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經總要》是北宋官修的一部軍事著作,作者爲宋仁宗時的文臣曾公亮和丁度。兩人奉皇帝之命用了五年的時間編成。該書是中國第一部規模宏大的官修綜合性軍事著作,對於研究宋朝以前的軍事思想非常重要。其中大篇幅介紹了武器的製造,對古代中國軍事史、科學技術史的研究也很重要。
明賞罰
晉文公既立,從亡賤臣壺叔曰:“君行賞不及臣,臣不欲請罪。”文公報曰:“夫導我以仁義,防我以德惠,此受上賞;輔我以行,卒以成立,此受次賞;矢石之難,汗馬之勞,此復受次賞。三賞之後,故且及子矣。”晉人聞之,皆悅。
鄭人賂晉侯歌鐘之樂,晉文侯以樂之半賜魏絳曰:“子教寡人和諸戎狄,以正諸華,八年之中九合諸侯,如樂之和,無所不諧(諧,亦和也)。請與子樂之。”辭曰:“夫和戎狄,國之福也。八年之中,九合諸侯,諸侯無慝,君之靈也,二三子之勞也,臣何力之有焉?抑臣願君安其樂而思其終也。《詩》曰:樂止君子,殿天子之邦。樂止君子,福祿攸同。便蕃左右,亦是帥從(便蕃,數也。言達人相率來伏從,便蕃然在左右)。夫樂以安德,義以處之,禮以行之,信以守之,仁以厲之,而後可以殿邦國,同福祿,來遠人,所謂樂也。《書》曰:居安思危。
思則有備,有備無患,敢以此規(規,正也)”。公曰:“子之教,敢不承命?
抑微子,寡人無以待戎(待遇樓約),不能濟河(渡河南服鄭)。”衛獻公出奔,反於衛,及郊,將班邑於從者而後入。柳莊曰:“如皆守社稷,孰執羈勺而從?如皆從,則熟守社稷?君反其國,而有私也,無乃不可乎?”不果班。
衛孫良夫帥師侵齊,師戰於新築,敗績。新築人仲叔於奚救孫桓子,桓子是以免(於奚,守新築大夫。新築,衛之地)。既衛人賞之以邑,辭,請曲縣繁纓以朝,許之。仲尼聞之曰:“惜也,不如多與之邑。惟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若以假人,與人政也,政亡則國家從之,不可不止也(此濫賞以惰軍志)。”晉文公與楚戰於城濮,晉中軍風於澤,亡大旆之左旃。祈瞞奸命,司馬殺之,以徇於諸侯,使茅{艹伐}代之。師還,壬午濟河,舟之僑先歸,士會攝右(權代舟之僑也)。秋七月丙申,振旅凱以入於晉,獻俘授馘,飲至大賞,召會計貳,殺舟之僑以徇於國,民於是大服。君子謂“文公其能刑矣,三罪而人服(三罪,顛頡、祈瞞、舟之僑)。《詩》雲:惠此中國,以綏四方。不失賞刑之謂也。”趙宣子言韓獻子於晉靈公,以爲司馬。河曲之役,趙孟使人以其乘車幹行,獻子執而戮之。衆鹹曰:“韓厥必不沒矣,其主朝升之,而暮戮其車,其誰安之?”宣子召而禮之,曰:“吾聞事君者,比而不黨。夫周以舉義,比也;舉以其私,黨也。夫軍事無犯,犯而不隱,義也。吾言汝於君,懼汝不能也,舉而不能,黨孰大焉?事君以黨,吾何以從政?吾故以是觀汝,汝勉之!苟從是行也,長臨晉國者,非汝其誰?”皆告諸大夫曰:“二三子可以賀我矣,吾舉厥也而中,吾乃今知免於罪矣。”晉侯之弟楊幹亂行幹曲梁,魏絳戮其僕(僕,卿也)。晉侯怒謂羊舌赤曰:“合諸侯以爲榮也,楊幹爲戮,何辱如之?必殺魏絳,無失也。”對曰:“絳無二志,事君不避難,有罪不逃刑,其將來辭,何辱命焉?”言終,魏絳至,授僕人書(僕人,晉侯之御僕也),將伏劍,士魴、張老止之。讀其書曰:“日君乏使,斯臣司馬(斯,此也)。臣聞師衆以順爲武,軍事有死無犯爲敬。君合諸侯,臣敢不敬?君師不武,執事不敬,罪莫大焉。臣懼其死,以及楊子,無所逃罪,不能致訓,至於用鉞(用鉞,斬楊幹之僕也)。臣之罪重,敢有不從,以怒君心?
請歸死於司寇(致屍於司寇,使戮之)。”公跣而出曰:“寡人之言,親愛也;吾子之討,軍禮也。寡人有弟,弗能教訓,使幹大命,寡人之過也。子無重寡人之過,敢以爲請。”晉侯以魏絳爲能以刑佐民矣,反役,與之禮食,使佐親軍。
司馬穰苴,田完之苗裔,齊景公以爲將軍,捍晉燕之師。苴曰:“臣素卑賤,君擢之,加大夫之上,權輕,願得君之寵臣以監軍乃可。”景公乃使莊賈往。苴既辭,與賈約曰:“日中會於軍門。”穰苴先馳至軍,立表下漏,待賈至。苴曰:“何後期?”賈曰:“親戚送之,故留。”穰苴曰:“將授命之,則忘其家;臨軍約束,則亡其親;授桴鼓之急,則亡其身。今鄰國深侵,君不安席,百姓之命皆縣於君,何爲相送?”召軍正問曰:“軍法期而後到者,云何?”對曰:“當斬。”遂斬賈以徇三軍,三軍皆震。於是遂擊燕,燕師遁,遂取所亡之地而歸。 宋王師徵蜀,劉光人下遂州,入城安撫,盡出府庫錢帛以給軍士。初諸將入辭,太祖謂曰:“所破郡縣,當傾帑藏爲朕賞戰士。國用所取,惟土疆爾。”故人皆效命,所至成功,如席捲之易。
軍政不一必敗春秋時,楚伐鄭,晉師救鄭,荀林父將中軍,先佐之;士會將上軍,克佐之;趙朔將下軍,欒書佐之;趙括、趙嬰齊爲中軍大夫;鞏朔、韓穿爲上軍大夫;荀首、趙同爲下軍大夫;韓厥爲司馬。及河,聞鄭既及楚平,桓子欲還,曰:“無及於鄭,而剿民,焉用之(桓子,林父。剿,勞也)?”楚歸而動,不後(勒兵伐鄭)。隨武子曰:“善(武子,士會)。”彘子曰:“不可(彘子,先)。晉所以霸,師武臣力也。今臣諸侯,不可謂力;有敵而不從,不可謂武;由我失霸,不如死。我弗爲也。”以中軍佐濟。韓獻子謂桓子(獻子,韓厥)曰:“彘子以偏師陷,子罪已甚。子爲元帥,師不用命,誰之罪也?失屬亡師,爲罪已甚。不如進也(令鄭屬楚,故曰失屬。彘子以偏師陷,故曰亡師)。事之不捷,惡有所分,與其專罪,六人同之,不猶愈乎?”晉師濟河。楚子欲還,伍參言於楚子曰:“晉之從政者新,未能行令。其佐先,剛愎不仁,未肯用命(愎,狠也,皮逼反)。其三師者,專行不獲,聽而無上,衆誰適從?此行也,晉師必敗。”楚少宰如晉師,曰:“寡君少遭閔凶,不能文(閔,憂也)。聞二先君之出入此行也(楚成王、穆王也),將鄭是訓定,豈敢求罪於晉?二三子無淹久(淹,留也)。隨季對曰:“昔平王東遷,命我先君文侯曰:與鄭夾輔周室,毋廢王命。
今鄭不率(率,遵也),寡君使羣臣問諸鄭,豈敢辱侯人(侯人,伺侯望敵者)?
