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太平廣記》是古代文言小說的第一部總集。宋代人編的一部大書。全書500卷,目錄10卷,取材於漢代至宋初的野史傳說及道經﹑釋藏等爲主的雜著,屬於類書。宋代李昉﹑扈蒙﹑李穆、徐鉉、趙鄰幾、王克貞、宋白、呂文仲等12人奉宋太宗之命編纂。開始於太平興國二年(977年),次年(978年)完成。因成書於宋太平興國年間,和《太平御覽》同時編纂,所以叫做《太平廣記》。

卷一百五十七·定數十二

李景讓 李敏求 李君 馬舉 鄭延濟 李生


李景讓


唐宣宗將命相,必採中外人情合爲相者三兩人姓名,捻之致案上,以碗覆之。宰相闕,必添香虔祝,探丸以命草麻,上切於命。故李孝公景讓,竟探名不著,有以見其命也。(出《盧氏雜記》)


李敏求


李敏求應進士舉,凡十有餘上,不得第。海內無家,終鮮兄弟姻屬。棲棲丐食,殆無生意。大和初,長安旅舍中,因暮夜,愁惋而坐。忽覺形魂相離,其身飄飄,如雲氣而遊。漸涉丘墟,荒野之外,山川草木,無異人間。但不知是何處。良久,望見一城壁,即趨就之,復見人物甚衆,呵呼往來,車馬繁鬧。俄有白衣人走來,拜敏求。敏求曰:“爾非我舊傭保耶?”其人曰:“小人即二郎十年前所使張岸也。是時隨從二郎涇州岸,不幸身先犬馬耳。”又問曰:“爾何所事?”岸對曰:“自到此來,便事柳十八郎,甚蒙驅使。柳十八郎今見在太山府君判官,非常貴盛。每日判決繁多,造次不可得見。二郎豈不共柳十八郎是往今事須見他?”岸請先入啓白。須臾,張岸復出,引敏求入大衙門。正北有大廳屋,丹楹粉壁,壯麗窮極。又過西廡下一橫門,門外多是著黃衫慘綠衫人。又見著緋紫端簡而偵立者;披白衫露髻而倚牆者;有被枷鎖,牽制於人而俟命者;有抱持文案,窺覷門中而將入者。如叢約數百人。敏求將入門,張岸揮手於其衆曰:“官客來。”其人一時俯首開路。俄然謁者揖敏求入見,著紫衣官人具公服,立於階下。敏求趨拜訖,仰視之,即故柳澥秀才也。澥熟顧敏求,大驚,未合與足下相見。乃揖登席,綢繆敘話,不異平生。澥曰。幽顯殊途,今日吾人此來,大是非意事,莫有所由妄相追攝否?僕幸居此處,當爲吾人理之。”敏求曰:“所以至此者,非有人呼也。”澥沉吟良久曰:“此固有定分。然宜速返。”敏求曰:“受生苦窮薄,故人當要路,不能相發揮乎?”澥曰:“假使公在世間作官職,豈可將他公事,從其私慾乎?苟有此圖,謫罰無容逃逭矣。然要知祿命,乍(“乍”原作“非”,據明抄本改)可施力。”因命左右一黃衫吏曰:“引二郎至曹司,略示三數年行止之事。”敏求即隨吏卻出。過大廳東,別入一院。院有四合大屋,約六七間,窗戶盡啓,滿屋唯是大書架,置黃白紙書簿,各題簽榜,行列不知紀極。其吏止於一架,抽出一卷文,以(“以”原作“似”,據明抄本改)手葉卻數十紙,即反捲十餘行,命敏求讀之。其文曰:“李敏求至大和二年罷舉。其年五月,得錢二百四十貫。側注朱字,其錢以伊宰賣莊錢充。又至三年得官,食祿張平子。”讀至此,吏復掩之。敏求懇請見其餘,吏固不許,即被引出。又過一門,門扇斜開,敏求傾首窺之,見四合大屋,屋內盡有牀榻,上各有銅印數百顆,雜以赤斑蛇,大小數百餘。更無他物。敏求問吏:“用此何爲?”吏笑而不答。遂卻至柳判官處。柳謂敏求曰:“非故人莫能至此,更欲奉留,恐誤足下歸計。”握手敘別。又謂敏求曰:“此間甚難得揚州氈帽子,他日請致一枚。”即顧謂張岸:可將一兩個了事手力,兼所乘鞍馬,送二郎歸。不得妄引經過,恐動他生人。”敏求出至府署外,即乘所借馬。馬疾如風,二人引頭,張岸控轡,須臾到一處,天地漆黑。張岸曰:“二郎珍重。”似被推落大坑中,郎如夢覺。於時向曙,身乃在昨宵愁坐之所。敏求從此遂不復有舉心。後數月,窮飢益不堪。敏求數年前,半被伊慎諸子求爲妹婿,時方以修進爲己任,不然納之。至是有人復語敏求,敏求即欣然欲之。不旬,遂成姻娶。伊氏有五女,其四皆已適人,敏求妻其小者。其兄宰,方貨城南一莊,得錢一千貫,悉將分給五妹爲資裝。敏求既成婚,即時領二百千。其姊四人曰:“某娘最小,李郎又貧,盍各率十千以助焉。”由是敏求獲錢二百四十貫無差矣。敏求先有別色身名,久不得調。其年,乃用此錢參選。三年春,授鄧州向城尉。任官數月,間步縣城外,壞垣蓁莽之中,見一古碑,文字磨滅不可識。敏求偶令滌去苔蘚,細辨其題篆,雲:“晉張衡碑。”因悟食祿張平子,何其昭昭歟?(出《河東記》)


