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家書》是曾國藩的書信集,成書於清19世紀中葉。該書信集記錄了曾國藩在清道光30年至同治10年前後達30年的翰苑和從武生涯,近1500封。曾氏家書行文從容鎮定,形式自由,隨想而到,揮筆自如,在平淡家常中蘊育真知良言,具有極強的說服力和感召力。曾國藩作爲清代著名的理學家、文學家,對書信格式極爲講究,顯示了他恭肅、嚴謹的作風。
澄候溫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足下:
八月十七日接到家信,欣悉一蕁,左光八爲吾鄉巨盜,能除其根株,掃其巢穴,則我境長享其利,自是莫陰功,第湖南會匪,所在勾結,往往牽一髮而全身皆動,現在刺軍程公,將至湖南,即是奉旨查辦此事,蓋恐粵西匪徒窮竄,一入湖南境內,則楚之會匪,因而竊發也,左光八一夥,想尚非巨夥入會者流,然我境辦之,不可過激而生變,現聞其請正紳保舉,改行爲良,且可捉賊自效,此是一好機會,萬一不然,亦須相機圖之,不可用力太猛,易發難收也。
公義糧餉一事,果出通邑之願,則造福無量,至於幫錢墊官之虧空,則我家萬不可出力,蓋虧空萬六千兩項大錢三萬餘千,每都畿須派千串,現在爲此說者,不過數大紳士一時豪氣,爲此急公好義之言,將來各處分派,仍是巧者強者少出,而討好於官之前,拙者弱者多出,而不免受人之勒,窮鄉殷實小戶,必有怨聲載道者,且此風一開,則下次他官來此,既引師令之借錢辦公爲證,又引來朱公之民幫墊虧爲證,或亦分派民間出錢幫他,反覺無辭以謝,若相援爲例,來一官,幫一官,吾邑自此無安息之日,凡行公事,須深謀遠慮,此事若各紳有意,吾家不必攔阻,若吾家倡議,萬萬不可。
且官之補缺,皆有保法,何缺出輪何班補,雖撫藩不能稍爲變動,澄弟在外多年,豈此等亦未知耶?朱公若不輪到班,則雖幫墊虧空,這邑挽留,而格於成例,亦不可行,若已輪到班。則雖不墊虧空,亦自不能不補缺,間有特爲變通者,督撫專摺奏請亦不敢大建成例,季弟來書,若以朱公之實授與否,全視乎虧空之能墊與否,恐亦不盡然也,曾儀齋若紗革職,早不復能空補子,若系大計休致,則尚可穿。
季弟有志於道義身心之學,餘間其書,不勝欣喜!凡人無不可爲聖賢,絕不繫乎讀書之多,吾弟誠有志於此,須熟讀《小學》及五種《遺規》二書,睇外各書,能讀固佳,不讀亦初無所捐,可以爲天地之完人,可以爲父母之肖子,不必因讀書而後有所加於毫末也,匪但四大古詩,可以不看,即古文爲吾弟所願學者,而不看亦是無妨,但守《小學》《遺規》二書,行一句,算一句,行十句,算十句,賢於記誦詞章之學萬萬矣。
季弟又言願盡孝道,惟親命是聽,此尤足補我之缺憾,我在京十餘年,定省有闕,色笑遠違,寸心之疚,無刻或釋,着諸弟在家,能婉愉孝養,視無形,聽無聲,則餘能盡忠,弟能盡孝,豈非一門之詳瑞哉?願諸弟堅持此志,日日勿忘,則兄之志可以稍釋,幸甚幸甚!書不上一,餘俟續具,國藩手草。(咸豐元年八月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