敢拜君命之辱。”彘子以爲諂,使趙括從而更之曰:“行人失辭(言誤對也)。
寡君使羣臣遷大國之跡於鄭(遷,徙也),曰:無闢敵。羣臣無所逃命。”晉終爲楚人所敗。
吳師伐楚州來,楚救之,吳人御諸鍾離。楚將子瑕卒,楚師(音安,吳楚之間謂火滅爲。軍之重主喪亡,其軍無復氣勢)。吳將公子光曰:“諸侯從於楚者衆,而皆小國也,畏楚而不獲已,是以來。吾聞之曰:作事威克其愛,雖小必濟(克,勝也。事尚威)。胡、沈之君幼而狂(性無定),陳大夫齧壯而頑,頓與許蔡疾楚政,楚令尹死,其師,越爲師,賤而多寵,政令不一(越非正卿也。軍多寵人,政令人不一于越),七國同役而不同心(七國,楚、頓、胡、沈、陳、蔡、許),師賤而不能整,無大威命,楚可敗也。”從之,楚師大奔。 後漢末,曹公擊馬超,始賊每一部到,公輒有喜色。賊破之後,諸將問其故,答曰:“關中長遠,若賊各依險阻,徵之不一二年,不可定也。今皆來集,其衆雖多,莫相歸服,軍無酌適(音的),故一舉可滅。爲功差易,吾是以喜也。”軍無政令必敗後魏末,原州人豆盧狼害都督大野木兒等,據州城反。州人李賢乃召集豪傑謀曰:“賊起倉卒,便誅二將。其勢雖盛,其志已驕,然其政令莫施,惟以殘剝爲業。夫以羈旅之賊,而御烏合之衆,勢自離畔。今若從中擊之,賊必喪膽。如吾計者,指日取之。”衆皆從焉。乃率敢死士三百人,分爲兩道,乘夜鼓譟而出,羣賊大驚,一戰而敗,遂追斬之。
將帥和必有功春秋時,秦桓公既與晉厲公爲令狐之盟,而又召狄與楚,欲道以伐晉,諸侯是以睦於晉。晉欒書將中軍,荀庚佐之;士燮將上軍,騎佐之;韓厥將下軍,荀佐之;趙旃將新軍,至佐之。毅御式,欒針爲右。孟獻子曰:“晉師乘和,師必有大功。”五月丁亥,晉師以諸侯之師及秦師戰於麻隧,秦師敗績(晉之軍師和,而蔡積怨於諸侯,是以克也)。
魏中山元英攻北徐州,圍刺史昌義之於鍾離,衆兵百萬。武帝遣徵北將軍曹景宗拒之,次邵楊洲,築壘相守,未敢進。帝怒,詔韋會焉,賜以龍環御刀曰:“諸將有不用命者,斬之。”自合肥輕趨陰陵大澤,過澗谷,造飛橋以濟。師人畏魏軍盛,多緩緩行。曰:“鍾離令鑿穴而處,負戶而汲;車馳卒奔,猶恐其後,而況緩乎?”旬日而至邵陽洲。初,帝敕景宗曰:“韋,卿之鄉望,宜善敬之。”景宗見甚謹。帝聞曰:“二將和,師濟矣。”於景宗營前二十里,夜掘長塹,立鹿角,截洲爲城,比曉而營立。元英大驚,以杖擊地曰:“是何神也!”遂克之。
梁武景略與前軍趙祖悅同軍交惡,志相陷害。景略一怒,自齧其齒,皆流血。
韋以將師不和,將至禍患,酌酒自觀景略曰:“且願兩虎勿復私鬥。”故略於此役得無害焉。
將帥不和必敗唐初,劉黑闥引突厥寇河北,淮陽王道玄授山東道行軍總管,師次下博,與賊軍遇。道玄師騎先登,命副將史萬寶督軍繼進。萬寶與之不協,及道玄深入,而擁兵不進,謂所親曰:“吾奉手詔,言淮陽小兒輩,雖名爲將,而軍之進止皆委於吾。今其輕銳越泥濘交戰,大軍若動,必陷泥溺。莫如結陣以待之,雖不利於王,而利於國。”道玄遂爲賊所擒。
左衛大將軍程知節徵賀魯,爲前軍總管,至鷹娑川,突厥有二萬騎來拒,總管蘇海政與戰,互有前卻。既而突厥別部鼠尼施等又領三萬餘騎續至,蘇定方正歇馬,隔一小嶺,去知節十許裏,望見塵起,率五百騎馳往擊之,賊衆大潰,追奔二十里,殺千五百餘人,獲馬二千疋,死馬及所棄甲仗綿亙山野,不可勝計。
副大總管王文度害其功,謂知節曰:“雖雲破賊,官軍亦有死傷,蓋決成敗法耳,何爲此事?自今正可結爲方陣,輜重並納腹中,四面布隊,人馬披甲,賊來即戰,自保萬全;無爲輕脫,致有傷損。”又矯稱別奉聖旨,以知節恃勇輕敵,使文度爲其節制。遂收軍不許深入,終日跨馬披甲結陣,由是馬多瘦死,士卒疲勞,無有鬥志。定方謂知節曰:“本來討賊,今乃坐守,馬餓兵疲,逢賊即敗,怯懦如此。公爲大將,閫外之事不許自專,別遣軍副專其號令,理必不然。須囚繫文度,飛表奏之。”知節不從。至怛篤城,有降胡附,文度又曰:“比我兵回,彼還作賊,不如盡殺,取其資材。”定方曰:“如此,則自作賊耳,何名伐叛?”文度不從。師還,竟無功,文度坐處死。
宋銀夏李繼遷逆命,至道初,命將部送糧草於靈武。時會州觀察使田紹斌治裨將,皇甫繼明、白守榮皆在陣中。至浦洛河,與虜角鬥,大敗之。紹斌語諸將軍曰:“蕃戎輕挑,勿棄輜重,但按轡結陣徐行。”守榮忿曰:“我不受君節度。”乃率兵去輜重四五里。繼遷初見紹斌旌旗,不敢擊。守榮等欲邀奇功,遂與戰。
賊先伏兵,以羸騎挑戰,既而伏發,守榮等敗走。
法貴必行前漢胡建守軍正丞時,監軍御史爲奸,穿北軍壘垣以爲賈區。建斬之,奏曰:“軍法立武以威衆,誅惡以禁邪。今有穿軍垣以求賈利,私買賣以爲市,無以帥先士大夫。法曰:壁壘已定,穿窬不由路,是謂奸人。奸人者,殺。臣昧死以聞。”制曰:“司馬法:國容不入軍,軍容不入國。三王戒誓于軍中,欲民先成其慮也。
建又何疑?”建由是顯名。
後漢祭遵從光武徵河北,舍中兒犯法,遵格殺之。光武怒,命收之。主簿陳嗣諫曰:“明公常欲衆軍整齊,今遵奉法不避,是教令所行也。”乃以爲刺奸將軍,謂諸將曰:“當備遵。吾舍中兒犯法,尚殺之,必不私諸卿也。”吳將呂蒙爲漢昌太守,圍關羽,定南郡,盡得羽將士家屬,皆撫慰之,約令軍中不得幹歷人家有所求取。蒙麾下士汝南人,取民家一笠,以覆官鎧。官鎧雖公物,蒙猶以爲犯軍令,不可以鄉里故而廢法,遂垂涕斬之。
隋樊子蓋東都留守,屬楊玄感作逆逼城,子蓋遣河南贊務裴弘榮逆擊之,反爲所敗,遂斬弘榮以徇。國子祭酒楊汪小不恭,子蓋將斬之,汪拜謝頓首流血,久乃釋免。於是三軍莫不戰慄,將吏無敢仰視。玄感每盡銳攻城,子蓋徐設備禦,至輒摧破。
唐高崇文獻宗初爲右神策行營節度,統諸鎮兵,討四川劉闢。至興元,中軍有折逆旅之匕箸者,斬以徇。初,闢陷東川,擒節度使李康。及崇文克梓州,乃歸康,求雪己之罪。崇文以康敗軍失律,斬之。
韋雲起,契丹入寇營州,詔護突厥兵往討之,啓民可汗發騎二萬,受其處分。
雲起分爲二十營,四道俱引,營相去各一里,不得交雜,聞鼓聲而行,聞角聲而止,自非公使不得走馬。三令五申之後,擊鼓而發。軍中有犯約者,斬紇幹一人,持首以徇。於是,突厥將帥來入謁之,綿膝行股戰,莫敢仰視。終立功焉。
王智興,元和中王師追吳元濟戰,賊令姚海率勁兵二萬圍豐,攻城甚急。智興復擊敗之,於賊壁獲美妾。智興懼軍士爭之,乃曰:“軍中有女子,安得不敗?