又一說:李敏求暴卒,見二黃衣人追去。至大府署,求窺之,見馬植在內,披一短褐,於地鋪坐喫飯,四隅盡是文書架。馬公早登科名,與敏求情善。遽入曰:“公安得在此?”馬公驚甚,且不欲與之相見,回面向壁。敏求曰:“必無事。”乃坐從容。敏求曰:“此主何事?”曰:“人所得錢物,遂歲支足。”敏求曰:“今既得見,乃是天意,切要知一年所得如何。”馬公乃爲檢一大葉子簿,黃紙籤標,書曰,“盧弘宣年支二千貫。”開數幅,至敏求,以朱書曰,“年支三百貫,以伊宰賣宅錢充。”敏求曰:“某乙之錢簿已多矣,幸逢君子,竊欲僥求。”馬公曰:“三二十千即可,多即不得。”以筆注之曰:“更三十千,以某甲等四人錢充。”復見老姥年六十餘,乃敏求姨氏之乳母,家在江淮。見敏求喜曰:“某亦得回,知郎君與判官故舊,必爲李奶看年支。”敏求嬰兒時,爲李乳養,不得已卻入,具言於馬公。令左右曰:“速檢來。”大貼文書曰:“阿李年支七百。”敏求趨出,見老奶告知,嗟怨垂淚。使者促李公去,行數十里,卻至壕城,見一坑深黑,使者自後推之,遂覺。妻子家人,圍繞啼注,雲卒已兩日。少頃方言,乃索紙筆細紀。敏求即伊慎之婿也。妻兄伊宰爲軍使,賣伊公宅,得錢二百千。至歲盡,望可益三十千。亦無望焉。偶於街中。遇親丈人赴選。自江南至。相見大喜。邀食。與鄉里三人,皆以敏求情厚者,同贈錢三十千,一如簿中之數。盧弘宣在城,有人知者,爲盧公話之,盧公計其俸祿,並知留後使所得錢,畢二千貫無餘。李奶已流落,不在姨母之家,乞食於路。七百之數,故當箕斂,方可致焉。(出《逸史》)


