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二百二十卷,清畢沅撰。此書付刻未及半,畢沅生前僅初刻一○三卷,畢家因貪污遭籍沒而止,書稿散佚,桐鄉馮集梧買得全稿補刻成二百二十卷。《續資治通鑑》跟《資治通鑑》有不少出入,續通鑑大量引用舊史原文,敘事詳而不蕪;僅有取捨剪裁,而無類似溫公的改寫熔鍊,亦無“畢沅曰”等各家史論。《續資治通鑑》作者雖掛名畢沅,然名家錢大昕、邵晉涵、章學誠、洪亮吉、黃仲則等均參預其事,此書實成於衆人之手。梁啓超對該書評價極高,認爲“有畢《鑑》則各家續《鑑》皆可廢也”。
起上章困敦正月,盡昭陽單閼八月,凡三年有奇。
○理宗建道備德大功復興烈文仁武聖明安孝皇帝嘉熙四年(蒙古太宗十二年)
春,正月,辛未,彗星出於營室。
蒙古以溫都爾哈瑪爾充提領諸路課稅所官。
蒙古皇子庫裕克平西域未下諸部。
庚辰,下罪已詔曰:“朕德不類,不能上全三光之明,下遂羣生之和,變異頻仍,咎證彰灼,夙夜祗懼,不遑寧康。乃正月辛未,有流星見於營室,太史佔厥名曰彗,災孰大焉。天道不遠,譴告匪虛,萬姓有過,在予一人。今朕痛自克責,豈聲利未遠而讒諛乘間與?舉錯未公而賢否雜進與?賞罰失當而真僞無別與?抑牧守非良而獄犴多興與?封人弛備而暴客肆志與?道殣相望而流離無歸與?四方多警而朕不悟,郡黎有苦而朕不知,謫見上帝,象甚著明。爰避正殿,減常膳,以示側身修行之意。”
臨安大飢,飢者奪食於路,市中殺人以賣,隱處掠賣人以徼利,日未晡,路無行人。
蒙古遣萬戶張柔等分道南下。
二月,丙申朔,詔:“禮部貢舉,其務崇長學殖,嚅嚌道真。”
戊戌,詔求直言,大赦。
癸卯,進知漣水軍蕭均官一等,以其修舉郡政,葺治城壁故也。
甲辰,詔史嵩之赴行在奏事。
戊申,詔督府、制置司,沿江南、北郡,舉行便安流民之政。
癸丑,臨安府守臣言獄空,詔獎之。
蒙古安篤爾窺萬州,蜀帥遣舟師數百艘溯流迎戰。安篤爾順流,率勁兵,乘巨筏,浮草舟於其間,弓弩雨射;蜀兵不能敵,敗績於夔門。
以京西湖北路制置使孟珙爲四川宣撫使。
三月,壬辰,詔:“邊塵未靖,備禦方嚴,必藉人才相與協濟。內而侍從、臺諫、兩省、卿監、郎官,外而監司、師守,舉文武之臣,曉暢兵機,練習邊事,才略卓然可用者各二人。或陸沈常調,或負累家居,亟以名聞,以待擢用。”
右正言郭磊卿除起居舍人,監察御史謝方叔除宗正少卿,以論史嵩之故也。
壬辰,史嵩之入國門;癸巳,嵩之奏事。
夏,四月,己亥,敘復鄭損原官。尋以直舍人院程公許言:“損撤關外五州重屯,移之內郡,則丁西蜀禍,損實爲之。使損官可復,不知千億萬之赤子死者可復生乎!”乃詔收成命。
壬寅,前漢川路運判吳申入奏,抗言蜀事,帝感惻久之。帝曰:“蜀從前亦委寄非人。”申言:“棄邊郡不守,鄭損也;啓潰卒爲亂,桂如淵也;忌忠勇而不救,趙彥吶也。今彭大雅又險譎變詐,大費防閒。宜進孟珙於夔門,以東南之力助之,夔猶足以自立。”帝是之。
癸卯,特轉史嵩之官三等,令歸班。
甲辰,監察御史王萬除大理少卿,以嘗論史嵩之故也。
詔:“祖宗盛時,宰執有輪日當筆者。今二相併命,合仿舊規,而平章總提其綱,應軍國重事參酌施行。其三省、樞密印,並令平章掌之。”
辛卯,以紹興府荐饑,蠲今年夏稅。
先是蒙古主命衍聖公孔元措訪求知禮樂舊人,元措奉命至燕京,得金掌樂許政、掌禮王節及樂工瞿剛等九十二人。是月,始命制登歌樂,疑習於曲阜宣聖廟。
蒙古復使王檝來。檝前後凡五至,以和議未決,隱憂致疾,卒,遣使歸其柩於蒙古。
六月,辛丑,初置國用房。
命近臣禱雨於天地、宗廟、社稷、宮觀。
