陸城,修立邸閣,輦貲運糧,以爲軍儲,又命諸葛亮進指關西,江邊諸將無覆在者,才留三千所兵守武昌耳。若明使君以萬兵從皖南首江渚,魴便從此率厲吏民,以爲內應。此方諸郡,前後舉事,垂成而敗者,由無外援使其然耳;若北軍臨境,傳檄屬城,思詠之民,誰不企踵?願明使君上觀天時,下察人事,中參蓍龜,則足昭往言之不虛也。“


其四曰:“所遣董岑、邵南少長家門。親之信之,有如兒子。是以特令齎箋,託叛爲辭,目語心計,不宣脣齒,骨肉至親,無有知者。又已敕之,到州當言往降,欲北叛來者得傳之也。魴建此計,任之於天,若其濟也,則有生全之福。邂逅泄漏,則受夷滅之禍。常中夜仰天,告誓星辰。精成之微,豈能上感,然事急孤窮,惟天是訴耳。遣使之日,載生載死,形存氣亡,魄爽恍惚。私恐使君未深保明,岑、南二人可留其一,以爲後信。一齎教還,教還故當言悔叛還首。東主有常科,悔叛還者,皆自原罪。如是彼此俱塞,永無端原。縣命西望,涕筆俱下。”


其五曰:“鄱陽之民,實多愚勁,帥之赴役。未即應人,倡之爲變,聞聲響拚.今雖降首,盤節未解,山棲草藏,亂心猶存。而今東主圖興大衆,舉國悉出。江邊空曠,屯塢虛損,惟有諸刺奸耳。若因是際而騷動此民,一旦可得更會,然要恃外援,表裏機互,不爾以往,無所成也。今使君若從皖道進住江上,魴當從南對岸歷口爲應。若未徑到江岸,可住百里上。令此間民知北軍在彼,即自善也。此間民非苦飢寒而甘兵寇,苦於征討,樂得北屬,但窮困舉事,不時見應,尋受其禍耳。如使石陽及青、徐諸軍首尾相銜,牽綴往兵,使不得速退者,則善之善也。魴生在江、淮,長於時事,見其便利,百舉百捷,時不再來,敢布腹心。”


其六曰:“東主致恨前者不拔石陽,今此後舉,大合新兵,並使潘浚發夷民,人數甚多,聞豫設科條,當以新羸兵置前,好兵在後,攻城之日。雲欲以羸兵填塹,使即時破,雖未能然,是事大趣也。私恐石陽城小,不能久留往兵,明使君速垂救濟,試宜疾密。王靖之變,其鑑不遠。今魴歸命,非覆在天,正在明使君耳。若見救以往,則功可必成,如見救不時,則與靖等同禍。前彭綺時,聞旗麾在逢龍,此郡民大小歡喜,並思立效,若留一月日間,事當大成,恨去電速,東得增衆專力討綺,綺始敗耳。願使君深察此言。”


其七曰:“今舉大事,自非爵號無以勸之,乞請將軍、侯印各五十紐,郎將印百紐,校尉、都尉印各二百紐,得以假授諸魁帥,獎厲其志,並乞請幢麾數十,以爲表幟,使山兵吏民,目瞻見之,知去就之分己決,承引所救畫定。又彼此降叛,日月有人,闊狹之間,輒得聞知。今之大事,事宜神密,若省魴箋,乞加隱祕。伏知智度有常,防慮必深,魴懷憂震灼,啓事蒸仍,乞未罪怪。”


魴因別爲密表曰:“方北有逋寇,固阻河洛,久稽王誅,自擅朔土,臣曾不能吐奇舉善。上以光贊洪化,下以輸展萬一,憂心如搗,假寐忘寢。聖朝天覆,含臣無效,猥發優命。敕臣以前誘致賊休,恨不如計,令於郡界求山谷魁帥爲北賊所聞知者。令與北通。臣伏思惟,喜怖交集。竊恐此人不可卒得,假使得之,懼不可信,不如令臣譎休,於計爲便。此臣得以經年之冀願。逢值千載之一會,輒自督竭,竭盡頑蔽,撰立箋草以誑誘休者,如別紙。臣知無古人單復之術,加卒奉大略,伀蒙狼狽,懼以輕愚,忝負特施。豫懷憂灼。臣聞唐堯先天而天弗違,博詢芻蕘,以成盛勳。朝廷神謨,欲必致休於步度之中,靈贊聖規,休必自送,使六軍囊括,虜無孑遺,威風電邁,天下幸甚。謹拜表以聞,並呈箋草,懼於淺局,追用悚息。”被報施行。休果信魴,帥步騎十萬,輜重滿道,徑來入皖。魴亦合衆,隨陸遜橫截休,休幅裂瓦解,斬獲萬計。


