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二百二十卷,清畢沅撰。此書付刻未及半,畢沅生前僅初刻一○三卷,畢家因貪污遭籍沒而止,書稿散佚,桐鄉馮集梧買得全稿補刻成二百二十卷。《續資治通鑑》跟《資治通鑑》有不少出入,續通鑑大量引用舊史原文,敘事詳而不蕪;僅有取捨剪裁,而無類似溫公的改寫熔鍊,亦無“畢沅曰”等各家史論。《續資治通鑑》作者雖掛名畢沅,然名家錢大昕、邵晉涵、章學誠、洪亮吉、黃仲則等均參預其事,此書實成於衆人之手。梁啓超對該書評價極高,認爲“有畢《鑑》則各家續《鑑》皆可廢也”。
起閼逢敦牂正月,盡旃蒙協洽十二月,凡二年。
◎至正十四年
春,正月,甲子朔,汴梁城東汴水冰,皆成五色花草如繪畫,三日方解。
丁丑,帝謂托克托曰:“朕嘗作多爾濟克勒好事,迎白傘蓋遊皇城,實爲天下生靈之故。今命喇嘛選僧一百八人,仍作多爾濟克勒好事,凡所用物,官自給之,毋擾於民。”
二月,立鎮江水軍萬戶府,命江浙行省右丞佛嘉律領之。
詔河南、淮南兩省並立義兵萬戶府。
遣吏部侍郎貢師泰和糴於浙西。時江浙兵起,京師食不足,故命師泰和糴,得糧百萬石。
建清河大壽元忠國寺,以江浙廢寺田歸之。
三月,癸亥朔,日有食之。
己巳,廷試進士六十二人,賜薛朝晤、牛繼志等及第、出身。
壬申,以皇太子行幸,和買駝馬。
丙子,潁州陷。
是月,中書定擬義兵立功者權任軍職,事平援以民職,從之。
詔和買馬於北邊以供軍用,凡有馬之家,十匹內和買二匹,每匹給鈔一十錠。
是春,大雨凡八十餘日,羣龍穴地而出者無數。
夏,四月,癸巳,汾州介休縣地震,泉涌。
是月,帝如上都。
造過街塔於盧溝橋。
五月,甲子,安豐、正陽賊圍廬州。
是月,詔修砌北巡所經色澤嶺、黑石頭、河西沿山道路,創建龍門等處石橋。
皇太子徙居宸德殿,命有司修葺之。
立南陽、鄧州等處毛葫蘆義兵萬戶府,募土人爲軍,免其差役,令討賊自效。因其鄉人自相團結,號毛葫蘆,故以名之。募寧夏善射者及各處回回珠圖殷富者,赴京師從軍。
郭子興以鎮撫硃元璋爲總管,率兵功全椒,克之。
六月,辛卯朔,張士誠寇揚州。丙申,達實特穆爾以兵討士誠,敗績,諸軍皆潰。詔江浙行省參政佛嘉律會達實特穆爾復進兵討之。
己酉,彭早住、趙君用陷盱眙縣;庚戌,陷泗州,官軍皆潰。命刑部尚書阿嚕於海寧州等處募兵討泗州。
秋,七月,潞州襄垣縣大風拔木偃禾。
是月,汾州孝義縣地震。
八月,冀寧路榆次縣桃李華。
帝至自上都。
江西行省左丞相策琳沁巴勒以疾卒於官,追封齊王,諡忠獻。
時左丞和尼齊及平章政事道通以兵平富、瑞二州,分鎮其地,適歲大旱,公私匱乏,道通乃移諮江浙行省,借米數十萬石,鹽數十萬引,凡軍民約三日人糴官米一斗,入緡鈔二貫,又三日,買官鹽十斤,入緡鈔二貫,民皆便之,由是安堵如故,而賊亦不敢犯其境。道通,高昌人也。
九月,庚申,以湖廣行省左丞呂思誠復爲中書左丞。
思誠初左遷湖廣,貽書參議龔伯璲曰:“去年許可用爲河南左丞,今年呂思誠爲湖廣左丞,世事至此,足下得無動心乎?”抵武昌城下,語諸將曰:“賊據城與諸君相持經久,必不知吾爲此來,出其不意,可以入城。”遂行,諸將不獲已隨其後,竟不煩轉鬥而入。思誠於是申號令,戒職事,修器械,葺城郭,明部伍,先謀自守,徐議出征。苗軍暴橫,侵辱省憲,思誠正色叱之曰:“若等能殺呂左丞乎?”自是無敢復至。俄召還中書,去三日,城復陷。
辛酉,命太師、右丞相托克託總制諸王、諸省、各翼軍馬討張士誠,黜陟予奪一切庶政,悉聽便宜行事,省、臺、院部諸司,聽選官屬從行,稟受節制。西域、西蕃皆發兵來助,旌旗亙千里,金鼓震野,出師之盛,未有過之者。