李君


行至昭應,曰:“某隱居,飲西嶽,甚荷郎君相厚之意。有故,明旦先徑往城中,不得奉陪也。莫要知向後事否?”君再拜懇請,乃命紙筆,於月下凡書三封。次第緘題之。”“甚急則開之。”乃去。五六舉下第。欲歸無糧食。將住,求容足之地不得,曰:“此爲窮矣。仙兄書可以開也。”遂沐浴,清旦焚香啓之,曰:“某年月日,以困迫無資用,開一封。可青龍寺門前坐。”見訖遂往。到已晚矣。望至昏時,不敢歸。心自笑曰:“此處坐,可得錢乎?”少頃,寺主僧領行者至,將閉門。見李君曰:“何人?”曰:“某驢弱居遠,前去不得,將寄宿於此。”僧曰:“門外風寒不可,且向院中。”遂邀入,牽驢隨之。具饌烹茶。夜艾,熟視李君,低頭不語者良久。乃曰:“郎君何姓?”曰:“姓李。”僧驚曰:“鬆滋李長官識否?”李君起顰蹙曰:“某先人也。”僧垂泣曰:“某久故舊,適覺郎君酷似長官。然奉求已多日矣,今乃遇。”李君涕流被面。因曰:“郎君甚貧,長官比將錢物到求官。至此狼狽。有錢二千貫,寄在某處。自是以來,如有重負。今得郎君分付,老僧此生無事矣。明日留一文書,便可挈去。”李君悲喜。及旦,遂載鏹而去。鬻宅安居,遽爲富室。又三數年不第,塵土困悴,欲罷去,思曰:“乃一生之事,仙兄第二緘可以發也。”又沐浴,清旦啓之,曰:某年月日,以將罷舉,可開第二封,“可西市鞦轡行頭坐。”見訖復往。至即登樓飲酒。聞其下有人言,交他郎君平明即到此,無錢,即道,元是不要錢及第。李君驚而問之,客曰:“侍郎郎君有切故,要錢一千貫,致及第。昨有共某期不至者,今欲去耳。”李君問曰:“此事虛實?”客曰:“郎君見在樓上房內。”李君曰:“某是舉人,亦有錢,郎君可一謁否?”曰:“實如此,何故不可。”乃卻上,果見之,話言飲酒。曰:“侍郎郎君也。雲,主司是親叔父。乃面定約束。明年果及第。後官至殿中江陵副使,患心痛,少頃數絕,危迫頗甚。謂妻曰:“仙師第三封可以開矣。”妻遂灌洗,開視之雲:“某年月日,江陵副使忽患心痛,可處置家事。”更兩日卒。(出《逸史》)


馬舉


淮南節度使馬舉討龐勳,爲諸道行營都虞侯。遇大陣,有將在皁旗下,望之不入賊,使二騎斬之,騎回雲:“大郎君也。”舉曰:“但斬其慢將,豈顧吾子。”再遣斬之,傳首陣上,不移時而敗賊。後大軍小衄,舉落馬,墜橋下而死。夜深復甦,見百餘人至,雲:“馬僕射在此。”一人云:“僕射左脅一骨折。”又一人云:“速換之。”又曰:“無以換之。”又令取柳木換,遂換之。須臾便曉,所損乃痊,並無所苦。及鎮揚州,檢校左僕射。(出《聞奇錄》)


鄭延濟


宰相堂飯,常人多不敢食。鄭延昌在相位,一日,本廳欲食次,其弟延濟來,遂與之同食。延濟手秉餳飥,餐及數口,碗自手中墜地。遂中風痹,一夕而卒。(出《中朝故事》)


李生


契貞先生李義範,住北邙山玄元觀。鹹通末,已數年矣,每入洛城徽安門內,必改服歇轡焉。有李生者,不知何許人,年貌可五十餘,與先生敘宗從之禮,揖詣其所居。有學童十數輩,生有一女一男。其居甚貧窶,日不暇給。自此先生往來,多止其學中,異常款狎。忽一夕,詣邙山,與先生爲別。擁爐夜話,問其將何適也?生曰:“某此別辭世矣,非遠適也。某受命於冥曹,主給一城內戶口逐日所用之水。今月限既畢,不可久住。後三日死矣。五日,妻男葬某於此山之下,所闕者顧送終之人。比少一千錢,託道只貸之,故此相囑,兼告別矣。”因曰:“人世用水,不過日用三五升,過此必有減福折算,切宜慎之。問其身後生計,生曰:“妻聘執喪役夫姓王,某男後當爲僧。然其僧在江南,二年外方至,名行成。未至間,且寄食觀中也。”先生(“生”下疑脫“曰”字)使令入道可乎?生曰:“伊是僧材,不可爲道。非人力所能遣。此並陰騭品定。言訖,及曉告去。”自是累阻寒雪,不入洛城。且五日矣,初霽,李生之妻與數輩詣先生,雲:“李生謝世,今早葬于山下,欠一千錢,雲嘗託先生助之,故來取耳。仍將男寄先生院。”後江南僧行成果至,宿於先生室,因以李生之男委之,行成欣然攜去。雲:“既承有約,當教以事業,度之爲僧。”二歲餘,行成復至,已爲僧矣。誦法華經甚精熟焉。初先生以道經授之,經年不能記一紙。人之定分,信有之焉。(出《錄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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