此雖無罪,違軍法也。”即斬之以徇。
鄧士美討王丞宗,士美遣兵馬使王獻領勁兵一萬爲前鋒。獻兇惡恃亂,逗撓不進。遽令召至,數其罪斬之,下令曰:“敢後出者,斬。”士美親鼓之,兵既合,賊軍大敗。上大悅,曰:“吾故知士美能辦吾事。”高仙芝每出征討令封常清知留後事。常清有才學,果決,知留後時,仙芝乳母子鄭德詮以爲郎將,威望動三軍。常清出回,諸將皆引前,德詮自後走馬突常清而去。常清至使院,命左右密引至廳,凡經數重門,德詮既過,命隨後閉之。
常清離席謂曰:“常清起自細微,中丞過聽,以常清爲留後使,郎將何無禮?對中使相凌!”因叱之曰:“郎將須暫死以肅軍容。”因令勒回,杖六十,面仆地,拽出。仙芝妻及乳母於門外號哭救之,不得,因以其狀上仙芝。覽之,驚曰:“已死矣!”及見常清,遂無一言。常清亦不謝。於是軍中股慄。
宋雲州觀察使郭進在石嶺關,幹敏有材,善聽斷,以鉤距得其情,御下有方略,軍政嚴肅。然天性喜殺,士卒少有違令,必置於法。每有討伐,皆奮不顧死,多致克捷。在西山,宋太祖每遣戍卒,必諭之曰:“汝輩當謹奉法,我猶赦汝,郭進殺汝矣。”其爲將嚴肅如此。
馬知節徙知定遠軍時,部民入堡,卒有盜婦人首飾者,護軍止笞而遣之。知節曰:“民避外虞而來,反爲內寇所掠,此而可恕,何以肅下?”即斬之。又虜衆犯塞,民相攜入城。知節與之約:有盜一錢者,斬。俄有竊童兒錢二百者,即戮之。自是無敢犯者。
兵道尚嚴漢文帝時,賊兵入邊,以周亞夫軍細柳營。帝至軍,吏被甲,銳金刃,控弓弩,持滿。天子先驅至,不得入。曰:“軍中聞將軍令,不聞天子詔。”帝使持節詔曰:“吾欲勞軍。”亞夫傳言開壁門,士請車騎曰:“將軍約,軍中不得驅馳。”天子按轡徐行,至營中,爲動容,式車曰:“真將軍也。”魏平寇將軍徐晃既破關羽,諸軍皆集,太祖按行諸營,士卒鹹離陣而觀,獨晃營齊整,將士駐陣不動。太祖曰:“徐將軍可謂有周亞夫之風也。”宋龍驤將軍蒯恩伐魯餘之,其子軌乘勝擊恩,矢下如雨,呼聲震天地。恩整厲將士,置陣堅嚴,屢衡之,不少動,乃退。
隋楊素爲靈州行軍總管,討突厥,馱戎嚴整,有犯軍令者立斬之,無所寬貸。
戰無不勝,稱爲名將。
杜伏威聚衆,自稱總管,有敢死之士五千人,號爲上募,寵之甚厚,與同甘苦。有攻戰,輒令上募擊之。及戰罷,閒視,有瘡在背者便斬之,以其退而被擊也。所獲貲財,皆以賞軍士。及戰死者,以其妻妾徇葬。故人自爲戰,所向無敵。
唐文德皇后之葬也,段志玄與宇文士及分統士馬,出肅章門。太宗夜使宦官至二將軍所,士及開營納使者。至志玄,閉門不納,曰:“軍門不可夜開。”使者曰:“此有手敕。”志玄曰:“夜中不辨真僞。”竟停使者。至曉,太宗聞而嘆曰:“此真將軍也,周亞夫無以加焉。”李晟與李懷光同討朱Г,懷光軍輒虜掠驅牛馬,百姓苦之。晟軍無所侵犯,收復京城,告諭於衆百姓安堵,秋毫不犯。後其子克復蔡州,市不改肆,復踵其美。
長武城使高崇文統神策軍討劉闢,崇文在長武練卒五千人,常若寇至。及中使至,卯時宣命,辰時出師,兵仗軍須,無不備具。 五代周韓令坤平楊州,吳人遣孟俊率衆數萬來逼城,世宗遽命宋太祖皇帝領兵二千援之。帝所領多天武禁兵,有臨陣逗撓不用命者,帝必奮劍斫其皮笠,陽爲趣戰,其實識之。明日盡索皮笠,視有劍跡者,得數千人,立斬以徇。自是人皆死戰。
臨敵不顧親後漢邳肜從光武於河北,時王郎所置信都王捕擊肜父弟及妻子,使爲書呼肜曰:“降者封爵,不降滅族。”肜涕泣報曰:“事君者不得顧家,肜親屬所以至今得於信都者,劉公之恩也。公方爭國事,肜不得復念私也。”會更始將攻拔信都,郎兵敗走,肜家屬得免。
梁羊侃爲都官尚書,侯景叛,逼城。侃長子爲景所獲,執來城下視侃。侃謂曰:“我傾宗報主,猶恨不足,豈復計此一子?幸汝早能殺之!”數日復持來,侃謂曰:“久以汝爲死,猶覆在耶?吾以身許國,誓死行之,終不以汝而生進退。”因引弓射之。賊感其忠義,亦弗之害。
唐肅宗即位於靈武,僕固懷恩從郭子儀赴行在所。時同羅部落自西京叛,北寇朔方,子儀與懷恩擊之,恩子汾領徒擊賊,兵敗而降,尋又自拔而歸。懷恩叱而斬之。將士懾駭,無不一當百,遂破同羅。
仁愛晉羊祜爲平南將軍,增修德信以懷。吳初附,每於吳人交兵,剋日方戰,不爲掩襲之計。將帥有欲進譎詐之策者,飲以醇酒,使不得言。人有略吳二兒爲俘者,祜遣送還其家。後吳將夏詳、邵ダ等來降,二兒之父亦率其屬與俱。吳將陳尚、潘景來寇祜,追斬之,美其死節而厚加殯殮,景、尚子弟迎喪,以禮遣還。
吳將鄧香掠夏口,祜募生縛香,既至,宥之。香感其恩,率部曲面降。祜出軍行吳境,刈谷爲糧,皆計所侵,送絹償之。每會衆江沔遊獵,常止晉地,若禽獸先爲吳人所傷,而爲晉兵所得者,皆封還之。於是吳人翕然悅服,吳將陸抗告其戍曰:“彼專爲德,我專爲暴。”是不戰而自服也。 宋檀道濟爲高祖北伐前鋒,至洛陽,凡拔城破壘,俘四十餘人。議者謂應戮以爲京觀,道濟曰:“伐罪弔民,正在今日。”皆釋而遣之。於是戎夷感悅,相率歸之者衆。
劉π爲寧朔將軍,會預州刺史商琰反,詔π輔國將軍討之。及琰開門請降,π令三軍不得妄動,城內秋毫無所失。百姓感曰來蘇。百姓生爲立碑。 唐程名振,武德初遙授永年令,率兵經略河北。名振夜襲鄴,俘其男女千餘人。去鄴八十里,聞婦女有乳汁者九十餘人,悉放遣之。鄴感其仁。唐劉仁軌檢校帶方州刺史,勒兵鎮守。初百姓經福信之亂,合境凋殘,殭屍相屬。仁軌始令收斂骸骨,瘞埋弔祭之,賑貸貧乏,存問孤老,條錄戶口,人懷其惠。