壬子,錄行在繫囚。
江、浙、福建旱、蝗。詔曰:“亢陽爲害,日事禱祈,邈無報應。且聞飛蝗爲孽,朕心惕然。自七月一日,避正殿,減常膳,應中外臣僚,並許直言朝廷闕失。”
知寧國府杜範召還都,首言:“旱荐臻,人無粒食,楮券猥輕,物價騰踊,行都之內,氣象蕭條。左浙近輔,殍死盈道,流民充斥,剽掠成風,是內憂已迫矣。新興北兵,乘勝而善鬥,中原羣盜,假名而崛起,搗我馬蜀,據我荊襄,擾我淮耎,疆場之臣,肆爲欺蔽,是外患既深矣。人主上所恃者天,下所恃者民。近者天文示變,妖彗吐芒,方冬而雷,既春而雪,海潮衝突乎都城,赤地幾遍於畿甸,是不得乎天而天已怒矣。人死於干戈,死於饑饉,父子相棄,夫婦不相保,怨氣盈腹,謗言載道,是不得乎民而民已怨矣。陛下能與二三大臣安居於天下之上乎?陛下亦嘗思所以致此否乎?蓋自曩者權相陽進妾婦之小忠,陰竊君人之大柄,以聲色玩好內蠱陛下之心術,而廢置生殺,一切惟其意之慾爲,以致紀綱陵遲,風俗頹靡,軍政不修,邊備廢缺,凡今日之內憂外患,皆權相三十年釀成之,如養癰疽,待時而決耳。端平號爲更化,而居相位者非其人,敗壞污穢,殆有甚焉。自是聖意皇惑,莫知所倚,方且不以彼爲仇而少爲德,不以彼爲罪而以爲功,於是天之望於陛下者孤,而變怪見矣,人之望於陛下者觖,而怨叛形矣。陛下敬天有圖,旨酒有箴,緝熙有記,持此一念,振起傾頹,宜無難者。然聞之道路,謂警懼之意,只見於外朝視政之頃,而好樂之私,多縱於內庭狎褻之際;名爲任賢,而左右近習或得而潛間,政出於中書,而御筆特奏或從而中出。左道之蠱惑,私親之請託,皆足以矇蔽陛下之聰明,轉移陛下之心術。”於是範去國四載矣,帝撫勞備至,遷權吏部侍郎兼侍講。
秋,七月,甲子,出封樁庫緡錢二十萬貫賑臨安貧民。
杜範覆上疏曰:“天災旱,昔固有之。而倉廩匱竭,月支不繼,鬥粟一千,其增未已,富戶滄落,十室九空,此又昔之所無也。甚而闔門飢死,相率投江,里巷聚首以議執政,軍伍誶語所赤地千里。淮民流離,襁負相屬,欲歸無所,奄奄待盡。使邊塵不起,尚可苟活萬一。敵騎衝突,彼必奔迸南來,或相攜從敵,因爲之鄉導,巴蜀之覆轍可鑑也。竊意陛下宵旰憂懼,寧處弗遑。然宮中宴賜,未聞有所貶損;左右嬙嬖,未聞有所放遣;貂璫近習,未聞有所斥逐;女冠請謁,未聞有所屏絕;朝廷政事,未聞有所修飭;庶府積蠹,未聞有所搜革。秉國鈞者惟私情之徇,主道揆者惟法守之侵。國家大政,則相持而不決;司存細物,則出意而輒行。命令朝更而夕變,綱紀蕩廢而不存。陛下盍亦震懼自省?”詔:“中外臣庶,各悉力盡思,以陳持危制變之策。”範旋授吏部侍郎兼中書舍人。
乙丑,下詔罪已,復求直言。
詔中外決繫囚,杖以下釋之。仍蠲贓賞錢。
癸酉,主管官告院方來進對,言及諸閫官販,帝曰:“諸司欲之。”來曰:“正不當如此。”困及科隆事。帝曰:“不如明與之錢。”來曰:“正要明白,諸司但說能措置爲朝廷備邊,不願科隆,世豈有是理!徒使不廉者得以罔利耳。”帝然之。
戊寅,以岳珂權戶部尚書、淮南、江、浙、荊湖制置茶鹽使。
庚寅,詔:“秋成在望,雨澤愆期。令諸道憲臣按部,將番異駁勘之獄,酌情決遣以聞。其失當官吏,特免推結。”
八月,壬辰,詔:“諸路苗米,毋得多量斛面及過數增收。”
九月,壬戌朔,沂王夫人全氏薨,輟視朝五日。禮部、太常寺議,宜用孝宗爲皇伯母秀王夫人張氏舉哀成服故事,詔從之。
癸亥,以喬行簡爲少師、醴泉觀使,進封魯國公。乙丑,詔知招信軍餘玠,進官三等,以邊報敵造船於汴玠,提師溯淮入河,連獲捷故也。
丙戌,都省言:“比奉御筆,楮幣拆閱,多由於守令不職。令措置十八界會子收換十六界,將十七界以五準十八界一券行用。如民間,輒行減落,或官司自有違戾,許經臺省越訴,必置於罰。”帝從之。