甲子,封高麗國王托克托布哈爲沈王。
丁卯,立寧宗影堂。
是月,以穆清閣成,賜工匠皮衣各一領。蓋海青鷹房閣,連延數百間,千門萬戶,取婦女實之,爲大喜樂故也。
濠州兵陷六合縣。
方國珍執元帥頁特密實、黃岩州達嚕噶齊宋巴延布哈、知州趙宜浩,以俟詔命。
以宣政院使哈瑪爾復爲中書平章政事。
冬,十月,戊戌,詔達實巴都魯及臺哈布哈等會軍討安豐。
甲辰,詔加號海神爲“輔國護聖庇民廣濟福惠明著天妃。”
托克托師次濟寧,遣官指闕里祀孔子,過鄒縣,祀孟子。
十一月,丙寅,敕:“中書省、樞密院、御史臺,凡奏事先啓皇太子。”
丁卯,托克托領大兵至高郵;辛未,與張士誠戰於高郵城外,大敗之,遂遣兵西平六合。
是役也,一切軍資、衣甲、器仗、谷粟、薪藁之屬鹹取具於江浙,平章政事慶圖規措有方,陸運川輸,千里相屬,朝廷賴之。
六合遣使求救於滁州,郭子興與其帥有隙,怒不發兵。硃元璋曰:“六合破,滁不獨存,脣齒也,可以小憾而棄大事乎?”子興悟,問諸將:“誰可往者?”時官軍號百萬,諸將畏之,莫敢住,且以禱神不吉爲辭,元璋曰:“事之可否,當斷於心,何禱也!”遂帥師趨六合,與耿再成守瓦梁壘。官軍攻之急,每日暮,壘垂陷,官軍去之,詰朝復完壘與戰。尋以計紿之,乃斂兵入舍,備糗糧,遣婦女倚門戟手大罵,官軍錯愕不敢逼,遂列隊而出,徐引還滁州。既而官軍復大集,元璋令再成佯走,誘之渡澗,伏發,城中鼓譟而出,官軍敗走。元璋恐益兵來攻,謀款其師,乃具牛酒,斂所獲馬,遣父老送還,告其帥曰:“城主老病,不能行,謹遣犒軍。城中皆良民,所以結聚者,備他盜耳。將軍幸撫存之,惟軍需是供。今高郵巨寇未滅,非併力不可,奈何分兵攻良民乎?”其帥信之,謂其衆曰:“非良民,豈肯還馬!”即日解去,由是滁城得完。
子興無意遠略,但欲據滁自王。元璋因說曰:“滁,山城也,舟楫不通,商賈不集,無形勝可據,不可居也。”子興嘿然,元璋遂不復言。
是月,達實巴圖魯復苗軍所據鄭、均、許三州。
皇太子修佛事,釋京師死罪以下囚。
十二月,辛卯,絳州北方,有紅氣如火蔽天。
托克托之出師也,以汝中柏爲治書侍御史,俾輔額森特穆爾。中柏累言:“哈瑪爾必當屏斥,不然必爲後患。”額森特穆爾不從。哈瑪爾知之,甚恐。
先是皇太子之立,哈瑪爾與托克托議授冊寶禮,托克托每言中宮有子,將置之何所,以故久不行。至是哈瑪爾遂訴於皇后曰:“皇太子既立,而冊寶及郊廟之禮不行者,托克托兄弟之意也。”皇后既頗信之。哈瑪爾復與宣徽使旺嘉努之子僧格實哩、額森特穆爾之客明裏明古譖諸太子。
會額森特穆爾移疾家居,於是監察御史袁賽音布哈等承望哈瑪爾風指,劾奏:“托克托出師三月,略無寸功,傾國家之財爲己用,半朝廷之官以自隨。其弟額森特穆爾,庸材鄙器,玷污清檯,綱紀之政不修,貪淫之心益著。”章三上,始允,詔收御史臺印,令額森特穆爾出都門聽旨,而以旺嘉努爲御史大夫。丁酉,詔削托克托官爵,安置淮南路,額森特穆爾安置寧夏路,以臺哈布哈爲河南行省左丞相,伊闊察爾加太尉,舒蘇知樞密院事,一同總兵,總領諸處徵進軍馬。
當是時,丞相督軍,將士郊命,高郵城旦夕且破,而忽聞有詔解軍,軍中皆大哭。辛亥,詔至,參議龔伯璲曰:“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且丞相出師時嘗被密旨,今奉此,一意進討可也,詔書且勿開,開則大事去矣。”托克托曰:“天子詔我而我不從,是與天子抗也,君臣之義何在!”既聽詔,托克托頓首謝曰:“臣至愚,荷天子寵靈,委以軍國重事,早夜戰兢,懼弗能勝,一旦釋此重負,上恩所及者深矣。”
