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

《續資治通鑑》二百二十卷,清畢沅撰。此書付刻未及半,畢沅生前僅初刻一○三卷,畢家因貪污遭籍沒而止,書稿散佚,桐鄉馮集梧買得全稿補刻成二百二十卷。《續資治通鑑》跟《資治通鑑》有不少出入,續通鑑大量引用舊史原文,敘事詳而不蕪;僅有取捨剪裁,而無類似溫公的改寫熔鍊,亦無“畢沅曰”等各家史論。《續資治通鑑》作者雖掛名畢沅,然名家錢大昕、邵晉涵、章學誠、洪亮吉、黃仲則等均參預其事,此書實成於衆人之手。梁啓超對該書評價極高,認爲“有畢《鑑》則各家續《鑑》皆可廢也”。

宋紀一百七十一

起昭陽單閼九月,盡柔兆敦牂六月,凡二年有奇


○理宗建道備德大功復興烈文仁武聖明安孝皇帝淳祐三年(蒙古太宗皇后稱制二年)


九月,丁未,工部郎官兼樞密院編修官趙希瀞言:“安豐、廬、濠,風寒最甚,三州安則淮甸無虞,江面奠枕。”帝曰:“安豐最緊。”希瀞雲:“欲固安豐,須復壽春。”帝然之。


癸未,從京湖制置大使孟珙之請,令淮東制置使李曾伯蠲高郵軍及其屬部州縣創收牛租。


是秋,蒙古察罕奏令萬戶張柔總諸軍鎮杞。初,河決於汴,西南入陳留,分而爲三,杞居其中氵單。南師恃舟輯之利,由毫、泗以窺汴、洛。柔乃即故杞之東、西、中三山,順殺水勢,築連城,結浮樑,爲進戰退耕之計,守禦以固。


先是,知婺州陳康熹奏事,請舉嚴父配天之典,久未決;將作少監韓祥進講,復言之。冬,十月,甲午,禮寺議請奏寧宗升陪太祖、太宗,將來明堂,三後並配,令條具禮制以聞。


十一月,乙巳,詔:“直寶文閣王定,素履平實,直顯謨閣葉武子,雅資恬退,皆掛冠日久,年德俱高。其以定爲祕閣修撰,武子直龍圖閣。”


乙卯,令潮州守臣節制摧鋒軍分屯軍馬。


乙未,蠲大理寺、三衙、監府縣點檢贍軍犒賞酒庫所贓賞錢。


令廣東提刑節制韶州摧鋒軍。


壬戌,雪。給行在諸軍錢,出戍者倍之。


甲子,樞密院編修官兼權都官郎官何式言蜀事,帝曰:“正好乘暇作工夫。”時方倚任餘玠,故言及之。


先是蜀中財賦,入戶部三司者五百餘萬緡,入四總領所者二千五百餘萬緡,金銀、綾錦之類不預焉。自寶慶三年失關外,端平三年蜀地殘破,所存州縣無幾,國用益窘。十六年間,凡授宣撫使者三人,制置使者九人,副使四人,或老,或暫,或庸,或貪,或慘刻繆戾,或遙領而不至,或生隙而罕謀,兩川民不聊生,監司、戎將各專號令,蜀日益壞。


及餘玠至,大更弊政,遴選守宰,築招賢館於府之左,供張一如帥所居,下令曰:“集衆思,廣忠益,諸葛孔明所以用蜀也。士欲有謀以告我者,近則徑詣公府,遠則自言於所在州縣,以禮遣之。高爵重賞,朝廷不吝。豪傑之士,趣期立事,今其時矣!”士之至者,玠不厭禮接,鹹得其歡心;言有可用,隨才而任,不可用亦厚遺謝之。


播州冉璡及弟璞,有文武才,隱居蠻中,前後閫帥闢如,皆不至。聞玠賢,兄弟相率詣謁,玠賓禮之,館穀加厚。居數月,無所言,玠乃更別館以處之,且日使人窺其所爲。兄弟終日小言,惟對踞,以堊畫地爲山川城郭之形,起則漫去。如是者又旬日,請見玠,屏人曰:“爲今日西蜀之計,其在徙合州城乎!”玠不覺躍起曰:“此玠志也,但未得其所耳。”曰:“蜀口形勝之地,莫若釣魚山,請徒諸此。若任得其人,稷粟以守之,勝於十萬師遠矣。”玠大喜,遂不謀於衆,密聞於朝,請不次官之。詔以璡爲承事郎,權發遣合州,璞爲承務郎,權通判州事,徙城事悉以任之。


命下,一府皆喧然以爲不可。玠怒曰:“城成則蜀賴以安,不成,玠獨坐之,諸君無預也。”卒築青居、大獲、釣魚、雲頂、天生,凡十餘城,皆因山爲壘,棋佈星分,爲諸郡治所。又移金州兵於大獲以護蜀口,移沔州兵於青居,興州兵先駐合州舊城,移守釣魚,共備內水,移利州兵於雲頂,以備外水。於是如臂使指,氣勢聯絡,屯兵聚糧,爲必守計,民始有安土之心。玠又作《經理四蜀圖》以進,曰:“幸假十年,手挈四蜀之地,進之朝廷,然後歸老山林,臣之願也。”


十二月,丁丑,沿江制置副使司言屯田倍收,官屬文慶洪等推賞有差。


己丑,史嵩之五請祠,不允。時黃濤、劉應起等俱上書論嵩之奸深擅權,帝皆不聽,而言者益衆。


丙申,以嚴寒,再給諸軍薪炭錢。


辛丑,侍衛馬軍副都指揮使、總制兩淮軍馬呂文德,以汴、濠、膠、淄勞績,進秩四等。


○理宗建道備德大功復興烈文仁武聖明安孝皇帝淳佑四年(蒙古太宗皇后稱制三年)


