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書》是一部由我國南朝劉宋時期的歷史學家范曄編撰的記載東漢歷史的紀傳體史書。與《史記》、《漢書》、《三國志》合稱“前四史”。書中分十紀、八十列傳和八志(司馬彪續作),記載了從光武帝劉秀起至漢獻帝的195年曆史。
宣秉 張湛 王丹 王良 杜林 郭丹 吳良 承宮 鄭均 趙典
宣秉字鉅公,馮翊雲陽人也。少修高節,顯名三輔。哀、平際,見王氏據權專政,侵削宗室,有逆亂萌,遂隱遁深山,州郡連召,常稱疾不仕。王莽爲宰衡,辟命不應。及莽篡位,又遣使者徵之,秉固稱疾病。更始即位,徵爲侍中。建武元年,拜御史中丞。光武特詔御史中丞與司隸校尉、尚書令會同並專席而坐,故京師號曰“三獨坐”。明年,遷司隸校尉。務舉大綱,簡略苛細,百僚敬之。
秉性節約,常服布被,蔬食瓦器。帝嘗其府舍,見而嘆曰:“楚國二龔,不如雲陽宣鉅公。”即賜布帛帳帷什物。四年,拜大司徒司直。所得祿奉,輒以收養親族。其孤弱者,分與田地,自無擔石之儲。六年,卒於官,帝敏惜之,除子彪爲郎。
張湛字子孝,扶風平陵人也。矜嚴好禮,動止有則,居處幽室,必自修整,雖遇妻子,若嚴君焉。及在鄉黨,詳言正色,三輔以爲儀表。人或謂湛僞詐,湛聞而笑曰:“我誠詐也。人皆詐惡,我獨詐善,不亦可乎?”
成、哀間,爲二千石。王莽時,歷太守、都尉。
建武初,爲左馮翊,在郡修典禮,設條教,政化大行。後告歸平陵,望寺門而步。主簿進曰:“明府位尊德重,不宜自輕。”湛曰:“《禮》,下公門,軾輅馬。孔子於鄉黨,恂恂如也。父母之國,所宜盡禮,何謂輕哉?”
五年,拜光祿勳。光武臨朝,或有惰容,湛輒陳諫其失。常乘白馬,帝每見湛,輒言“白馬生且復諫矣”。
七年,以病乞身,拜光祿大夫,代王丹爲太子太傅。及郭後廢,因稱疾不朝,拜太中大夫,居中東門候舍,故時人號曰中東門君。帝數存問賞賜。後大徒戴涉被誅,帝強起湛以代之。湛至朝堂,遺失溲便,因自陳疾篤,不能復任朝事,遂罷之。後數年,卒於家。
王丹字仲回,京兆下邽人也。哀、平時,仕州郡。王莽時,連徵不至。家累千金,隱居養志,好施周急。每歲農時,輒載酒餚于田間,候勤者而勞之。其墮懶者,恥不致丹,皆兼功自厲。邑聚相率,以致殷富。其輕黠遊蕩廢業爲患者,輒曉其父兄,使黜責之。沒者則賻給,親自將護。其有遭喪憂者,輒待丹爲辦,鄉鄰以爲常。行之十餘年,其化大洽,風俗以篤。
丹資性方潔,疾惡強豪。時,河南太守同郡陳遵,關西之大俠也。其友人喪親,遵爲護喪事,賻助甚豐。丹乃懷縑一匹,陳之於主人前,曰:“如丹此縑,出自機杼。”遵聞而有慚色。自以知名,欲結交於丹,丹拒而不許。
會前將軍鄧禹西征關中,軍糧乏,丹率宗族上表二千斛。禹在領左馮翊,稱疾不視事,免歸。後徵爲太子少傅。
時,大司徒侯霸欲與交友,及丹被徵,遣子昱候於道。昱迎拜車下,丹下答之。昱曰:“家公欲與君結交,何爲見拜?”丹曰:“君房有是言,丹未之許也。”
丹子有同門生喪家,家在中山,白丹欲往奔慰。結侶將行,丹怒而撻之,令寄縑以祠焉。或問其故,丹曰:“交道之難,未易言也。世稱管、鮑,次則王、貢。張、陳兇其終,蕭,朱隙其末,故知全之者鮮矣。”時人服其言。