冬,十月,辛卯朔,內侍陳洵益卒,贈昭慶軍節度使。
癸巳,詔以明年正月一日爲淳祐元年。
丙申,詔:“平江、嘉興府、安吉州,禁販米下海。其販至臨安府者,毋得遏糴。”尋詔與懽提領其事,應浙東州縣並許浦、金山水軍,一體遵守,違者權聽按刺。
丁酉,詔曰:“朕惟我朝以仁厚待士大夫,惟於贓吏,罰未嘗少貸。比歲以來,貪濁成風,椎剝滋甚,民窮而溪壑不饜,國匱而囊橐自豐。今茲新楮之行,未必不爲罔利之地。其令臺諫、監司常切覺察。”
十一月,癸酉,詔:“荊、鄂都統制張順,以私錢招襄、漢潰卒創忠義、虎翼兩軍及援安慶、池州功,特與官兩轉。”
十二月,蒙古主以西域諸部俱下,詔皇子庫裕克班師。
蒙古千戶郝和尚,以善戰名,屢從征伐,略地潼、陝,攻襄漢,下興元,入蜀,俱有功。入覲於帳殿,蒙古主命解衣,數其瘡痕二十一,嘉其勞,進拜宣德、西京、太原、平陽,延安五路萬戶。
丙辰,地震。己未,詔曰:“地道貴靜,動則生變,豈朕不德而致與?今民生不遂,邊戍未休,變不虛生,必有其證。可令中外臣寮各上封章,凡朕躬之闕失,朝政之愆違,極言無隱,將見之施行,以爲消弭之道。”
蒙古敕州縣失盜不獲者,以官物償之。國初令民代償,民冬亡命,至是罷之。
閏月,乙丑,宰執乞罷政,不許。
詔償京湖將士有差,以制司奏去處敵由忠、萬透渡南岸,守嶮而捷故也。
丙寅,左丞相致仕李宗勉薨。宗勉守法度,抑僥倖,不私親黨,樂聞讜言。贈少師,諡文清。
以遊侶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範鍾參知政事,權吏部尚書徐榮叟爲端明展學士、籤書樞密院事。
乙亥,詔:“民間賦輸,舊用錢、會中半者,其會半以十八界直納,半以十八界紐納。。
詔:“淮東西、京湖、沿江制置使副,併兼本路屯田使。”
壬午,閱軍頭司武技。
蒙古東平萬戶嚴實卒,遠近悲悼,野哭巷祭,旬月不已。子忠濟嗣。蒙古官民貸回鶻金償官者,歲加倍,名“羊羔息”,其害爲甚。是歲,詔以官物代還,凡七萬六千錠,仍命凡假貸歲久,惟子母相侔而止,著爲令。又籍王大臣所俘男女爲民。
○理宗建道備德大功復興烈文仁武聖明安孝皇帝淳祐元年(蒙古太宗十三年)
春,正月,庚寅朔,詔求將才。
甲辰,詔曰:“朕惟孔子之道,自孟軻後不得其傳,至我朝周頤、張載、程顥、程頤、真見力踐,深探聖域,千載絕學,始有指歸。中興以來,又得硃熹,精思明辨,表裏渾融,使《中庸》、《大學》、《語》、《孟》之書,本末洞澈,孔子之道,益以大明於世。朕每觀五臣論著,啓沃良多。其令學宮列諸從祀,以示崇獎之意。”尋以王安石謂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信,萬世罪人,豈宜從祀孔子之廟庭!合與削去,於正人心、息邪說關係不少,詔黜之。
戊申,車駕幸太學大成殿,遂御崇化堂,命祭酒曹觱講《禮記·大學篇》。監學官各進秩一等,諸生推恩賜帛有差。並以紹定三年御製伏羲、堯、舜、禹、湯、文王、武王、周公、孔子、顏子、曾子、子思、孟子《道統十三贊》,就賜國子監,宣示諸生。
蒙古東平萬戶嚴忠濟,請以千戶張晉亨權知東平府事。東平貢賦率倍他道,迎送供億,簿書獄訟,日不暇給。晉亨居官七年,吏畏而民安之。
二月,辛酉,蒙古主疾甚,醫言脈已絕。第六皇后尼瑪察氏不知所爲,召耶律楚材問之,楚材對曰:“今任使非人,賣官鬻獄,囚繫非辜者多。古人一言而善,熒惑退舍;請赦天下囚徒。”後即欲行之,楚材曰:“非君命不可。”俄頃,蒙古主少蘇,因入奏,蒙古主已不能言,首肯之。赦下,是夜,醫者候脈復生,翌日而瘳。