春,正月,壬寅朔,詔曰:“上天助順,敵國乖離,正當廣推恩信以系人心,厚根本以俟機會。諮爾專閫之臣,分麾總戎之將,繼自今,必安集流民,俾得復舊,招收逋將,俾得自新。毋擅興廢,毋爾無辜,使中原遺黎有更生之望。”時聞蒙古後稱制,人心不服,故下此詔。


御製《訓廉》、《謹刑》二銘,戒飭中外。


以李鳴復參知政事,杜範同知樞密院事,以權刑部尚書兼給事中劉伯正爲端明殿學士、籤書樞密院事。範不屑與鳴復共政,乞去,帝留之。太學諸生亦上書留範而斥嗚復,並斥史嵩之,嵩之益恚。


丁巳,侍御史劉晉之、王瓚,監察御史趙倫、呂午,承史嵩之風旨,並論李鳴復、杜範,於是嗚復、範併除郡。


戊午,樞密院言:“四川帥臣餘玠,大小三十六戰,多有勞效,宜第功行賞。”詔玠趣上立功將士姓名等第,即與推恩。


己未,朝獻景靈宮。


以劉伯正兼權參知政事,尋兼同提舉編修敕令。


庚申,以餘玠兼四川屯田使。


初,利州都統王夔,素殘悍,號“王夜叉”,自漢州敗歸,益桀驁不受節度;所至劫掠,每得富家,用非法刑脅取金帛,稍不遂意即殺之,民不堪命。餘玠至嘉定,夔率所部兵迎謁,才羸弱二百人。玠曰:“久聞都統兵精,今疲敝若此,殊不稱所望。”夔曰:“夔兵非不精,所以不敢即見者,恐驚從人耳。”頃之,班聲如雷,江水爲沸,旗幟精明,舟中皆戰掉失色,玠自若,徐命吏班賞。夔退,語人曰:“儒者中乃有此人!”


玠欲誅夔,患其握重兵,恐輕動危蜀,謀於親將楊成。成曰:“今縱弗誅,養成其勢,一舉足,西蜀危矣。夔在蜀雖久有威名,孰與吳氏?吳氏當中興危難之時,能百戰以保蜀,傳之四世,根本益固;一旦曦爲叛逆,諸將誅之,如取孤豚。況夔無吳氏之功而有曦之逆心,縱兵殘民,奴視同列,誅之,一伕力耳;待其發而取之,難矣。”玠意遂決。夜,召夔計事,潛以成代領其衆。夔甫出而新將已單騎入營,將士皆錯愕相顧,不知所爲。成以帥指譬曉之,遂相率聽命。夔至,玠斬之,薦成爲文州刺史。


二月,癸酉,出封樁庫十七界楮幣各十萬,付京湖、四川、兩淮制置司收瘞頻年交兵遺骸。


丁酉,壽昌飛虎軍統制鄭大成追三官,以其出戍涪州,不戰以致棄城也。


三月,壬寅,詔以杜範辭免新除,依舊職,提舉洞霄宮。


甲寅,經筵進講《論語》終篇,已未,賜宰執、講讀、侍立官燕於祕書省,仍進講讀、侍立官一秩。


以吏部尚書兼給事中金淵爲端明殿學士、同籤書樞密院事,尋差同提舉編修《經武要略》。


夏,四月,壬午,詔:“兩浙漕司下屬部郡邑,將今年夏稅折帛之半,令民間以楮幣準錢供輸。”


詔:“壽春受圍,將士勤勞,各補轉三官資,出封樁庫十七界楮幣百萬給犒,俟圍解日仍與優賞。又令江東漕司撥寄樁十七界楮幣二十萬,犒安豐策應將士。


丁亥,以淮東制司言權總管王德等隨王鑑撫定山城有勞,詔進德二秩,餘補轉、給犒有差。


五月,乙巳,以淮東制臣言副總官兼知海州周岱、左武衛大將軍湯孝信直搗山東膠、密之功,並於遙郡上進一秩。


庚戌,詔知瀘州曹致大,帶行遙郡刺兄,以四川制臣餘玠言其包砌神臂山城之功也。


戊午,蒙古兵圍壽春,呂文德帥水陸諸軍御之。


詔:“江東漕司撥寄樁十七界楮幣百萬,付淮東、西制置司犒水陸應援立功將士。


癸亥,以鄒應龍薨,輟視朝一日。尋贈少保。


蒙古中書令耶律楚材,以朝政日非,憂憤成疾,是月,薨。旋有譖楚材者,言其在相位日久,天下貢賦半入其家。皇后遣人覆視之,唯琴阮十餘,古今書畫、金石、遺文數十卷,乃止。楚材博極羣書,旁通天文、術數;居官以匡國濟民爲己任,羣臣無與爲比。後追封廣寧王,諡文正。


六月,庚午朔,以餘玠言沔州都統制、權遂寧府雲拱,因成都之擾,殺奪民財,襲劫龍石泉郡印;權知潼川府張涓,敘軍無紀,殺掠平民;詔並追毀勒停,拱竄瓊州,涓昭州。


以呂文德兼淮西招撫使,兼知濠州,節制濠、豐、壽、毫州軍。


癸酉,詔王福暫屯揚州,同共措置秋防。


乙亥,賜進士留夢炎以下四百二十四人及第、出身。


詔:“安豐軍策應解壽春圍將士,補官資有差。”又詔:“壽春受圍將士,有全城卻敵之功,先立賞格,令淮東、西制司從實保明補轉。”又以淮東制司言先來海道立功將士,亦補轉有差。


丙戌,知樞密院事範鍾乞歸田裏,詔不許。


蒙古以楊惟中爲中書令。惟中有膽略,先爲太宗所器,奉使西域二十餘國,宣暢國威,敷布政條,俾籍戶口屬吏。太宗益欲大用之,及南伐,命于軍前行中書省。惟中益嗜學,有濟世志,至是以一相領省事。