客初有薦士于丹者,因選舉之,而後所舉者陷罪,丹坐以免。客慚懼自絕,而丹終無所言。尋復徵爲太子太傅,乃呼客謂曰:“子之自絕,何量丹之薄也?”不爲設食以罰之,相待如舊。其後遜位,卒於家。
王良字仲子,東海蘭陵人也。少好學,習《小夏侯尚書》。王莽時,寢病不仕,教授諸生千餘人。
建武二年,大司馬吳漢闢,不應。三年,徵拜諫議太夫,數有忠言,以禮進止,朝廷敬之。遷沛郡太守。至蘄縣,稱病不之府,官屬皆隨就之,良遂上疾篤,乞骸骨,徵拜太中大夫。
六年,代宣秉爲大司徒司直。在位恭儉,妻子不入官舍,布被瓦器。時,司徒史鮑恢以事到東海,過候其家,而良妻布裙曳柴,從田中歸。恢告曰:“我司徒史也,故來受書,欲見夫人。”妻曰:“妾是也。若掾,無書。”恢乃下拜,嘆息而還,聞者莫不嘉之。
後以病歸,一歲復徵,至滎陽,疾篤不任進道,乃過其友人。友人不肯見,曰:“不有忠言奇謀而取大位,何其往來屑屑不憚煩也?”遂拒之。良慚,自後連徵,輒稱病。詔以玄纁聘之,遂不應。後光武幸蘭陵,遣使者問良所苦疾,不能言對。詔復其子孫邑中徭役,卒於家。
論曰:夫利仁者或借仁以從利,體義者不期體以合義。季文子妾不衣帛,魯人以爲美談。公孫弘身服布被,汲黯譏其多詐。事實未殊而譽毀別議。何也?將體之與利之異乎?宣秉、王良處位優重,而秉甘疏薄,良妻荷薪,可謂行過乎儉。然當世諮其清,人君高其節,豈非臨之以誠哉!語曰:“同言而信,則信在言前;同令而行,則誠在令外。”不其然乎!張湛不屑矜僞之誚,斯不僞矣。王丹難於交執之道,斯知交矣。
杜林字伯山,扶風茂陵人也。父鄴,成、哀間爲涼州刺史。林少好學沉深,家既多書,又外氏張竦父子喜文采,林從竦受學,博洽多聞,時稱通儒。
初爲郡吏。王莽敗,盜賊起,林與弟成及同郡範逡、孟冀等,將細弱俱客河西。道逢賊數千人,遂掠取財裝,褫奪衣服,拔刃向林等將欲殺之。冀仰曰:“願一言而死。將軍知天神乎?赤眉兵衆百萬,所向無前,而殘賊不道,卒至破敗。今將軍以數千之衆,欲規霸王之事,不行仁恩而反遵覆車,不畏天乎?”賊遂釋之,俱免於難。
隗囂素聞林志節,深相敬待,以爲持書平。後因疾告去,辭還祿食。囂復欲令強起,遂稱篤。囂意雖相望,且欲優容之,乃出令曰:“杜伯山天子所不能臣,諸侯所不能友,蓋伯夷、叔齊恥食周粟。今且從師友之位,須道開通,使順所志。”林雖拘於囂,而終不屈節。建武六年,弟成物故,囂乃聽林持喪東歸。既遣而悔,追令刺客楊賢於隴坻遮殺之。賢見林身推鹿車,載致弟喪,乃嘆曰:“當今之世,誰能行義?我雖小人,何忍殺義士!”因亡去。
光武聞林已還三輔,乃徵拜侍御史,引見,問以經書故舊及西州事,甚悅之,賜車馬衣被。羣寮知林以名德用,甚尊憚之。京師士大夫,鹹推其博洽。
河南鄭興、東海衛宏等,皆長於古學。興嘗師事劉歆,林既遇之,欣然言曰:“林得興等固諧矣,使宏得林,且有以益之。”及宏見林,B然而服。濟南徐巡,始師事宏,後皆更受林學。林前於西州得漆書《古文尚書》一卷,常寶愛之,雖遭難困,握持不離身。出以示宏等曰:“林流離兵亂,常恐斯經將絕。何意東海衛子、濟南徐生復能傳之,是道竟不墜於地也。古文雖不合時務,然願諸生無悔所學。”宏、巡益重之,於是古文遂行。