甲子,詔忠順軍副統制孫棟升都統制,仍賜金帶,賞重慶之功也。其餘將士,第賞有差。
庚午,給事中錢相繳大中大夫致仕易祓贈官之命。以其草蘇師旦節鉞之麻也。
詔以孟珙爲京西湖北路安撫制置大使兼夔路制置大使兼本路屯田大使,峽州置司。
己亥,詔:“宰臣具慶,前此罕聞。史嵩之父彌忠,年逾八十,可除端明殿學士,仍致仕;母孫氏,封魏國夫人,令赴行在就養。”
壬子,喬行簡薨,輟視朝,諡文惠。
丁亥,詔權禮部尚書高定子修《四朝國史》、《寧宗實錄》。
三月,乙巳,新知廬州呂文德朝辭,帝曰:“近淮西諸軍冒濫虛名甚多,惟遊擊三萬尤甚,須當揀選。”
己酉,同知樞密院事趙以夫罷知建寧府。
蒙古以劉嶷爲都總管萬戶,統西京、河東、陝西諸軍。嶷入覲,蒙古主慰勞厚賜之,尋命巡撫天下,察民利病。應州郭志全反,脅從詿誤者五百餘人,有司議盡戮之,嶷止誅其爲首者數人,餘悉從輕典。
蒙古以劉敏行省事於燕京。
夏,四月,丙寅,吏部侍郎杜範等,請省試考到取應宗子第一名崇袍附正奏名廷試,從之。
庚午,以經筵進讀《仁皇訓典》終篇,講、修注官各進一秩。
辛未,詔沂王、榮王合遵典故襲封。尋以與芮嗣榮王,仍赴朝參;貴謙嗣沂王。
辛巳,以知澧州賈似道爲太府少卿、湖廣總領財賦。
五月,庚寅,嗣秀王師彌晉太保。
己亥,詔:“沿江制置使兼淮西制置使別之傑,任責邊防,緩急假便宜。”
甲辰,詔:“與芮當日親端士,留意問學。昨已增置教授,合更添一員,擇清修直諒之士輪日講授,朝夕規正,徹章推恩,餘依諸邸體例行。”
甲辰,行祕書郎梅杞言內降或夤緣可得,帝曰:“亦是有例者。”杞曰:“昔我仁祖手詔,謂‘背理覬恩,負罪希貸,求內降者,中書、樞密院執奏毋得行。’此仁祖仁中勇也,願陛下以爲法。”帝曰:“正欲法此。”
戊申,賜進士徐儼夫以下三百六十七人及第、出身。
六月,丙寅,以旱、蝗,錄行在繫囚。
丁丑,詔喬幼聞追三官,送撫州居住,以蔑國憲,存留新楮,轉易取贏也。
戊寅,詔曰:“朕曩出親札,申嚴贓吏之禁,逾半歲矣。然諸路監司,有務大體而不問者,有摭細故以塞責者。其申飭諸路監司,遍察所部州且,其有貪殘掊克者,廉其實跡,悉以名聞,朕將重置於罰。監司庸懦不能舉職,臺諫彈劾聞奏。”
秋,七月,甲辰,以知婺州趙與懃、常州宋慈、江陰軍尹煥、廣德軍康植濟糴有勞,各進一秩。
庚戌,詔以宗學博士、諸王宮大小學教授,輪日赴勞邸講授。諸路監司、帥守,宜體國薦賢,毋徇權要。”
八月,丁巳,詔求遺書。
己巳,詔玉牒所、國史實錄院長官,會稡史稿,刪潤歸一。祕書省長官點對《日曆》、《會要》,並期以十一月終成書。
徽州火,削守臣鄭崇官一秩。
甲申,詔:’馬軍司選子弟強壯者一百人,補雲衛、龍衛、武衛三指揮闕額。”
蒙古伐高麗,高麗屢敗,乃復人貢請平,蒙古主令其王A162入朝,當罷兵。A162乃以其族子綧爲質於蒙古。
冬,十月,己卯,詔:“提舉司毋得以常平折變侵移,其義倉令項樁收,仍措置上於尚書省。”
蒙古兵圍安豐,己亥,淮東提刑餘玠以舟師戰卻之。
蒙古以伊囉斡齊行省事於燕京,同劉敏主管漢民公事,以姚樞爲郎中。伊囉斡齊唯事貨賂,分及於樞,樞拒絕之,因解職去。隱蘇門山。
初,蒙古主賜敏詔曰:“卿之所行,有司不得與聞。”至是,伊囉斡齊恥不得自專,俾所屬誣敏以流言,敏出手詔示之,乃已。蒙古主聞之,遣使詰問得實,罷伊囉斡齊,仍令敏獨任。
十一月,丁亥,蒙古主將出獵,耶律楚材以太乙數推之,亟言其不可。左右皆曰:“不騎射,何以爲樂?”出田四日,庚寅,還至烏特古呼蘭山,溫都爾哈瑪爾進酒,蒙古主歡飲極夜,乃罷。翌日,辛卯,殂於行殿,年五十六。葬起輦谷,廟號太宗,諡英文皇帝。