秋,七月,辛丑,分命刑部尚書、監察御史、卿監、郎官,錄臨安並屬縣、三衙兩廂繫囚。


壬子,詔:“沿淮失業強壯之人,置武勝軍五千人。”從淮西安撫副使王鑑請也。


甲子,詔:“項安世正學直節,先朝名儒,可特贈集英殿修撰。”


八月,癸未,詔:“戶部申嚴州縣受租苛取之禁,諸路漕臣察其違者劾之。”


九月,癸卯,右丞相史嵩之以父彌忠病,告假。乙巳,彌忠卒。丙午,起復嵩之。


太學生黃愷伯、金九萬、孫翼鳳等百四十四人上書曰:“臣聞君親等天地,忠孝無古今。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自古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未有不孝而可以望其忠也。宰我問三年之喪而曰‘期可已矣’,其意欲以期年之近易三年之喪,夫子猶以不仁斥之。未聞有聞父母垂亡之病而不之問,聞父母己亡之訃而不知奔,有人心天理者,固如是乎!是不特無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且無一日之愛於其父母矣!宰予得罪於聖門,而若人者,則又宰予之罪人也。


“且起復之說,聖經所無,而權宜變禮,衰世始有之。我朝大臣,若宣弼一身佩社稷安危,進退系天下重輕,所謂國家重臣,不可一日無者也。起復之詔,凡五遣使,弼以金革變禮不可用於平世,卒不從命,天下至今誦焉。至若鄭居中、王黼輩,頑忍無恥,固持祿位,甘心起復,絕滅天理,卒以釀成靖康之禍。往事可覆也。彼嵩之何人哉?心術回邪,蹤跡詭祕。曩者開督府,以和議隳將士心,以厚資竊宰相位,羅天下之小人以爲私黨,奪天下之利權以歸私室,蓄謀積累,險不可測,在朝廷一日,則貽一日之禍,在朝廷一歲,則貽一歲之憂,萬口一辭,惟恐其去之不亟也。嵩之亡父,以速嵩之之去,中外方以爲快,而陛下起復之命已下矣。


“陛下姑曰,大臣之去不可不留也。嵩之不天,聞訃不行,乃徘徊數日,率引奸邪,佈置要地,弭縫貴戚,買屬貂璫,轉移上心,夤緣御筆,必得起復之禮,然後徐徐引去。大臣佐天子以孝治天下,孝不行於大臣,是率天下而爲無父之國矣。鼎鐺尚有耳,嵩之豈不聞富弼不受起復之事,而乃忍爲鄭居中、王黼輩之所爲耶?


“且陛下所以起復嵩之者,爲其折衝萬里之才與?嵩之本無捍衛封疆之能,徒有劫制朝廷之術。彼國內亂,骨肉相殘,天使之也。嵩之貪天之功以欺陛下,其意以爲三邊雲擾,非我不足以制彼也。殊不知敵情叵測,非嵩之之所能制,嵩之徒欲挾制敵之名以制陛下爾。


“陛下所以起復嵩之者,謂其有經理財用之才與?嵩之本無足國裕民之能,徒有私自封殖之計。且國之利源,鹽策爲重,今鈔法數更,利之歸於國者十無一二,而聚之於私帑者已無遺算。國家之十壤日削,而嵩之之田宅日廣;國家之帑藏日虛,而嵩之之囊橐日厚。陛下眷留嵩之,將以利吾國也,殊不知適以貽吾國無窮之害爾!


“嵩之敢於無忌憚而經營起復,爲有彌遠故智可以效尤。然彌遠所喪者庶母也,嵩之所喪者父也;彌遠奔喪而後起復,嵩之起復之後而始奔喪。以彌遠之貪墨固位,猶有顧籍,丁艱於嘉定元年十一月之戊午,起復於次年五月之丙申,未有如嵩之之匿喪罔上,殄滅天常,如此其慘也!


“且嵩之之爲計亦奸矣,自入相以來,固知二親耄矣,旦夕圖惟,先爲起復張本。近畿總餉,本不乏人,而知復未卒哭之馬光祖;京口守臣,豈無勝任,而起復未終喪之許堪。故里巷爲十七字之謠曰:‘光祖做總領,許堪爲節制,丞相要起復,援例。’夫以里巷之小民,猶如其奸,陛下獨不知之乎?臺諫之敢言,臺諫嵩之爪牙也;給舍不敢言,給舍嵩之腹心也;侍從不敢言,侍從嵩之肘腑也;執政不敢言,執政嵩之羽翼也。嵩之當五內分裂之時,擢奸臣以司喉舌,謂其必無陽城毀麻之事也;植私黨以據要津,謂其必無惠卿反噬之虞也。


“自古大臣,席寵怙勢至於三世,未有不亡人之國者,漢之王氏、魏之司馬是也。史氏秉鈞,今三世矣。軍旅將校惟知有史氏,天下士大夫惟知有史氏,而陛下之左右前後亦惟知有史氏,陛下之勢,孤立於上,甚可懼也!天欲去之而陛下留之,堂堂中國,豈無君子,獨言一小人而不悟,是陛下欲藝祖三百年之天下壞於史氏之手而後已。


“麻制有曰:‘趙普當乾德開創之初,勝非在紹興艱難之際,皆從變禮,迄定武功。’夫儗人必於其倫,曾於奸深之嵩之而可與趙普諸賢同日語耶?臣愚所謂擢奸臣以司喉舌者其驗也。麻制又有曰:“謀諗憤兵之聚,邊傳哨騎之馳,況秋高而馬肥,近冬寒而地凜。’方嵩之虎踞相位之時,諱言邊事。通州失守,至逾月而後聞;壽春有警,至危急而後告。今圖起復,乃密諭詞臣,昌言邊警,張皇事勢以恐陛下,蓋欲行其劫制之謀耳。臣愚所謂擢奸臣以司喉舌者又其驗也。


“切觀嵩之自爲宰相,動欲守法,至於身,乃佚蕩於禮法之外。五刑之屬三千,其罪莫大於不孝。若以法繩之,雖加之鈇鉞,猶不足謝天下;況復置諸巖巖具瞻之位,其何以訓天下後世耶?