明年,大議郊祀制,多以爲周郊后稷,漢當祀堯。詔復下公卿議,議者僉同,帝亦然之。林獨以爲周室之興,祚由后稷,漢業特起,功不緣堯。祖宗故事,所宜因循。定從林議。
後代王良爲大司徒司直。林薦同郡範逡、趙秉、申屠剛及隴西牛邯等,皆被擢用,士多歸之。十一年,司直官罷,以林代郭憲爲光祿勳。內奉宿衛,外總三署,周密敬慎,選舉稱平。郎有好學者,輒見誘進,朝夕滿堂。
十四年,羣臣上言:“古者肉刑嚴重,則人畏法令;今憲律輕薄,故奸軌不勝。宜增科禁,以防其源。”詔下公卿。林奏曰:“夫人情挫辱,則義節之風損,法防繁多,則敬免之行興。孔子曰:‘導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導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古之明王,深識遠慮,動居其厚,不務多闢,周之五刑,不過三千。大漢初興,詳鑑失得,故破矩爲圓,斫雕爲樸,蠲除苛政,更立疏網,海內歡欣,人懷寬德。及至其後,漸以滋章,吹毛索疵,詆欺無限。果桃菜茹之饋,集以成臧,小事無妨於義,以爲大戮,故國無廉士,家無完行。至於法不能禁,令不能止,上下相遁。爲敝彌深。臣愚以爲宜如舊制,不合翻移。”帝從之。
后皇太子彊求乞自退,封東海王,故重選官屬,以林爲王傅。從駕南巡狩。時諸王傅數被引命,或多交遊,不得應詔;唯林守慎,有召必至。餘人雖不見譴,而林特受賞賜,又辭不敢受,帝益重之。
明年,代丁恭爲少府。二十二年,復爲光祿勳。頃之,代朱浮爲大司空。博雅多通,稱爲任職相。明年薨,帝親自臨喪送葬,除子喬爲郎。詔曰:“公侯子孫,必復其始,賢者之後,宜宰城邑。其以喬爲丹水長。”
論曰:夫威強以自御,力損則身危;飾詐以圖己,詐窮則道屈;而忠信篤敬,蠻貊行焉者,誠以德之感物厚矣。故趙孟懷忠,匹夫成其仁;杜林行義,烈士假其命。《易》曰:“人之所助者信”,有不誣矣。
郭丹字少卿,南陽穰人也。父稚,成帝時爲廬江太守,有清名。丹七歲而孤,小心孝順,後母哀憐之,爲鬻衣裝,買產業。後從師長安,買符入函谷關,乃慨然嘆曰:“丹不乘使者車,終不出關。”既至京師,常爲都講,諸儒鹹敬重之。大司馬嚴尤請丹,辭病不就。王莽又徵之,遂與諸生逃於北地。更始二年,三公舉丹賢能,徵爲諫議大夫,持節使歸南陽,安集受降。丹自去家十有二年,果乘高車出關,如其志焉。
更始敗,諸將悉歸光武,並獲封爵;丹獨保平氏不下,爲更始發喪,衰絰盡哀。建武二年,遂潛逃去,敝衣間行,涉歷險阻,求謁更始妻子,奉還節傳,因歸鄉里。太守杜詩請爲功曹,丹薦鄉人長者自代而去。詩乃嘆曰:“昔明王興化,卿士讓位,今功曹推賢,可謂至德。敕以丹事編署黃堂,以爲後法。”
十三年,大司馬吳漢辟舉高第,再遷幷州牧,有清平稱。轉使匈奴中郎將,遷左馮翊。永平三年,代李爲司徒。在朝廉直公正,與侯霸、杜林、張湛、郭亻及齊名相善。明年,坐考隴西太守鄧融事無所據,策免。五年,卒於家,時年八十七。以河南尹範遷有清行,代爲司徒。