太宗性寬恕,量時度力,舉無過事。境內富庶,旅不賚糧,時稱治平。
初,有旨以孫實勒們爲嗣。實勒們,太宗第四子庫春之子也。至是皇后尼瑪察氏召楚材問之,楚材曰:“此非外姓臣所敢知,自有先帝遺詔,幸行之。”後不從,遂稱制於和林。
蒙古塔爾海部汪世顯復入蜀,進圍成都。制置使陳隆之固守彌旬,誓與成都存亡。部將田世顯,潛送款於蒙古,夜開北門,納蒙古兵,隆之舉家數百口皆死,檻送隆之至漢州,命招守將王夔降,隆之大呼曰:“大丈夫死則死爾,勿降也!”遂見殺。城中出兵三千,戰敗,夔夜驅火牛突圍出奔,漢州遂爲蒙古所屠。
己酉,詔:“內地州縣官闕,以見任官兼,毋得以待次及白帖人攝職。”
十二月,丙寅,太學博士劉應起言:“大有爲之君,常使近幸畏宰相,今宰相畏近幸;使宰相畏臺諫,今臺諫畏宰相。願陛下官府事一以付之中書,而言官勿專用大臣所引,則權一歸於公上矣。”帝然之。
丁卯,觀文殿學士致仕余天錫卒。贈太師,諡忠惠。帝之得立,天錫實始其事,故恩禮爲優。
丁丑,左司諫方來,言岳珂比已罷斥,乃卜居吳門,蔑棄君命;監察御史謝公旦,又言珂創增鹽額,國課益虧,況作俑言利,請重鐫削;詔更鐫一秩。
侍御史金淵,言彭大雅貪黷殘忍,蜀人銜怨,罪大罰輕;詔除名,贛州居住。
蒙古東平萬戶嚴忠濟,請以宋子貞參議東平路事,兼提舉太常禮樂;從之。時經歷商挺,亦勸忠濟興學養士。忠濟尤敬子貞,聽其言。子貞作新廟學,延前進士康昱及王磐爲教官,招致生徒幾百人,出粟贍之,俾習經藝;每季程試,必親臨之。齊、魯儒風,爲之一變。
蒙古伊埒默色來議和,從行者七十餘人。伊埒默色曰:“吾與汝等奉命南下,楚人多許,倘遇變,當死焉,毋辱君命。”已而馳抵淮上,守將以兵脅之曰::爾命在我,死生頃刻間耳!若能降官爵可立致;不然,必不汝貸!”伊埒默色慷慨誓曰:“吾持節南來,以通國好,反誘我以不義,有死而已!”守將知其不可逼,乃囚之長沙飛虎寨。
○理宗建道備德大功復興烈文仁武聖明安孝皇帝淳祐二年(蒙古太宗皇后稱制元年)
春,正月,丙申朔,詔省刑、薄徵。
戊戌,右丞相史嵩之等進呈《四朝史》。嵩之改校勘官高斯得所草《寧宗紀》,於濟王及帝潛邸事,妄加譭譽,斯得等爭之不能得。李心傳藏斯得所草,題其末曰:“官史官高斯得撰”而已。嵩之等又進孝宗《經武要略》、《寧宗玉牒》、《日曆》、《會要》、《實錄》、《皇帝玉牒》。庚戌,上《淳祐重修敕令格式申明》。詔史嵩之等進秩有差。
壬戌,別之傑人覲,帝問邊境曾無加備,之傑言當修復壽春,又言上流之勢全在於蜀。帝又問金陵兵糧及居巢屯兵幾何,之傑言金陵見屯三萬,錢糧僅給;居巢所繫甚重,見屯不過三千,遇秋增戍至二萬方足用;帝並然之。
甲子,軍器監兼尚書左郎官範應旍進對,言宗社大計,舉嘉祐、紹興事。帝曰:“兩朝自有典故,非不知之,但難得其人。”應旍言:“與賢與子,天實爲之。天若祐宋,必有其人,以俟採擇。”
以遊侶爲資政殿大學士、知紹興府、浙東安撫使,尋提舉洞霄宮,從所請也。
蒙古後稱制,崇信奸回,庶政多紊。溫都爾哈瑪爾以貨得政柄,廷中悉畏附之。耶律楚材面折廷爭,言人所難言,人皆危之。
二月,甲戌,以範鍾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徐榮叟參知政事,趙葵賜進士出身、同知樞密院事,別之傑爲端明殿學士、籤書樞密院事。
己卯,權兵部侍郎、淮東安撫制置使兼知揚州李曾伯朝辭,言今若主必守之規,宜諭大臣,明示意向。帝曰:“當爲必守之規。趙葵久任淮東,且有規畫。”曾伯曰:“敢不循其成規!”