先是大臣子弟領軍從行者,哈瑪爾歷告其家,陰遣人先來軍中白其長曰:“詔書且至,不即散者,當族誅。”以故宣詔畢,即時解散,其無所附者,多從紅軍,如鐵甲一軍入襄陽,號鐵甲吳者是也。
是日,托克托出兵甲及名馬三千,分賜諸將,俾各帥所部以聽伊闊察爾、舒蘇節制。客省副使哈喇臺曰:“丞相此行,我等必死他人之手,今日寧死丞相前!”拔劍刎頸而死。
托克托居淮安一月,復有旨移置伊集納路,即漢民延塞也,西南距甘州一千五百里。
有上變告龔伯璲勸托克托勒兵北向者,下其事逮問,詞連中書左丞烏古孫良楨,簿對無驗。伯璲伏誅,良楨仍還爲左丞。
初,威順王庫春布哈,以賊據湖廣,奪王印,是月,討賊累立功,詔還其印,仍鎮湖廣。
是月,紹興路地震。
達實巴都魯復河陰、鞏縣。
猺賊自耒陽寇衡州,萬戶許託因死之。
是歲,詔諭:“民間私租太重,以十分爲率減二分,永爲定例。”
京師大飢,加以疫癘,民有父子相食者。
帝於內苑造龍船,命內官供奉少監塔斯布哈董其事。帝自制船樣,首尾長一百二十尺,廣二十尺,前瓦簾棚、穿廊、兩暖閣,後吾殿樓子,龍身並殿宇用五彩金妝,前有兩爪。上用水手二十四人,紫衫,金荔枝帶,四帶頭巾,於船兩旁下各執篙一。自後宮至前宮山下海子內,往來遊戲,行時,其龍首眼口爪尾皆動。
又自制宮漏,約高六七尺,廣半之,造木爲櫃,陰藏諸壺其中,運水上下。櫃上設西方三聖殿,櫃腰立玉女捧時刻籌,時至,輒浮水而上。左右立二金甲神,一懸鐘,一懸鉦,夜則神人自能按更而擊,無分毫差。當鍾鉦之鳴,獅鳳在側者皆翔舞。櫃之西東有日月宮,飛仙六人立宮前,遇子午時,飛仙自能耦進,度仙橋,達三聖殿,已而復退立如前。其精巧絕出,人謂前代所未有。
時帝怠於政事,荒淫遊宴,以宮女三聖努、妙樂努、文殊努等一十六人按舞,名爲十六天魔,首垂髮數辮,戴象牙佛冠,身被纓絡大紅銷金長短裙,金雜襖、雲肩、合袖天衣、綬帶、鞋襪,各執加巴喇般之器,內一人執鈴杵奏樂。又宮女一十一人,練椎髻、勒帕、常服,或用唐帽窄衫。所奏樂用龍頭管、小鼓、箏、篪、琵琶、笙、胡琴、響板、拍板。以宦者察罕岱布哈管領,遇宮中訁贊佛,則按舞奏樂。宮官受祕密戒者得入,餘不得預。
武昌自十二年爲沔寇所殘毀,民死於兵疫者十六七,而大江上下,皆劇盜阻絕,米直翔涌,民心皇皇。總管成遵,言於省臣,假軍儲鈔萬錠,募勇敢之士,具戈船,截兵境,且戰且行,糴粟於太平、中興,民賴以全活者衆。會省臣出師,遵攝省事,於是省中、府中惟遵一人,乃遠斥候,塞城門,籍民爲兵,得五千餘人,設萬夫長四,配守四門,所以爲防禦之備甚至,號令嚴肅,賞罰明當,賊船往來江中,終不敢近岸,城賴以安。
大臣有薦禮部郎中吳當世居江西,習知其民俗,且其纔可任政事者,詔特授江西廉訪使,偕江西行省參政和尼齊、兵部尚書黃昭招捕江西諸賊,便宜行事。當以朝廷兵力不給,既受命,至江南,即召募民兵,由浙入閩,至江西建昌界,招安新城孫塔,擒殄李三。道路既通,乃進攻南豐,渠兇鄭天瑞遁,鄭原自刎死。當,澄之孫也。
樞密院判官董摶霄,從丞相托克託徵高郵,分戍鹽城、興化,賊巢在大縱、德勝兩湖間,凡十有二,悉剿平之;即其地築芙蓉寨,賊入,輒迷故道,盡殺之,自是不敢復犯。賊恃習水,渡淮,北據安東州。摶霄招善水戰者五百人,與賊戰安東之大湖,大敗之,遂復安東。