“臣等與嵩之本無宿怨私忿,所以爭進闕下,爲陛下言者,亦欲挈綱常於日月,重名孝於泰山,使天下後世爲人臣、人子者,死忠、死孝,以全立身之大節而已。孟軻有言:‘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臣等久被教育,此而不言,則人倫掃地矣。惟陛下裁之。”


武學生翁日善等六十七人,京學生劉時舉、王元野、黃道等九十四人,宗學生與寰等三十四人,建昌軍學教授盧鉞,相繼上書切諫,皆不報。


範鍾、劉伯正惡京學生言事,謂皆遊士鼓倡之,諷臨安尹趙與B170逐遊士。諸生聞之,益不平,作《扌卷堂文》,與B170遂盡削遊士籍。


己未,將作監徐元傑言:“史嵩之起復,士論紛然,宜許其舉執政自代。”帝曰:“學校雖是正論,但言之太甚。”元傑雲:“正論是國家元氣,今正論猶在學校,要當保養一線之脈。”元傑又乞引去帝曰:“經筵正賴卿規益,以何事而引去?”


乙丑,雷。


冬,十月,辛未,詔曰:“朕德弗類,無以格陰陽之和,乃秋冬之交,雷電交至,天威震動,咎證非虛,甚可畏也!今朕避正殿,減常膳,方將反觀內省,回皇天之怒,可不博覽兼聽,盡羣下之心。應中外臣僚,各指陳闕失,毋有所隱,朕將親覽,博採忠讜,見之施行,以昭應天之實。”


壬申,以範鍾參知政事,劉伯正籤書樞密院事。金淵乞罷,不許。


以強再興添差成都府路馬步軍副總管兼知懷安軍,節制戍兵。


甲戌,令慶元府守臣趙倫趣史嵩之赴闕。


己丑,出右諫議大夫劉晉之、殿中侍御史王瓚、監察御史龔基先、胡清獻;除劉漢弼爲右司諫。帝欲更新庶政,故有是命。庚寅,漢弼遷侍御史。


壬辰,詔起杜範、遊侶提舉萬壽觀兼侍讀。自此羣賢率被錄用。


甲午,詔:“臺諫耳目之寄,若稽舊章,悉由親擢。自今不許大臣薦進。”


殿中侍御史鄭寀言:“宰相非百官比,豈容久虛!切恐中書之地,預設猜防,搢紳之徒,各懷向背。”帝曰:“所奏雖切情事,進退大臣,豈容輕易?”


侍御史劉漢弼,言金淵尸位妨賢,罷政;馬光祖貪榮忘親,罷江西運判新命,勒令追服。又言臺諫彈擊論列,乞非時入奏。從之。


十一月,辛丑,詔趣遊侶、杜範赴闕。


壬寅,召王伯大、趙以夫、徐鹿卿。


癸卯,詔奪前禮部侍郎劉晉之一官,罷祠,以監察御史孫起予言其懷利失志也。


乙巳,以劉漢弼言,罷主管侍衛步軍司公事王德明,以王福代之。


丙午,以程公許爲起居郎兼直學士院。


丁未,再趣遊侶、杜範供職。


戊申,雷。


庚戌,召陳韡、李心傳。丁巳,以陳韋華爲兵部尚書,李心傳權刑、禮部尚書兼給事中,王伯大權吏部尚書兼中書舍人,趙以夫權刑部侍郎。


戊午,以禱雪,出封樁庫十八界楮幣二十萬賑臨安細民,犒三衙諸軍亦如之。


庚申,詔釋大理寺、三衙、臨安府並兩浙路州、縣杖以下繫囚。


辛酉,以雪寒,給諸軍錢,出戍者倍之。


劉漢弼密奏曰:“自古未有一日無宰相之朝,今虛相位巳三月,願奮發英斷,拔去陰邪,庶可轉危爲安。否則是非不兩立,邪正不併進,陛下雖欲收召善類,不可得矣。臣聞富弼之起復,止於五請;蔣芾之起復,止於三請。今史嵩之已六請矣,願聽其終喪,亟選賢臣,早定相位。”十二月,庚午,聽史嵩之終喪。


以範鍾爲左丞相,杜範爲右丞相兼樞密使,遊侶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劉伯正參知政事、籤書樞密院事。


杜範首上五事:“曰正治本,政事當常出於中書,毋使旁蹊得竊威柄。曰肅宮闈,當嚴內外之限,使宮府一體。曰擇人才,當隨其所長用之而久於其職,毋徒守遷轉之常格。曰惜名器,如文臣貼職,武臣閤衛,不當爲徇私市恩之地。曰節財用,當自人主一身始,自宮掖始,自貴近始,考封樁出入之數而補窒其罅漏,求鹽策楮幣變更之目而斟酌其利害。”仍請早定國本以安人心。


壬申,以趙葵同知樞密院事。葵言:“今天下之事,其大者有幾?天下之才,其可用者有幾?從其大者而講明之,疏其可用者而任使之。有勇略者治兵,有心計者治財,寬厚者任牧養,剛正者持風憲。爲官擇人,不爲人擇官。用之既當,任之既久,然後可以責其成效。”又,“請亟與宰臣講求規畫,凡有關於宗社安危治亂之大計者,條具以聞,審其所先後緩急以圖籌策,則治功可成,外患不足慮。”