宋開寶中,江南李煜違詔,稱疾不朝,治城壘,繕甲兵,漸失藩臣禮。詔曹彬、李漢瓊、田欽橐率兵先赴荊南,發舟艦;又命潘美髮騎士共十餘萬,水陸齊進。太祖語彬曰:“南方之事,一以委卿。切勿暴掠生民,惟示威令使自歸順,不須急擊。”彬等率士卒晨夜攻城,長圍中。彬每緩師,冀煜之歸服。煜常爲左右所惑,及鑿城將陷,彬又使人入諭曰:“事勢如此,所惜者一城生聚,生能歸命,策之上也。”煜猶豫不決,翌日城陷。彬申嚴禁暴之令,兵不血刃。煜與其臣百餘人詣軍門請罪,彬慰安之,待以賓禮,請煜入宮治裝,盡以其禮歸京師。
彬殿數騎待於宮門外,煜既入,左右密啓彬曰:“縱煜入宮,或致不測,爲之奈何?”彬笑曰:“煜甚懦,素無斷,既已降,必不能自引決。”果如彬言。僞朝文武官吏賴彬保全,各得其所,親屬爲軍士所掠者即遣還之。因大搜軍中,無得匿人妻女。倉廩府庫委轉運使按籍檢視,彬一不問。
士卒同甘苦齊田穰苴爲將,閱士卒次舍井竈飲食,問疾醫藥,身自撫循之。悉取將軍之資糧享士卒,平分糧食,比其羸弱者。三日而後勒兵。病者皆求行,爭奮出爲之赴戰。晉師敗走。
漢耿秉擊賊寇,休止不結營部,然遠斥侯,明要誓。有警,軍陣立成。士卒皆樂爲之死。
唐朱Г之亂,李晟於畿甸率聚徵賊,吏民樂輸守,御益固,由是軍不乏食。
神策軍家族多陷於Г,晟家亦百口在賊中。左右或有言及家者,晟因泣下曰:“乘輿何在,而敢恤家乎?”Г又使晟小吏王無忌之婿詣晟軍,且曰:“公家無恙,城中有書問。”晟曰:“爾敢與賊爲間!”遽命斬之。時供輸不至,盛夏,軍士或衣裘褐,晟以同甘苦,每以大義奮激士心,士卒無離叛者。
五代王晏球圍賊城既久,帝遣使督攻城。晏球曰:“賊壘堅峻,但食三州租稅,撫卹黎民,愛養軍士,彼自當魚潰。”帝然其言。晏球能與將士同其甘苦,所得祿賜、私財盡以饗士,日具飲饌,與將校宴飲。待軍士有禮,軍中無不敬伏。
其年冬,平賊。自初至於城拔,不戮一士,上下歡心。物議以爲有將帥之略。
親受矢石春秋時,晉師伐Τ陽,荀偃、士モ帥師攻Τ陽,親受矢石(躬在矢石間)。
唐崔義元爲婺州刺史,屬睦州女子陳碩真舉兵,及其遣黨童文寶領徒四千人掩襲婺州,義元將督兵拒戰。時百姓訛言:“碩真當昇天,犯其兵馬者無不滅門。”衆皆忄匈懼。司功參軍崔元籍言於義元曰:“起兵仗順,猶且不成,此乃妖誑,豈能得久?”義元以爲然,因命元籍爲先鋒,義元率兵繼進。至下淮戍,擒其間諜二十餘人。詰朝進擊,身先士卒,左右以盾蔽箭,義元曰:“刺史尚欲避箭,誰肯致死?”由是士卒戮力,斬首數百級,餘悉許其歸首。進兵至睦州界,歸降萬計。
宋遊瑰以德宗出幸奉天,衛兵未集,與慶州刺史俞惟明合兵三千赴難,自乾陵北過赴醴泉,以拒Г。會有人自京城來,言賊信宿當至,上遽令追遊瑰等軍。
才入壁,Г黨果至,乃出斗城下,小不利,乃退入城。賊急奪門,遊瑰與賊隔門血戰。賊日攻城,遊瑰等惟守,躬當矢石,不暇寢食。赴難之功,遊瑰首焉。宋初征河東,太宗每躬擐甲冑,蒙犯矢石,指揮戎旅。左右有諫者,上曰:“將士爭效命於鋒鏑之下,朕豈忍坐觀?”士卒聞之,人百其勇,皆冒白刃,爭爲先登。凡控弦之士數十萬,列陳於乘輿首,蹲甲交射,矢集於賊城上如蝟毛。
每給諸軍矢數百萬,必頃刻而盡。捕得生口雲:“繼元城中募市所射之箭,以十錢易一支,凡得百餘萬,集聚而貯之。”太宗聞之,笑曰:“此箭爲我畜也。”及城降,盡得之。時又以牛革爲洞屋,猛士數百蒙以攻城,上欲親至其中,慰勞士卒。彰德軍節度李漢瓊法請曰:“晉陽孤壘,危若累卵,諸軍用命,戰士賈勇,堞城之下,矢石如雨,陛下奈何以萬乘之尊,欲親臨之?若不聽臣言,臣願先死!”上甚嘉之。
撫士春秋時,楚師伐宋,圍蕭,蕭潰。楚大夫申公巫臣曰:“師人多寒。”楚子於是巡三軍,撫而勉之。三軍之士皆如挾纊(纊,綿也。言其亡寒也)。
魏吳起爲將,與士卒最下者同衣食,臥不設席,行不乘騎,親果糧,與士分勞。卒有病疽者,吳起爲吮之。卒母聞而哭。或謂其母曰:“子,卒也,而將自吮其疽,何哭爲?”母曰:“非然也。往年吳公吮其父,父戰不旋踵,遂死於敵。
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於是擊秦,拔其五城。
後漢段爲破羌將軍,以徵西羌。行軍仁愛士卒,疾病者親自瞻省,爭爲裹創。在邊十餘年,未嘗一日蓐寢。與士同甘苦,故皆樂爲死戰。
皇甫規爲中郎將,持節監討零吾等羌。會軍中大疾,死者十三四。規親入菴廬,巡視將士,三軍感悅,東羌遂使乞降。
唐太宗親征高麗,駕次定州城北門,親慰撫之。有徒卒一人病不能起,太宗自至牀前問其所苦,仍勒州縣厚加供給。凡在徵人忻然,縱有病者,悅以忘疲。
師次白巖城,將軍李思摩中弩矢,太宗親爲之吮血。由是,從行文武競思奮勵。
及軍回,行次柳城,招集戰亡人骸骨,設大牢以祭之。太宗慟哭盡哀,軍人無不灑泣。兵士觀者,歸家以告,其父母曰:“吾兒之死,天子哭之,死無所恨!”司空李每將兵在軍,識某臧否,聞人片善,扼腕而從。事捷之日,多推功於下。前後在軍所得金帛,皆散之將士。以是人皆爲用,所向皆克捷。及薨,哭之或有嘔血者。
宋王超爲將,善統部分,御下有恩,與高瓊同典禁旅。常休假地,適遇營壘軍校不時伺知者,瓊即棰罰。超阻之,以爲非公行,不當加罪。 得士心齊田橫爲韓信襲擊,走歸彭越。漢滅項籍後,橫與其徒屬五百人入海,居島中。帝使使招橫,赦罪而召之曰:“橫來,大者王,小者侯。不來,發兵加誅。”橫乃與其客二人乘傳詣洛陽,至屍鄉廄置,謂其客曰:“陛下所以欲見我,不過欲一見我面貌耳。陛下在洛陽,今斬吾頭,馳三十里間,形容尚未能改,猶可知也。”遂自刎,令客奉其頭,從使者馳奏之。帝以王者禮葬之。橫既葬,二客穿其冢旁,皆自刎。餘五百人在海島間,聞橫死,亦皆自殺。於是乃知田橫之兄弟能得士心也。
漢將軍李廣,得賞賜輒分麾下,飲食與士卒共之。將兵乏絕處,見水,士卒不盡飲,不近水;不盡餐,不嘗食。士卒以此皆樂爲用。及死之日,皆爲垂涕。