三月,戊子,詔:“沿江、丙淮,脣齒相依,其和州、無爲軍安慶府,聽沿江制置司節制。”
丙申,詔:“刑部戒飭諸道帥閫、邊戎司,今後州且官犯罪,毋加杖責。”
癸卯,經筵進讀《孝宗聖政》終篇,講讀、修注、說書官各進一秩,餘補轉賞犒有差。
侍御史兼侍講金淵言:“請明諭宰輔近臣,謹選宗姓之賢德,參稽仁宗、孝宗之典故,次第舉行。”
夏,四月,癸亥,倉部郎官趙希塈,言蜀自易帥之外,未有他策。帝曰:“今日救蜀爲急,朕與二三大臣無一日不議蜀事。孟珙亦欲竭力向前。”希塈曰:“當擇威望素著之人當夔、峽要害,建一大閫。”帝曰:“重慶城賢,恐自可守。”希塈曰:“重慶在夔、峽之上,敵若長驅南下,雖城賢如鐵,何救東南之危?”帝然之。
詔:“明堂大禮,惟祀神儀物、諸軍賞給依舊制外,其乘輿服御,中外大費,並從省約。”
丙子,考功郎劉漢弼,言吏部考功條法十六事,帝曰:“當付外施行。”
五月,甲午,知梧州趙時學陛辭,言吳玠守蜀三關,今胥失之,固宜成都難守。帝曰:“嘉定可守否?”時學曰:“若論形勢,當守重慶。”帝曰:“若守重太,成都一路便虛。”時學曰:“重慶亦重地,可以上接利、閬,下應歸、峽。”
已亥,淮東安撫制置副使餘玠入奏,言事無大小,須是務實;又言:“方今世胄之彥,場屋之士,田裏之豪,一或即戎,則指之爲粗人,斥之爲噲伍。願陛下視文武爲一,勿令偏重,偏則必激,非國之福。”帝曰:“卿人物議論皆不尋常,可獨當一面。”
蒙古兵破遂寧、瀘州。乙巳,郎官龔基先入對,言上流事。帝曰:“上流可憂。”基先言:“施、夔國之門戶,蕩無關防,存亡所繫,豈可不慮?”帝曰:“屯田今歲如何?”基先曰:“屯田有名無實,牛種既貴,軍耕又惰,所收不償所費。”
丁未,右正言劉晉之言:“蜀禍五六年間,歷三四制臣,無地屯駐,獨彭大雅城渝,爲蜀根本,不然蜀事去矣。今宜於重慶立閫,庶可運掉諸戍。願早定至計,料簡邊臣,俾往經理,則蜀可爲也。”
戊申,知建寧府吳潛奪職,以臺諫論之也。
己酉,以趙葵爲資政殿學士、知潭州、湖南安撫使。
六月,壬子朔,徐榮叟氣歸田裏,從之。
甲寅,倉部郎官李鋂,請廣求備禦之方。帝曰:“去歲蜀事大壞,今當如何?”鋂曰:“陳隆之因成都城故基增築,未爲非是。第功力苟且,識者逆知其難守。臣宗問其方略,但云誓與城存亡而已,未幾,爲田世顯所賣,城門夜開,隆之衄焉。”帝嚬蹙久之。
以餘玠權工部侍郎、四川宣諭使,應事幹機速,許同制臣公共措置,先行後奏。尋詔四川官吏、軍民等。悉條陳大計以聞。
以久雨,詔決中外繫囚。
癸亥,參知政事徐榮叟罷爲資政殿大學士、提舉洞霄宮。
丙寅,錄行在繫囚。
以別之傑同知樞密院事兼知政事,翰林學士、知制誥高定子爲端明殿學士、籤書樞密院事,權禮部尚書兼中書舍人杜範爲端明殿學士、籤書樞密院事。範既入都堂,凡行事有得失,除授有是非,悉抗言無隱情。史嵩之外事寬容,心實忌之。
戊寅,詔:“淮西制置大使司,出十七界楮幣十萬,米二萬斛,令安豐軍修武備。”
是月,積雨,浙西大水。
秋,七月,丙申,餘玠陛辭,言外攘本於內修。帝曰:“今日之事,不必問敵運衰與不衰,但自靠實理會治內規摹。”玠曰:“聖諭及此,宗社生靈之福。”帝曰:“卿前所言靠實工夫,玩之有味,此去必能見之行事。卿宜務忠實以革欺誕,施威信以戢潰衄,廣惠愛以撫流移。當爲四蜀經久之謀,勿爲一時支吾之計!”