以四川安撫使孟珙兼知江陵府。


珙謂其佐曰:“政府未之思耳。彼若以兵綴我,上下流有急,將若之何?珙往則彼搗吾虛,不往則誰實捍患!”識者是之。珙至江陵,癸城,嘆曰:“江陵所恃三海,不知沮洳有變爲桑田者,敵一鳴鞭,即至城外。自城以東,古嶺、先鋒,直至三汊,無有限隔。”乃修復內隘十有一,別作十隘於外,有距城數十里者。沮、漳之水,舊自城西入江,乃障而東之,俾繞城北入於漢,而三海遂通爲一。隨其高下,爲櫃蓄泄,三百里間,渺然巨浸。土木之功,百七十萬,民不知役。繪圖上之。


癸酉,詔曰:“朕望道未見,閔時多艱,與予共治之臣,錮於謀身之習。有官守者,以謀身而失其守,有言責者,以謀身而失其言,各懷患得患失之私,安有立政立事之志!致天工之多曠,宣國步之未夷。今朕躬攬權綱,首嚴訓迪,凡聯事而合治,各滌慮以洗心。毋懷私恩,毋萌私念,毋植私計,毋締私交。三事大夫,以朝廷未尊爲己愆,士氣未振爲己恥,守令以民俗未裕爲己責,將帥以邊疆未謐爲己憂。主爾忘身,國爾忘家,以共圖內安外寧之效,則予汝嘉;其或不恭,邦有常憲。”帝一新吏治,故有是詔。


蒙古諸王呼必賚,圖壘第四子也,思大有爲於天下,訪求賢才,虛己諮詢。先是懷仁趙璧侍籓邸,爲呼必賚所信任,呼以秀才而不名。董文用,俊之子也,主文書,講說帳中,因命馳驛四方,騁名士。


時肥鄉竇默,以經術教授於鄉,遣文用召之。默變姓名以自晦,文用俾其友人往見,而微服踵其後。默不得已,乃拜命。既至,問以治道,默首以三綱、五常爲對,呼必賚曰:“人道之端,孰大於此!失此則無以立於世矣。”默又言:“帝王之道,在正心、誠意。心既正,則朝廷遠近莫敢不一於正。”呼心賚深契其言,敬待加禮,不令暫去左右。


默薦姚樞,呼必賚遣趙璧召之,聞其至,大喜,待以客禮。樞爲《治道書》數千言,首陳二帝、三王之道,以治國、天平下之大經,匯爲八目,曰修身,力學,尊賢,親親,畏天,愛民,好善,遠佞。次列救時之弊,爲條三十,各疏其弛張之方於下,本末兼該。呼必賚奇其才,動必召問。


金之亡也,左右司郎中王鶚,將就戮,蒙古萬戶張柔見而異之,釋其縛,輦歸,館於保州。呼必賚遣使聘之;乃至,使者數輩迎勞。召對,請講《孝經》、《書》、《易》及齊家、治國之道,古今事物之變,每夜分乃罷。呼必賚曰:“我雖未能即行汝言,安知異日不能行之耶!”鶚旋乞還,賜之馬,仍命近侍庫庫、柴楨等五人從之學。


邢臺劉侃,少爲令史,居常鬱鬱不樂,一日,投筆嘆曰;“丈夫不遇於世,當隱居以求其志,安能汩沒爲刀筆吏乎!”即棄去,隱武安山中,旋爲僧,名子聰,遊雲中,居南唐寺。時僧海雲赴呼必賚之召,過雲中,聞其博學多才藝,邀與俱行。既入見,應對契意,屢有詢問。子聰於書無所不讀,尤邃於《易》,旁通天文、律、算、三式之屬,論天下事如指諸掌,呼必賚大愛之。海雲歸,子聰遂留籓邸。


○理宗建道備德大功復興烈文仁武聖明安孝皇帝淳祐五年(蒙古太宗皇后稱制四年)


春,正月,丁酉朔,詔曰:“國家以仁立國,其待士大夫尤過於厚。臺諫乃因得言而釋私憾,摭細微而遺鉅奸,遷謫降黜,或出非辜。其令三省將見在謫籍人斟酌放令自便,追奪停罷,亦與酌情牽復。其貪酷害民,公議弗容者,不拘此旨。”


又詔:“邊將興師,河南之境,鋒鏑所接,寧免瘡痍。中原遺民,皆祖宗赤了,朕甚痛之。自今邊臣各謹守封疆,毋先事首戎;益務緩懷,大布恩信,以副朕兼愛南北之意。”


己酉,雷。庚戌,避正殿,減膳。詔中外指陳闕失。


乙卯,劉伯正罷,以監察御史孫起予言其隱默充位也。詔以禮部尚書兼給事中李性傳爲端明殿學士、籤書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


召提舉鴻慶宮李韶權禮部尚書。入見,疏曰:“陛下改畀政權,並進時望,天下孰不延頸以覬大治!臣竊窺之,恐猶前日也。君子、小人,倫類不同。惟不計近功,不隱小利,然後君子有以自見;不惡聞過,不諱直言,然後小人無以自託。不然,治亂安危,反覆手爾。今土地日蹙,人民喪敗,兵財止有此數,旦旦而理之,不過椎剝州縣,朘削里閭,就使韓、白復生,桑、孔繼出,能爲陛下強兵理財,何補治亂安危之數!況議論紛然,賢者不肯苟容而去,不肖者反因是以媒其身。此君子、小人進退機括所繫,何不思之甚也!聞之道路,德音每下,昆蟲、草木,鹹被潤澤,恩獨不及一朽胔;威斷一出,公卿大夫,莫敢後先,令獨不行於一老媼;大小之臣,積勞受爵,皆得以延於世,而國儲君副,社稷所賴以靈長,獨不早計而預定。何耶?又疏乞歸,不許,擢翰林學士。


二月,戊辰,詔:“昨罷科糴,但令依時輸納,量革吏奸,使民樂輸。此後仰常切遵守,永無科糴,犯者以違制論。”