魏將諸葛誕守壽春,以司馬氏累代擅權,遂舉兵,以輔魏室爲辭。司馬文王率師討之,壽春城陷。誕死,文王招其徒,不降。且招且戰,數百人拱手爲列,每斬一人,輒欲降之,皆曰:“爲諸葛公死,不恨。”以至於盡,無一人降。時人比之田橫耳。戍將於銓嘆曰:“大丈夫受命其主,以兵救人,既不能克,又束手於敵,吾所不取。”乃免冑冒陣而死。其得士心如此。
曹真每徵行,與將士同勞苦。軍賞不足,輒以家財頒賜士卒,皆願爲用。
晉王爲巴郡太守,郡邊吳境,兵士苦役,生男多不養。仍嚴其科條,寬其徭課,其產育者皆與休復,所全活者數千人。及伐吳,先在巴郡之所全育者皆堪徭役供軍。其父母戎之曰:“王府君生爾,爾必勉之,無愛死也。”唐烏重胤爲河陽節度,討蔡州,賊將有李端者,過氵殷河降重胤。其妻爲賊束縛於木,臠肉至死,將絕,猶謂其夫曰:“善事烏重胤。”其得人心如此。
得士死力西魏將王思政守潁川郡,東魏帥師十萬攻之,備盡攻擊之術,以潁水灌城陷之。思政知事不濟,率左右謂曰:“義士受恩,遂辱王命,力屈道窮,計無所出,惟當效死以謝朝恩耳。”因仰天大哭。左右皆號慟。思政向西再拜,便欲自刎。
衆共止之,不得引決。及城陷日,潁川士卒八千,存者才三千人,終無叛者。
貴先見春秋時,秦師襲鄭,過周北門,左右免冑而下(兵車,非大將,御者在中,故左右下御),超乘者三百。王孫滿尚幼,觀之,言於王曰:“秦師輕而無禮(謂過天子門不卷甲束兵,而起乘示勇也),必敗。輕則寡謀,無禮則脫(脫,易也),入險而脫,又不能謀,能無敗乎?”晉人敗秦師於ゾ。
魏師諸葛誕據壽春反,魏將王基討之。吳遣朱異來救誕於安城。詔王基引諸軍轉據北山。基謂諸將曰:“今圍壘轉固,兵馬向集,但當精修守備,以待越逸。
而更移兵守險,使當放縱,雖有智者,不能善後矣。”遂守,便宜上疏曰:“今與賊家對敵,當不動如山。若遷移依險,人心搖盪,於勢大損。諸軍並據深溝高壘,衆心皆定,不可傾動,此御兵之要也。”書奏,報許。壽春竟拔。司馬文王與基書曰:將軍上違詔命,下拒衆議,終至制敵擒賊,雖古人所述,不過也。”後魏薛永宗叛,帝西巡,進軍圍之。永宗出兵欲戰,帝問崔浩曰:“今日可擊否?”浩曰:“永宗未知陛下自來,人心安固。北風迅疾,宜急擊之,須臾必避。若等明日,恐見官軍盛大,必夜遁走。”帝從之,永宗潰滅。車駕濟河,前驅告賊在渭北,帝至洛水橋,賊已夜遁。詔問浩曰:“蓋吳在長安北九十里,渭水北穀草不備,欲渡渭南西行何如?”浩曰:“蓋吳營去此六十里,賊魁所右。
擊蛇之法,當先破頭,頭破則尾豈能動?宜乘勢先擊吳,今軍往一日便到,吳平之後,迴向長安,亦一日而至。一日之乏,未便損傷。臣愚請宜從北道,若從南道,則蓋吳徐入北山,卒未可平。”帝不從,乃渡渭南。吳聞帝至,盡散入山林,果如浩言。軍無所克,帝悔之。
知己知彼前漢高帝築壇拜韓信爲大將軍,問曰:“將軍何以教寡人策?”信曰:“今東鄉爭權天下,豈非項王耶?”上曰:“然。”信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強孰與項王?”曰:“弗如也。”信拜賀曰:“惟信亦以爲大王弗如也。然臣嘗事項王,請言項王爲人也。喑鳴猝嗟,千人皆廢(猝嗟,猶言出嗟也。言羽一出嗟,千人皆失氣也),然不能任屬賢將,此特匹夫之勇也。大王之入武關,秋毫無所害,除秦苛法,與民約法三章,秦民亡不欲得大王王秦者。於諸侯之約,大王當王關中,關中民戶知之。而失職之蜀,民亡不恨者。今王舉而東,三秦可傳檄而定也。”於是漢王聽信計,舉兵東出。
項羽圍漢王於滎陽,漢王患之,請割滎陽以西以和。項王不聽。漢王謂陳平曰:“天下紛紛,何時定乎?”平曰:“然!項王爲人,恭敬愛人,士之廉節好禮者多歸之。至於行賞功爵邑重之(言愛惜之),士亦以此不附。今大王人少禮,士廉節者不來,然大王能饒人以爵邑,士之頑頓嗜利無恥者,亦多歸漢。誠各去兩短,集兩長,天下指麾即定矣。”高帝時,黥布反,帝召薛公,以問,對曰:“使布出於上計,東取吳,西取楚,並齊取魯,傳檄燕趙,固守其所,山東非漢之有也。出中計,東取吳,西取楚,並韓取魏,據敖倉之粟,塞城皋之險,勝敗之數未可知也。出下計,東取下蔡,歸重於越,身歸長沙,陛下高枕而臥,漢無事矣。”上曰:“是計將安出?”對曰:“必出下計。布,故酈山之徒也,自致萬乘之主,此皆爲身不顧後,爲百姓萬世慮者也。故出下計。”果如薛公揣之,東擊荊,荊王劉賈敗死(時賈都丹徒),漢終破布。
後漢末,曹公徵荊州,劉琮降,得其水軍及步兵,遂遺書孫權雲:“今將水軍八十萬,當於將軍會獵於長洲之苑。”將士聞之,恐。權延見羣下,問以計策,鹹曰:“曹操託名漢相,挾天子以徵四方,動以朝廷爲辭。今日拒之,事更不順。
且將軍大勢可以拒操者,長江也。劉表治水軍,蒙衝鬥艦千數,操悉浮以沿江,兼有步兵,水陸俱下,此爲長江之險已與我共之矣,而勢力衆寡又不可論。愚謂大計不如迎之。”權將周瑜曰:“不然。操雖託名漢相,其實漢賊。將軍以神武雄材,兼仗父兄遺烈,割據江東,地方數千裏,兵精足用。英雄樂業,尚當橫行天下,爲漢家除殘去穢,況操自送死而可迎之耶?請爲將軍籌之:今使北土已安,操無內憂,能曠日持久來爭疆場,又能與我校勝負於舟楫可乎?今北土既未安,加以馬超、韓遂在關西,爲操後患。且舍鞍馬,仗舟楫,於吳越爭衡,本非中國所長。又今盛寒,馬無藁草,驅中國士衆,遠涉江湖,不習水土,必生疾病。此數四者,用兵之患也,而操皆冒行之。瑜請得精兵三萬人,進往夏口,保爲將軍破之。”權曰:“君言當擊,甚與孤合。”權拔刃斫前奏按曰:“諸將吏敢復言迎曹操者,此按同。”果有赤壁之捷焉。