是月,常、潤、建康大水,兩淮尤甚。
蒙古萬戶張柔,自五河口渡淮,攻揚、滁、和、蕭。淮東忠勇軍統領王溫等二十四人戰於天長縣東,皆沒。
八月,辛亥朔,詔戶部申嚴州且增收苗米斛面之弊。
丁巳,以祕書省正字陳南一、國子正胡良併兼內學小教授。
辛酉,進知夔州趙武官二秩,將佐王信等各轉一資,酬夔城版築之勞也。
丁卯,詔出封樁庫十七界楮幣十萬,賑紹興、外、婺水澇之民。
丁丑,殿中侍御史濮斗南,言浙四郡民生蕩折,乞撫集流離,蠲減秋賦;從之。
九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癸未,詔:“進納入官犯贓人,永不許注授。”
辛卯,大饗於明堂,大赦。”
丙申,詔:“六曹、館、學、寺、監、院轄倉、庫、務、場官長官,將所管錢穀、貨幣、器用、圖書,覈實載籍,上之於朝,副在有司。長闕則次官任責,遷擢報罷,並如外官交承例,聯銜申省。仍令御史臺覺察。”
冬,十月,癸丑,敕令所言臣寮世賞不許奏異姓,著爲令。
甲寅,進史嵩之永國公。
蒙古攻通州,守臣杜霆載其私帑渡江遁。乙丑,城破,蒙古屠其民。
十一月,辛卯,詔諭兩淮節制李曾伯:“無以通州被兵之故,不安厥職。其督勵諸將,勉圖後效!”
甲申,詔:“軍功補授人願就鄉舉者,聽。”
辛卯,詔實錄院修孝宗、光宗、寧宗御集。
戊戌,雷。
己亥,日南至,雷電交作。詔避殿,減膳。
癸卯,詔決中外繫囚。
甲辰,先給諸軍雪寒錢,出戍者倍之。
乙巳,蠲三衙、大理寺、臨安府及屬縣點檢贍軍犒賞酒所贓賞錢。
丁未,詔曰:“比者陰陽失和,冬令常燠,日至之日,雷乃發聲,朕甚懼焉。內而卿士、師尹,外而牧、監、伍、參,其各罄忠嘉,無有所隱,輔朕不逮。”
十二月,己未,詔:“杜霆追毀出身文字,羈官南雄州。”以通州士庶訴其誤民棄土之罪也。
辛酉,以儒林郎鍾宏辭除太學博士,乞致仕養母,詔特改京官秩,奏祠,以獎孝行。
癸亥,蒙古兵連攻敘州,帳前都統楊大全戰死。
丙寅,以京湖安撫制置大使孟珙爲四川安撫使兼知夔州,同知樞密院事別之傑爲資政殿大學士、湖南安撫大使兼權參知潭州,同知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趙蘞福建安撫使兼知福州,資政殿學士趙與懽知溫州,權工部侍郎、四川宣諭使餘玠權兵部侍郎、四川安撫制置使兼知重慶府。
丁卯,詔:“餘玠任責全蜀,應軍行調度,權許便宜施行。”
庚午,詔以許浦水軍都統制劉虎爲和州防禦使,旌五河捍禦之勞也。
○理宗建道備德大功復興烈文仁武聖明安孝皇帝淳祐三年(蒙古太宗皇后稱制二年)
春,正月,戊寅朔,高定子兼參知政事。
癸未,起居郎兼祕書監項容孫言:“乃者求言,請如建隆故事,集官參詳,書於方策,關君德者上之禁中,關時政者置之都省,關民事者頒之郡國。”詔類送後省看詳。
癸巳,以湖南安撫司奏東安寇平,永州通判鄧均進一秩,餘官補、轉、贈恤及官其子各有差。
甲午,詔:“嗣榮王與芮恩數,視嗣秀王師彌。”
丙午,以呂文德爲福州觀察使、侍衛馬軍副都指揮使,總統兩淮軍馬。
蒙古張柔分遣部下將十人屯田於襄城。