甲戌,呂文德敗蒙古兵於五河,復其城;詔進二秩。


壬辰,太白晝見,經天。


三月,庚子,以殿中侍御史鄭寀言,命有司舉行溫大雅、程以升、吳淇、徐敏子納賄之罪。仍降詔曰:“時方多事,念未能蠲租減賦,而吏之不良,乃肆貪虐!或有前期預借,或抑配重摧,或斛面取贏,或厚價抑納,朘毒害民,朕深憫焉。可令監司常切黨察,務蘇疾苦而消愁嘆。倘隱而不聞,公論所指,必罰無赦。”


甲辰,右曹郎中吳中良進對,言鹽楮事。帝曰:“鹽楮誠今日急務。”中良曰:“舊行官販,商賈坐廢。近日罷官販,還客販,然尚恐貼納太多,商賈未便。願與大臣熟議。”


出十七界楮幣百萬,下淮東犒水陸戰守諸軍。


壬子,禁淫祀。


癸丑,殿中侍御史鄭寀,請括淳祐初所創糴本鹽,可以資糶,又省託楮;從之。


丁巳,刑部侍郎趙以夫入見,言本國。帝曰:“此事實不可緩。”以夫曰:“臣編類仁宗、高宗《兩朝定儲本末》,具載諫疏及舉行次第,庶幾成憲昭然,可以早定大計。”


己未,駕部郎官江萬里言端平更新,因及元祐更役法事。帝曰:“只因太驟耳。”萬里對曰:“君子只知有是非,不知有利害。”帝曰:“元祐君子亦自相攻。”萬里曰:“此小人所以得乘間而入。今收召未多,恐元氣不壯,元以勝邪氣,全在陛下把握耳。前者端平之初,把握不定,故改更不守如紹聖耳。今第二番把握不定,更無復新之日矣。”帝首肯。萬里又言二相退遜太過,中外皆無精采,帝復肯之。


辛酉,詔:“陳畏、葉武子,年高德粹,請退可嘉,其以畏爲集英殿修撰,武子祕閣修撰。”


以劉伯正爲資政殿學士、提舉洞霄宮。


權吏部侍郎王伯大入對,言史嵩之獨相對,鄭起潛、濮斗南專失人心。帝曰:“數人作爾許刻薄事!”伯大又言國本,帝曰:“朕置小學,正爲此。”


夏,四月,癸未,以呂文德爲樞密副使,依舊淮西招撫使、知濠州。


丙戌,詔劉虎、蕭均、趙邦求、夏皋各進一秩,賞清河、漣、泗、招信捍禦之勞也。命呂文德依舊節制濠、豐、壽、宿、毫等郡軍馬。


杜範以觀文殿學士致仕。丁亥,範薨。範清修苦節,室廬僅蔽風雨。身若不勝衣,至臨大節,則賁、育不能奪。尋贈少傅,諡清獻。


戊子,詔:“李曾伯、餘玠、董槐、孟珙,王鑑,職事修舉,加曾伯奎章閣直學士,槐進秩,珙、鑑進二秩,並因其任。”


五月,丁未,趙葵言:“諸處江防,極爲疏陋,請下沿江制司及副司、江南、江西帥司、湖廣總所、兩浙漕司、許浦水軍司,共造輕捷戰船,創置遊擊軍強壯三萬人,分佈新船以備緩急。”從之。


詔:“太常少卿王萬,立朝謇諤,古之遺直;爲郡廉平,古之遺清;家貧母老,朕甚念之。特贈集英殿修撰,仍撥賜官田五百畝,封樁庫十八界楮幣五千貫,以贍其家。”


六月,丙寅,以旱,決中外繫囚。


甲申,左司諫謝方叔請早定國本,仍錄進司馬光、範鎮建議始末,帝嘉納。


丙戌,兵部侍郎徐元傑暴卒。


史嵩之既去,元老舊德,次第收召。及杜範入朝,復延元傑議政,多所裨益。會元傑將入對,先一日,謁範鍾,歸,熱大作,夜四鼓,指爪忽裂以死。三學諸生相繼伏闕上言:“昔小人傾君子者,不過使之死於蠻煙瘴雨之鄉;今蠻煙瘴雨,不在嶺外而在朝廷。”詔付臨安府鞫治。然獄迄無成。


劉漢弼亦每以奸邪未盡屏汰爲慮,先以腫疾暴卒,太學生蔡德潤等七十三人叩閽上書訟冤。時杜範入相,八十日卒,漢弼、元傑相繼暴亡。時謂諸公皆中毒,堂食無敢下箸者。


初,嵩之從子璟卿,嘗以書諫嵩之曰:“伯父秉天下之大政,必能辦天下之大事;膺天下之大任,必能成天下之大功。比所行漸不克終,用人之法,不待薦舉而改官者有之,譴責未幾而旋蒙敘理者有之,丁艱未幾而遽被起復者有之。借曰有非常之才,有不次之除,醲恩異賞,所以收拾人才,而不知斯人者,果能運籌帷幄,獻六奇之策而得之乎,抑亦獻賂幕賓而得之乎?果能馳身鞍馬,竭一戰之勇而得之乎,抑亦效顰奴僕而得之乎?徒聞苞苴公行,政出多門,便嬖私暱,狼狽萬狀。祖宗格法,至今日而壞極矣。


“自開督府,東南民力,困於供需,州縣倉卒,匱於應辦。輦金帛,輓芻粟,絡繹道路,一則曰督府,二則曰督府,不知所幹者何事,所成者何功?近者川蜀不守,議者多歸退師於鄂之失。何者?分戍列屯,備邊禦敵,首尾相援,如常山之蛇。維揚則有趙葵,廬江則有杜伯虎,金陵則有別之傑,爲督府者,宜據鄂渚形勢之地,西可以援蜀,東可以援淮,北可以鎮荊襄。不此之圖,盡揖籓籬,深入堂奧,伯父謀身自固之計則安矣,其如天下蒼生何!是以饑民叛將,乘虛搗危,侵軼於沅、湘,搖盪於鼎、澧。蓋江陵之勢苟孤,則武昌之勢未昌守,荊湖之路稍警,則江、浙諸路焉得高枕而臥?況殺降失信,則前日徹疆之計不可複用矣;內地失護,則前日清野之策不可復施矣。此隙一開,東南生靈,特几上之肉耳,宋室南渡之疆土,惡能保其金甌之無闕也?盍早爲之圖,上以寬九重宵旰之憂,下以慰雙親朝夕之望?不然,師老財殫,績用不成,主憂臣辱,公論不容。萬一不畏強禦之士,繩以《春秋》之法,聲以討罪不效之咎,當此之時,雖優遊菽水之養,其可得乎?異日國史載之,不得齒於趙普開國勳臣之列,而乃廁於蔡京誤國亂臣之徒,遺臭萬年,果何面目見我祖於地下乎?