先是樞密院都事徐人石普,以將略稱,從院官守淮安,詣丞相托克託面陳取高郵之策,且曰:“高郵負重湖之險,地皆沮洳,騎兵卒莫能前。幸與普步兵三萬,保爲取之。”托克托遂命權山東義兵萬戶府事,招民義萬戶以行,汝中柏陰阻之,減其軍半。初命普便宜行事,及行,又使聽淮南行省節制。普次範水寨,夜漏三刻,下令銜枚趨寶應,其營中更鼓如平時,抵縣,即登城樹幟,賊大驚潰,因撫安其民,水陸進兵,乘勝拔十餘寨。將抵高郵城,分兵三隊,一趣城東,備水戰;一爲奇樂,虞後;一自將攻北門。遇賊,與戰,賊不能支,遁入城。普先士卒躡之,縱火燒關,賊懼,謀棄城走。而援軍望之,按甲不進,且忌普成功。總兵者遣蒙古軍千騎突出普軍前,欲收先入之功;而賊以死捍,蒙古軍恇怯,即馳回,遂爲賊所蹂踐,率墜水中。普勒餘兵血戰良久,仗劍大呼曰:“大丈夫當死國,有不進前者斬!”奮戟入賊陣中,從者僅三十人。至日西,援絕,被槍墜馬,復步戰數合,賊益至,左脅爲賊槍所中,猶手握其槍以斫賊。賊衆攢槍刺普,普與從者皆力戰而死。
硃文正,元璋伯兄之子也,先同其母避亂,與季父相夫,至是聞駐兵滁陽,遂來歸。姊子李文忠,以母卒隨其父走亂軍中,幾不能存,至是亦來歸。文忠年十二,牽舅衣而戲。元璋曰:“外甥見舅如見母也。”命與沐英同姓硃。英,定遠人也,父母俱亡,元璋見而憐之,收以爲養子。
◎至正十五年
春,正月,辛未,大鄂爾多儒學教授鄭咺建言:“蒙古乃國家本族,宜教之以禮。而猶循本俗,不行三年之喪,又收繼庶母、叔嬸、兄嫂,恐貽笑後世,必宜改革,繩以禮法。”不報。
丁丑,徐壽輝將倪文俊復陷沔陽。威順王庫春布哈,令其子報恩努、接待努、佛嘉努同湖南元帥何思南,以大船四十餘,水陸並進,至沔陽,攻倪文俊,且載妃妾以行。兵至漢川雞鳴汊,水淺,船閣不能行,文俊以火筏盡燒其船,接待努、佛嘉努皆遇害,報恩努自殺,妃妾皆陷,庫春布哈走陝西。
時河南賊數渡河,焚掠州縣,中書參議成遵言於丞相曰:“今天下州縣,喪亂過半,而河北稍安者,以天塹黃可爲之障,賊兵卒不能飛渡;所以剝膚椎髓以供軍儲,而民無深怨者,視河南之民猶得保其室家也。今賊北渡河,官軍不御,是大河之險亦不能守,河北之民復何所恃乎?河北民心一搖,國勢將若之何?”語未畢,哽咽不能言,宰執以下皆爲之揮涕,乃入奏。帝即遣使罪守河將帥,而防禦稍嚴,仍遣兵分守陝西、山東諸路。
滁帥乏糧,諸將謀所向,硃元章曰:“困守孤城誠非計。今欲謀所向,惟和陽可圖,然其城小而堅,可以計取,難以力勝也。”郭子興曰:“如何?”元璋曰:“向攻民寨時,得民兵號衣二,其文曰‘廬州路義兵’。今擬置三千,選勇敢士,椎髻、左衤任,衣青衣,佯爲北軍,以四橐駝載賞物驅而行,聲言廬州兵送使者入和陽賞賚將士,和陽必納之。因以絳衣兵萬人繼其後,約相距十餘裏,候青衣兵薄城,舉火爲應,絳衣兵即鼓行而前,破之必矣。”子興從其計,使張天祐將青衣兵,趙繼祖爲使者前行,耿再成率絳衣兵繼其後。
天祐至陡陽關,和陽父老以牛酒出迎。會日午,天祐兵從它道就食誤約,再成過期不見舉火,意天祐必已進據,率衆直抵城下,平章額森特穆爾急閉門,以飛橋縋兵出戰。再成不利,中矢走,官軍追至千秋壩。日暮,收兵還,天祐等始至,適與官軍遇,急擊之。追至小西門,城上急抽橋,湯和以刀斷其索,天祐等奪橋而登,將士從之,遂據和陽,額森特穆爾夜遁。
再成敗歸,謂天祐陷沒,俄又報官軍入滁,遣使來招降,子興益恐,召元璋與謀。元璋乃呼使者入,叱令膝行見子興,衆皆欲殺之,元璋曰:“殺之,是速其來也。不如恐以大言,縱使去,彼必憚我,不敢進。”子興從之,急屬元璋率兵往,仍規取和陽,至則天祐已據城矣,乃入,撫定其民。子興於是命元璋總和陽兵。時諸將多子興部曲,未肯屈服,獨湯和奉命唯謹,李善長委曲調護之。諸將多殺掠,城中夫婦不相保,元璋惻然,召諸將謂曰:“諸君自滁來,多掠人妻女。軍中無紀律,何以安衆!凡所得婦女,悉還之!”於是各相攜而去,民大悅。
閏月,壬寅,以各衛軍屯田京畿,人給鈔五錠,以是日入役,日支鈔二兩五錢,仍給牛種、農器,命司農司令本管萬戶督其勤惰。