蜀大將諸葛亮悉大衆十萬,由斜谷出始平,據武功五丈原。魏將司馬宣王帥師拒之,與亮對於渭南。亮分兵屯田,爲久駐之基,屢使交書及致巾幗(音虢,婦人之飾),以怒宣王。宣王亦屢表請戰,魏使衛尉辛毗杖節而到,賊不復出矣。
亮曰:“彼本無戰心,所以固請者,示武於衆矣。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苟能制吾,豈千里請戰耶?”宣王使二千餘人就軍營東南角,大聲稱“萬歲”。亮使問之。答曰:“吳朝有使至,請降。”亮謂曰:“計吳朝必無降法。卿是六十老翁,何煩詭誑如此?”懿與亮相持百餘日,亮卒于軍中。及軍退,宣王乃行其營壘,曰:天下奇才也。
陳將吳明徹進逼壽陽,北齊將王琳拒守,又遣大將皮景和率兵數十萬來援,去壽陽三十里,頓軍不進。諸將鹹曰:“堅城未拔,大援在近,不審明公計將安出?”明徹曰:“兵貴在速,而彼結營不進,自挫其鋒,吾知其不敢戰明矣。”於是躬擐甲冑疾攻,一鼓而克壽陽。
料敵主將春秋時,楚伐鄭,晉師救之,晉楚遇於鄢陵。範文子不欲戰,至曰:“楚有六間,不可失也。其二卿相惡(子重、子反),王卒以舊(罷老不代),鄭陳而不整,蠻軍而不陳(蠻夷人楚者不結陳),陳不違晦(晦月終陰之盡,故兵家以爲忌),在陳而囂,合而加囂(陳合宜靜,而楚有聲)。各顧其後,莫有鬥心(人恤其所底)。舊不必良,以犯天忌,我必克之。”楚子登巢車以望晉軍(巢車,車上爲木魯),子重使太宰伯州犁侍於王后(州犁,晉伯宗子,前年奔楚),王曰:“騁而左右,何也?”曰:“召軍吏也。”“皆聚於中軍矣。”曰:“合謀也。”“張幕矣。”曰:“虔卜於先君也。”“徹幕矣。”曰:“將發命也。”“甚囂且塵上矣。”曰:“將塞井夷竈而爲行也。”“皆乘矣,左右執兵而下矣。”曰:“聽誓也(左將師右軍右)。”“戰乎?”曰:“未可知也。”“乘而左右皆下矣。”曰:“戰禱也(禱請於鬼神)。”伯州黎以王卒告王(公晉侯)。苗賁皇在晉侯之側,亦以王卒告(賁皇,楚鬥椒子)。皆曰:“國士在,且厚,不可當也(晉侯左右皆以伯州犁在楚,知晉之情,且謂楚衆多,故憚合戰,與苗賁皇意異)。”苗賁皇言於晉侯曰:“楚之良在其中軍王族而已,請分良以擊其左右,而三軍萃於王卒,必大敗之。”終如其言,敗楚師於鄢陵。
必阝之戰,楚子北師次於延阝(北地),沈尹將中軍,子重將左,子反將右,飲馬於河而歸(子反,公子側)。聞晉師既濟,王欲還,伍參言於王曰:“晉之從政者新,未能行令。其佐先剛愎不仁,莫肯用命(愎,很也),其三帥者,專行不獲(欲專其所行而不得)。聽而無上,衆誰適從?此行也,晉師必敗。且君而逃臣,若社稷何?”王病之,告令尹改乘轅而北之,次於管以待之。晉師在敖、高阝之間,鄭皇戌使如晉師,曰:“楚師驟勝而驕,其師老矣,而不設備。
子擊之,鄭師爲承,楚師必敗。”欒武子曰(欒書):“楚自克庸以來,其君無日不討國人而訓之,在軍無日不討軍實而申儆之(軍實,軍器)。先大夫子犯有言曰:師直爲壯,曲爲老。我則不德,以徼怨於楚,我曲楚直,不可謂老。其君之戎分爲二廣(君之親兵),廣有一卒,卒偏之兩(十三乘爲一廣。《司馬法》:百人爲卒,二十三人爲兩,車十五乘爲大偏。今廣十五乘,亦用善偏法,復以二十五人爲承副)。右廣初駕,數及日中,左則受之,以至於昏。內官序當其夜(內官,近官,以次序也),以待不虞。不可謂無備。”晉終爲楚人所敗。
秦爲令狐之役,故冬秦伯伐晉取羈馬(晉邑)。晉人御之,趙盾將中軍,荀林父佐之;缺將上軍,臾駢佐之;欒盈將下軍,胥申佐之;範無恤御戎,以從秦師於河曲。臾駢曰:“秦不能久,請深壘固軍以待之。”從之。秦人慾戰,秦伯謂士會曰:“若何而戰?”對曰:“趙氏新出,其屬曰臾駢,必實爲此謀。將以老我師也(臾駢,趙盾屬大夫,新出上軍)。趙有側室曰穿,晉君之婿也(側室,支子),有寵而弱,不在軍事,好勇而狂,且惡臾駢之佐上軍也,若使輕者肆焉,其可(肆,暫往而退也)。”乃皆出戰,交綏而退。
蔡侯、吳子、唐侯伐楚,舍舟於淮,自豫章與楚夾漢,二師陳於柏舉。闔廬之弟夫概王晨請於闔廬曰:“楚大夫囊瓦不仁,其臣莫有死志,先伐之,其卒必奔,而後大師繼之,必克。”不許。夫概王曰:“所爲臣義而行不待命者,其此之謂也。今日我死,楚可入也。”以其屬五千擊子常之卒,奔,楚師亂,吳師大敗之。吳入郢。
漢高祖如滎陽,謂酈食其曰:“緩頰往說魏王豹。豹不聽,以韓信、曹參、灌嬰俱擊魏。食其還,漢王問:“魏大將誰也?”對曰:“柏直”。王曰:“是口尚乳臭,不能當韓信。騎將誰也?”曰:“馮敬。”曰:“是秦將馮無擇子也,雖賢,不能當灌嬰。步卒將誰也?”曰:“項它。”曰:“不能當曹參。吾無患矣。”遂克之。
陳友,趙代地皆有。高祖聞將皆故賈人,上曰:“吾知與之矣。”乃多以金賂將,將多降。
後漢曹公徵張繡於穰,一朝引軍退,繡自追之。賈詡曰:“不可追,追必敗。”繡不從,大敗而還。詡謂繡曰:“更追之,必勝。”繡曰:“不用公言,以至於此。今已敗,禁何復追?”詡曰:“兵勢有變,亟往必利。”繡信之,遂收散卒追戰,果以勝還。問詡曰:“繡以精兵追退軍,而公曰必敗;以敗卒擊勝兵,而公曰必克。悉如公言,何其皆驗?”詡曰:“此易知耳!將軍雖善用兵,非曹公敵也。軍雖新退,曹公必自斷後。追兵雖精,將既不敵,彼士亦銳,故知必敗。
曹公攻將軍無失策,力未盡而退,必國內有故。已破將軍,必輕軍速進,縱留諸將斷後,諸將雖勇,亦非將軍敵。故雖用敗兵,而戰必勝也。”繡大服。
魏張遼圍昌於東海,數月糧盡,議引軍還。遼曰:“數月以來,每行諸圍,輒屬目視遼,又射矢更稀,此必計猶豫,故不力戰。遼欲挑與語,倘可誘也。”乃使謂曰:“公有命,使遼傳之。”果下與遼語。遼曰:“太祖神武,先附者受大賞。”乃降,遼入家,拜妻子。歡喜,隨詣太祖。