“爲今之計,莫若盡去在幕之羣小,悉召在野之君子,相與改弦易轍,戮力王事,庶幾失之東偶,收之桑榆。如其見失而不知救,視非而不知革,薰蕕同器,駑驥同櫪,天下大勢,駸駸日趨於危亡之域矣。伯父與璟卿,親猶父子也,伯父無以少年而忽之,則吾族幸甚,天下生靈幸甚,我社稷幸甚!”


居無何,璟卿暴卒,相傳嵩之致毒雲。


範鍾進召試館職二人,帝思徐霖之忠,親去其一,易霖名。及試,則曰:“人主無自強之心,大臣有患失之心,故元良未建,兇邪未竄。”擢祕書省正字。鍾所以不敢舉霖,畏嵩之復出也。


秋,七月,癸已朔,日有食之。甲午,避殿,減膳,訓飭近臣。


辛丑,以常、潤大旱,命有司舉行恤政。


乙巳,出封樁庫楮幣賑臨安細民。


己酉,詔劉伯正、金淵落職,罷祠,從監察御史劉應起之言也。


庚戌,進鄭清之爲少傅。


乙卯,詔:“徐元傑鳴陽之鳳,劉漢弼觸邪之豸,天不憖遺,奪我忠臣。漢弼母老,元傑子弱,一貧皆同,朕甚憫之!各賜官田五百畝、新楮五千緡,以見朕懷賢不已之意。”


蒙古察罕會張柔掠淮西,至揚州而去。


八月,戊辰,以河南諸郡奏琳等八人,連年在邊,戰守宣勞,各進一秩,添差淮東、西兵職有差。


詔求通天文、歷學之人。


丙申,詔申嚴預借重摧取贏抑配之禁,令監司覺察,毋害吾民。


九月,癸已朔,詔:“濮斗南更降兩宮,文虎、葉賁各降一官,項容孫落職、罷祠。”以右正言鄭寀言其附麗權相也。


己酉,朝獻景靈宮。庚戌,朝獻太廟。辛亥,大饗於明堂,奉太祖、太宗、寧宗並配。大赦。


冬,十月,壬午,主管官告院莊同孫進《洪範五事箴》。帝曰:“五事當於敬字上用工夫。”讀至《思箴》,帝曰:“五事以思爲本。”


十一月,乙未,鄭清之乞歸田,詔不許。


壬寅,詔:“更奪林光謙三秩,徙居衡州;奪袁立孺、宣璧、王至一秩,劉棫、施逢辰、劉附兩秩。”以監察御史江萬里言其貪職及依憑權門也。


甲辰,範鍾請老,不許。


以禮部尚書陳韡爲端明殿學士、同籤書樞密院事。


十二月,壬戌朔,以祈雪,詔大理寺、三衙、臨安府、兩浙州軍並建康府,繫囚杖以下釋之。


丙寅,詔:“昨據太史奏,來歲元旦,日有食之。方歲序之更端,值太陽之交蝕,凜然譴告,震於朕心。嘗觀祖宗盛時,或有此異,上下之間,益相儆懼。今宜講求實政,凡可以銷弭災異者,次第行之,毋爲具文,以稱朕祗畏天戒之意。”


戊寅,詔:“太史奏,來歲正旦,太陽當食,皇天示儆,避正殿,減常膳,求直言。朝廷百司講求闕政,寬民力,恤民旅,緩刑獄,問疾苦,輯流民,凡可以銷災變者,毋匿厥指,共圖應天之實。元旦百官免朝賀。”


右補闕程元鳳論格心之學,謂格士大夫之風俗,當格士大夫之心術。人以爲格言。


己卯,以遊侶爲右丞相兼樞密使,李性傳同知樞密院事。鄭清之爲少師,依舊醴泉觀使兼侍讀,仍奉朝請,賜第行在。時清之子士昌,追逮詔獄,有詐言其死者,清之造闕,號泣請於帝。帝命復士昌官職,與內祠,且許侍養行在。起居郎程公許繳奏:“士昌罪重,京都浩穰,奸究雜糅,恐其積習沈痼,重爲清之累,莫若且與甄復,少慰清之,內祠侍養之命,宜與收寢。”帝密遣中貴人以公許疏示清之,乃止。


詔:“兵、財系乎國命,強兵之事,趙葵主之,財用之計,陳韡理之。二相則總大綱而中持其衡,以共濟國事。”從江萬里之言也。


嗣沂王貴謙、嗣榮王與芮,並加少保。


癸未,李性傳除職予郡。


○理宗建道備德大功復興烈文仁武聖明安孝皇帝淳祐六年(蒙古定宗元年)


春,正月,辛卯朔,日有食之。


以陳韡言,置國用所,命趙與B170爲提領官。


權兵部尚書李曾伯應詔上疏,備陳先朝因天變以謹邊備,圖將材,請早易閫寄;又請浚泗州西城。


祕書省正字徐霖疏曰:“日,陽類,天理也,君子也。吾心之天理不能勝人慾,朝廷之君子不能勝小人,宮闈之私暱未屏,瑣闥之奸邪未辨,臺臣之討賊不決,精祲感浹,日爲之食。”又數言建立太子。遷祕書郎。