魴初建密計時,頻有郎官奉詔詰問諸事,魴乃詣部郡門下,因下發謝,故休聞之,不復疑慮。事捷軍旋,權大會諸將歡宴,酒酣。謂魴曰:“君下發載義,成孤大事,君之功名,當書之竹帛。”加裨將軍,賜爵關內侯。賊帥董嗣負阻劫鈔,豫章、臨川並受其害。吾粲、唐諮嘗以三千兵攻守,連月不能拔。魴表乞罷兵,得以便宜從事。魴遣間諜,授以方策,誘狙殺嗣。嗣弟怖懼,詣武昌降於陸遜,乞出平地,自改爲善,由是數郡無復憂惕。


魴在郡十三年卒,賞善罰惡。威恩並行。子處,亦有文武材幹,天紀中爲東觀今、無難督。鍾離牧字子幹,會稽山陰人,漢魯相意七世孫也。少爰居永興,躬自墾田,種稻二十餘畝。臨熟,縣民有識認之。牧曰:“本以田荒,故墾之耳。”遂以稻與縣人。


縣長聞之,召民繫獄,欲繩以法,牧爲之請。長曰:“君慕承宮,自行義事,僕爲民主,當以法率下,何得寢公憲而從君邪?”牧曰:“此是郡界,緣君意顧,故來暫住。今以少稻而殺此民,何心復留?”遂出裝,還山陰,長自往止之,爲釋系民。民慚懼,率妻子舂所取稻得六十斛米,送還牧,牧閉門不受。民輸置道旁,莫有取者。牧由此發名。


赤烏五年,從郎中補太子輔義都尉,遷南海太守。還爲丞相長史,轉司直,遷中書令。會建安、鄱陽、新都三郡山民作亂,出牧爲監軍使者,討平之。賊帥黃亂、常俱籌出其部伍,以充兵役。封秦亭侯,拜越騎校尉。


永安六年,蜀並於魏,武陵五溪夷與蜀接界。時論懼叛亂,乃以牧爲平魏將軍,領武陵太守,往之郡。魏遣漢葭縣長郭純試守武陵太守,率涪陵民入蜀遷陵界,屯於赤沙,誘致諸夷邑君,或起應純,又進攻酉陽縣,郡中震懼。牧問朝吏曰:“西蜀傾覆,邊境見侵,何以御之?”皆對曰:“今二縣山險,諸夷阻兵,不可以軍驚擾,驚擾則諸夷盤結。宜以漸安,可遣恩信吏宣教慰勞。”牧曰:“不然。外境內侵,誑誘人民,當及其根柢未深而撲取之,此救火貴速之勢也。”敕外趣嚴,掾史沮儀者便行軍法。撫夷將軍尚說牧曰:“昔潘太常督兵五萬,然後以討五溪夷耳。是時劉氏連和,諸夷率化,今既無往日之援,而郭純已據遷陵,而明府以三千兵深入,尚未見其利也。”牧曰:“非常之事,何得循舊?”即率所領,晨夜進道,緣山險行,垂二千里,從塞上,斬惡民懷異心者魁帥百餘人及其支黨凡於餘級,純等散,五溪平。遷公安督、揚武將軍,封都鄉侯,徙濡須督。復以前將軍假節,領武陵太守。卒官。家無餘財,士民思之。子褘嗣,代領兵。


評曰:山越好爲叛亂,難安易動,是以孫權不遑外御,卑詞魏氏。凡此諸臣,皆克寧內難,綏靜邦域者也。呂岱清恪在公;周魴譎略多奇;鍾離牧蹈長者之規;全琮有當世之才,貴重於時,然不檢奸子,獲譏毀名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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