二月,乙未,劉福通等自碭山夾河迎韓林兒至,立爲皇帝,又號小明王,建都亳州,國號宋,建元龍鳳。以其母楊氏爲皇太后,杜遵道、盛文鬱爲丞相,羅文素、劉福通爲平章,劉六知樞密院事。撤鹿邑縣太清宮材建宮闕。遵道等各遣子入侍。遵道本國子生,嘗上書於知樞密院事滿濟勒噶臺,請開武舉以收天下智謀勇力之士,滿濟勒噶臺以遵道補本院掾史。遵道知不能行其策,乃棄去,適潁州,爲紅軍舉首,至是遂相小明王。
戊辰,命太傅、御史大夫旺嘉努爲中書右丞相,中書平章政事定珠爲左丞相。
壬申,立淮東等處宣慰使都元帥府於天長縣,統濠、泗義兵萬戶府並洪澤等處義兵,聽富民願出丁壯義兵五千人者爲萬戶,五百名者千戶,一百名者百戶,仍降宣敕牌面。
是月,命刑部尚書董銓等與江西行省平章政事和尼齊專任征討之務,便宜從事;遣使先降曲赦,諭以禍福,如能出降,釋其本罪,執迷不悛,剋日進討。
三月,癸巳,徐壽輝兵破襄陽。
甲午,命旺嘉努攝太尉,持節授皇太子玉冊,錫以冕服九旒,祗謁太廟。
托克托既命移伊集納路,臺臣猶以謫輕,疏列其兄弟之罪;辛丑,詔流托克托於雲南大理宣慰司鎮西路,流額森特穆爾於四川碉門,托克托長子哈喇章肅州安置,次子三寶努蘭州安置,家產簿錄入官。
是春,蘇州雨血。
官軍十萬攻和州,硃元璋以萬人距守,間出奇兵擊之,官軍數敗,多死者,乃解去,城中復乏糧。時太子圖沁及樞密副使弁珠瑪、民兵元帥陳埜先,各遣兵分屯新塘、高望、青山、雞籠山,道梗不通,元璋率兵擊走之。
濠州舊帥孫德崖亦乏糧,率所部就食和州。郭子興故與德崖有隙,聞之怒,自滁州來和。德崖聞子興至,即欲他往,其軍先發,德崖後。元璋送其軍出城,行二十里,忽城中走報,滁軍與德崖鬥,德崖爲子興所執。元璋大驚,亟呼耿炳文、吳楨,策騎欲還。德崖軍先發在道者忿恨,擁元璋行數裏,遇德崖弟,欲加害,有張某者力止之。子興聞元璋被執,如失左右手,亟遣徐達往代,張復諭其衆歸元璋。於是子興亦釋德崖去,即而達亦脫歸。
子興勇悍善戰,而性悻直,不能容物,以德崖故,飲恨而終。子興既卒,衆推其長子天敘爲元帥,而德崖以宿將欲代統其軍,天敘恐不能制,乃以書邀硃元璋爲己助。
夏,四月,壬戌,中書省臣言:“江南因盜賊阻隔,所在闕官,宜遣人與各省及行臺官以廣東、廣西、海北、海南三品以下通行遷調,五品以下先行照會之任,江浙行省三年一次遷調,福建等處闕官亦依前例。”從之。
癸酉,以中書左丞相定珠爲右丞相,平章政事哈瑪爾爲左丞相,太子詹事僧格實哩爲平章政事,舒蘇爲御史大夫。於是國家大柄,盡歸於哈瑪爾兄弟矣。
懷遠人常遇春,剛毅多智勇,膂力絕人,年二十三,爲羣盜劉聚所得,遇春察其多抄掠,無遠圖,聞和州恩威日著,兵行有律,獨率十餘人歸附,請爲先鋒。元璋曰:“爾飢,故來歸耳。且有故主在,吾安得奪之!”遇春頓首泣曰:“劉聚盜耳,無能爲也。倘得效力賢者,雖死猶生。”元璋曰:“能相從渡江乎?取太平後屬我,未晚也。”
是月,帝如上都。
詔翰林待制烏訥爾、集賢待制孫捴招安高郵張士誠,仍齎宣命、印信、牌面,與鎮南王博囉布哈及淮南行省廉訪司等官商議給付之。
御史臺劾奏中書左丞呂思誠,罷之。
寧國敬亭、麻姑、華陽諸山崩。
五月,壬辰,復襄陽路。詔削臺哈布哈官爵。
臺哈布哈以軍乏糧之故,遂驕蹇不遵朝廷命令,軍士往往剽掠爲民患。監察御史額特呼圖等劾其慢功虐民,乃削其官爵,仍俾率領和碩袞從徵,命四川行省平章達實巴圖爾總領其軍。
庚戌,倪文俊自沔陽復破中興路,元帥多爾濟巴勒死之。