通判潭州潘牜方上封事曰:“熙寧初元日食,詔郡縣掩骼,著爲令。今故濟王一抔淺土,其爲暴骸亦大矣!請以王禮葬。”不報。


祕書郎高斯得上言:“大奸嗜權,巧營奪服;陛下奮獨斷而罷退之,是矣。諫憲之臣,交疏其惡,或請投之荒裔,或請勒之休致;陛下苟行其言,亦足以昭示意向,渙釋羣疑。乃一切寢而不宣,閱時既久,人言不置,然後黽勉傳諭,委曲誨奸,俾於襲捴之時,妄致掛冠之請,因降祠命,苟塞人言,又有奸人陰爲之地。是以訛言並興,善類解體,謂聖意之難測,而大奸之必還,莽、卓、操、懿之禍,將有不忍言者!”又言:“大臣貴乎以道事君,今乃獻替之義少而容悅之意多,知恥之念輕而患失之心重。內降當執奏,則不待下殿而已行;濫恩當裁抑,則不從中覆而遽命。嫉正庇邪,喜同惡異,任術而詭道,樂偷而憚勞。陛下虛心委寄,所責者何事,而其應乃爾!”又言:“便嬖側媚之人,尤足爲清明之累。腐夫巧讒,妖監帝通,陰姦伏蠱,互煽交攻,陛下之心,至是其存者幾希矣。陛下之心,大化之本也。洗濯磨淬,思所以更之;乃徒立虛言無實之名而謂之更化,此天心之所以未當,大異之所以示儆也!”帝嘉納。


二月,壬戌,金部郎官王佖,言人主論相,當取其格心,不可取其阿意,帝然之。


戊辰,範鍾再乞歸田;除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


時遊侶與鐘不協,故力求去,尋以高斯得之言罷之。時鐘方坐相府,臺吏以牒呼而出之。辛未,命提舉洞霄宮,任便居住,從所乞也。


壬申,雪。蠲大理寺、三衙、臨安府並屬縣點檢贍軍酒庫所贓賞錢。以雪寒,出封樁庫十界楮幣十萬緡,犒三衙諸軍。


乙酉,宗正少卿張磻言治兵、理財當爲一事。磻又言先朝蘇頌、傅堯俞皆不受宣諭事,帝悚聽然之。


詔三衙諸軍月支銀並倍給。


夏,四月,辛酉,太白晝見。


戊寅,殿中侍御史謝方叔,左司諫湯中,請旌異硃熹門人胡安定、呂燾、蔡模,以勸後學,並詔補迪功郎,添差本州教授,仍令所屬給札錄其著述,並訪以所欲言。


甲申,詔曰:“朕臨朝願治。每念乏才,有意作成,既親扁題,分賜諸學,並賜諸生束帛,以示激勵。其令三學官於前廊長諭及齋生中,公舉經明、行修、氣節之士,別議旌賞。京學如之。”


閏月,乙未,資政殿大學士徐榮叟薨,輟視朝一日。


戊戌,呂文德言今春北兵攻兩淮,統制汪懷忠,所至逆戰,將士陣亡者衆,詔給緡錢恤其家。


癸卯,餘玠言北兵分四道入蜀,壯士捍禦有功者,輒以便宜推賞,具立功等第稍轉官資以聞;從之。


己酉,祕書丞王璞言杜衍封還內降事,帝曰:“朕嘗諭大臣,聽其執奏矣。”


庚戌,刑部侍郎兼中書、門下省檢正諸房公事魏峻,言人主震服天下,曰斷而已。帝曰:“謀之慾同,斷之慾獨。若以大公至正行之,則斷在其中矣!”


五月,庚申,詔賈似道任責措置淮西山寨城築。


丙寅,吏部員外郎李昴英言內小學事,帝曰:“朕於小學之教甚留心。”昴英又言漢末宦官之禍,帝曰:“固當防微杜漸。”


庚午,詔:“學校明倫之地,諸生講明,不負教育,朕用嘉之。爰命有司,舉其高弟;而合詞控免,陳義凜然。朕重違本心,姑徇所請,以成其美;所有束帛,不必控辭。”


甲申,詔權知高郵軍兼淮西提刑蕭逢辰進一秩,旌其買馬、修城,留意戰守也。


詔決繫囚。


六月,戊子朔,詔從事郎傅實之,迪功郎林公遇,並特改京秩,仍給札詢所欲言;以都省言其杜門樂道,搢紳高之也。


戊戌,著作佐郎兼權禮部郎官高斯得,言學校以小過觸霆威,帝曰:“本是小事,但不當率衆出見宰執。”斯得曰:“學校固不爲過,但恐奸人因此動搖局面,關係不細。”帝然之。斯得又言:“羣臣龐雜,宮禁奇邪,黷貨外交,豈可坐視而不之問!顧乃幷包兼容之意多,別邪辨正之慮淺,憂讒避譏之心重,直前邁往之忠微,遂使衆臣爭衡,大權旁落,養成積輕之勢,以開窺凱之漸。設有不幸,變故乘之,使宗社有淪亡之憂,衣冠遭魚肉之禍,生民罹塗炭之厄。當是時也,欲潔其身以去,其能逃萬民之清議乎!”於是朝署惡之者衆,旋出知嚴州。斯得祈詞,不許。


丙午,以禱雨,詔中外決繫囚,杖以下釋之。臣僚言:“旱勢可慮,請分命臣傣遍禱羣望,仍令有司疏決淹獄,及下諸路勸諭富家接濟細民,以弭盜賊。”從之。


壬子,以陳韡參知政事兼同知樞密院事。


乙卯,臺臣言李鳴復、劉伯正進則害善類,退則蠹州里,詔削秩罷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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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資治通鑑 宋紀一百七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