遷字子廬,沛國人,初爲漁陽太守,以智略安邊,匈奴不敢入界。及在公輔,有宅數畝,田不過一頃,復推與兄子。其妻嘗謂曰:“君有四子而無立錐之地,可餘奉祿,以爲後世業。”遷曰:“吾備位大臣而蓄財求利,何以示後世!”在位四年薨,家無擔石焉。
後顯宗因朝會問羣臣:“郭丹家今何如?”宗正劉匡對曰:“昔孫叔敖相楚,馬不秣粟,妻不衣帛,子孫竟蒙寢丘之封。丹出典州郡,入爲三公,而家無遺產,子孫困匱。”帝乃下南陽訪求其嗣。長子宇,官至常山太守。少子濟,趙相。
吳良字大儀,齊國臨淄人也。初爲郡吏,歲旦與掾史入賀,門下掾王望舉觴上壽,謅稱太守功德。良於下坐勃然進曰:“望佞邪之人,欺謅無狀,願勿受其觴。”太守斂容而止。宴罷,轉良爲功曹;恥以言受進,終不肯謁。
時,驃騎將軍東平王蒼聞而闢之,署爲西曹。蒼甚相敬受,上疏薦良曰:“臣聞爲國所重,必在得人;報恩之義,莫大薦士。竊見臣府西曹掾齊國吳良,資質敦固,公方廉恪,躬儉安貧,白首一節;又治《尚書》,學通師法,經任博士,行中表儀。宜備宿衛,以輔聖政。臣蒼榮寵絕矣,憂責深大,私慕公叔同升之義,懼於臧文竊位之罪,敢秉愚瞽,犯冒嚴禁。”顯宗以示公卿曰:“前以事見良,鬚髮皓然,衣冠甚偉。夫薦賢助國,宰相之職,蕭何舉韓信,設壇而拜,不復考試。今以良爲議郎。”
永平中,車駕近出,而信陽侯陰就幹突禁衛,車府令徐匡鉤就車,收御者送獄。詔書譴匡,匡乃自系。良上言曰:“信陽侯就倚恃外戚,干犯乘輿,無人臣禮,爲大不敬。匡執法守正,反下於理,臣恐聖化由是而弛。”帝雖赦匡,猶左轉良爲即丘長。後遷司徒長史。每處大議,輒據經典,不希旨偶俗,以徼時譽。後坐事免,復拜議郎,卒於官。
承宮字少子,琅邪姑幕人也。少孤,年八歲爲人牧豕。鄉里徐子盛者,以《春秋經》授諸生數百人,宮過息廬下,樂其業,因就聽經,遂請留門下,爲諸生拾薪。執苦數年,勤學不倦。經典既明,乃歸家教授。遭天下喪亂,遂將諸生避地漢中,後與妻子之蒙陰山,肆力耕種。禾黍將孰,人有認之者,宮不與計,推之而去,由是顯名。三府更闢,皆不應。
永平中,徵詣公車。車駕臨辟雍,召宮拜博士,遷左中郎將。數納忠言,陳政,論議切愨,朝臣憚其節,名播匈奴。時,北單于遣使求得見宮,顯宗敕自整飾,宮對曰:“夷狄眩名,非識實者也。臣狀醜,不可以示遠,宜選有威容者。”帝乃以大鴻臚魏應代之。十七年,拜侍中祭酒。建初元年,卒,肅宗褒嘆,賜以冢地。妻上書乞歸葬鄉里,復賜錢三十萬。
鄭均字仲虞,東平任城人也。少好黃、老書。兄爲縣吏,頗受禮遺,均數諫止,不聽。即脫身爲傭,歲餘,得錢帛,歸以與兄。曰:“物儘可復得,爲吏坐臧,終身捐棄。”兄感其言,遂爲廉潔。均好義篤實,養寡嫂孤兒,恩禮敦至。常稱病家廷,不應州郡辟召。郡將欲必致之,使縣令譎將詣門,既至,卒不能屈。均於是客於濮陽。
建初三年,司徒鮑昱闢之,後舉直言,並不詣。六年,公車特徵。再遷尚書,數納忠言,肅宗敬重之。後以病乞骸骨,拜議郎,告歸,因稱病篤,帝賜以衣冠。