亳州遣人招和陽諸將,諸將惟張天祐往,尋自亳歸,齎杜遵道檄,授郭天敘爲都元帥,張天祐右副元帥,硃元璋左副元帥。元璋初欲不受,曰:“大丈夫寧能受制於人邪!”已而諸將議藉爲聲援,遂從之,紀年稱龍鳳,然事皆不稟其節制。
時和州西南民寨,次第剷平,而城中乏糧,元璋與諸將謀渡江,無舟楫。有趙普勝、俞通海者,擁衆萬餘,船萬艘,據巢湖,結水寨,與廬州左君弼有隙,懼爲所襲,是月,遣俞通海間道來附,乞發兵爲導。元璋謂徐達等曰:“方謀渡江,而巢湖水軍來附,吾事濟矣!”遂親往,與普勝等會,就觀水道,以舟出和陽。而桐城閘、馬腸河等隘口,皆爲中丞曼濟哈雅水寨所扼,惟一小港可達,然淺涸不可通大艦。已而大雨兼旬,川穀流溢,素非行舟處,皆水深丈餘,元璋喜曰:“天助我也!”遂乘漲發巢湖,舟魚貫而進,至黃墩,趙普勝以所部叛去,餘舟悉至和陽,乃降。舟之未至,遣人誘曼濟哈雅軍來互市,遂執之,得十九人,皆善操舟者,令其教諸軍習水戰,命廖永安、張得勝、俞通海等將之,攻曼濟哈雅峪溪口。敵舟高大,不利進退,永安等操舟如飛,左右奮擊,大敗其衆。遂與諸將定渡江之計,諸將鹹欲直趨金陵,元璋曰:“取金陵必自採石始。採石南北喉襟,得采石,然後金陵可圖也。”
六月,丁卯,監察御史哈琳圖劾奏托克托之師、集賢大學士吳直方及其參軍赫漢、長史和勒齊等,並宜追奪,從之。
監察御史懷格等辨明中書左丞呂思誠,給還元追所授宣命玉帶。
丁丑,保德州地震。
庚辰,徵徽州處士鄭玉爲翰林待制,賜以御酒、名幣。玉辭疾不起,而爲表以進曰:“名爵者,祖宗之所以遺陛下,使與天下賢者共之,陛下不得私與人。待制之職,臣非其才,不敢受;酒與幣天下所以奉陛下,陛下得以私與人,臣不敢辭也。”
是月,硃元璋帥諸將渡江,與廖永安舉帆前行。永安請所向,元璋曰:“採石大鎮,其備必固,牛渚磯前臨大江,彼難爲備禦,今往攻之,其勢必克。”乃引帆向牛渚,風力稍勁,頃刻及岸。守者陳於磯上,舟距岸三丈許,未能猝登。常遇春飛舸至,元璋麾之,應聲挺戈躍而上,守者披靡,諸軍從之,遂拔採石,沿江諸壘,望風迎附。
諸將以和陽匱乏,各欲取資而歸,元璋謂徐達曰:“如此,則再舉必難,江東非我有,大事去矣。”因令悉斬纜,推置急流中,舟皆順流東下。諸將大驚問故,元璋曰:“成大事不規小利,此去太平甚近,舍此不取,將奚爲!”諸將乃聽命,自官渡向太平,直趨城下,縱兵急攻,遂拔之,平章鄂勒哲布哈與僉事張旭等棄城走,執其萬戶納克楚。
太平路總管靳義,出東門赴水死,元璋曰:“義士也!”具棺葬之。耆儒李習、陶安等,率父老出城迎謁,安見元璋狀貌,謂習等曰:“龍姿鳳質,非常人也,我輩今有主矣!”師之發採石也,先令李善長爲《戒戢軍士榜》,比入城,即張之。士卒欲剽掠者,見榜愕然不敢動,有一卒違令,即斬以徇,城中肅然。富民陳迪獻金帛,即以分給諸將士。
召安、習,與語時事,安因獻言曰:“四海鼎沸,豪傑並爭,攻城屠邑,互相雄長,然其志在子女玉帛,非有撥亂、救民、安天下之心。明公率衆渡江,神武不殺,以此順天應人而行呆伐,天下不足定也。”元璋曰:“吾欲取金陵,如何?”安曰:“金陵,帝王之都,龍蟠虎踞,限以長江之險,若據其形勢,出兵以臨四方,則何向不克,此天所以資明公也。”元璋大悅,禮安甚厚,由是一切機密,輒與議焉。
改太平路爲太平府,以李習知府事,李善長爲帥府都事,汪廣洋爲帥府令史。時三帥雖共府署事,而運籌決策,皆出自元璋,將士樂戰,軍民傾向,權歸於一矣。
時中丞曼濟哈雅等以巨舟截採石江,閉姑孰口,絕和州軍歸路。方山寨民兵元帥陳埜先,以衆數萬攻太平鎮,甚銳,硃元璋命徐達、鄧愈、湯和引兵出姑孰來迎戰,而設伏襄城橋以待之,埜先敗走,遇伏,腹背受敵,遂擒埜先。