二月,己酉,詔:“淮西提舉制置司參謀官趙希靜、淮西總管聶斌等,各進一秩。”以淮東、西制置司言其兩淮戰守之勞也。
甲子,詔進安豐軍守臣王福二秩,廬州路鈐吳仁等一秩;旌修築城壁之勞也。
三月,丁丑朔,日有食之。
蒙古兵破資州。
庚寅,同籤書樞密院事杜範乞歸田裏,詔不許。
丁酉,詔進池州都統制何舜臣一秩;旌部領舟師策應通、泰之勞也。
辛丑,詔知招信軍趙東,奪三秩,罷;以淮東制司言其撫馭失宜也。
蒙古入蜀,汪世顯之功居多,至是皇子庫端,承製拜世顯便宜總帥,統秦、鞏等二十餘軍州事,尋卒。子德臣代爲總帥,將兵從入蜀。
夏,四月,癸丑,以閣門宣贊舍人兼淮西路鈐王傑、閣門祗候前江東路鈐李季實,往馬帥王鑑軍前議事,遇敵戰死,贈官有差,仍各官其二子。
乙卯,詔進嘉定守臣程立之一官,以成都提刑宇文峒言其守城之勞也。
丁巳,詔以經筵進講《尚書》終篇,講讀、說書、修注官各進一秩。
甲戌,殿中侍御史項容孫,言知嚴州李彌高、趙與汶侵取酒息,獨衛湜一無所私。有旨:“獎廉黜貪,今日先務。彌高、與汶各奪官二秩,湜進積二等。”
甲申,以御前軍器所隸于軍器監。
丙戌,詔贈閣門宣贊舍人楊大全武節大夫、眉州防禦使,仍官其二子,以四川制司言其力戰而死也。
五月,蒙古耶律楚材奏熒惑犯房,當有驚擾,然訖無事。。居無何,用兵事起,皇后遂令授甲選心腹臣,至欲西遷以避之。楚材進曰:“朝廷天下根本,根本一搖,天下將亂。臣觀天道,必天患也。”後數日乃定。
蒙古後信任溫都爾哈瑪爾,付以御寶空紙,使自書填行之。耶律楚材諫曰:“天下者,先帝之天下。朝廷自有憲章,今欲紊之,臣不敢奉詔。”俄有旨:“凡溫都爾哈瑪所建白,令史不爲書者,斷其手。”楚材曰:“國之典故,先帝悉委老臣,令史何與焉!事若合理,自當奉行;如不可行;死且不避,況截手乎?”後不悅。楚材辯論不已,因大聲曰:“老臣事太祖、太宗二十餘年,無負於國,皇后亦豈能無罪殺臣也!”後雖憾之,亦以先朝舊勳,深敬憚焉。
六月,庚戌,大理少卿蔡仲龍言:“創建小學,須早爲權宜之計,以系天下之心。”又言:“本朝用刑平恕,而未享繼嗣之慶,競宦官太多。仁宗嘉祐中,詔內臣權罷進養子,宜取法行之。”
戊午,資政殿學士、知溫州趙與懽請廢並諸寨,增置鎮海寨兵,以備倉猝;從之。
戊辰,太白晝見。
庚午,大理寺鞫前嘉定知縣旨枹、尉趙與等贓狀,獄成,旨枹、與除名勒停,枹一千里羈管,與五百里居住。
甲戌,錄行在繫囚。
令知濠州兼淮西揭刑徐敏子經理毫州。
秋,七月,甲申,詔進無爲軍守臣戴埴一秩,以沿江制置使杜杲言其守邊因圉之功也。
四川制置司言:“蒙古攻大安軍,忠義副總管楊世安守魚孔隘,孤壘不降,有特立之操,可任邊防。”詔以世安就知大安軍。
癸巳,詔摘京湖、沿江制司兵,置殿司策應軍,屯京口。
八月,辛亥,詔戶部申嚴州縣納苗多取之禁。
戊午,令福建安撫司,照沿海例,團結福、泉、漳、興化民船,以備分番遣戍;從帥臣項寅孫請也。癸亥,以寅孫言,並福州延祥、荻蘆二寨,置武濟水軍,摘本州廂禁習水者補充,凡一千五百人。
壬午,詔申嚴郡縣社倉科配之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