元和元年,詔告廬江太守、東平相曰:“議郎鄭均,束脩安貧,恭儉節整,前在機密,以病致仕,守善貞固,黃髮不怠。又前安邑令毛義,躬履遜讓,比徵辭病,淳潔之風,東州稱仁。書不云乎:‘章厥有常,吉哉!’其賜均、義谷各千斛,常以八月長吏存問,賜羊酒,顯茲異行。”明年,帝東巡過任城,乃幸均舍,敕賜尚書祿以終其身,故時人號爲“白衣尚書”。永元中,卒於家。
趙典字仲經,蜀郡成都人也。父戒,爲太尉,桓帝立,以定策封廚亭侯。典少篤行隱約,博學經書,弟子自遠方至。建和初,四府表薦,徵拜議郎,侍講禁內,再遷爲侍中。時,帝欲廣開鴻池,典諫曰:“鴻池泛溉,已且百頃,猶復增而深之,非所以崇唐、虞之約己,遵孝之愛人也。”帝納其言而止。
父卒,襲封。出爲弘農太守,轉右扶風。公事去官,徵拜城門校尉,轉將作大匠,遷少府,又轉大鴻臚。時,恩澤諸侯以無勞受封,羣臣不悅而莫敢諫,典獨奏曰:“夫無功而賞,勞者不勸,上忝下辱,亂象幹度。且高祖之誓,非功臣不封。宜一切削免爵士,以存舊典。”帝不從。頃之,轉太僕,遷太常。朝廷每有災異疑議,輒諮問之。典據經正對,無所曲折。每得賞賜,輒分與諸生之貧者。後以諫爭違旨,免官就國。
會帝崩,時禁籓國諸侯不得奔吊,典慨然曰:“身從衣褐之中,致位上列。且鳥烏反哺報德,況於士邪!”遂解印綬符策付縣,而馳到京師。州郡及大鴻臚並執處其罪,而公卿百寮嘉典之義,表請以租自贖,詔書許之。再遷長樂少府、衛尉。公卿復表典篤學博聞,宜備國師。會病卒,使者吊祠。竇太后復遣使兼贈印綬,諡曰獻侯。
典兄子謙,謙弟溫,相繼爲三公。
謙字產信,初平元年,代黃琬爲太尉。獻帝遷都長安,以謙行車騎將軍,爲前置。明年病罷。復爲司隸校尉。車師王侍子爲董卓所愛,數犯法,謙收殺之。卓大怒,殺都官從事,而素敬憚謙,故不加罪。轉爲前將軍,遣擊白波賊,有功,封郫侯。李傕殺司徒王允,復代允爲司徒。數月病免,拜尚書令。是年卒,溢曰忠侯。
溫字子柔,初爲京兆丞,嘆曰:“大丈夫當雄飛,安能雌伏!”遂棄官去。遭歲大飢,散家糧以振窮餓,所活萬餘人。獻帝西遷都,爲侍中,同輿輦至長安,封江南亭侯,代楊彪爲司空,免,頃之,復爲司徒,錄尚書事。
時,李傕與郭汜相攻,傕遂虜掠禁省,動帝幸北塢,外內隔絕。傕素疑溫不與己同,乃內溫於塢中,又欲移乘輿於黃白城。溫與傕書曰:“公前託爲董公報仇,然實屠陷王城,殺戮大臣,天下不可家見而戶說也。今與郭汜爭睚眥之隙,以成千鈞之仇,人在塗炭,各不聊生。曾不改悟,遂成禍亂。朝廷仍下明詔,欲令和解。上命不行,威澤日損。而復欲移轉乘輿,更幸非所,此誠老夫所不達也。於《易》,一爲過,再爲涉,三而弗改,滅其頂,兇。不如早共和解,引軍還屯,上安萬乘,下全人民,豈不幸甚。”傕大怒,欲遣人殺溫。李傕從弟應,溫故掾也,諫之數日,乃獲免。
溫從車駕都許。建安十三年,以闢司空曹操子丕爲掾,操怒,奏溫闢臣子弟,選舉不實,免官。是歲卒,年七十二。
贊曰:宣、鄭、二王,奉身清方。杜林據古,張湛矜莊。典以義黜,宮由德揚。大儀鵠髮,見表憲王。少卿志仕,終乘高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