是夏,大雨,江漲,安慶屯田禾半沒,城下水涌,有物吼聲如雷。籤淮西都元由府餘闕,祀以少牢,水輒縮,秋稼登,得糧三萬斛。闕度軍有餘力,乃浚隍增埤,外環以大防,深塹三重,南引江水注之,環植木爲柵,城上四面起飛樓,表裏完固。
秋,七月,壬辰,右副元帥張天祐,率諸軍及陳埜先部曲攻集慶路,弗克而還。
壬寅,倪文俊復陷武昌、漢陽。
遣親王實勒們、四川左丞實勒布等各率兵守禦山東、湖廣、四川諸路,及招諭濠、泗諸起兵者。中書右丞許有壬言:“朝廷務行姑息之政,賞重罰輕,故將士貪掠子女玉帛而無鬥志,遂倡爲招諭之策耳。”不聽。
陳埜先之被擒也,硃元璋釋不殺。埜先問:“生我何爲?”元璋曰:“天下大亂,豪傑並起,勝則人附,敗則附人。爾既以豪傑自負,豈不知生爾之故?”埜先曰:“然則欲我軍降乎?此易爾!”乃爲書招其軍,明日皆降。
曼濟哈雅、勒呼木等見埜先敗,不敢復進攻,率其衆還屯峪溪口。
八月,庚申,命南陽等處義兵萬戶府召募毛葫蘆義兵萬人,進攻南陽。
戊辰,以中書平章政事達實特穆爾爲江浙行省左丞相。時江、淮驛騷,南北阻隔,詔許達實特穆爾便宜行事。達實特穆爾任用非人,肆通賄賂,賣官鬻爵,惟視貨之輕重爲高下,由是謗議紛然;而所部郡邑往往淪陷,亦恬不爲意。
雲南死可伐等降,令其子莽三以方物來貢,乃立平緬宣撫司。四川向思勝降,以安定州改立安定軍民安撫司。
是月,帝至自上都。
詔淮南行省左丞相泰費音統淮南諸軍討所陷郡邑,仍命湖廣平章勒呼穆以所部苗軍聽其節制。
泰費音駐濟寧已久,糧餉苦不給,乃命有司給諸軍牛具以種麥,自濟寧達於海州,民不擾而兵賴以濟。又議立土兵元帥府,輪番耕戰。
和州鎮撫徐達軍自太平進克溧水,將攻集慶路。初,陳埜先之爲書也,陽爲招辭,意實激之,不意其衆遂降,自悔失計。及聞欲攻集慶,私謂部曲曰:“汝等攻集慶,毋力戰,俟我得脫還,當與官軍合。”硃元璋聞其謀,召語之曰:“人各有心,從元從我,不相強也。”縱之還。
諸軍克溧陽,埜先乃收餘衆屯於板橋,陰與行臺御史大夫福壽合,爲書以報太平,言:“集慶城三面阻水,不利步戰,晉王渾、王浚、隋賀若弼、韓擒虎、楊素,皆以戰艦取勝。今環城三面,元帥與苗軍建寨其中,連絡三十餘裏,陸攻則慮其斷後。莫若南據溧陽,東搗鎮江,扼險阻,絕糧道,示以持久,可不攻而下也。”元璋知其計,以書復之曰:“歷代之克江南者,皆以長江天塹,限隔南北,故須會集舟師,方克成功。今吾渡其上游,彼之咽喉,我已扼之,舍舟而進,足以克捷,自與晉、隋形同勢異。足下奈何舍全勝之策而爲此迂迴之計耶?”乃遣裨將習伯容攻蕪湖縣,克之,置永昌翼,以伯容爲萬戶。
托克托行至大理,騰衝知府高惠見托克托,欲以其女事之,許築室一程外以居,雖有加害者,可以無虞。托克托曰:“吾,罪人也,安敢念及此!”巽辭以絕之。是月,朝廷遣官移置阿輕乞之地。高惠以托克托前不受其女,首發鐵甲軍圍之。
九月,郭天敘、張天祐督兵自官塘經同山,進攻集慶之東門,陳埜先自板橋直抵集慶,攻南門,自寅至午,城中堅守。埜先邀郭天敘飲,殺之,擒張天祐,獻於福壽,亦殺之。二帥俱沒,諸將遂奉硃元璋爲都元帥。
陳埜先追襲至葛仙鄉,鄉民兵百戶盧德茂謀殺之,遣壯士五十衣青衣出迎。埜先不虞其圖己,與十餘騎先行,青衣兵自後攢槊刺殺之。埜先即死,其子兆走,復集兵屯方山,曼濟哈雅擁舟師結寨採石爲掎角,規復太平。
先是河南行省平章達實巴圖爾以兵進次長葛,與劉福通野戰,爲其所敗,將士奔貴。是月,至中牟,收散卒,團結屯種,賊復來劫營,掠其輜重,遂與博羅特穆爾相失。會劉哈喇布哈來援,大破賊兵,獲博囉特穆爾,歸之,復駐汴梁東南青堽。
冬,十月,丁巳,立淮南江北等處行樞密院於揚州。