太祖徵呂布至下邳,布敗退固守,攻之不下。連戰,士卒疲。太祖欲還,荀攸曰:“呂布勇而無謀,今三戰皆北,銳氣衰矣。三軍以將爲主,主衰則軍無奮意。夫陳宮有智而遲,今及布氣之未復,宮謀之未定,進急攻之,布可拔也。”遂生擒布。
料敵制勝春秋時,秦康公送公子雍於晉,晉人乃背先蔑而立靈公(晉使先蔑如秦逆公子雍),以御秦師。箕鄭居守,趙盾將中軍,先克佐之;荀林父將上軍,先蔑將下軍,先都佐之;步招御戎,戎津爲右。及董陰,宣子曰:“我若受秦,秦則賓也;不受寇也,既不受矣,而復緩師,秦將生心。先人有奪人之心(奪敵人之戰心也),軍之善謀也。逐寇如追逃,軍之善政也。”訓卒利兵,秣馬蓐食,潛師夜起(蓐食,早食於寢蓐也)。戊子,敗秦師於令狐,至於刳首。
楚子與若敖氏戰於皋滸(楚地)。伯棼射王,汰舟,及鼓跗,著於丁寧(伯棼,越椒也。,車轅汰過也,箭過車轅上。丁寧,鉦也)。又射,汰,以貫笠轂(兵車無蓋,尊者則邊人執笠,轂。此言箭過車轅及王之蓋)。師懼,退。
王使巡師曰:“吾先君文王克息,獲三矢焉,伯棼竊其二,盡於是矣。”鼓而進之,遂滅若敖氏。
魏司馬宣王徵公孫文懿,賊保襄平,宣王進軍圍之。會霖潦大水,平地數尺,三軍恐懼,欲移營。宣王令:“軍中有言徙者,斬!”令史張靜犯令,斬之,軍中乃定。賊恃水,樵牧自若。諸將欲取之,皆不聽。司馬陳曰:“昔攻上庸,八部並進,晝夜不息,故一旬之半,拔堅城,斬孟達。今者遠來,而更安綏,愚竊惑焉。”宣王曰:“孟達衆少而食支一年,吾將士四倍於達而糧不淹月,以一月圖一年,安可不速?今賊衆我寡,賊飢我飽,雨水乃爾,功力不設,雖當促之,亦何所爲?但恐賊糧盡而圍絡未合。掠其牛馬,採其樵採,此故驅之走也。夫兵者,詭道。賊憑衆恃雨,故雖飢困,安肯束手?當示無能以安之。取小利以驚之,非計也。”既而雨止,遂合圍,起土山地道,矢石雨下,攻而拔之。
趙劉曜舉軍攻洛陽,石勒將親救之,其長史程遐等以爲不可,諫勒。勒大怒,按劍叱遐等,出,召徐光而謂之曰:“劉曜敵,乘高候之勢圍守洛陽。庸人之情,皆謂其鋒不可當。然曜帶甲十萬,攻一城而百日不克,師老卒殆,以我初銳擊之,可一戰而擒。若洛陽不守,曜必送死冀川,自河以北,席捲南向,吾事去矣。程遐等不欲吾親行,卿以爲何如?”光對曰:“劉曜乘高侯之勢,而不能進臨襄國,更守金墉,此其無能爲也。縣軍三時,亡攻戰之利。若鸞旗親駕,必望風奔敗。定天下之計,在今一舉。”勒笑曰:“光之言是也。”使內外戒嚴,有諫者斬。命石堪等各統見衆會滎陽,使石季龍進據石門,以左衛石邃都督中軍事,勒統步騎四萬赴金墉。勒顧謂徐光曰:“曜盛兵成皋關,上計也;阻洛水,其次也;坐守洛陽者,成擒也。”諸軍集於成皋,勒見曜無守軍,大悅,乃卷甲銜枚,出於鞏訾之間。曜陳其軍十餘萬人於城之西,勒自宣陽門升故太極前殿,季龍步卒三萬,自城之北而西,攻其中軍;石堪、石聰等各以精騎八千,自城西而北,擊其前鋒,太戰於西陽門。勒躬擐甲冑,出自閶闔,夾擊之。曜軍大潰,於陣擒曜,以徇軍前。
秦姚萇與苻登相持未解,登將魏褐飛自稱大將軍、沖天王,率氐胡數萬人攻安北姚當城於杏城,雷惡地應之,攻鎮東姚漢得於李潤。萇議將討之,羣臣鹹曰:“陛下不憂六十里苻登,乃憂六百里褐飛?”萇曰:“登非可卒殄,吾城亦非登所可卒圖。惡地多智,非常人。已南引褐飛,東結黨成,甘言美說,以成奸謀,若得杏城、李潤,惡地據之,控制遠近,相爲羽翼,長安東北非復吾有。”於是潛軍赴之。萇時衆不滿二千,褐飛、惡地衆至數萬,氐胡赴之,首尾不絕。萇每一見軍至,輒有喜色。羣下怪而問之,曰:“今同惡相濟,皆來會集,吾得乘勢席捲,一舉而覆其巢穴,東北無復餘也。”褐飛等以萇兵少,盡衆來攻。萇固壘不戰,示之以弱,潛遣子崇率騎數百,出其不意,以乘其後。褐飛兵擾亂,萇遣將王起等步騎擊之,褐飛衆大潰,斬褐飛。惡地請降。
東魏荊州刺史辛纂據穰地,西魏將楊忠從獨孤信討之。纂迎戰,敗退走。信與忠爲前驅,馳至其城,令門者曰:“今大軍已至,城中有應,爾等求活,何不避走?”門者盡散。忠乘城而入,彎弓大呼,纂兵衛百餘人莫之敢御,遂斬纂以徇,城中懾伏。
唐高祖率衆攻屈突通於河東,士卒登城南面者已千餘人,高祖在東原望之不見,會雨暴至,鳴角止軍,由是不克。或勸遂攻之,高祖曰:“屈突通習兵而無勇,若決戰,非其所長;嬰城,難以必勝。此自守虜耳,不足爲虞。”遂收軍。
吐蕃大將麴莽布支率騎數萬寇涼州,入自洪源谷,將圍昌鬆縣。唐休瓊以數千人往擊之,臨陣,登高望見賊衣甲鮮盛,謂麾下曰:“自飲陵死,贊婆降,麴莽布支新知賊兵,欲曜威武,故其國中貴臣酋豪子弟皆從之。人馬雖精,不習戰事。吾爲諸軍取之。”乃被甲先登,於賊六戰六克,大破之,斬其副將二人,首二千五百級,築京觀而還。
輔公┙于丹陽反,詔趙郡王孝恭爲元帥,李靖爲副以討之。李、任懷、張鎮州、黃君漢等七總管並受節度。師次舒州。公┙遣將馮惠亮率舟師三萬屯當塗,陳正通、徐紹宗領步騎二萬屯青林山,仍於梁山連鐵鎖以斷江路;築知月城,延袤十餘里,與惠亮等爲掎角之勢。孝恭集諸將會議,皆雲:“惠亮、正通並握強兵,爲不戰之計。城柵既固,卒不可攻,請直指丹陽,掩其巢穴。丹陽既破,惠亮自降。”孝恭欲從其議,靖曰:“公┙精銳雖在水陸二軍,然其所統之兵亦皆勁勇,惠亮等城柵尚不可攻,公┙既保石頭,豈應易拔?若我師至丹陽,留停旬月,進則公┙未平,退則惠亮爲患,此便背腹受敵,恐非萬全之計。惠亮、正通皆是百戰餘賊,必不憚於野戰,止爲公┙立計,令其持重,但欲不戰以老我師。
今若攻其城柵,乃是出其不意,滅賊之機惟在此舉。”孝恭然之。靖乃率黃君漢等先擊惠亮,苦戰破之,殺傷及溺死者萬餘人,惠亮奔走。靖率輕兵先至丹陽,公┙大懼,先遣僞將左遊仙領兵守會稽以爲聲援,公┙擁兵東走。