甲子,帝謂右丞相定珠等曰:“敬天地,尊祖宗,重事也,近年以來,闕於舉行。朕將親祀郊廟,務盡誠敬,不必繁文,卿等其議典禮,從其簡者行之。”
庚午,以衍聖公孔克堅同知太常禮儀院事,以其子希學襲封衍聖公。
癸酉,哈瑪爾奏言:“郊祀之禮,以太祖配。皇帝出宮,至郊祀所,便服乘馬,不設內外儀仗,教坊隊子,齋戒七日,內散齋四日於別殿,致齋三日,二日於大明殿西幄殿,一日在南郊祀所。”
丙子,以郊祀,命皇太子祭告太廟。
己卯,立黃河水軍萬戶府於小清口。
十一月,壬辰,親祀上帝於南郊,以皇太子爲亞獻,攝大尉、右丞相定珠爲終獻。
甲午,臺哈布哈爲湖廣行省左丞相,總兵招捕沔陽等處,荊襄諸軍悉聽節制,仍給以功賞宣敕、金銀牌面。
戊戌,介休縣桃、杏花。
戊申,中書右丞相定珠,以病辭職,命以太保就第治病。
庚戌,賊陷饒州路。
是月,達實巴圖爾攻夾河賊,大破之。
賊陷懷慶,會右丞布哈討之。
十二月,壬子朔,硃元璋釋萬戶納克楚北歸。納克楚者,穆呼哩裔孫也,初獲時,待之甚厚,而納克楚居常鬱鬱不樂。至是元璋召語之曰:“爲人臣者,各爲其主,況爾有父母妻子乎!”遂縱之歸。
己巳,以諸軍供餉浩繁,命戶部印造明年鈔本六百萬錠給之。
乙亥,以天下兵起,下詔罪己,大赦天下。
是月,達實巴圖爾調兵進討,大敗劉福通等於太康,遂圍亳州。小明王出居安豐。
立興元等處宣慰使司都元帥府於興元路。
己未,哈瑪爾矯詔遣使賜托克托鴆,遂卒。年四十二。訃聞,中書遣尚舍卿七十六至阿輕乞之地,易棺衣以斂。
托克托儀狀雄偉,頎然出於千百人中,而器弘識遠,輕貨財,遠聲色,好賢禮士,皆出於天性。至於事君之際,始終不失臣節。惟以惑羣小,急復私仇,君子病焉。
是歲,荊州大水。薊州雨血。湖廣雨黑雪。陝西有一山,西飛十五里,山之舊基,積爲深潭。
紅巾賊勢滋蔓,由汴以南陷鄧、許、蒿、洛。汝寧府達嚕噶齊察罕特穆爾兵日益盛,轉戰而北,遂戍虎牢以遏賊鋒。賊乃北渡盟津,焚掠至懷州,河北震動。察罕特穆爾進戰,大敗之,餘黨柵河州,殲之無遺類,河北遂定。朝廷奇其功,除中書刑部侍郎。
苗軍以滎陽叛,察罕特穆爾夜襲之,虜其衆幾盡,乃結營屯中牟。已而淮右賊衆三十萬,掠汴以西,來搗中牟營,察罕特穆爾結陣待之,以死生利害諭士卒。士卒賈勇決死戰,無不一當百。會大風揚沙,自率猛士鼓譟從中起,奮擊賊中堅,賊遂披靡不能支,棄旗鼓遁走,追殺十餘裏,斬首無算,軍聲益大振。
盜起常之無錫,江浙行省議以重兵殲之,平章政事慶圖曰:“赤子無知,迫於有司,故弄兵耳。苟諭以禍福,彼無不降之理。”盜聞之,果投戈解甲,請爲良民。
先是倪文俊質威順王之子而遣人請降,求爲湖廣平章,朝臣欲許者半。參議中書省事成遵曰:“平章之職,亞宰相也。承平之時,雖德望漢人,抑而不與,今叛逆之賊,挾勢要求,輕以與之,如綱紀何?”或曰:“王子,世皇嫡孫也,不許,是棄之與賊,非親親之道也。”遵曰:“項羽執太公,欲烹之以挾高祖,高祖乃以分羹答之。奈何今以王子之故廢天下大計乎?”衆皆韙其論。除治書侍御史,俄復入中書爲參政,離省僅六日。丞相每決大議,則曰:“姑少緩之。”衆莫曉其意,及遵復入,喜曰:“大政事今可決矣!”
召陝西行省平章綽斯戩知樞密院事,俄復拜中書平章政事。
初,綽斯戩奉命討賊淮南,身先士卒,而中流矢不爲動,及是復爲執政。一日入侍,帝見其面有箭瘢,深嘆閔之,遂有是命。
杜遵道相小明王,得寵專權,劉福通疾之,令甲士撾殺遵道。福通遂爲丞相,後稱太保。小明王徒擁虛名,事皆決於福通。福通每陷一城,以人爲糧食,既盡,復陷一處,故其所過,赤地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