武后時,徐敬業據楊州亂,以李孝逸討之,詔魏元忠監其軍事。孝逸至臨淮,爲敬業先鋒雷仁智所敗。敬業先陷潤州,回兵以拒孝逸。孝逸懼其鋒,按甲不敢進。元忠促之,乃進擊。時敬業屯下阿溪,其弟敬猷率偏師逼淮陰,元忠請先擊敬猷,諸將曰:“不如先攻敬業。引兵救之,是腹背受敵也。”元忠曰:“賊勁兵盡在下阿,利在一決。若不捷,則大事去矣。敬猷本博徒,不習戰鬥,其衆寡弱,人情易搖,其勢可克。既克敬猷,我軍乘勝而進,彼若引救淮陰,計程則不及,又恐我軍進掩江都,必邀我於中路。彼則勞倦,我以逸待之,破之必矣。”孝逸從之,一戰而破敬猷。乃進軍,與敬業隔溪相拒,前軍爲賊所破,孝逸又懼,欲退。元忠曰:“風順獲幹,火攻之利。”固請決戰。乃平敬業。
宋至道中,府州觀察使柳御卿受本州節度使,而兵不滿數千。太宗戒之曰:“北賊嘗以西兵爲小蕃,必輕敵而深入,或引衆入境。爾可先令近下蕃族,以羸師誘之,伏精兵以擊之,必在吾掌中矣。”至北,御卿虔遵聖略,果成克捷。
馬知節爲益漢九州都巡檢使,會韓景帳下卒劉旰脅牙兵爲亂,自懷安軍連下數州,衆逾三千。知節領兵三百,追至蜀州,與之力戰,自未至亥。賊懼,奔邛州。招安使上官正飛書召知節還成都計議,知節曰:“賊黨已逾三千,若破邛州,必越新津。大江去我九十里,官軍雖倍,制之亦勞。不如出兵迎擊,破之必矣。”即率所部夜渡江,屯方井鎮,與賊遇,悉屠之。
景德中,知宣州劉永規在郡嚴酷,會澄海卒伐木葺州廨,數不中程,即杖之。
雖甚風雨,不停其役。衆鹹怨焉。故澄海軍校陳進率所部害永規,泊監押國鈞,擁判官盧成均爲謀主,嬰城拒命。詔東上ト門使、忠州刺史曹利用等發兵討之。
初奏至,真宗謂王旦等曰:“司天屢言當有兵,方憂遠地牧守不得其人,今果有是。當速使翦除。”廷議擇官,旦言:“利用精於方略,悉心王事,張照尤熟用兵,張從古頗知嶺外山川險厄,張繼能勇敢可用。此賊不出三策,保其家屬,據城拒守,一也;掠城中貲,以趨山林,二也;用此二策,不足爲慮。若選募驍果,立謀主,直趣廣州,賊之上策。然其智識必不及此,猶慮爲人誘教爾。”及聞賊分據柳州洛曹縣,帝曰:“此不能離窟穴,枉自棄耳。”不久遂平。
料敵形勢晉劉裕徵慕容超,時議者欲分兵屯守諸津,對曰:“賊衆我寡,分其兵則人測虛實,一處失利則阻三軍之心。若聚衆石頭,則衆力不分。”帝移鎮石城,賊大至。帝曰:“賊若新亭直上,且將避之。若回泊蔡州,成禽耳。”徐道覆欲自新亭焚舟而戰,盧循多疑少決,每求萬全,乃泊蔡州,以待軍潰。帝登石頭,望見之,大悅。十二月,大軍次大雷。賊方江而下,帝躬提潘鼓,命衆軍齊力擊之。
軍中多萬鉤神弩,所至莫不摧陷。帝自於中流蹙之,因風水之勢,賊艦悉薄西岸,岸上軍先備火具,焚之,大敗。循還尋陽,遂走豫章。
梁侯景作亂,遣宋子山襲陷郢州。景乘勝西上,號二千萬,聯旗千里。江左以來,水軍之盛,未之有也。武帝聞之,謂御史中丞宗慄曰:“若賊分守巴陵,鼓行西上,荊郢殆危,此上策也。身頓長沙,徇地零桂,運糧以至,洞庭非吾有,此中策也。擁衆江口,連攻巴陵,銳氣盡于堅城,士卒飢於半椒,此下策也。吾安枕而臥,無所多憂。及次巴陵,王僧辨沉船臥鼓,若將已遁,景遂圍城。元帝遣平北將軍胡僧與居士陸法和大破之。
西魏邊將於謹討梁元帝於江陵,長孫儉問謹曰:“爲蕭繹之計,將欲如何?”謹曰:“耀兵漢沔,席捲渡江,直據丹陽,是其上策。移郭內居人退保子城,峻其陴揲,以待援至,是其中策。若難於移動,據守羅郭,是其下策。”儉曰:“揣繹定出何策?”謹曰:“必用其下。”儉曰:“彼棄上,而用下,何也?”對曰:“蕭氏保據東南,綿歷數紀,屬中原多故,未遑外略。又以我有齊氏之患,必謂力不能分,且繹懦而無謀,多疑少斷。愚人難與慮始,皆戀城邑,既惡遷移,當保羅郭。所以用下策也。”謹乃令中山公護及大將軍楊忠等,率精騎先下江津,斷其走路。梁人立木柵於外城,廣輪六十里。尋而謹至,衆悉圍之。梁主屢遣兵於城南出戰,輒爲謹所破。旬有六日,外城遂陷,梁主退保子城。翌日,率其太子以下面縛出降,尋殺之。
晉王與梁軍相持,周德威言於晉王曰:“賊勢甚盛,宜緩兵以待其衰。”王曰:“吾孤軍遠來,救人之急,三鎮烏合,利於速戰。公乃欲按兵持重,何也?”德威曰:“鎮定之兵,長於守城,短於野戰。且吾所恃者騎兵,利於平原廣野,可以馳突。今壓賊壘門,騎無所展其足。且使彼知吾虛實,則事危矣。”王不悅,退臥帳中,諸將莫敢言。德威往見張承業曰:“大王驟勝而輕敵,不量力而務速戰。今去賊咫尺,所限者一水耳,彼若造橋以薄我,我衆立盡矣。不若回軍高邑,誘賊離營。彼出則歸,彼歸則出;別以輕騎掠其饋餉,不過逾月,破之必矣。”承業入褰帳,撫王曰:“此豈王安寢時邪?德威老將,知兵,其言不可忽也。”王蹶然而興曰:“予方思之。”時梁兵閉壘不出,有降者,詰之,曰:方多造浮橋。王謂德威曰:“果如公言。”是日拔營,退保高邑。
晉王進兵趣大梁,至胡柳陂。詰旦,侯者言梁兵自後至矣,周德威曰:“賊倍道而來,未有所舍。我營柵已固,守備有餘。既深入敵境,動須萬全,不可輕發。此去大梁至近,梁兵各念其家,內懷憤激,不以方略制之,恐難得志。王宜按兵勿戰,德威請以騎兵擾之,使彼不得休息。至暮,營壘未立,樵爨未具,乘其疲乏,可一舉滅之。”王曰:“前在河上,恨不見賊。今賊至不擊,尚復何待?”即以親軍先出。德威不得已,引幽州兵從之,謂其子曰:“吾無死所矣。”賀{殺米}結陳而至,橫亙數十里。王師銀槍都陷其陳,衝蕩擊斬,往返十餘里。王彥章軍先敗,西走趣濮陽。晉輜重在陳西,望見梁旗幟,驚潰入幽州陳,幽州兵亦擾亂,自相蹈籍,周德威不能制,父子皆戰死。晉兵無復部伍,梁兵四集,勢甚盛,晉王據高丘收散兵。